厌世歌

    复仇一听顿时如遭雷击般浑身一震，连退数步，差点跌倒。满面惊慌的盯着金三娘颤声问：“你……你是……你真是玉……”

    金三娘连连点头，哽咽着说：“少爷！是我啊……”

    刹那间，复仇眼前无数往事接连浮现。无论如何，他实在想不到会在这遇到自己的乳娘！

    看他人就脸现惊疑，金三娘以为他仍不信：“少爷右肋下有一块红迹，形如飞龙。两岁半的时候一次老爷带回家一本风云阵法的竹简，少爷爱不释手，足足研究了十天，却不想竹简老旧松垮，突然散落，还刺伤了少爷的小腿，留下了一条伤疤……”

    其实就算她不提这些往事，复仇也已经相信了。因为本身分别太久，加上金三娘又化了妆，所以他一时才没认出来。可仔细一看，毕竟是自己的乳娘，怎么能认不出来而且虽然分别时自己还年幼，别人若是认不出一点也不奇怪！可乳娘却是自己最亲近的人，可以说在自己小时候连续几年寸步不离。所以虽然时间已久，而且自己容貌变化极大，但她能认出自己必定不奇怪！同时也自然不会假了！

    当下，复仇伸手扶起金三娘，凄然叹息：“想不到，我此生还能见到玉娘你！当年你们夫妻离开的时候，我着实伤心了好久呢！我听说……”

    金三娘早年和已经去世的丈夫本是江湖上一对雌雄大盗，不过从来都是劫富济贫。有一次夜入一家贪官，没想到人家防范森严，而且家中的确有高手护卫。夫妻俩也是寡不敌众，最后被冲散了。

    金三娘重伤逃走，意外中跑进了复仇的家。而当时乃母已经怀胎九个月，其母为人素来善良，看到金三娘重伤虽然明知不是一般人，但看其面相不觉憎恶，便救起治疗。

    金三娘痊愈后对恩人自然感激不尽，虽然难免惦记丈夫，可当时风声正紧，又是无处可寻，便依了女主人的挽留。

    同时，金三娘原本也是怀孕数月，却不久前意外流产。虽然身体已经康复，但奶水未消。女主人临盆，也使她尚未尽泯的母性突然复苏。加上女主人体虚，巧合也好，缘分也罢。总之金三娘当时便担负起了哺乳复仇的任务，直到他将近一岁断奶可以说是不曾分离过寸步。

    而不久后金三娘丈夫居然找上了门，原来当时大战，他也受了伤。后来养了一个多月才好，心里挂念妻子。便到处寻觅，很偶然一次在复仇家附近听到邻居夸奖那家的乳母，他一听居然很像自己的妻子。

    于是，他便开始在复仇家门外流连了近月，只想找机会确认那到底是否自己的妻子直到有一天，金三娘正好抱着复仇出门转，而他一见的确就是自己的妻子！

    他夫妻俩虽然是侠盗，可性情非常耿直忠厚。所以他毫无遮掩的直接登门求见主人，那主人夫妇都是非常善良，仁厚的。对他夫妻俩的遭遇也很同情！况且复仇当时对金三娘极为依赖，便希望他夫妇从此一同留在家中。毕竟就算是有个“侠名”，可盗终究就是贼，继续下去不会有什么好处，留下说不定混个前程也不是坏事！

    不过他夫妇俩留下却不是为了什么前程，本来自己也是向来居无定所，到处流浪。而金三娘和复仇之间也已经有了非常深厚的感情，彼此都非常依赖。当丈夫的不难了解妻子的心情，何况人家明明是恩人，却还那么慈善，自己又有什么可多说的！

    从此，夫妻俩在复仇家里住了下来。虽然会主动去找些事情帮忙，但其一家人从未把他夫妇当做过佣人，始终只是当成客人非常礼遇！

    后来，复仇四岁的时候因故要举家远行，金三娘夫妇虽然不舍。但当时主人事务并不简单，离开的时候遣散了所有的家仆，也直言不便让他们夫妻同行。而是从家产中拿出了很不小的一笔给他们，让他们可以回去家乡做点小生意，也不用继续浪迹天涯了。

    后来夫妻俩便怀着无比的感激之心只能期望有朝一日可以重见报答，回来了家乡姑苏，选了不少日决定买下了当时还只有四层主楼的金玉园。经过了十年时间，才有了今日的光景。而两年前，金三娘的丈夫因病去世。她一生并没有什么大起大落，夫妻恩爱唯一的遗憾就是无儿无女。只是收养了不少孤儿，这姬淑敏就是其中之一。

    但无论如何，金三娘这十多年来无时无刻不惦记着复一家人。

    静静听完这些过往，复仇真正在乎的却是，即便他能认出自己，但终究过去那么多年了。无论如何她也不会真的就能这么确认，直接开口相认，这显然是非常不合理的。

    “玉娘！你到底是怎么认出我的”

    金三娘一直握着复仇的双手，像是生怕只要稍微一放松这孩子就会突然消失不见了似的。

    “哎！其实说起来，若真乍一见，即便我真能认出你，也绝对不敢开口。不过，其实我虽然日思夜想，但实在不知道该如何。直到昨天在寒山刘大哥家里，有位客人私下对我提起少爷，而且说你正在姑苏，就是昨晚的复仇。坦白说，我当时真的很难相信！也是直到真的见到少爷，还未敢突然就相认呢！”

    复仇一听大惊：“那玉娘，你可认识那人是谁”

    金三娘疑惑的摇了摇头：“我也不认识他，听刘大哥说他是几天前才到，开始只说是借宿。可就一直住下来了，刘大哥平素就结交了很多各种人物，也没当回事。但昨晚跟我说完少爷你之后，突然就不见了，一直也没找到人，估计是走了。”

    复仇思索着世间知道自己存在的人，根本来说一只手估计就足够数过来了。但能把自己的一切计算如此准确，恰到好处，无论怎么猜想必定和一个人脱不了关系！

    “玉娘！那人可还对你说过什么”

    “他只告诉我少爷尚在人间，而且……过去十几年过的很辛苦！当我再想多问点什么的时候，他只说如果你愿意告诉我的话，还是让你自己说的好！”

    复仇轻轻点头，看着金三娘：“玉娘！很多事不是一时半刻能说清的，而且我现在也还没完全清楚。只是你必须记住，绝对不能再对任何人提起我。”

    “可是少爷，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又究竟是怎么会……”

    不让她问下去，复仇缓缓摇头：“我侥幸留下这条命，就是为了了结这件事！这些年来我生生死死不知道多少次了，就算要毁天灭地，永不超生，我也一定要把事情彻底查清，让该死的人付出代价！”

    金三娘悲痛的看着眼前这个自从出生，就是自己奶水喂大的孩子。回想当年，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究竟是什么原因会让他有如此不可思议的变化

    当然，如今胡奇是不用死了！但只要他不自己跑出来，对此也没什么人还愿意提。

    复仇要换衣服，金三娘还罢了，对她来说虽然称呼少爷，但和自己亲生的根本没区别！姬淑敏就有些尴尬了，所以金三娘就让她到门外去等，而且也叮嘱决不能把听到的看到的说出去一个字。

    复仇本来也不是道士，所以穿道装是因为把他养大的师父是道士，他从小就没穿过其他的衣服。所以并不是他故作姿态，特立独行，仅仅只是没想过需要改变而已！

    如今看到他换了一身紫缎锦衣，整个人好像突然变了个样。但诸人眼前一亮，心里却觉得这不才应该是他本来的样子么……

    金三娘招待几人仍旧非常殷勤，并且特地誊出了最好的客房，极力邀请他们住到金玉园来。而复仇既然没反对，其他人便正好顺水推舟。

    至于胡奇，他们确实奇怪到底如何了结但谁也没敢问。

    表面上复仇自称喜欢清静，所以金三娘也正好把他的住处安排在最安静的地方，和其他四人距离较远一点，如此也方便了彼此见面。但复仇仍旧叮嘱金三娘无比谨慎，可还是半点拦不住乳母的关怀！




16、心狠手黑无可惧
    在这个世上人想要做到真正的离群索居很困难，因为你越是特立独行，就越拦不住要把你拉回这个世界，那些缺乏安全感的热心人士们——

    复仇等六人在金玉园一住就是两天，期间复仇私下里思考了很多。自己一路明察暗访到了现在，很多蛛丝马迹还是太模糊不清！尤其是偶然发现了些线索，自己时间却并不充裕，而且未必真的会有什么特别发现，所以反而徒增烦恼！

    如果阻止不了思绪混乱，就只能找些其他事分散注意力，即便作用微弱也比一个人烦闷好。闲逛金玉园各处，其实对所见他也没多少真的看进去了。只是忽然间好像看到了两个熟悉的身影，都不高，一胖一瘦，居然真的是王小王和金山！

    分开不过才十天左右，他们两个怎么会突然到此的复仇并不愿意无端牵连什么事，但这两个人出现在金玉园，恐怕会与信持平有关，这就让他无法视而不见了！

    而两人在这看到复仇也不由惊奇！不过复仇示意不要打招呼，让他们跟自己走。当即回到了自己的客房，一问才知道原委。

    原来他们一行离开都城的转天，信持平就醒过来了。虽然没什么大碍了，但终究还是很虚弱。于是尹泰、黄达和他俩商量之后，觉得既然信持平暂时无碍了，那么当务之急还是要为他去寻找解药。

    虽然论关系他四人是最亲近的，但信持平这个总捕头当了三十多年，衙门上下徒弟朋友还是非常多的，不用担心会没人照顾。于是，四人相继借口共事，分成两路出来寻找线索。

    若是说讲打，他四个其实还真不值一提。但若是说追踪潜行的本事，还有阅历经验，像夏碧晨那种已经成名多年的年轻高手，也还有有差距呢！

    就这样，王小王和金山二人一路明察暗访，唯一的线索自然就是那个淫贼白雨。从一个江湖包打听那，二人知道白雨似乎和嘉兴雷家堡有关！

    雷家堡放在江湖上当然是不能和天长山庄那样的名门大派比，但在绿林中却是个非常有实力的大盘口，整个江淮一代的绿林大半和他们有关。

    二人当了多年的刑部捕快，当然知道雷家堡！于是他们就感到嘉兴暗中访查，别的倒是没发现什么，只是打听到雷家堡的少主人雷历和一帮狐朋狗友到了姑苏。

    两人一路尾随而来，发现雷历一行大约十几人住在金玉园，而且其中有个人终日掩藏行迹，可外表体型酷似那个白雨。但他俩也知道那些人中恐怕随便一个也不是自己能对付的，所以不敢随便靠近，只能远远的设法想能确认了再调动官兵。

    复仇听完，转念间让两人先在自己这等。他则去找金三娘，也不用隐瞒，直说了事情。

    金三娘一听，雷历的确是在金玉园里包了个园子，有几天了。一共是十一个人，多半都是江淮绿林道上的人物。人以群分，的确是没一个好东西！

    至于说其中有个终日躲躲闪闪，可以隐藏行迹的，金三娘找来了正好招待他们的仆从和侍女，询问之后也没有特别明确的印象，但大致上似乎确实可能性极大！

    金玉娘本想安排人帮忙，可复仇直接回绝，并且说明了不要露出任何迹象。借口是自己另有计较，不过主要的原因还是不想丝毫牵连到金玉园。

    回来见到二人，复仇告诉他们十有**没错！但自己加上小狼一共只有四人，贸然出手在这金玉园里很难保证能顺利抓住那帮人。何况事实到底如何，现在还并不十分确定。

    于是，复仇提出“打草惊蛇”，让两人到金玉园里大大方方的去露脸，只要让那帮人能看到他们就行。

    所谓：贼人胆虚！别人不提，只要白雨见到这两人必定会忍不住心浮气躁！这金玉园不比寻常，就算是雷家堡也必定不会愿意轻易招惹。所以，他们必定会离开。

    果然，一过酉时两人便大摇大摆的在金玉园里乱逛起来。不久，姬淑敏来告诉复仇那帮人已经结账离开了。

    这一来也就基本上可以确定猜测没错了，当下复仇便也没打招呼，带着小狼找到那两人一同离开了金玉园，直奔城门追踪下去。

    赶出了大约将近十里地，远远可以看到有火光。停下脚步，复仇静静的凝耳力听出去。

    有人很不高兴的在埋怨：“白老弟，你也忒胆小了！别说不过就俩草包，就他们真把官兵调来，咱哥们在这江淮一代还有什么会怕的”

    “雷兄！如果但只是那俩草包，难道小弟我还真会怕他们可你不知道，金玉园里还有个杀人不眨眼的大魔王呢……”

    “什么大魔王”

    “哎！当日我在江都失手被擒，就全都是因为此人！一开始我也只以为他是个普通道士，可后来天长山庄的事一传出来，我才知道那家伙真是深藏不露啊……”

    复仇一听不由暗暗诧异！这话摆明就是说自己，莫非是自己在金玉园里闲逛的时候被他发现了

    “你说的莫不是那个传说中的假道士”

    “还能是谁虽然不知道他究竟是什么来历，可既然连夏飞泽都对他敬畏有加，雷兄，就咱们哥几个拿什么跟人家斗啊”

    “哼！要我说你多余！夏飞泽又如何就算他真那么厉害，敬畏有加的也不见得是多大本事，可能只不过是仗了哪个大人物的势力！在自己地盘上让仇家吓得要躲起来，这人咱哥们可丢不起啊！”

    到了这时候复仇也没必要多听了，如果他不愿意被人发现自己，完全可以让那帮人死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过小狼可没那么深的功夫，所以迅猛的行动带起了风声。

    那十一人此刻围火而坐，白雨已经是惊弓之鸟，听到声音一看当即认出了小狼，吓得跌倒在地。

    而其他十个人虽然也惊讶，但立刻明白了怎么回事。

    雷历首先嚣张大喝：“什么东西”

    这小子素来嚣张惯了，又是贼姓难改，说话就想要人命。可今天活该他倒霉，也算是报应到了，刚抡拳上去。复仇迎面遇上，那帮人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雷历已经被生生扯下一条膀子，而且被顺势抡起来把其脑袋一并击碎了！

    此情此景，王小王和金山看到也吓得不轻！而其他那帮都是杀人不眨眼的主儿，却也不曾见过如此残忍的手段！

    但反应过来，其中有两个和雷历关系确实很好的就忍不住动手。但眼睁睁看着人在那，刀砍下去却什么都没有。同时感到浑身剧痛，在别人眼里看到的情形是那两人不知怎么就突然浑身被火包裹了，几乎瞬间就成了两具焦黑的尸体！

    白雨从一开始吓倒，还没能缓过来。而其他七人本来是想跑的，有两个被小狼伸出的十指生生从后脑勺刺进去当场毙命。

    另外还有两个被复仇抓住抛出去，正好和另外跑着的两个人四头相碰，碎了一地。剩下的一个被他踩在脚下，可脑袋却整个埋进火堆。

    直刺人心的凄厉惨叫响彻天地，在这静谧的深夜里尤其恐怖！白雨、王小王和金山三个虽然处境迥异，但感觉却是一模一样的骇然惊恐……

    “说吧！是谁救得你是谁给总捕头下的毒……”

    白雨又不傻，逃不掉是显而易见的！只是左右活不成了，他也不禁想这辈子好歹英雄一回！

    “少废话！大爷今天就把命撂这儿了，想让大爷出卖朋友，做梦！”

    冷笑声，复仇满脸森然：“你是不是想的太简单了死可不是你以为的那么容易哦……”

    说着，白雨忽感头顶一阵酸麻，剧痛，“啊”一声痛叫，已经被复仇连发带皮扯下了一大块！

    “我有无数种办法对付你，让你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

    白雨虽然湿身为贼，但无论如何本身也不失为一个英俊的美男子！如今被连发扯下一块头皮，鲜血混着冷汗直往外冒，又疼又怕，浑身不停地颤抖！

    “说不说你自己决定，按照你这脑袋大小，我估计还能扯个十几二十下。零碎罪，保证让你享受个够……”

    贼也分三六九等，不怕死的往往还更多。毕竟杀人越货不可能会胆小，所以这种人多半都是些狠心的角色。而一般的小偷小摸，尤其是采花盗柳之徒，经验之谈很少出现有骨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