厌世歌

    之后白雨虽然逃走，可心里始终不安。但渐渐地，他经常回味起当时的情形，深感比到妓院，或者和那帮纠缠有趣多了。于是，就出现了这个凶狠残忍的采花大盗！

    何力并不是不知道外甥的行径，可他本身就是个贼，自己又无儿无女，所以一向把这个唯一的外甥视如己出，哪会在乎这点事

    而如今看到外甥那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何力惊怒交加！白雨痛哭着有口难言。

    直到复小狼走进了分赃大厅，人们都大为惊奇！因为黑风寨虽不比雷家堡，可一路上山进门明岗暗哨也不少，但两个大活人到了却没有一点声音传来。

    而事实上，那些明岗暗哨早就让小狼穿梭山林一一剪除，另外的则被复仇或冻或烧送去地府了。所以从白雨回来，复仇二人在山寨转了一圈，到此时整个黑风寨就只剩下这大厅里的三十来人了。

    看到外甥面对二人那副见鬼的表情，何力也明白了来者不善，可大呼大叫后却没见一个人出现。

    复仇淡淡看着他叫，最后告诉他实情，任他再怎么喊叫也不会有人来了。

    众人听得大惊失色！但显然叫了那么久都没见一个人，想不信也不行了！白雨跪在舅舅面前哭得凄惨无比，上苍明鉴，这么个采花贼当然不用奢望他有什么真情意！可对于自己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哪怕能死的了，他都绝对不会出卖舅舅！

    就凭复仇的手段，几十个人哪够他杀的很快，就只剩下白雨和舅舅何力了。

    何力虽然是黑风寨寨主，但毕竟只是个土匪头子，能有多大本事此时满面惊恐，怎么都想不到外甥是怎么能惹上了这么个恶鬼的

    本来绿林中人过的就是刀口舔血的日子，但像复仇这样杀人只不过呼吸间，而且从始至终脸上表情居然也一丁点都没变过，实在已经超出了他们舅甥两个的认知了！

    复仇走到白雨面前一把抓住他后颈：“给你两个选择，一，我饶了你舅舅，你带我继续去找贼窝。二，我先杀了你舅舅，再逼你带我去找贼窝，选哪个……”

    何力坐在地上已经意识不到自己到底是生还是死了！而白雨自然很明白选择的权力自己从来都没有。

    雷家堡三千来人，何力的黑风寨也得千八百人。两天中，嘉兴周围方圆百里内有五个山寨被一夕之间荡平。虽说官府得到了一个能向朝廷虚报功劳的天赐良机，可凡是见过那屠场的人无不接连做恶梦！

    复仇押着白雨来到郊外一座破庙门口停下，此时的白雨已经和一具行尸走肉没有丝毫分别了。他心里现在别说生死，根本就已经是一片空白，甚至可以说纤尘不染。

    白雨非常清楚自己不是好人，如果这世上真有报应，自己会得到任何下场都不奇怪！可再怎么十恶不赦，自己现在这报应会不会太残忍了点

    复仇淡淡看着他，突然左手在他肋下轻拍了下：“滚吧……！”

    白雨根本反应不过来，直到复小狼已经走出好远了，再也看不到半点影子了，白雨也无法确定自己到底究竟是活着，还是死了……

    王小王和金山回到金玉园把复仇的口信转告叶空几人后，对得到解药的事只一言带过，然后只交代一句雷家堡如何如何，也没说清楚，就逃命似的告辞了。

    金三娘也看得出两人简直就是逃走的，根本就不是急着回去救信持平而已！可转天，金三娘这金玉园的消息可是非常灵通的，雷家堡，黑风寨相继覆灭，没人知道凶手是谁，只知道现场到处都是残肢断体，骨灰，以及冰冻的尸体残渣！

    一系列消息都那么的匪夷所思，悚然听闻！但对他们来说，显然都指明是复仇做的。

    叶空四人是亲眼见识过复仇杀人手段的，但也无法坦然相信那真是复仇！而金三娘，更是痛心疾首，无数次心里默默祈祷上天保佑不会是少爷！

    直到两人回来，看上去和之前没有半点变化，或许只有小狼那副比之前更加豪迈的吃相，说明这三天的确是很辛苦了！

    诚然，此时每个人都是心如潮涌，可谁也不敢稍微去触及这个话题。

    晚上，金三娘告诉复仇，自己的两个朋友刘东江和胡奇想见见他。复仇也没推脱，而两人到了门口看到他不由得相视蹙眉！坦白说，到现在胡奇对复仇仍旧心有余悸！

    刘东江沉吟问：“初次相见，请恕刘某冒昧，有一事向公子相询……”

    他还没说完，复仇淡淡点头：“雷家堡、黑风寨还有其他几个贼窝，都是我灭的！”

    三人根本都来不及反应，怎么也想不到他会这么痛快承认！

    “公子可知，此刻江南大半绿林道都已经炸开锅了”

    “有什么关系么想报仇的尽管来找我，也也省了我一个个去杀他们浪费时间了！”

    三人紧皱眉头对视一阵，刘东江疑惑不解问：“公子如此是坚决要与绿林为敌莫非公子与绿林有何深仇大恨”

    “哼！绿林算什么不过一帮鼠盗毛贼罢了，还没资格跟我结仇。再说了，这凡尘中人，不过蝼蚁，不过是我想不想杀而已！”

    金三娘此刻满面惨白，似乎都感觉不到自己心跳了！

    而胡奇忍不住悲愤问：“看来，公子是自认为天下无敌了”

    复仇即平静，又轻蔑的一晒：“我只是觉得事情很简单，清楚！打架嘛！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我又从来没说过不许别人来杀我，只要有本事就行了对不对更何况你们把绿林看的那么了不起，难不成还能比得过八大玄宗就算是要灭了八大玄宗，我也根本半点也不在乎，何况区区一帮臭贼……”

    三人此刻皆满面惊骇！毫无疑问，复仇这话说的未免太大，简直就没边了！可也奇怪了，不知怎么三人就从心底有种对他说的话深信不疑的感觉！

    本来刘东江和胡奇听到消息的时候也非常骇异！刘东江在江淮一代也是个黑白两道通吃的人物，之前胡奇到他家里避难，听说了有关复仇的事，他就想见见那传说的可怕年轻人，只是家大业大一时间实在抽不出功夫！

    后来听到雷家堡等七个山头被灭，原本他俩是打算来金玉园打听消息的，却不想金三娘告诉他们就是复仇干的。

    虽说也讲出了白雨和信持平的事，可无论谁听了也必然会觉得复仇下手实在太凶狠！何况说到底就算白雨死不足惜，黑风寨受牵连也不冤枉，哪怕就雷家堡也有包庇罪，可其他的五个山寨招谁惹谁了

    而如今面对面，复仇的态度摆明了他想杀谁就杀谁！这样的话，就算是一国皇帝敢说吗

    看得出两人脸上都是惊怒交加！金三娘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开解，只能设法打圆场：“刘大哥，老胡，公子刚回来不一会儿，事情也没彻底查明，不如稍后再……”

    没等她说完，复仇淡然截口：“没什么可查的，人是我杀的，贼窝是我灭的。不仅如此，正好请几位帮忙放话给你们说的绿林，我不至于没事找事，但也不拒绝别人来找我送死！”

    他话说的理直气壮，而且斩钉截铁！三人都是又惊又气，而此时叶空等四人也来了，看着复仇都是满面的疑惑、悲悯，霍纹依则毫不掩饰气愤！

    但任谁也想不到，夏碧晨却当场开口：“刘老，胡大侠，金当家，劳烦三位，若是有绿林朋友因此事不肯善罢甘休，就请三位告诉他们此事天长山庄一力担下了……”

    除了复仇之外，其他六个人都是骇然无比！

    “夏兄你这是……”

    “叶兄！此事我祖父和叔叔早有明示，不必多言了……”

    房间中的气氛已经降到了冰点，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天长山庄当然不是一般能惹得起的，但那终究是成千上万的人命啊！

    天长山庄居然想以一己之力对敌整个绿林，这也未免太过分了，而且怎么想也确实毫无道理啊！

    但事实上他们现在根本理解不了！正因为夏碧晨这一句话，才算是拯救了整个绿林无数性命！

    与其说是天长山庄时帮复仇揽下了所有的仇恨，其实根本是他们救了整个绿林。也因此，日后天长山庄能够一步登天，甚至起死回生，也都是夏碧晨此刻这一句话的善报……




19、天道无言任我行
    彼此靠近如果是通过利益的吸引，其实真的很没有必要。但假如你欣赏一个身上有某个闪光点的人，那么记住这一点也就够了——

    群体的形成会有很多原因，但各种群体都或多或少避免不了刻板偏见的存在。最普遍的一种就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所以，个体固执其实不见得真的可以造成什么危害。但有一种群体，由阶层作为主要的构成。那可以是最坚固的，但也可能会是最脆弱的！

    因为阶层更多时候只是一种利益共同体，人为财死！可以为了手上一块金拼命，自然也能为大家共有的一座金山拼。所以只要金山存在，而且所有人也仍旧贪得无厌，那么这个群体就必然无比坚固！

    但这样的群体也会很脆弱，因为生命不会因为畏惧放弃掠夺，止步于战争。因此，皇帝轮流做，明天是我的。群体也许看上去仍旧坚固，起码没有什么明显变化，但其实成分可能已经完全洗牌了。

    江湖就像一个特殊群体，所谓的成名大德高隐，往往看不起拥有名声和地位执掌门户的人，因为在武力至上的江湖，武学的成就必然是最高追求，“圣人”也许只要被瞪一眼就吓尿裤了。所以，像那种耽于世俗，所谓的一派宗师往往只是知道的人多而已！

    当然，门派有大小，掌门人自然也有高低。就好像猫当然也可以生存，却不用妄想可以和老虎一样去啸傲山林大地！

    同样，刻板偏见在江湖这个群体也是存在的，就像名门正派的弟子普遍看不起绿林，哪怕你名气再大，而且就算有“侠盗”之名，可归根结底还只是个“贼”！

    所以绿林中人自己也很清楚，一个来历不明的复仇自己还不见得敢说一定能对付，反正天长山庄是自己绝对惹不起的……

    一行六人离开金玉园，除了姑苏城，连叶空等人和夏碧晨之间也出现一点不易察觉，但却必然存在的隔膜。

    任谁只要看复仇一眼，都不禁会感觉到一种即将窒息的压抑。从离开天长山庄，即便经过都城，金玉园等等，到现在也才不过二十天左右，距离赤野神剑现世的日期还有将近两个月，每当想到这点几人心里就有种发涩的感觉。

    坦白讲，此时宇文俊心里也已经很纠结了。虽然表面上同属千屿门，但其实很多独立的小岛子向来就是做些海上的没本买卖，天音岛也不例外。他不懂复仇对绿林是否有什么特别的仇恨，但怎么想三天时间上万性命真的只是因为一个信持平……

    南海郡，一个地方虽然不小，但相对绝不算富裕，也十分质朴的地方！

    原本在叶空几人心里，这一路走来有些地方其实是很想去顺便走一走的，而南海郡的普陀山，慈济寺就是其中之一。

    江湖上大多门派都是修行玄门功法，这是因为大部分门派上溯多半源于昔日的八大玄宗。只是总归几千年过去了，就像已经分家了很多代的两兄弟，他们的后人也很难奢望可以像祖上一样的相亲相爱！

    但这当然也不能因此就挑唆邻里不和，所以释门在漫长的时间中也就渐渐拥有了一席之地。而慈济寺，金顶玉皇寺，千山普照寺还有琼岛明珠寺，千百年来并称江湖四大禅宗！

    论人多势众，四大禅宗确实比不了八大玄宗，但如果讲实力，数高手，或许也不遑多让！比如这慈济寺住持应恩禅师就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顶尖高手，其实普遍认为他不会比个玄宗掌门差。

    如今经过南海郡时才刚午时，诸人本已没什么游兴了，所以都愿意多赶一程。可没想到途径东门时，两个年轻的僧人突然迎面拦住去路，合十行礼当面询问：哪位是复仇

    几人都感奇怪，复仇自认身份！那僧人自称是慈济寺出家，和师弟奉住持法旨在此地等了已经两天，希望可以把他请到慈济寺一行。

    这显然是非常让人意外的，而且对于江湖人来说能让应恩禅师如此看重，特地邀请也不失为莫大的尊荣！但复仇，很难想象他会因为人的辈分或名望那种东西去附庸世俗！

    “如果我不肯去呢”

    那僧人显然是想不到会听到这样回答的。可微微皱眉，也能看出此人虽然年轻，但涵养却不低。而且，似乎对这一点点意料之外也很快释怀了，因为看着他从怀里掏出遗传念珠，本来就是应恩禅师让他带来当做信物的，只是他本自认为只要把事情说出来，那个复仇理所当然要受宠若惊的跟自己走。

    而旁人此时一见那念珠，觉得和平时看到过的没什么特别之处。只是其中有一颗血色般鲜红夺目，而且比其它也略大一点点，明显不是木制的念珠。

    复仇看到微微蹙眉，随即冷哼声：“好吧！我就去一趟看看有什么把戏……”

    他跟着僧人之后入城，小狼当然是不会离开他，而其他四人虽然没听到招呼，但面面相觑也是没有其他选择的。

    当下，六人跟着两个僧人来到海边，上了一艘明显早就准备好的船。不久便到了普陀山，一路到了慈济寺。

    叶空等四人也是早闻这四大禅宗之名，不过本无深交，加上所属门第有别，所以如今还是头一次亲自到此。一见那派古树参天，葱茏馥郁环抱中的好一座气势恢宏，古朴的神圣之地！

    一路走进寺中，僧人停步转身：“几位！客房已然备好，由小僧师弟带几位前去。”

    难得来一趟慈济寺，居然不能见到天下闻名的应恩禅师，几人脸上不禁都露出了失望，还有些许不悦之色！毕竟他们四个虽然年纪轻，但总不是无名少姓的泛泛之辈，此时摆明是复仇陪衬倒也罢了，可居然到了主人都不肯相见，实在是即扫兴，而且也怠慢！

    不过这慈济寺终究不是一般的江湖门派，四人也不便过多纠缠。可小狼向来是和复仇形影不离的，怎么都不愿分开。

    僧人无奈，只好由他。带着两人穿越寺庙，来到最后的一座高塔之下，复仇抬头见塔门上一块横匾“洛迦塔”！

    此处乃是慈济寺禁地，就是寺中僧人也没有几个有资格进入。复仇知道，嘱咐小狼耐心在门口等自己。而僧人敲了敲塔门，复仇独自进去，然后由塔中的僧人引领他继续向上。

    从外观看，洛迦塔高六层，但实际上复仇虽然也是头一次来，却早就知道此塔有十三层。表面六层只是寻常外表，可如果不是重要人物也到不了。而再重要的，也顶多能到六层为止。可六层上还有一条密道，进入后才能看到藏在山腹中的七层以上。

    从第七层开始，每一层都收藏着各种非常珍贵的典籍，宝器。而当年修建洛迦塔的高僧将收藏放在此处本非贪婪，而是担心为心怀不轨之人得到反增恶业！

    执事僧人带着复仇来到十一层垂手肃立梯侧，他自己登上了十二层。这一层比较空旷了，只有南北两面各有一个书架，然后就是正中两列各有三个蒲团，共有六名僧人打坐，看起来年纪最轻的起码也有六十开外了。

    此时六僧睁眼看向他，十二道目光如同利刃般瞬间扫遍他全身。看得出，这六个僧人都不喜欢自己！

    不过复仇还是冷笑声，丝毫不当回事，听到上层有个苍老的声音传下来：“尔等休得无礼，请公子上塔！”

    六僧闻言收敛神采，各自站起分列楼梯两侧。复仇毫不客气的径直上去，来到顶层，正面两张板榻，各盘膝坐着一名老和尚，看着稍微年轻的那个也得百岁以上了。其他就是两边各有三个大约四尺高，二尺见方的木几，各呈一只木匣，想也知道肯定都是极其珍贵之物。此外梯口一张団椅虽然显得有些突兀，但也能想到是提前搬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