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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奴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易淳
那名神秘金将,绝非金兀术!
女人啊,该死的迷醉,该死的天生软弱,所以,无关乎爱和不爱,却因为小恩小惠所感动,所盲目……
现在才明白,在他金四太子处于绝对优势的时候,向一个敌对的女人放一点电,算得了什么?在高高在上的范围内,给予一些无关紧要无伤大雅的小恩小惠,又算得了什么?甚至耶律观音他还不屑杀呢!他只肆意地欣赏她对自己的讨好和表演和战战兢兢——而他,是一个主人,绝对的控制,耶律观音就如一条狗,不可能逃离他的控制范围,所以他乐得大方,乐得显示自己的博大和仁慈,以成全他大度的美名。
他的这种表演,在自己身上,则更是淋漓尽致:你们看,我四太子甚至善待敌国将领的遗孀!你们看,我四太子对敌国女子多么痴情;你们看,被亡国灭家了也不是那么可怕的事情,也许,下一个被敌国将领青睐的女子就是你——因为女人是爱做梦和自恋的;他的爱好,就是加深和培养她们的这种自恋。
所以,历来才有: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
这比攻心更有效。
她想,自己真的连商女也不如。甚至连耶律观音也不如。耶律观音至少从头到脚对四太子,都是抱着算计的态度和获利的心态;而自己,在某一些时候,待他是真诚的,至少,没有彻底当他敌人,甚至偶尔还当了他为朋友——比敌人少一点,比朋友多一点;甚至下意识地站在他的立场替他辩解。四太子,他再怎么坏,对自己,总还是有几分好的。
原来,不是这样。
根本不是!
自己也只不过是他企图玩弄而不得的对象,之一!
所幸,自己终究不曾成为他的玩物。所以,他的嘴脸立刻就暴露了。
杀无赦,杀无赦!
她心里充满了无比的仇恨,那是比对赵德基和秦桧加起来更大的仇恨。
她拉满了弓弦,手里的箭仿佛充满了生命,这是用箭十几年来最充满了能量的一次,既非昔日和鹏举海上作战对金兀术的那一次饶恕,也非射柳节上的花架子!它是实打实的,如最熟练的猎手,面对着狠毒的豺狼,务必一击即中,丝毫不逊色于任何一名最清醒最理智的勇士。
“嗖”的一声,那一箭,力贯长虹,在黑夜里,带着嗖嗖的死亡的气息和诅咒。所有人都还沉浸在那一头白发的震惊里,就连金兀术的那么多贴身侍卫也措手不及。
金兀术却立刻清醒过来,那是一种本能,他立刻看到她的那种怨毒的充满杀机的眼神。
这是他从未见过的,就算是海上一战射偏的一箭,就算是当初红叶镇削掉大拇指的那一刀——她都留有余地。在这之前,她从未真心想过要杀自己。他一直也是这么肯定的。
直到现在,直到,自己也没想到,自己今天断然地,那么想杀她!
你杀我,我就杀你!
他是政客,浸淫几十年政治,就如一头狼,随时警惕着身边的危机,那是一种与生俱来的。是以,他立刻反应过来。
那支箭已经靠近喉头,距离那么近,方天画戟也失去了它的功效,他躲闪不及,竟然在马上侧身,动作快得不可思议,伸手一捞,抓起一名反应不过来的侍卫挡在身前,只听得一声惨叫,侍卫的喉头已经插上了一支利箭,当场死去。





欲奴 第596章 肉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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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花溶却没有给他喘息的机会,那箭经过损坏,原本尾部的尖刺已经不能用了。这种机关,修复起来非常麻烦,所以,很久都不能用。但在丛林多次遇难后,她却遇到了一名巧手的野人,他们最擅长制造土木弓箭,正是这名野人为她修复了那一部分机关,以备最后闯关之用。当时,心里就有不祥的感觉,没想到,今天终于才派上了用场。
四太子这一抓,周围的侍卫都慌了,不愿意成为人肉盾牌,纷纷后退,仓促之间,他眼睁睁地看着又一支利箭飞来,才想起花溶的箭术——她是连发的。那个人肉盾牌已经被扔在地上,他两手空空,无法招架,竟然一张口,生生咬住了这支箭。与此同时,他周围的人几乎能听到牙齿碎裂的声音,他的一排牙齿,生生掉落。
但是,他还是不能喘息,就在这一刻,花溶已经启动了最后的必杀技,他挡过了那支利箭,却再也躲不开飞来的尖刺——初相识时,他曾领教过它的厉害,但事隔多年,她又不再使用了,所以,他几乎忘了,直到此刻,如故人光临,密密麻麻,直奔他的喉咙。
他骇然怒喝:“上,你们还不上……”
侍卫们猛然惊醒,这才冲了上去。可是,他那一开口,松懈了气,含在嘴里的箭和着一口碎牙一起吐了出去。
索命的女神仍不稍稍后退,第三支利箭已经飞了上来,他再也躲闪不及,利箭如长了眼睛一般插在他的左边侧翼——那是兜鍪和兜鍪的铁片连接处的唯一一个间隙。因为兜鍪沉重,穿脱极其不便,所以经过多次改良后,仿照女真的辫发左衽,在左边留了一个交界口。就如练武之人的罩门。本来,一般人是根本不可能攻击到这里的,因为弓箭射击的方向一般不太可能来自这里。但她不是一般人,她是百发百中的花溶。此时,她已经被仇恨和复仇的怒红控制了整个的身心,她的箭如有眼睛,因为她早在随岳鹏举南征北战时,就专门研究过这种重甲兜鍪的缺陷——她很早就知道罩门在哪里了。只是,平素知道也没用,因为难度太大。
此时,她提着最后一口气,也不管什么难度不难度,只剩下最后一支箭了,决不允许功败垂成。她全身的力气凝聚在大拇指上,最后的一拉,充满了悲愤和怨毒,如地狱里的催魂使者……
“四太子……”
“快保护四太子……”
金兀术的身子掉下马背,那一箭,斜斜地插在他的左腰上,能看到鲜血顺着兜鍪的缝隙流下来。
花溶松一口气,笑起来。略微回头,放松警惕,想在人群中寻找。却是茫然的,忘了自己应该寻找什么。好一会儿,她才想起,是秦尚城。是秦大王。
这个世界上,曾有一个男人,他如此多次为了自己出生入死。他对不起全世界,但是,他却是自己的守护神。
远远的,秦大王在包围圈里苟延残喘,幸得他身躯特别高大。他奇异地看着她,忘了喊她,忘了叫她,这一刻,她那么勇猛,比自己生平所见的任何人都更加勇猛。没有人可以依靠了,就依靠自己;没有人可以去厮杀了,就自己去厮杀!
他忽然就热泪盈眶,想起她十七岁那年的逃亡。她就是这样,为了自己认定的目标,总是百折不挠,哪怕流尽最后一滴血。
他看着她,连容颜也瞬间苍老。
和她的满头的白发一样,是白的,惨白。
发如雪,面如雪。
他这时也记起了小饭馆里,戴花的女人的歌声:
玉京曾忆昔繁华。万里帝王家。琼林玉殿,朝喧弦管,暮列笙琶。
花城人去今萧索,春梦绕胡沙。家山何处,忍听羌笛,吹彻梅花。
终究是一场春梦,环绕胡沙,这是无能的宋徽宗的宿命,也是那片土地上所有为之奋斗的人民的命运。他惨笑一声,自己生平第一次真正想做一件好事,用那25万贡银为宋国做一件好事,所以,才招致这样的命运。看来,好事是做不得的。如果,如果时光能倒转,管他什么宋国金国,管他什么两河难民,什么家国,关自己什么事情?
她最重要!
只是,时光,它那么残酷,那么一往无前,如天下最负心的男人,它怎么可能回头?
他柔声地喊:“丫头,丫头……”
她听不到,也无法回应。回应他的是醒悟过来的金军,排山倒海的厮杀声:“快抓住她……”
“她伤了四太子……”
“杀,杀,杀……”
他挣扎着要站起来,纵然要死,也要比她后死——自己还没有尽到保护她的责任。她还活着,自己怎么敢死?
可是,身子那么绵软,无能为力,每行一步都是被忠心耿耿的侍卫搀扶着,只能远远地看着黑月光上那一头疯狂的白发:发如雪,发如雪!她惊慌的身子,瘦弱的身子,一个人对抗着整个世界。
她不想死呀,他知道,一直都知道。他的割鹿刀就垂在面前,手还握着,只是无力。他再次抬手,拿起来,要看着她,帮着她,就算是马上死去,至少,跟她一起对抗一下。
“丫头,丫头……”他反反复复地喊,那声音总是梗塞在喉头,发不出去。他拖着最后最绝望的焦躁,想要靠近她,再靠近一点……
震天动地的厮杀声再次响起,金兀术靠在马背上,狠命用手捂着自己的腰,看着黑月光上那张有些恍惚的脸。
为什么,还是变成了今天这样最深最烈的惨切?为什么到头来还是一场无比惨烈的对决?甚至无关乎宋金,无关乎岳鹏举还是秦大王——
只是,自己和她!
是金四太子和她花溶!
一场疯狂的对决!
他生平第一次,重伤在女人手上。生平第一次,伤在自己追求了许多年的女人手上。甚至,她不再有任何的犹豫,如一只充满了仇恨的猛虎,举着弓箭,从人群里不管不顾地杀将过来,一心要结果了自己的性命。
他任血从手间汩汩地流出,麻木的,感觉不到疼痛。距离那么近,他发现她也浑身是血,身上,手上,脸上,眼角边……她的世界上只剩下两种颜色:血红,雪白!
可是,她还在做着最后的挣扎,要杀过来,一心杀过来,彻底结果了自己的性命。
她竟然不倒,一直屹立不倒,如一尊灌注了妖异力量的女战神。
他被这疯狂的杀机所彻底激怒,也操着方天画戟站起来,迎着她。不是要命么?那就拿去!
她的,或者自己的!
花溶在人海里,如一头最后挣扎的猛虎,金兀术没死!他还没死!那一箭还不能要他的命。她惊惧着,绝望着,因为这绝望,双目竟然发出一种血红的光芒,如最后的赌徒,要将自己的筹码全部押出去——她的筹码只剩下生命和鲜血,一把赌光,也毫不可惜。
她再次从刀剑丛林里杀将过去,如一只白发的妖魔,索命的厉鬼。陆文龙眼睁睁地看着无数的兵刃向妈妈身上进攻,他只能看到她满头的白发在人群里汹涌,只有她,只有白发!他如梦初醒,他提着长枪就冲上去,拼命地嘶喊:“妈妈,妈妈……”
那一声声“妈妈”响在耳边,花溶挥舞着长枪——她甚至不知道这把长枪是从哪里抢来的,乱发遮挡了她的眼睛,血色弥漫了她的眼睛,她看不见,只能听到,一声声揪心的呐喊:“妈妈,妈妈……”
那是陆文龙的呐喊,也是小虎头的呐喊。手里的长枪舞动得越来越慢,也越来越沉,几乎挪不动了,唯有仗着黑月光的脚程,侥幸苟延残喘。不想死,谁又真的想死?还有小虎头,自己都没见到,自己的儿子啊,他在哪里等着自己?他天天地盼,月月地盼,这一辈子,也等不回妈妈了么?
甚至陆文龙,这个视如己出的孩子,他一夕长大,在人群里,如最威猛的勇士,挥舞着沉甸甸的长枪,所向披靡,向自己杀来,悲切地呼喊:“妈妈,妈妈……”
甚至秦大王,这一刻,仿佛和他分别了一万年。千里万里,山一程水一程,他因自己而来!他甚至跟岳鹏举,跟扎合都不一样。他完全是因为自己而来,才陷身于这样的浩劫。
痛苦和悲伤再次蔓延过全身,理智是早已失去了的,野兽,人都变成了野兽。她也是野兽,一只白色毛发的受伤的独狼……
水一滴滴地从额头、眼角向面上扩散,咸的,红的,落入嘴里,都是苦的。周围是金军的惊呼:“小王子……”
“这是小王子……”
“快阻止他……”
这是金兀术的嫡系,他们大多数是认识陆文龙的,不认识的,经这一呐喊,也都知道了。四太子,他毕竟还没下达对陆文龙的必杀令,而且,他们大多数还不知道四太子又另外生了儿子,一向以为,这是四太子唯一的继承人。
谁又敢对四太子唯一的儿子痛下杀手?所以,他们犹豫着,任他横冲直撞,竟然一路杀到了花溶的身边。
此时,花溶正被三名侍卫围攻,情势十分危急,忽然听得陆文龙的呼喊,愤怒的枪尖挑过来:“不许杀我妈妈,谁也不许杀我妈妈……”




欲奴 第597章 对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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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边的侍卫都停止了动作,金兀术按着腰间,如遭雷击,只下意识地挥出方天画戟,完全是出自本能,对敌的本能,甚至不知道敌人是谁,只知道杀杀杀……眼看,方天画戟就要砍向花溶的胸口,这一拍去,纵然十个花溶,也彻底废掉了……
一支梨花长枪挑住他的方天画戟,少年人的勇锐跟他的衰弱形成鲜明的对比。他一用力,竟然完全不敌那支梨花枪;然后,少年一用力,虎虎生风,带着雷霆之势,只听得重重一声挫地的声音,他的方天画戟掉在地上……
一时,只有两双眼睛相对,他的,如初生牛犊;他的,如夕阳迟暮。
疲惫的喘息,少年的急切,都是一色的对立。
终究是对立。
陆文龙长枪一挑,将母亲护在自己身边,稳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子,一时之间,他觉得自己长大了,忽然变成了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立在高山之巅,和天地一样长,保护着自己的妈妈。
自己的妈妈,自己不保护,谁去保护?
花溶靠在他身上,才发现,这个孩子,已经比自己还高出一些了。尽管,他的肩膀还是稚嫩的,却知道维护自己的妈妈了。她靠着他,嘴角流血,想微笑,却无法微笑,只心慌意乱,甚至在这一刻,已经忘了继续追杀金兀术,只想找到秦大王,找到他。可是,秦大王,他究竟在哪里?她眼花缭乱,朦胧着,看不真切,喉头汩汩的,浑身都在疼痛……啊,秦大王,他究竟在哪里?
金兀术被一群侍卫簇拥着,带着一点居高临下,站在对面。
少年纯洁的眼神充满了愤怒,绝望,不可思议,震惊,惶恐,如世界的末日……他呆呆地看着“阿爹”,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好一会儿才问出口:“阿爹,你竟然连我妈妈也要杀!??”
金兀术重重喘息,无法回答。他现在已经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阿爹,你说……”
回答他的是武乞迈:“因为他们抢劫大金的贡银,那是我们大金的贡赋!小王子,你是女真的好汉,是我们大金国的小王子,岂能和宋猪同流合污?快快过来……”
陆文龙下意识地要捂住耳朵:“不,不是这样……阿爹,不是这样……”
“他不是你阿爹!”一个尖锐的声音,带着意识几乎要崩溃的慌乱。陆文龙转眼看着妈妈,看着她满脸的鲜血,心里一沉,仿佛一个巨大的窟窿,仿佛一个完整的世界,被虫子啃噬,马上就要一点一点地破碎……
“他不是你的阿爹,他是你的大仇人!……”
金兀术惊呆了,提着方天画戟,要砍下去,却隔着那么远的距离,无能为力,只能空洞地挥舞一下。仿佛一个囚徒,忽然站到了审判台上,听着末日的审判,却无法自辩。
武乞迈慌了,大声斥责:“小王子,你不要听她胡说八道……”
“你闭嘴!”
陆文龙枪尖一横,指着他,双目喷火。
“陆文龙,你听着!靖康大难时,金兀术率军攻打大宋滁安州,你的父亲陆登当时为滁安州节度使,他是一个了不起的英雄,率军抵抗。后来因为奸细告密,金兀术探得城内布防,一举攻破了滁安州。你的父亲陆登,你的母亲陆夫人,你们陆家上下近百口人,全部死在金兀术这个屠夫恶贼的手里。孩子,你不是金人,你是大宋人!你记住,金兀术,他是一个大罪人,大恶人,在攻打大宋的时候,屠杀全城,灭杀你们全家,淮扬大屠杀,朱仙镇大屠杀,都是他亲自主导的,这个恶贼,不知残杀了我们大宋几百万人……”
她的声音沙沙的,却那么清晰,明了,一字一句,毫不散漫:“孩子,你是大宋人!你是大宋义士陆登夫妇的儿子。你的父亲为国捐躯,你的母亲,自杀殉节!金兀术就算是抚养了你,他的滔天罪孽也洗刷不了他犯下的罪行……”
场中寂静无声,连零星的厮杀之声也停止了。众人都被这个巨大的秘密惊呆了。完颜陆文龙,他竟然不姓完颜!
他是陆文龙。
小王子,他不是四太子的儿子!
是大宋敌将陆登的儿子。
“金兀术这厮,心狠手辣,又喜欢附庸风雅,假仁假义,为的便是将仇人的儿子养大,然后,再去攻打仇人的故乡……儿子,你瞧,他多么狠毒……”
陆文龙浑身发抖,待要捂住自己的耳朵,却又不敢,不能,只是死命地盯着——阿爹!
不,不是阿爹,是敌人。
他讲的那个故事,自己无意中看到的陆登的战袍和令牌,甚至他的那一巴掌——那些不祥的预感,那些可怕的征兆,都是真的。自己真的是陆登的儿子!自己的父母亲人,全部死在这个自己最崇拜的“阿爹”手里!
就算不在意那一城的人民,就算不在乎陆家的远亲近戚;就算不在乎那些家仆族人……可是,还有自己的父母,生身父母。
纵然是浩瀚无比的养育之恩,能抵消那一百多口人的性命么?那是自己的灭族之恨啊!更何况,这个狂人,今天,竟然连妈妈也要杀。
本来,他是不信的,一直排斥着,拒绝着,潜意识里逃避着,不会,那是大智大勇,大仁大义的阿爹,是风流儒雅,多情浪漫的阿爹,无论如何,他也绝不会对自己和妈妈下杀手……直到今天!
这一切幻象都破灭了。他会,他甚至亲自下杀手。
这是陆文龙亲眼目睹的,他亲眼目睹“阿爹”如何意气风发地指挥残杀妈妈!亲眼目睹他的方天画戟,如何在最后的时刻还要拍向母亲胸口。
毫无怜惜,毫无仁慈的痛下杀手!
这可怕的事实几乎击溃了这个少年。他的手在发抖,脚在发抖,浑身上下都在发抖,长枪也在发抖,只是不停地护着母亲,后退,再往后退……
“文龙……儿子……”
他不知道这是谁在叫自己,神思有些恍惚。
前面的那个人,他是金国的四太子,是越国国王,是都元帅,是至高无上的战争狂人,杀人魔王——只是,他不是自己的阿爹!不是。
这一瞬间,他并不恨,也不知道什么是恨,只是无比惧怕,并非惧怕死亡,而是恐惧着一个世界的被摧毁。那是自己最好最芳华的少年时代,少年崇拜,少年生活经历的被彻底覆灭。
多么可怕的事情。
“小王子,你不要听她的,她是疯子,那个女人已经疯了……”是武乞迈惊慌失措的声音,他往前冲,想要拉住陆文龙。
“站住!”陆文龙暴喝一声,他刚刚才进入变声期,少年的公鸭嗓子那么沉厚,又尖锐,听起来十分可笑。可是,没有任何人笑得出来。
“小王子,你快过来,她是宋国人,她在撒谎……”
“站住,不许再过来一步!”陆文龙移动长枪,一只手扶住了母亲的身子。一只手,紧紧地握住长枪,枪尖已经指向武乞迈,眼神又散乱又迷茫。
武乞迈停下脚步,竟然不敢再追过去。
场中诡异地安静,所有的目光都落在金兀术身上。
他也被两名侍卫搀扶着,简单地处理了伤口,兜鍪彻底地散开,露出里面的劲装,发辫也散乱了,整个人,呈现出一种萎靡不堪。
他浑不在意周围诡异的气氛,甚至连陆文龙都没有看。只是看向那个女人。说了这些话,她早已精疲力竭,只有握着弓箭的手憔悴着,露出青筋,还有沾染着的累累的血——血和青色,也会形成对比。到现在,她都还牢牢握着兵器,垂死挣扎,你死我活。
但终究已经是强弩之末,她半闭着眼睛,微微靠在陆文龙的怀里,那么弱小,仿佛一个孩子,仿佛比陆文龙更小更无助的孩子。她唯一的依靠,也不过是一双少年的肩膀而已。
脑子里慢慢地恢复了一点清醒,双脚仿佛要从疯狂的泥淖和深渊里拔脚出来。可是,那是一片巨大的沼泽地,牢牢地吸附着自己的身子,拔不出来,走不出来……刚移动分寸,又被拖回去。他想,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陷入疯狂的?而她,又是什么时候开始陷入疯狂的?昔日的点点滴滴,不经意的脉脉温情,难道都是假的?全部是假的?
自己是假的?还是她是假的?
他从来无法定义二人之间的关系,却一直认定是一种亲切,仿佛注定的相逢!
原来,那么经不起考验,被这一场厮杀,吹打得一丝也不剩。只剩下仇恨。
他目光一转,对上儿子的目光——儿子惊异地看着自己,又茫然。还是没有恨,没有丝毫的恨意,只是痛苦,属于少年人那种特有的不知所措的痛苦,不可置信的痛苦。
他甚至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甚至完全忘记了刚刚花溶说过什么,或者根本就没有听到。
一大滴泪水忽然从陆文龙大大的眼睛里滚出来,他嘶哑着声音:“为什么,这是为什么?阿爹,你说,这是为什么?”
金兀术被这一声“阿爹”惊得面无人色。他张张嘴巴,那么干涩,仿佛被太阳烤焦的地瓜,灰不溜秋,没有丝毫的水分,干瘪着,丧失了一切动人悦耳的元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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