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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回大明春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王梓钧
梦回大明春
作者:王梓钧




001【工程狗是什么品种?】
    从很小的时候开始,王渊就常做各种稀奇古怪的梦,比如梦见自己上辈子是只工程狗。

    对于一个小孩来说,他很难弄得清楚,工程狗究竟属于哪个品种?

    除此之外,王渊还梦见许多高楼大厦,比山寨里所有房子加起来都高。还梦见一种名为飞机的铁鸟,人们坐着飞机可以直上云霄。抑或是一种叫做高铁的大车,能够日行千里,比寨子里的毛驴跑得快千百倍。

    在王渊三岁那年,阿爸下山用兽皮换盐,路过扎佐驿官道的时候,正好有个贬谪官员客死于途。

    那当官的实在混得太惨,不仅流落贵州蛮夷之地,死了连衣服都被蛮子扒干净。

    阿爸去的时候,倒霉官已经惨遭反复摸尸,只剩下两本书籍无人问津。一本《晦庵先生诗抄》,是弘治朝首辅刘健的诗歌抄本;一本《大方广佛华严经》,属于民间刻印的佛教经典。

    秉承着“贼不走空”的朴素理念,阿爸将那两本书带回家,打算扔茅房里用来擦屁股。

    从来没有念过书的王渊,突然指着佛经说:“大方广佛!”

    阿爸一头雾水,问道:“什么大方广佛?”

    王渊指着书籍封面说:“这书叫《大方广佛华严经》,是一本佛经。”

    整个山寨也就刘木匠识字,阿爸立即抱起三岁的王渊,拿着两本破书去问个究竟。

    刘木匠是从贵州城(即贵阳)逃来的匠户,也算见多识广了。他可不相信什么生而知之,翻开经书道:“王二,你说你认识字,给我读一遍看看。”

    王渊看着那密密麻麻的文字,脑子里突然涌出无数信息。有些文字跟他记忆中长得不一样,但连蒙带猜也能读出来,当即指书诵道:“如是我闻:一时,佛在摩竭提国阿兰若法菩提场中,始成正觉……”

    刘木匠愣了愣,问阿爸:“王全,真不是你教的?”

    阿爸也迷糊了,挠头道:“我大字不识几个,连儿子都是请你帮忙起名,哪里认识什么佛经?”

    刘木匠看看王渊,又看看经书,复再看向王渊,突然生出大恐惧,跪地磕头道:“草民刘汉,不识得佛陀转世,请菩萨老爷千万不要怪罪!”

    从此,王渊成了山寨里的风云人物。

    可惜,也仅此而已,因为翻遍山寨就找不出几个信佛的。他们信的是五显神,顺便还搞一下图腾崇拜,隔三差五戴着面具跳傩舞祈灵。

    山寨名曰“黑山岭寨”,并非土匪窝子,而是贵州的生地番寨。

    既不隶属于卫所,又在土司直管之外,这样的地方被称为“生地”。贵州全境到处都有“生地”存在,住着各种各样的少数民族,说白了都是大明朝的化外之民。

    而王渊所在的黑山岭寨又不同,这是一个“穿青寨”,里面住的全是“穿青人”!

    青即黛,远山如黛,通俗来讲就是青黑色。

    寨子里汉人和土人混居,他们既不被外界视为汉人,又不被各族土人所接纳,于是形成了一个全新的族群。

    他们采集山中矿物颜料,喜欢把衣服染成青黑色,以显示自己跟汉人(蓝衣)和土人(素衣)的区别——穿青人由此得名。

    这种族群在云贵地区很多,构成来源五花八门,甚至延续到几百年后。虽然没有被正式认定为民族,但他们在新中国的一、二代身份证上,民族栏分别写着“青族”和“穿青人”。

    在明朝中期之时,已经有了“穿青人”的称谓,但日常叫法是“里民子”(僚人后裔)和“土人”(有别于土家族),甚至被误认为隶属黑苗族群。

    ……

    转眼又是数年过去,王渊已经十岁,他越来越喜欢发呆了。

    关于前世的记忆,变得更加清晰深刻。

    甚至,王渊还有了成年人的思维模式,非常确定自己是穿越过来的。

    只不过跟其他穿越者相比,他穿得实在有些惨。既非王侯将相之家,也非富贵豪强之族,好歹穿个清白良民也行啊,这他娘的投胎到蛮夷番寨是什么鬼?

    连正经户口都没有,怎么参加科举考试?

    如果不去参加科考,又怎么在大明朝出人头地?

    即便是到外面闯荡,也得把户口问题解决,总不能一直窝在大山里,就此老婆孩子热炕头吧?

    那也太丢穿越者的脸了!

    这天傍晚,阿爸和大哥打猎归来,阿妈背着妹妹正在盛饭。

    阿爸叫王全,贵州前卫逃亡军户。

    阿妈王姜氏,西边大苗山里的苗女。

    王姜氏一共生了五胎,碍于落后的医疗条件,一子难产夭折,一女半岁夭折。只剩下大哥王猛,老二王渊,还有个没来得及起名字的小妹。

    碗是粗陶碗,还缺了几道口子,筷子也是随便用木头削的。

    饭是红米粥,由高粱掺杂麸子熬成,口感和味道都特别糟糕。菜就更不讲究了,一大碗野菜汤,还扔了些鱼腥草进去调味。

    今天阿爸和大哥的收获还行,猎到了一只野兔、一只松鼠,明天就能有肉吃了。

    见王渊迟迟没有动筷,阿妈王姜氏问道:“渊哥儿,你怎么不吃?”

    大哥王猛笑着接腔:“是不是打猎没叫上你,闹性子不高兴了?”

    阿爸王全颇为自豪地说:“渊哥儿练得一手好箭术,力气也大得吓人。等再过几年,身体长壮了,肯定是一等一的好猎手!”

    “那当然,阿弟射箭比我还准,上次一箭射中了山鸡的眼睛。”王猛咧嘴傻乐。

    家庭气氛非常融洽,王渊也忍不住笑起来。但他很快又收起笑容,正色道:“阿爸,阿妈,大哥,我想读书!”

    全家都不出声了。

    好半晌,王姜氏才说:“渊哥儿,家里没钱。”

    王全摇头道:“有钱也读不成书,方圆几十里连个社学都没有,只有土司老爷自家办的宋氏族学。别说我们无籍山民进不去,就连山下的编户良民都不收,那里只准宋氏子弟进学读书。”

    王渊说道:“阿爸,阿妈,这个问题我想了很久。读书不一定要进学堂,有老师就可以了,在家里读书也是一样的。”

    王全还是在摇头:“寨子里就刘木匠识字,虽然你们哥俩的名字,就是请他帮忙起的。但他也是个半桶水,怎么有资格给人当老师?”

    王渊笑道:“山上没有,山下有啊,请一位先生上山就行了。”

    “请先生很贵的,把我们卖了都凑不齐。”王姜氏提醒道。

    王渊一步步说出自己的计划:“扎佐驿的官道上,是不是经常有流犯和贬官经过?”

    王猛点头道:“是很多。”

    王渊继续说道:“这些流犯和贬官里面,是不是有人读过书?是不是可以请来当老师?”

    王猛恍然大悟,猛拍自己的大腿:“对啊,抢一个上山当老师就成,还是阿弟你的脑瓜子好使!你太聪明了!”

    脑瓜好使的王渊,连忙纠正道:“大哥,是请,不是抢。”



002【土匪式拜师】
    在明朝的两京十三省当中,贵州省的地域面积最小,但沿途驿站却密密麻麻。

    由于贵州的汉人比例非常低,而且到处是崇山峻岭,朝廷统治贵州的核心思想,便是“固守一线之地”。

    只要掌控了由驿站组成的交通线,就能在地形复杂的贵州省,迅速调兵镇压叛乱。

    从成化年间开始,贵州的驿站就渐渐荒废了。

    英宗朱祁镇搞出个土木堡之变,北边数省打得一塌糊涂。等把北边局势稳定,又忙于镇压荆湘流民,根本无暇顾及云贵地区。

    贵州的土司们回过味儿来,一个个不再把朝廷放在眼里。

    就连以忠诚著称的水东宋氏,都开始阳奉阴违隔绝信息,与水西安氏一起刻意荒废驿站。从巴蜀、湖广进入贵州的路线就三条,两家土司默契联手,直接把三条交通线的始发段给掐了。

    王渊所在的扎佐长官司,正是水东宋氏地盘。

    下辖扎佐驿早已空无一人,驿站的房屋都塌了,墙角野草长得比人还高。

    但贯通驿站的官道仍在使用,经常有客商或流犯从此经过。相较于中原地区,贵州的官道非常狭窄,而且各种上山下坡,陡峭路段甚至得趴着爬上去。

    暮春时节,风和日丽。

    官道上远远来了三人,其中两人是押解官差,剩下一个当然是流放犯人。

    洪武大帝朱元璋虽然酷烈,但只要不是贪污舞弊,各种刑法都搞得很人性化。整个明朝数百年,判了流刑基本都可以降为徒刑(劳改)——只有摊上大事儿才会真正流放。

    沈复璁就摊上大事儿了!

    沈复璁,字慰堂,绍兴府余姚人。

    他十七岁就考中秀才,可到了二十七岁还是秀才。一怒之下,自诩满腹经纶的沈复璁,迫于生计给知县当了幕宾。

    幕宾即师爷,他生于绍兴府,还是个绍兴师爷!

    那位知县一路升迁,竟然做到了知府,连带着沈师爷也水涨船高。后来知府调去做京官,顺手使钱帮沈复璁安排,为他捞得个末流佐官来当。

    去年夏天,弘治皇帝驾崩,正德皇帝朱厚照上台,大太监刘瑾开始上蹿下跳。

    沈复璁辅佐的主官是个清流,头脑发热跟刘公公对着干。可惜清流也贪啊,被刘公公反手查出窝案,手里的财源被太监弄走不说,连带着沈复璁这个佐官也被撸掉,而且还判他个流放三千里——万幸没被抄家。

    看着远处的崇山峻岭,想到今后的流放生涯,沈师爷一声长叹:“我的命好苦啊!”

    两个解员(押送人员)也停下来,一人站着喝水,另一人拎着枷板说:“沈大老爷,你就别叫苦了,连枷都没给你上。我们兄弟才苦,要陪你走上几千里,还不知哪年哪月能回去。”

    沈师爷不但没闭嘴,反而愈发悲凉,掩泪哀嚎道:“想我沈慰堂,五岁识字,八岁能诗,十七岁中秀才。可恨那考官不识文章奥妙,次次让我乡试落第,竟连个举人都考不上!好不容易遇到恩主,屈身弃学为幕宾,蹉跎半生才捞到个末流佐官。我就当了两年官啊,末流的芝麻小官,居然也能牵扯进朝堂之争。现在又要被发配云南,那是给人待的地方吗?我命好苦啊,苍天在上,求你开开眼吧!”

    两个解员被烦得不行,要不是把人送到之后,回去还能在家属那里领赏钱,他们多半就一刀把这二货给砍了。

    沈师爷的幺蛾子还没闹完,突然开始朗诵苏东坡的作品:“心似已灰之木,身如不系之舟。问汝平生功业,黄州惠州儋州!”

    终于有个解员不耐烦了,摇晃着手里的枷板说:“州什么州,快点赶路,不然就把枷给你套上!”

    沈师爷终究还是选择从心,磨磨蹭蹭继续赶路,边走边说:“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吾非感叹自身遭遇,而是感叹这泱泱大明,失了一个经天纬地之奇才……”

    三人没走多远,便看到个小孩站于道旁。

    那孩童穿着黑衣黑裤,满身补丁,脚踩草鞋。腰上悬着一把土弓,背上挂着一囊箭矢,箭翎乱糟糟的明显属于自制武器。

    正是王渊!

    流犯、贬官不是天天都能碰到,阿爸和大哥蹲守几天便作罢,毕竟他们还要忙活家里的生计。

    堵截官道这种小事,只能劳烦王渊亲自来操办。

    王渊朝着三人抱拳行礼,用贵州官话说道:“三位且慢走,小子有事请教。”

    沈师爷勉强能听懂这种方言,当下感觉颇为稀奇,也不等两位官差表态,便笑着说:“小娃娃,你有什么要请教的?”

    王渊再次抱拳:“敢问阁下,可曾进过学?能不能做八股文章?”

    沈师爷哈哈大笑:“我沈慰堂十七岁便考中秀才,你居然问我会不会做八股……”笑到一半,他突然变了脸色,惊慌道,“你想干什么,为何用弓箭指着我?快快把弓箭放下!”

    “就是你了!”

    王渊弯弓搭箭,悠然立于官道,对着三个成年人说:“麻烦配合一下,打劫。”

    “哈哈哈哈!”

    两位押解官差被逗乐了,其中一人笑道:“你才几岁大啊,断奶没有?小小年纪就敢学人出来劫道。”

    “嗖!”

    一箭射出,把那官差的帽子射掉了。

    所谓人狠话不多,王渊用实际行动,告诉对方打劫是件很严肃的事情。

    “大胆!”

    在那个官差被吓懵时,另一个官差突然拔刀。谁知刀身刚刚出鞘两寸,王渊又是一箭射出,正中那官差的虎口,右手鲜血直流已经握不住刀。

    王渊对准其头颅,眯眼冷笑:“还要我射第三箭吗?”

    被射掉帽子的官差终于回过神来,震惊于王渊的神射,色厉内荏道:“小娃娃,你可知劫杀官差是什么罪名?”

    王渊直接呛回去:“到了贵州土司地界,别说只是小小官差,大明首辅来了我也照杀不误!”

    两个官差瞬间无语,居然找不到话来反驳。

    自从成化朝以来,贵州卫所制度就逐渐败坏,日常叛乱还需要当地土司摆平。

    更扯淡的是,贵州地界与四川、湖广犬牙交错,有时候几百人揭竿造反,也就流窜个百八十里地,便需要三省一起出兵才行。

    各省之间互相推诿,都说是对方属地有叛乱,闹到最后是谁都不想管,竟得劳烦兵部来搞协调工作。

    在这种情况下,朝廷对贵州自然得过且过,弄死个把官差还真没处说理去。

    王渊继续下命令道:“犯人留下,你们可以走了。”

    “不抢银子?”两位官差颇为惊讶,随即喜出望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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