厌世歌

    眼看着今天因为寡不敌众败局已成，忽然不知怎么一阵天摇地动。所有人都站立不稳，纷纷退避。而空中也是突然风起云涌，浓云中霹雷闪电交织，翻滚中居然探出了一个巨大的龙头。刹那间所有人心头都不禁一寒，以为是对方来了帮手！

    倏地，云卷云舒中一道斑斓霓虹掠过，顿时晴空万里，霞光漫天还伴随着阵阵怡人异香。

    半晌，人们才慢慢缓醒过来，忽然有人发现院墙上站着个人，高大魁伟，看似中年，手中拄着一杆三头叉极为威风！

    苟艳艳等四人见了大喜惊呼：“四哥！”认出来人，连夏浩阔夫妻和济尘也是又惊又喜！

    来的正是赤练，看着熟人们微笑招呼：“五妹，小六，小七，纯纯，几位久违了！不急说话，几位且暂退，此处交给我了……”

    诸人闻言皆退入了院中，赤练双手挺叉，三尖头分化三个尖嘴鸟张开嘴猛射烈焰。对面人群顿时大乱，几百人瞬间陷身火焰中，没命的转身逃跑。有的勉强回到船上起锚，但也被后面的火焰点着。最后落个被火神爷追杀，死在了龙王爷家门口的下场……

    原本慈济寺僧众都以为今天已经无力回天了，可没想到形势一下子彻底反转，着实世事难料。而事情发生的也着实突兀，很多人仍旧没能及时回过神来……




26、难知于彼、更需知己
    一声充满兴奋喜悦和劫后余生庆幸的“四哥”，把所有人从迷惑中叫回了现实！

    纯阳首先跑到赤练面前惊喜问：“四哥！你真的化龙了”

    赤练脸上虽然尽量谦谨，但仍看得出喜悦和自豪之色，而这也不足为怪！

    夏浩阔拱手笑贺：“恭喜四爷了，修成正果近身八部天龙，已然是正神之位！这普世之间，已然未有僭位了！”

    “夏大侠谬赞了，愧不敢当！”

    此时知道大难已过的济风被弟子搀扶走出来，看到赤练手中三头叉惊问：“敢问四爷手中可是炼狱金乌……”

    赤练在过去的一百年中，虽然没少收徒弟，但根本上来讲他收徒弟最主要的原因有两个：一个是为了避免流落人间的妖族无依无靠，要么会受到凌虐，要么堕落为祸人间。另一个是因为他自感幸运遇到名师脱离妖道，其五千年道行比任何人都更了解生而为妖的艰难和悲惨！因此便存了一份如果可以帮助过更多同类摆脱悲惨宿命，也算是自己回报幸运的一种心意！

    近年来赤练修为进步很快，身为师父信妙香怎会不知而且他更加明白徒弟到了关键时期，自己肯定不会希望他们成魔。上位成神虽然也不算什么值得骄傲的，但对于神道即便龙凤之流神兽，也终究只是兽类。

    所以对于赤练而言，信妙香从一开始就明白释家八部天龙，从身份、地位不仅合适，也可以让赤练得到更多的尊重！因此，一百年前开始他就有意的让赤练进行大悲无量境界的修炼。

    近期赤练正在修成正果的紧要时刻，他自己难免关心外间事态，一来有心为师父分忧，二来师弟和师妹在外难免担心！可信妙香却坚决要他潜心修行，甚至亲自监督丝毫不肯放松。

    毕竟对于他们自己来说，修为达到了一定程度，不进则退往往还是种幸运！否则加上种种必须因素的配合，如果不能适时突破极限一句飞升，反而可能会堕入异途，前功尽弃！

    就像昔日的夏飞泽，其境界本来到了连信妙香当时都无法企及的高度。然而就是差了那么点机缘，自己也没能很好的把握住，所以被抓到弱点落了个一败涂地。

    赤练要成为妖域几千上万年中唯一修成正道飞升的，其中除了本身修行道路的困难，还不得不防备神界可能会暗中作梗，所以更加是千难万险。信妙香因此一直非常忐忑，何况明知除了为其护法，根本没有任何人能对赤练给予一丝一毫的帮助！

    不久前，赤练终于突破极限，一飞冲天化身为龙。信妙香惊喜之余，同时感觉到时机正好！

    他已经预料到了慈济寺今日劫难，并且他知道慈济寺所在的海岛并非单纯存在，然后寺中先人到此建寺。而是这座岛本来就是远代神明为了镇压一邪神兵器所化，而那神兵就是赤练此时手中的“炼狱金乌”！

    此物原本是地府中幽冥火海镇器，后因染上了魔性才被封印。而慈济寺在此，历来世人只知从来都是一方丈，一长老为尊。却不知对慈济寺本身来说长老更尊于方丈，因为其天职只有一个，就是守护这件神器。但也不奇怪，因为除了历代的方丈和长老口口相传之外，其他的僧众也没人知道此事！

    信妙香熟悉万有仙典，加上本身修为通天彻地，还有个更加熟知往事的“红颜知己”，所以对此早就了然。而徒弟化身为龙，又本修行释家境界，将此物当做其飞升之后的法器，同时也救助慈济寺可以说是最合适不过的了！

    并且其实不只信妙香，济风和济尘也曾思考过，慈济寺数千年基业收藏积累虽然丰厚无比，但似乎还没有哪件足以为自己招来如今这般的灭顶之灾！

    想来想去，也只有那传说中，其实到了今天自己也根本无法确定是真是假的那件了。而之前的天摇地动，就是赤练拔出炼狱金乌引发的。

    而这件事对于济风和济尘来说，心情就比较复杂了！一方面他们倒不至于贪婪神器，只是觉得慈济寺因此而生，也差点因此而灭，可最后却突然来个人就拿走了，心里实在难免有些失落。可换个角度想，从此以后慈济寺最沉重的负担也消失了，未见得不是幸运！

    正说着，突然一道帷幕般的巨浪无声无息从天泼下，饶是众人多非庸手，却丝毫没有察觉到，更加惊奇天上竟会突然下了海浪

    一下子所有人都被浇成了落汤鸡，浑身湿透。仰头看一片巨大的黑云几乎遮满天际，不过，苟艳艳忽然发觉那好像不是黑云，而是很熟悉的……是蜃！就是不久前被自己打跑的蜃！

    而她还没来得及说话，赤练挺叉向空哈哈一笑：“等的就是你……”

    眼看赤练再次化身成龙跃于天际，虽然和此时化身的蜃体型相差很大，可缠斗一起很快就明显占了上风。

    之前来犯的群敌此番目的的确是要先灭了慈济寺，断凡尘一大实力，然后再助蜃夺取炼狱金乌，借以飞升化龙。而蜃之前一直在海上兴风作浪，也是为了掩护此举，同时趁机吃人增长元气。

    但没想到苟艳艳等人忽然赶来，将蜃重伤。后来赤练又先下手为强，因而此时的蜃是即愤怒，又不甘！

    但本身被苟艳艳重伤之后损伤不轻，如今又怎么可能打得过已经正果的八部天龙赤练

    而当蜃终于渐渐冷静下来，想到“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时，却已经连逃跑的机会也没了！

    炼狱金乌曾经是幽冥火海的镇器，就算是神佛至尊，乃至魔修罗，也绝不敢轻易正面相对。蜃固然也算是神兽级别，可终究差着品级呢！

    一片黑烟蒸腾过后，赤练回到了小院中。众人大喜之余，济风才意识到，此时的慈济寺宝塔不便随意进入，那么想要待客却几乎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

    当下，僧众去收拾残局。诸人随便或立或坐，大概讲述了一些近期发生的情况和当前局势的猜测。而最终得出的结论，仍旧还只是除非等到信妙香公开说明，否则最好谁也不要轻举妄动！

    就眼下的慈济寺，几人自感留在这只能是无谓给人添麻烦而已！济风等人自己也明白，此番恩情只能感怀于心，但目前自己的确连基本的款待都做不到，唯有想来日方长，好生送诸人离去。

    而如今也不用再去找船了，直接赤练化龙载诸人回到了岸上。

    夏浩阔夫妻首先告辞，赤练想让四人一同回去，苟艳艳并没异议，不过纯阳明显不太情愿。

    而此时信妙香灵讯到了，说如果他们三个小的不愿意回去，也可以留在外面多玩些日子。

    赤练和苟艳艳都感到师父此讯古怪，但也没什么办法，只好嘱咐三人务必更加谨慎小心……！

    此时夜阑正在信妙香身后听到了他传给徒弟的灵讯，不禁苦笑：“你真舍得连徒弟也利用”

    信妙香回头看向她缓缓说：“你觉得生在这世上，而且不幸成了我的徒弟，并且已经见识到了红尘世界必定不会安于困守师门之后。他们还能躲得开什么吗何况，我也并不喜欢你用利用这个词。毕竟我知道他们会遇到什么，但决定权还是在他们自己手上，仅此而已！既不是我主动设计，而且他们并不是没有选择，不是吗再说了他们三个才只有二十岁，无论未来能否得道正果，人生总还很长。那趁着我现在还在，他们能更多去经历一些。就算会有什么问题，只要还有一丝一毫的余地，我也还能为他们承担，起码让他们有回头的机会，这样至少可以还算是比较稳妥的……”

    夜阑虽然也明白他说的是事实，可自己总也是为人师的了，所以心里难免还有纠结！

    “可我们都知道，红尘步步凶险，处处都是尔虞我诈。但这些他们现在还根本了解的远远不够，你就真的一点都不担心”

    信妙香淡然一笑：“你、我终究都不再年轻了，这世间的人和事能瞒过我们的少之又少。担心又如何我可以为他们承担任何后果，这是我能够冒险的资本，但对他们真的有什么好处吗此时此刻，作为师父我已经教了他们需要的一切，至于今后还能教什么那要看他们自己的进步程度，而那就不是我可以控制的了，不是吗”

    “话虽如此，可现在的事态纵然很多事还只是猜测，可我心里终究不踏实，不觉得是合适的实际！”

    “我恰恰觉得是最合适的，不然，若没有四大深渊的经历，我如何能在不到二十岁就可以应付这滚滚红尘若没有夏飞泽，我也未必能熟知防微杜渐，最终打败天狼星！这世界没什么是可以真正完全不会偏离想象，不会发生任何意外的。事情既然开始了，那总会有水落石出，以及尘埃落定的那天。与其玩命去猜想，疲于奔命，倒不如好好把握住自己，能做到多大程度的无懈可击，考验到来之前你永远无法十成把握的确定！”



27、刻意难为
    再一次只剩下三个年轻人自己了，坦白讲，纯阳的确是对这个红尘产生了浓烈的好奇心！纯纯只是简单没主意，既然师父发话了，自己不愿，也不会去反驳，哪怕心里其实很想尽快回家！

    而纯绅，说实话他感觉自己此刻的心情很复杂！一方面更愿意回家，好像那样自己这一次经历的一切就都可以只当做一场梦，起码可以视为和自己并没有关系！

    但另一方面，放任纯阳一个人在外，纯绅也觉得很不放心！并且甚至他自己也没意识到，虽然厌倦，可这次出来看到的世界让他有太多疑惑，搞不懂，说好奇也行，但更直接点说是因为对未知的摇摆不定更恰当！

    反正三人回到了城里，听说神剑阁和千屿门作为东海国江湖代表，已经联合风云山庄在东海国内大范围赈济灾民，并且到处“斩妖除魔”！

    回想起来三人不仅感到好奇，因为虽然还没人直接明说过什么，可处于他们自己的角度来思考，难免觉得这次东海国的种种乱象十有**和风云山庄脱不了干系。但如今看来，即便也有他们想要收买人心的可能性，但千屿门和神剑阁的人全都是白痴，就没一个明白人吗

    所以，他们心里此时不禁觉得检讨是否自己过于先入为主了毕竟眼下东海国的情况，以及慈济寺发生的一切虽然都非常危急，但终究没有任何直接证据表明和风云山庄有关。

    当下，三人漫无目的的随便走在一些相对还算热闹的地方，总可以看到风云山庄和东海国内门派联合救济灾民的景象！

    焦州在东海国内也算数得上的大地方了，同样近海，灾民数量也比较多。本来三人也有心做点什么，可自己身上的钱虽然也不少，但到城里一打听物价，简直高的吓人。想到如今这城市内外到处都是灾民，也有人在尽自己能力帮助别人。但那些商铺却趁机坐地起价牟利，着实让人憎恨！

    然而，做生意将本求利，不偷不抢，没人逼着你上门交易，那你就管不着人家买卖怎么做。毕竟有人就乐意缺德，就不怕报应，你还能逼着人家去积德行善

    但渐渐地，三人也发觉赈灾似乎并未因物价有所影响，市井传闻风云山庄不惜代价赈灾，所以一般人并未因物价受到太大影响。了解这些，岂非更证明风云山庄确确实实是在行善赈灾否则，单单只为收买人心或许也用不着如此不惜倾家荡产吧

    城外灾民虽然只能风餐露宿，但如今形势也只能是以吃饱肚子就算幸运了。而赈灾的多数还都是江湖中人，而其中做主的显然多为风云山庄，这也并不奇怪！人家出钱出力，当然要亲自看清楚自己付出的一切到了哪

    走着，想着，忽然身后传来声音问：“三位可是纯绅、纯阳和纯纯三位少仙人”

    三人一愣，回头看两个年轻人缓缓向自己走来。稍一迟疑认出了其中一个正式洛城见过的温宝玉，乃是风云山庄四庄主温润之子。另一个与之年纪相仿，外表多了几分英气。介绍之后，原来竟是风云山庄庄主杨原次子，杨乘云！

    杨原有二子，但似乎外界见过的人并不多，而且从未有人提及过那位想象中必然应该存在的“杨夫人”。

    纯阳见人家好歹总也算相识，而且一路走来他心里对风云山庄的认识渐渐和最初有了改观。听到人家盛情相邀，倒有些拉不下脸生硬拒绝。

    到了饭庄才知道，杨原二子原来各有师承门户，长子杨乘风乃是白山派掌门冲霄剑客弟子。而杨乘云，师承雪山派“瑞宝真人”。这两位及其门派在当今江湖虽比不得玄心门、玄极门和阴冥派那玄宗名门，可近五七十年中声势日益高涨，比起千屿门、神炎教也不遑多让了。

    两个掌门人虽然很少涉足红尘俗世，但传闻也有点半仙之体的程度了！对于江湖人、事，尤其是近一百年之内的细节，信妙香基本上从没特别对徒弟提过。而三人中纯阳平时里里外外或听，或问的，所知自然比另二人要多多了！

    事实上也就是纯阳活泼的性格使然，纯纯绝大多数时候都是在师父身边，若是信妙香出门，她或到馥雅阁，或去陪伴金婆婆，除此之外几乎从来没去过其他地方。

    纯绅相对来说生活更加单调了，除了跟随师父学艺，就是在自己的住处刻苦用功。这一来是他本身有上进心，二来也是自知在师门处境其实不免有些尴尬。毕竟自己三人年纪太轻，四师兄们下多异类还罢了，尤其是没见过面的三师兄，现今群仙阁主持乃是其亲子，也已经是耄耋之年，彼此平日也基本上会刻意避免见面。不然真一帮**十岁的老人成天见了面一口一个“叔叔”叫着，连自己都会感觉很别扭！

    而且也因此，像如今这样三人经常能有机会和自己同龄人相处，尤其对纯绅和纯纯尤为新鲜。何况明明人家年纪也大不了自己多少，但言谈很多事情却都颇为有趣，连纯阳都感到很有兴致！

    年轻人在一起，谈的最多的无非就是那些听闻掌故，然后一起共同探讨，心底都在期待能够提出些和普通认知不同的“真知灼见”。

    温宝玉和杨乘云貌似也都是豪爽之人，和纯阳相谈甚欢。再回过神，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杨乘云提出为三人准备住处，经过大半天相处，三人便未拒绝。分手之前彼此还约好转天一同去探视灾民，同时也能沿途查找是否还有漏网邪祟

    一大早，温宝玉和杨乘云以及另外两个初见的年轻人已经等在了客栈大堂。介绍之下，其中一个是风云山庄三庄主冯仲杰的外甥，胡延辉，乃是三川剑侠彭野唯一的亲传弟子。另一个是神剑阁任开宇的得意门生，东海国颇为有名的少剑客，石义真！

    玄心门中，小翠和苟艳艳皆曾当众打败过任开宇，所以三人面对石义真不禁有些尴尬！不过石义真倒是很豁达，对三人非常热情亲切。

    七个年轻人同路一早出城，先是在周围灾民驻地看了看情况。闲话间纯阳提到，如今东海国灾情如此严重，但各地粮商却坐地起价，此情此景按道理本该朝廷出面，却为何一直无动于衷

    温宝玉告诉他，朝廷其实一早便已经明旨大力赈灾，可一来地方上官商勾结，朝廷鞭长莫及。二来目前的朝廷大局基本都掌握在皇后贾氏一族手上，皇帝大概已经形同傀儡。

    江湖中人本事再大，可如果杀人不能解决的问题，普遍会束手无策。这一点，恰恰在玄心门信妙香身上能得到最明显的证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