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奴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易淳
为了便于学艺,花溶还是穿的男装,但换了一身青色紧身的衣服,看起来精神飒爽,一扫往日的娇弱之气。
九王爷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她青葱一般的指尖,心里不知怎地很有几分期待的感觉:这双拿惯了毛笔的手,如果拿着刀枪棍棒会是什么样子?
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同意她拜师的要求,但见她求肯的目光,又想到她无处可去,留下学艺不失为暂时安身立命的好地方。他暗忖,也许,你救过一个人的性命,就总放不下她以后的命运,希望她既然活下来了,就活得更好吧。
尤其一路相处下来,二人除了谈论诗词歌赋书法,竟还能和她谈谈当下混乱的局势。因为经历了一段时间的逃亡生活,一路上目睹世道艰难,虽然因为年纪还小,也说不出惊世骇俗的道理,但偶尔一两句却很能到关键处。因此,虽然相处时间不算太长,九王爷早已对这个女子深有好感。见姐弟二人来辞别,很有些不舍之情,叮嘱道:“你们好好学艺,以后,我会来看你们的。”
二人原以为彼此身份天差地远,九王爷这次回家后,也许再难有见面之时,但听得他这番言语,很是开心。九王爷又再嘱咐一番,才启程上路了。
众人送别九王爷,少年还一再张望,随行的鲁提辖在他肩头拍了一下,笑道:“傻小子,别这么婆婆妈妈的,还不如你姐姐有气概……”
花溶见这个粗豪汉子竟然也看出自己是女子,好在也不是什么刻意隐瞒的秘密,只大大方方地一揖:“我弟弟这是性情中人。呵呵,以后,还有很多地方要麻烦鲁大哥。”
由于种将军繁忙,公务在身,早就叮嘱了,花溶姐弟先向鲁提辖学艺。鲁提辖十分坦率:“姑娘年岁已大,学艺成效肯定不若令弟。”
花溶肃然道:“谢鲁大哥直言相告。小女子也不是指望能成为绝世高手,但求能有一技防身。”
鲁达叹一声,心想,这兵荒马乱的年月,女子有一技防身也不错,就道:“好,即日起,你们姐弟就随我学艺。”
“谢鲁大哥。”
自此,二人就开始随鲁达学艺。期间,岳鹏举曾回家打听母亲的下落,仍无丝毫消息,又四处托人寻访,终还是没有消息。
岳鹏举极有天赋,无论刀枪棍棒,信手拈来,学什么会什么;除了主要向鲁达学艺,其他几位教头见他如此聪明,也无不把自己的得意招式传授于他。岳鹏举除了日常的武艺,也不曾放松学习,他随身带着花溶在海岛上给他的《孙子兵法》,日常读书习字,不懂的就向花溶请教,如此时间飞逝,岳鹏举不但武艺日新月异,个子也窜高了一大头,看起来,完全是一个真正的少年了。
鲁提辖用禅杖,武功走的是刚猛一路,花溶未免不太适应。这鲁提辖面粗心细,便先教花溶入门的基本功,然后主要教她骑马射箭。起初,他不过是碍于种将军的命令,才带这女孩子学艺,没想到三五月下来,见这女子勤奋异常,完全是冬练三九夏练三伏,自己生平竟也没见过如此勤奋之人,加之她天资聪颖,很能用心揣摩,学什么都又快又好,慢慢的,鲁提辖倒收起了几分怠慢之心,很是尽心尽力传授于她。
鲁提辖不在的时候,花溶就随另外一名教头学习射箭,也有不小的进步。
一年之后,西夏侵扰甘肃边境,年迈的种将军奉命开赴前线,鲁提辖作为帐下小将官也随同出征。岳鹏举得知消息后,立刻和花溶商量,说自己也想去战场。
好男儿志在四方,在家里学艺终不如战场上的历练。花溶虽担心他年龄还小,但见他决心已定,就答应了。
出征那天早上,花溶亲送他们到二十里外的驿道上路。
所有的叮咛早已说过,花溶见岳鹏举还是依依不舍,柔声道:“你要好好听鲁大哥的话。”
这时的岳鹏举,已经比花溶高出小半头了,但这一年来,和花溶朝夕相处,得她细心照料,又得她教授学业、缝补衣服,偶尔伤病,都是她无微不至地看护。心理上早已把她当作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如今,分别在即,再见不知是何年何月,很是不舍,竟要掉下泪来。
鲁提辖知他姐弟情深,拍拍他肩膀,笑道:“小子,去挣一份大大的军功给你姐姐瞧瞧,哭什么哭?多没出息?”
花溶也笑起来:“大男儿了,不作兴这样哭,快快出发吧。”
岳鹏举很不好意思地擦擦眼泪,这时,鲁提辖已经大踏步地走远了,他再看一眼花溶,才小跑着追了上去。
走出许久,再回头时,见花溶还是站在原地。本来,他越走越远,花溶的身影也应该越来越小才对,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这时望过去,反倒觉得花溶的身影越来越清晰,越来越高大,仿佛天地之间,就剩下这一个美丽温存的女子。
再说秦大王,一直在海上寻找花溶的下落。本来积极准备着和那位神秘的“赵公子”一战,但很快他们就接到消息,那艘大船迅速返航。突然失去了对手,秦大王倒也无所谓,相反,更是在沿途搜寻花溶的下落,无奈途经几个渔村,都无丝毫消息。
随后,他们的五牙战船果然遇上那艘路过的“花石纲”,但还没来得及动手,这艘运送一块重达几十吨“奇石”的船,就遇上暴风雨,全船覆灭,沉入海中。
这场风雨后,所有关于花溶的踪迹和幻想全部破灭了,所有海盗一致认为花溶一定葬身海底了,再找下去也是徒劳无益。
唯有秦大王还是不死心,一待暴风雨过后,继续搜索。
如此搜索了三天三夜,海盗们已经筋疲力竭,暗地里都开始怨声载道,觉得秦大王太过婆妈,竟然为了一个逃走的女人变得如此愚蠢。女人嘛,随便再去抢几个回来就是,他要娶多少就可以娶多少,犯得着单恋一枝花?何况那枝花早已葬身鱼腹了。
太阳已经在东方变成了一个血红的红球,然后,一点点沉入云层。秦大王双眼血红,提着一个大酒壶,猛烈地往口里灌。
酒顺着他的嘴角滴在敞开衣襟的胸膛上,他大瞪着眼睛,模样十分可怖,声音也十分嘶哑,只对着茫茫的大海,一遍一遍高呼:“丫头,丫头……你在哪里?丫头……”
“死丫头,要是老子逮住你,一定要狠狠收拾你,看你还敢不敢跑……”
“丫头,你给老子滚出来……”
到后来,他嘶哑的声音已经传不了多远了,只一味哀求:“丫头,你出来,只要你出来,老子绝不会打骂你,也不强迫你生儿子了……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
老海盗和小头目李兴看不下去了,大着胆子上前劝他:“大王,人死不能复生,这海上不比陆地,尸首也找不到的……”
“大王,以后弟兄们多给您抢几个漂亮女人回来,女人嘛,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
“滚开,滚开,老子不想听这些废话,滚。”
二人立刻灰溜溜地躲开了。
于是,一众海盗又不得不装模作样地“卖力”寻找起来。
五牙战船返回海岛上,已经是五天后了,因为出来时匆忙,所带的干粮清水告罄,不得不返回。
残阳如一块血球挂在天上,海上的风卷起柔细的沙子,使劲往林间吹。
秦大王独坐在那块平如桌面的大石上,对面,是他竖立的一块简陋的木桩权当墓碑,墓碑旁边放着几碗鱼肉,一大壶酒。碑上是几个简陋的字“爱妻花溶之墓”。还是岛上唯一粗通文墨的老海盗写的。
恍惚中,只见一个穿淡绿衫子的少女提着狼毫,那么神气地写字,一张又一张,张张纸上写的都是“秦尚城”三个字……
“丫头,丫头……”
他欣喜若狂,伸出手,搂一个空,才发现是一场幻觉。
他从怀里摸出一叠纸,一张一张铺开,全是自己的名字。
纸上的字在眼前变化,仿佛她掀开盖头时的模样,娇滴滴的,令人销魂。甚至洞房之夜那种极致的愉悦,她微微的颤抖和喘息……
她死了,这些,统统再也不会有了。
他是个粗汉,第一次体会到一种不可言说的幸福感觉,就如有人将一杯最美味的酒,端到一个酒鬼面前,酒鬼才乐不可支地嗅了几口,忽然酒就被打翻在地,倾倒得一滴不剩。剩下的,全是痛苦的感觉。
痛苦,也是第一次;就如第一次的幸福。
他提起酒壶,仰着脖子咕嘟咕嘟喝下大半壶,酒入喉头,火辣辣的,几欲抓狂,一把就将酒壶扔在一边,抓起那叠纸,拼命地撕扯:“该死的丫头,你为什么看不起老子?你为什么要跑?你为什么要死?老子对你还不好么?老子又没有打你,从来都没有打过你,你为什么要跑?为什么宁愿死了,也不愿跟着老子?”
一张张纸被撕得粉碎,带着一种莫名的快意,仿佛在撕扯着她的身子,那么泄愤,撕得她粉身碎骨,片甲不留。撕到最后一张,忽见上面写着两个名字:
秦尚城
花溶
两个名字挨着,仿佛谁写的年庚喜帖。
欲奴 第三十一章 六年动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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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浮现她写字时,那种柔顺惊惧,偶尔又带点微笑的样子,这一下,如何还能忍得住满心的煎熬?他一掌就向墓碑劈去,一掌一掌,直将那个木桩做成的墓碑劈得七零八落:“自杀了那么多次,你都没死;饿了你两天,你也不死;现在为什么会死?丫头,老子绝不相信你死了……”
他将那张纸折好,放入怀里,一脚就将扔在地上的酒壶踢飞,摇摇晃晃地边走边骂:“丫头,老子要是捉到你,一定有你好看的。丫头,老子发誓,无论你躲到天涯海角都要把你揪出来……”
一晃六年过去,各自征战流离。
这是河北境内一个叫真定的山寨。这里啸聚着一股远近闻名的土匪,匪首陶钧不仅率众劫掠乡里,更霸占了真定境内全部商市,官兵多次围剿无果,土匪的势力倒越来越强大了。这一次,新上任的宣抚使下令,全力围剿这股土匪。
土匪们早已探得风声,自然积极布防。这天,寨子里来了一股外地经商的人,陶钧大喜,立刻下令将这帮精壮的商人抓起来,强令他们入伙,以扩充壮丁,应付官军的围剿。
几天后,陶钧正在寨中喝酒,接报朝廷一官军率领几十名骑兵在寨前叫骂挑战。土匪们见这股官兵人少,大开寨门,鼓噪涌出。
二头目贾进和那位领军的小队长交手,小队长招架了几个回合,根本不是对手,唿哨一声,掉转马头就跑,陶钧在摘门上挥舞大刀,笑道:“这厮鸟原是个银样镴枪头,把这伙鸟官兵全部给我杀了,一个也不留……”
土匪们气势汹汹地追出去,没想到了山下,忽然听得那名败逃的军官一声长啸,周围伏兵四起,紧紧围上,而原本熊包样的年轻军官忽然变了一个人般,威风凛凛地返身回杀,手中一杆长枪所向披靡,贾进迎战不到十回合,就被一枪挑中心窝,当即坠马而亡。其余匪徒见状,扔掉器械,跪在地上直喊饶命。而那些潜入山寨的“商人”,原来全是兵士乔装的,乘着空虚,四处纵火,捣烂了匪窝。陶钧慌慌张张地骑马逃走,被绊马索绊倒,小队长上来,一脚踏在他的胸口,将其生擒,随后指挥众人压着俘虏,载着战利品,凯旋而归。
一战奏捷,宣抚使大喜过望,亲自迎出府衙,但见马上的青年:
头戴银盔,身披锁子甲。银鬃马,正似白龙戏水;沥泉枪,犹如凤舞梨花。浑身雪白,遍体银装。马似掀天狮子,人如立地金刚。枪来处,人人命丧;马到时,个个身亡。
大名唤做岳鹏举!
岳鹏举早已下马,还来不及行礼,宣抚使已经托住他,十分欣赏地看着这个冷静沉着的年轻人,笑道:“鹏举,你可真是好样的。辛苦了,快回去先歇歇,本官设宴为你庆功。”
岳鹏举不慌不忙,补行了一礼才道:“多谢大人赏识。小人因为约定要去附近探望一位多年未见的至亲,恳请大人准允,明日再行返回。”
“行行行,你快去快回。”
“谢大人。”
绿荫深处,鹅羊成群。
岳鹏举越是接近那片地方,心里越是紧张,激动、期待、思念、兴奋……千百种情绪涌上心底,恨不得下一眼,就看见那张熟悉的面孔。
六年了,姐弟俩这一别就是六年,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进了庄户,立刻下马,岳鹏举发现耕作来往的庄户明显减少;偶有几个饥弱的儿童,都是生面孔。
离开六年,青山不改,人事已非。
忽然害怕起来,姐姐,她会不会已经离开这里了?常年在外,兵荒马乱,加上种将军病逝,这些,都是他后来才知道的。
心里更是迫切,也顾不得再仔细辨认是不是还有熟悉的面孔,只一径往里走。
诺大的厅堂已经空了,只有一个老人家在门口颤巍巍地打着瞌睡,他心里一喜,这老人家是认得的,正是种府的老仆周伯。他上前一步,行一个诺:“周伯……”
老人家睁开昏花的眼睛:“小哥,这里不接待客人了,你另投他地吧……”
种将军兴盛时,庄里经常接待落魄的英雄好汉,或给予推荐、留用,或资助钱粮,如今,从朱漆剥落的大门看去,里面蔓草萋萋,鸦雀横飞,显然,庄子已经随着种将军的逝世而衰落了。
“周伯,这里的其他人呢?”
“家人都随小种经略相公去了,这里,没什么人啦。”
岳鹏举急了:“周伯,我是岳鹏举啊,六年前和我姐姐一起来的,你不认得我了?”
老人家这才发现他有些面熟,揉揉眼睛:“小哥儿,你长大了?”
他点点头,赶紧问道:“周伯,我姐姐呢?”
“你说花小姐啊?她刚出去,一会儿就回来。”
“到哪里去了?”
“最近庄子里不太平,有土匪侵扰,花小姐带领佃户们习武去了。”
岳鹏举大喜过望,立刻辞别老伯往演武场而去,他在种家时,每天都会在那片场地习武,花溶要操练,肯定也是在那里。
奔进了,才发现演武场上只有寥寥七八个人,好像正结束了操练,各自拿着锄头、扁担,又去干活了。
然后,他看到一个一身劲装的苗条人儿往这边走来,渗青巾帻双环,文武花靴抹绿低,带一张弓,插一壶箭,近了,更见得她齿白唇红双眼俊,弯眉入鬓,细腰削肩。
花溶一路过来,但见一个高大的年青男子痴痴地盯着自己,眼也不眨一下,心道,这人好生无礼。
正待侧身离开,却听得一声喜出望外:“姐姐……”
这个声音,是怎么也忘不掉的,那么熟悉。
她立刻停下脚步,但见站在自己面前的男子,龙眉凤目,身材高大,胸脯横阔,骨健筋强,器宇轩昂。
昔日弱小的少年,已是一条威风凛凛的男儿汉了。
好一会儿,她才笑起来,声音都激动得有点颤抖:“鹏举,竟然是你!”
“姐姐,是我。”
姐弟二人只简单对答得这句,虽有千言万语,却一时也不知从何说起,相对站立了好一会儿,花溶才微笑道:“站在这里干么?走,随姐姐回去。”
岳鹏举应一声,默然跟在她身边,满心欢喜。
夕阳将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岳鹏举低头,见她的纤细的身影被自己高大的影子覆盖,两条人影交相重叠,看起来异常亲密。
“姐姐,我给你写了信,你收到没有?”
花溶笑起来:“我这两三年,大半的时间不在种家,加上兵荒马乱的,从来没收到过。”
岳鹏举的眼睛一下亮起来,这几年的戎马生涯,从小兵到敢死队小队长,其中艰辛苦闷自不待言,稍有空闲,他曾捎信给花溶,却一直不曾收到过只言片语的回复,心里很是挂念,怕她又有了什么意外。
现在才知道她也两三年不在种家,难怪没收到。
进了门,花溶的心情特好,一边给岳鹏举倒茶,一边看他:“你都这么高了,呵呵,这次怎么回来看我?”
岳鹏举简单讲了大败土匪陶钧的事情,花溶大喜过望,才发现昔日的少年不但成了男儿汉更是成了一个英雄了。
“你会长期留在宣抚使那里么?”
“现在战乱频繁,宋金辽连年混战,我听说宣抚使募兵抗敌抗匪,先留下看看。”
“呵呵,那我们要见面就容易了。”
岳鹏举但见她挂那样的弓,插那样的箭,一眼看出她这几年除了样子没变,其他方面却有了极大的变化,尤其是那种温存中又略带了点英气的眼神,只此一眼,如沐春风。
“姐姐,你跟我离开的时候完全一样……”
“我变了,我现在是百步穿杨哦。”
岳鹏举也笑起来,他那样的笑,完全是发自真心,基本上,花溶说什么他都会相信。
“饿了吧?”
“还真饿了。”
“姐姐给你做点好吃的。”
周伯絮絮叨叨地在张罗饭菜,都是寻常之极的粗茶淡饭,早非六年前在种家时的大鱼大肉。种家早已衰退了。而花溶亲自去做的“好吃的”,也不过是加了一味鲜嫩的山野小菜,肉是没有的。
但岳鹏举却吃得异常香甜,仿佛生平滋味最好的一顿饭菜。饭厅的窗户开着,风从绿杨的树枝上刮过,对面坐着的细心温柔的女子,多年奔波后第一次体会到这种深刻的宁静,比凯旋大捷的喜悦还来得猛烈。好像重新回到了海边时,姐弟俩在那片水湾的草地上捡贝壳的日子,只是,他不再提起,怕成为她心底的伤痛。
她是不愿回忆那段时光的,他也不愿意,却牢记,因为正是在那里,才认识了她。
姐弟俩刚吃完饭,忽然听得门外一声大喊:“阿妹,阿妹……”
这个粗豪的声音,岳鹏举是记得的,喜道:“是鲁大哥回来了?”
“可不是他嘛。”
种将军去世后,鲁提辖有相当一段时间都留在种家看护,直到小种经略相公举家搬迁到上任之地。这期间,花溶除了得他指点武艺,还因缘机会,得他引荐一位异人,骑射之术大大提高,终到百步穿杨的境地。
相处日久,鲁提辖十分豪爽仗义,完全当她妹妹看待,诸多照顾。
姐弟俩一起走出去,只见鲁提辖提着碗口粗细的禅杖大步进来,一听得岳鹏举叫“鲁大哥”,立刻认出他来,哈哈大笑:“好家伙,现在见了你姐姐没有哭哭啼啼了吧?”
一见面就被揭出糗事,花溶终是维护弟弟,柔声道:“鹏举现在是大好男儿了,才不会哭哭啼啼呢。对了,鲁大哥,你这次得到什么消息没有?”
鲁提辖的脸色变得慎重起来,叹息一声:“现在金国虎视眈眈,九王爷奉朝廷之命在相州设大元帅府,并派枢密副使刘浩在民间招募义勇军。洒家联络了一些人马,准备投靠九王爷,一起抗金……”他打量一眼岳鹏举,“好小子,你要不要去九王爷麾下?”
“待我禀明宣抚使大人,再行定夺。”
“行。”
三人当夜畅谈许久,朝廷现在完全处于岌岌可危的状态。
岳鹏举道:“金国的铁骑只怕马上就要挥鞭南下……”
花溶吃惊道:“会这么快?宋金不是在联合灭辽么?”
“我参加过那次联合攻打燕城的战斗,宋军十几万人围攻奄奄一息的燕京,却由于军纪松懈,了无斗志,竟然被辽军打得丢盔弃甲,溃不成军,连领军大将郭药师后来也投靠了金国……”
那次战斗,岳鹏举等极少数官兵拼命杀开一条血路才逃了出来。也就是这次所谓的“联宋灭辽”金国一眼就看穿了宋军虚弱的底细。猛虎发现黔之驴不过是一头毫无战斗力的庞然大物,起而吞噬之,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这一夜,众人几乎谈到天明,花溶因受九王爷恩遇,便决定和鲁提辖一起去九王爷帐下,看能不能出点力,岳鹏举则要即日赶回去,面见宣抚使再做打算。
欲奴 第三十二章 遇见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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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岳鹏举后,花溶信步走回庄里,却见一队商人模样的人在庄子门口讨水喝。这兵荒马乱的,世道艰难,经商也不容易。这些年,花溶留在庄子时,经常接待三教九流之人,也从他们口中得到天南海北的消息,正要过去闲谈几句,却见为首之人,中等身材,面色黝黑,下颌上几缕焦黄的三牙胡须。
这人好生面熟。
她再看一眼,却见那个男人正捧着一个大海碗喝水,好像饥渴了很久的样子。待他一放下碗,花溶心里一震,立刻想起,这个男人竟然是秦大王的手下,那名叫做李兴的海盗。李兴还是一个重要的小头目。
她怕李兴认出自己,侧过身,转身就走,只暗暗防备,这伙海盗怎么流落到了陆地上,还扮成经商的模样?
现在庄子守备空虚,经常有打秋风的人,谁知道这伙强盗安的什么心?她很是警惕,立刻回庄,按照约定的暗号,召集几名庄户布防。
那几名海盗武艺都不错,但想到今天恰好鲁达也在,心里略略放松了一点。她匆忙进门,鲁达正坐在大厅的椅子上打盹,禅杖歪在手里,鼾声如雷。
“鲁大哥……”
她叫了两声,鲁达醒来:“阿妹,出甚么事了?”
“来了一伙强人。”
鲁达提了禅杖,他胆大心细,随了花溶出去,立刻远远观察那伙“歹人”,但见歹人们并无任何动静,还在和庄户闲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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