厌世歌

    看出它的疑虑，复仇冷笑声：“你不敢轻易相信我也正常，不过，你不妨想想，敢和你们勾结的人会是笨蛋吗山海鳌那些货色，最后会是个什么结果可退一步想，无论他们最后如何，恐怕你们七尾这一伙都必然先被推出来吧所以你何不赌一把也许相信我还有一线生机，否则也没什么可期待了吧……”

    金顶赤枭乃是妖王座下第一智囊，复仇所言句句切实，它岂会不知

    而此时此刻，复仇也确实是不曾奢望过的一条生路！毕竟就是七尾白虎自己如何不知道一旦妖域此战得胜，自己一派必然会被消灭。

    当下，金顶赤枭暗暗咬牙，说到底它也确实别无选择了！

    而接下来，复仇分别对金辉、叶空和霍纹依三人交代了些事，让他们分别行动。再让夜阑等人各自去办事，剩下自己三人跟着金顶赤枭一路往妖域前进……




98、人间万千愁，人生自安好
    鼻子下面有张嘴，“问”是很少有人能不经历的，只是问过了，答案自己信不信呢——

    复仇、小狼和玉蘅跟着金顶赤枭穿越了大片山川，从一个漆黑洞穴走入了一片此刻看来非常荒芜，但可以看得出曾经也有过葱茏馥郁时候的地方。

    按金顶赤枭说，曾经的妖域起码也算山明水秀，花木繁茂，只是天灾较为频繁。是不是会有修炼到一定程度的妖遭到天雷，或者天火焚躯，结果会连累很大片地方遭殃。

    根本来讲，妖域和人间虽然种族有别，但多半也是要吃要喝的生灵。为此，历来妖域为了想要过上更平静安详的生活，除了向外扩张也的确没有更好选择！

    复仇心里明白，妖魔鬼怪绝大多数时候并不在神明慈悲之光的普照之下。说白了，众生在神明眼中也分三六九等。而人类相比其他生命一点都算不上更善良，但必然更容易屈服！

    其实在四渊走过一遭，妖域甚至魔界的大概情况，复仇都有所了解。只不过此时真的站在了妖域的土地上，眼见的荒芜艰难程度仍旧超出自己的想象很多！

    而整个妖域目前相对情况好点的，除了那几个大势力的地盘，也就是妖王七尾白虎居住的福裕山妖王宫！虽然不算高耸庞大，倒也景色优雅！

    只不过山里如今已经看不到金顶赤枭提到的鸟语花香了。此刻妖域三大派系中，血蝠多半都到人间了，而且那一族生于阴暗之地。

    山海鳌离不开水，而福裕山上只有一道瀑布，细流，所以只有赤目虺是这里的常客，时常来肆虐一番。

    如今妖域中仍肯效忠七尾的已经越来越少，此时的妖王宫基本上已经是七尾的养老宫。

    金顶赤枭带着三人从山侧一条不太好走的隐秘小径上山，非常小心的通过。在妖王宫背面一处坍塌之后就没修好过的裂缝钻进去。

    这一刻，复仇对那还未见过面的妖王七尾白虎感到一丝同情！无论如何就这金顶赤枭总也是曾经叱咤风云的大将，整个妖域头号智囊，如今看他对妖王的忠诚，其实也算非常难得了！

    但如今在这妖域里，他们这样的人物已经只能如此偷偷摸摸，七尾白虎好歹一界之主，沦落到这般田地也真是可悲可叹！

    转过几间空房，面前出现了一片还算茂盛的槐林。七尾喜欢槐树，而这片林子也算他身为妖王最后仅剩的尊严了！

    放着偌大的宫殿任人糟蹋，独自枯守树林，这一界之主当得还能再憋屈点吗

    但即便如此，金顶赤枭仍旧小心翼翼，因为如今谁也不敢肯定仍旧在七尾身边的就一定是死忠。说不定什么时候谁一点牢骚传出去，妖王就得吃不了兜着走。按金顶赤枭说的，那千刃蜈蚣就是偷了七尾一粒珍藏的灵丹，在山海鳌面前换了个小头目。

    远远看到一座竹篱围绕的木屋门口，石墩上坐着个弓腰塌背的老头，凭那硕大的身躯竟然如此萎靡也让人不由得心酸！

    偷偷窥视了半晌，金顶赤枭才悄悄示意三人稍等，然后独自跑出去。

    七尾见到他明显很意外！而金顶赤枭在他耳边低语了一阵，七尾脸现纠结，看看树林这边，又问了问什么。最后，那庞大的身躯突然站起来，随着金顶赤枭来到了林中。

    面对面，七尾上下打量了复仇一阵，脸上忽然露出为了一些凄凉之色。

    原来七尾本非真虎，万万年前它本来只是魔王修罗所养的一只白猫。也是因此，他才能有造化成虎修炼到如今。

    而此刻他眼中的复仇，虽然也听说过他的情况，可竟然如此神似魔王，老头忍不住一阵悲从中来！

    半晌，七尾沉吟说：“老金已将大仙之意告知，老朽愚见，山海鳌与赤目虺如今势力颇壮，仅凭大仙一人恐怕势单力孤！”

    复仇点点头：“当然，否则我就直接去干掉它们了，何必来找你”

    “如此说来，大仙已然有妙计在胸了。老朽在此恭聆指教……”

    四面扫视一眼，复仇缓缓说：“此时的情况，我到战场的消息必然已经人尽皆知。那首先血蝠和人间的败类必然会有所行动，但我料定他们必然会要妖域中先尽力拖住我。可山海鳌和赤目虺一定不会甘心血蝠独大，更不会轻易被我吓住。而现在外面一切都准备好了，只需要在妖域里点把火，抓住机会干掉他们。只是善后，就只能你妖王自己来了！”

    七尾年岁虽老，但见识必然更深。所以听完了复仇的话，大致也想到他要怎么做了。于是心中不禁暗揣，此人年纪轻轻，不仅城府极深，而且如此阴狠决绝！自己一早就不打算开战，如今看来果然是明智之举！

    “大仙请放心！山海鳌之主龙鳌，赤目虺之主龙焰，他们虽然的确都是我妖域千年来的奇才。可惜他们造化虽好，却……。总之但凡他们不在，其他全无可惧。而届时妖域中群龙无首，老朽自问尚可收拾局面！”

    复仇听了满意的点点头：“如此就最好了，那么记下来，就看金顶赤枭是否敢冒个险了……”

    彼此商量好一切，七尾独自回去准备，静待时机。金顶赤枭也去行动，复仇三人则回到密林里，找个隐秘的地方暂时藏身。

    熬时间总是难过的，小狼百无聊赖，索性他是在哪都能倒头就睡！

    复仇看了看玉蘅，虽一如既往的平静恬淡，可她心里怎可能仍旧波澜不惊

    这些日子来，复仇一直没空去关切她一下。彼此间连句话都难得说上，不过复仇是一早就都说清楚了的，玉蘅呢

    坦白讲，心上人始终就在眼前，可平时连话都难得说，自己一心一意都是他，可始终难得见他看自己一眼，说心里一点不难受怎么可能

    好在玉蘅很清楚自己所爱的这个人，他是否可以看到自己都不那么重要！以自己来说，即便想替他去分担命运的折磨，都是痴心妄想，又如何期望他在这种时候还能把自己看的多重要

    同生共死，哪怕为他去死都非常容易！可是玉蘅心里最恐惧的，就是自己终究避免不了有一天可能要眼睁睁看着他的绝望！

    复仇于自己并无期待，说实在的对玉蘅到现在他也没有太特别与其他人的情感！

    可归根结底，相处了那么久，复仇只有在她面前感受到过自觉戒备的失灵！

    那种安心，是复仇从未感觉到过的。甚至于他无法回避，生死不重要，但活着有感受力时，玉蘅对他的确具有一种特殊的安慰！

    “如果……，就……”这类话复仇说不出口，当法严寺遗址，夏飞宵当年责备他是懦夫那一刻，其实复仇心里并不是毫无感触的！

    在人间，他并不是真的没有任何关切！比如父母，外公等亲人，乃至真正了解了更多之后，他对师父，上师，乃至苟九虽然聒噪，可对自己何尝不是真心的关爱

    每每静下心，回想师父和苟九，他们的滑稽，耍宝，为了逗自己开心无所不用其极的样子，不去想仇恨的话，自己怎么可能毫无感觉

    只是沉重的命运让复仇实在没有余力去感动，所有温情一旦联系到最终的报偿，也都会瞬间曾为他心底的压力。

    长辈期许后辈有什么错师父把所有一切都教给你了，起码希望你能传承下去难道不应该

    当然，这些都没错！可复仇不一样，他的生命本身就已经让自己步步荆棘了，一丝风吹草动都会让他感觉自己摇摇欲坠！

    “如果什么都没发生自己会怎样”

    复仇当然想过，可想又有什么用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自己来到这世界就已经注定不能平静的终老，逝去！这样认为不见得能更快乐，起码可以安心，不过任何期待都无从谈起了……

    “如果你想回头，现在还有时间，我可以送你先离开！”

    以前玉蘅对他虽然一片痴心，可终究还有些自惭形秽自卑！可到了如今这一刻，也无谓再矫情了。

    轻轻依偎在他怀里，玉蘅闭着双眼，好一会儿才呢喃说：“也许你不会畏惧黄泉路上的孤独，但请不要让我独自悲凉的活在这个世上！即便我对于你再怎样微末如尘，但你已经是我的全世界了……”

    心头一阵莫名的颤动是怎么回事竟然是一股暖流！

    心底的悲鸣、嘶吼！如同即将喷发的岩浆，但却无论如何也冲不破那片云淡风轻！

    复仇想不到自己有一天会有哽咽的感觉，但他无法欺骗自己！

    人间如何从来不重要，哪怕千万怨怼，责难袭扰，又如何能掩这一刻的温存抚慰

    好可悲！自己居然直到今天，此刻在这个地方才认识到人生的存在！

    如果……活下去……也许挺好！



99、决战
    悔恨总之会在绝望之后，我们可以期待的，始终只是如果……下一次——

    金顶赤枭赶到妖域的栖龙渊，想山海鳌派主龙鳌哭诉自己引灵鸨鸟一行到人间，路上遭遇复仇袭击！而复仇不仅将鸨鸟等全部炙烤，还把自己的毛拔光，大加折辱，留自己这条命只为回来传话。说是如果妖域再不出兵决战，他就要打进来消灭妖域，让妖界从此绝迹寰宇！

    当然，金顶赤枭还自由发挥说了一通血蝠一族在外将妖域现状大加传说，对各族都颇有轻蔑之言。

    如今复仇已经知道目前的妖域是龙鳌做主，大骂他是老王八，说要抓了他回去熬汤。

    龙鳌生性脾气火爆，闻言立刻大怒。而一旁的赤目虺派主龙焰，虽然表面不动声色，可心底里却十分恼怒！他倒不是生气复仇骂大街，而是不满金顶赤枭说现在外界都认为龙鳌是妖域的主人！

    其实他们之间，以及一直在人间谋划的血蝠，从来都是面和心不合。血蝠之主蓝翼素来阴沉，所以一早承担起进入人间谋划的任务，即是为了可以先一步得到好处，也是为了让他两派留下和人间拼命。

    而龙鳌和龙焰，彼此本来各有势力，也谈不上谁强谁弱。而且在龙焰眼中，龙鳌不过一勇匹夫，根本就没把他当回事过。

    加上之前蓝翼就已经多次催促过他们发兵速战，龙焰提醒龙鳌用老妖王的势力去消耗，其实是为了自己可以暗中看看蓝翼在人间究竟能有多大进展

    直到如今，既然复仇已经到了，那无论他们自己彼此间关系如何，共同的目的算是已经达到。其实就算明知目前八大玄宗的神剑都已归位，可其实他们仍旧没把人类当回事。这也难怪，毕竟此战之前就算人类自己也都知道目前的剑主除了夏飞宵，其他得到神剑时间最长的可炼也才不过一年多，本身又只是泛泛之辈，因此都没多大信心！复仇厉害固然不错，可独木难成林，他一个人能反了天不成

    目前主要是因为龙鳌性如烈火，被金顶赤枭一阵撺掇实在沉不住气了。龙焰则也明白此战已不可拖延，但还是提议先派些精兵出去试试水。

    此时金顶赤枭表面附和龙焰，更加夸张复仇多么厉害，劝他们俩不能轻身犯险！而这下龙鳌再也忍耐不住，当即大呼大喝传令集结兵力去与人间决一死战。

    龙焰看出龙鳌对自己态度轻蔑，知道他认为自己畏惧怯战。虽未当面翻脸，可转头也马上不管三七二十一吩咐结合兵力。

    金顶赤枭在旁看着心下虽喜也叹！喜的是计划成功，而叹息的则是，人都说妖阴险狡猾，可信妙香之毒岂非远胜妖灵多了

    归根结底，人与妖其实还是一样的，形形，各不相同，只是普遍利欲熏心之辈，自然会有其共同的弱点。

    信妙香所以高明，其实无非因为他看透了生灵的本质，以及生命一旦脱离了独一性，就必然会产生的自负和私欲！

    天底下可以不畏血腥，任意杀戮的人其实从来都有，可真正能坦然面对利用，以平常心对待生命本性的人，就真的不可多得了！

    知道了山海鳌和赤目虺的行动，七尾白虎也开始筹划准备，一边派心腹到处去召集可以信任的，以及墙头草之流。另一边则派人去之前三派为了架空他，分散到各处的猛虎亲卫！

    妖域中毕竟生灵都可修行求道，即便草木亦可为妖，因此派别非常的庞杂繁多。但说到绝对战斗力，还是要数虎族最强。

    可惜七尾白虎千年前重创，整个妖域也为此一蹶不振，各派系相继崛起，虎族独木难支！七尾不愿妖域因自己大乱难治，也不想族人为自己被屠戮，因此只有委曲求全，逆来顺受！

    如今即将反击，一旦那些叛徒离开了妖域，阵法反叛终究还是自己的猛虎亲卫最可靠。

    如今七尾亲自重新披挂，带着复仇三人一同潜行到了栖龙渊附近，目睹那一批一批的妖族青壮精锐出征。

    说真的，虽然不同种，但对七尾来说终究都是自己的子民，看到他们必然再无返回家园的一日，七尾心里也难免凄凉！并且千年封印尚未使妖界灭绝，如今这场劫难之后，妖界恐怕永难有翻身一日，从此只能在世间生灵敬陪末座了。

    龙鳌和龙焰性情迥异，但都是心高气傲，加上刚愎自用的人物！而且如今此战他们从来就没想过自己有输的可能，连会被稍微阻止前进步伐都不曾考虑过。

    可此时的妖域之外，夏飞宵为首，八大神剑命主齐聚，凌厉威势无可匹敌。无数妖域精锐当者立死。

    但凡明白点起码看清形势再说，可这俩货都是自以为天下无敌的玩意儿。所以此时只痛骂手下无能，都打算着要亲自上阵决一死战。

    眼看大军尽出，时机已到，七尾当即带领亲信迅速攻占了栖龙渊，将山海鳌和赤目虺两派留下的余党尽数擒拿关押。猛虎亲卫士气大振，四面铲除叛军。不到半天光景，妖域终于重入七尾的掌控。

    不过子民族群，如今数量已不足之前百之一二了。

    来到界门边，七尾心知肚明，复仇此番把自己妖域搞得奄奄一息，于他乃是抓住了有利时机兵不血刃的取得战果！可即便如此，就本身来说也总是有好处，甚至说被他救了一命也不为过！

    “大仙恩德，老朽铭感五内！自今起，妖界上下愿听从大仙号令！”

    复仇淡淡一笑：“妖王不必客气了，大家各取所需而已！我这便去为你剪灭叛徒，若不想重蹈覆撤，妖王需记住该狠心的时候，软不得……”

    七尾苦笑声点点头。

    当下，复仇扫视一遍周遭，看着偌大的妖域沦落到这步田地，也不免有些怅然若失之感。于是在走出界门一刻，复仇心里暗暗叹息！自己一生为宿命所累，到了现今这地步也没什么可奢求了。只是自己人生虽然短暂，可所造杀业绝不寻常，就稍微做些弥补也不算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