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回大明春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王梓钧
也正因为脸上的箭伤,被朱厚照格外看重,认定了江彬骁勇善战。
李应某日出宫,对王渊大吐苦水:“若虚,这个江彬太厉害了。他才面见陛下几天啊,居然每日与陛下同吃同睡。到现在,陛下都不看球了,也不怎么理我了。就连朱指挥(钱宁),都很少得到陛下召见,如今陛下专宠江彬!”
王渊笑道:“陛下喜言兵事,江彬又是边将,刻意投其所好,自然恩宠有加。”
李应抱怨说:“这人升官太快,一个小小游击,只与陛下每日谈兵,居然官升都指挥佥事!”
明代游击将军,只是军队职务,没有固定的品级。江彬之前的真正官职,乃是正四品指挥佥事,等于陪皇帝谈兵半个月,直接官升两级成了正三品。
都是钱宁搞出来的,贪图江彬进献的钱财,主动将其带去见皇帝,现在反而把自己搞得日渐失宠。
李应说:“若虚,你也知兵,何不与陛下多谈兵事?”
王渊摇头笑道:“我若谈兵,只会让陛下先行整顿内政,再深入改革大明兵制。这些东西太麻烦,陛下是不喜欢听的,他只喜欢听江彬那些急功近利的法子。”
“那该如何是好?”李应急道。
“你慌什么?”王渊问。
李应忧心忡忡道:“你不晓得,江彬此人太独了。他不断进献谗言,说豹房已被朱指挥(钱宁)控制,让陛下对朱指挥戒心大生,连我们这些近臣都被刻意疏远。”
王渊笑道:“钱宁不是掌控锦衣卫吗?去搜集钱宁杀良冒功的证据,不管有没有,都肯定可以找出来,再让科道官员进行弹劾。”
“我怕会适得其反。”李应已经摸透朱厚照的性格。这位皇帝非常叛逆,越是被言官弹劾,江彬估计就越受信任。
王渊摊手道:“那我也没法子了。”
王渊就算有法子,也不可能这个时候拿出来。
朱厚照喜欢新鲜,对人对物皆如此。江彬此刻属于最受宠的时候,谁若对江彬动手,就等于踩到朱厚照的尾巴,有些类似抢了朱厚照的新玩具。
而且,王渊终于想起江彬是谁了,就是这货怂恿朱厚照逃离京城,悄悄跑去边疆跟蒙古小王子打仗!
你不是喜欢教唆皇帝亲征吗?老子在战场上坑死你!
刚刚送走李应,仆人就来禀报:“老爷,外面有四个国子监生求见。”
这些国子监生,一个叫席春,一个叫席彖,都是王渊的座师席书的亲弟弟,如今皆在北京国子监读书。
还有一个叫箫鸣凤,浙江山阴人,是王阳明新收的弟子。
另一个叫徐景嵩,辽东人,出身于边将世家。
王渊的《数学》、《几何》和《物理》,不知不觉已经传播到国子监,这四位都是来求教学问的。
谁传过去的?
一个叫方楷的国子监生,这货出身于阴阳世家,父亲和祖父都在钦天监任职。他不好好学习阴阳术数,居然苦读四书五经,而且考上举人做了监生——阴阳户并非贱籍,长子和次子必须学阴阳术,其他子嗣可选择做其他事情,包括读书考科举。
在方楷的传播之下,北京国子监已经有了一个十多人的小团体。就跟杨慎当年组建文学社团一样,他们也在国子监组了个“物理社”,节假日便聚在一起研究相关学问。
席春、席彖、箫鸣凤和徐景嵩前来求教,获得了王渊的热情接待。
随后,北京国子监“物理社”,越来越多成员前来求学,王家大宅干脆成了他们的社团活动基地。
江彬受宠的时候,把许泰等边将也拉进豹房,势力越来越庞大。而王渊有了国子监生血液注入,学术团体力量也日渐增强,至棉花收获季节已经有三十多人!
一个在皇帝身边,万众瞩目,备受责难。
一个在朝廷之外,无人关注,默默发展。
前者一旦失势,必被群起而攻之;后者一旦得势,必将风行于天下。
梦回大明春 189【王门心学之物理学派】
城西,王宅。
实验室现在挂了一块牌匾,名曰“格物堂”。另有一处大殿,被王渊命名为“致知堂”。
杨慎最近已经不怎么来了,他学会基本知识点之后,喜欢窝在家里一个人研究,只在休沐日过来跟王渊进行交流。
杜瑾、宝朝珍已从天津查账归来,王文素也难得请假来听课。
除了王渊自己的学生之外,此刻还有三十多个国子监生、顺天府学士子,全都齐聚于王家“致知堂”。
这是王渊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讲学,他说:
“儒家有八目,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朱子云:物格者,物理之极处无不到也。知至者,吾心之所知无不尽也!”
“这就是我把此门学问命名为‘物理’的原因,就像朱子说的那样,所谓格物,是物理存在于天地之间、无处不在。我们通过观察、假设、实验、论证等途径,就能真正进行格物,从而知晓物理。知晓物理,便能致知,达到‘吾心之所知无不尽’的境界!”
“朱子云:知既尽,则意可得而实矣;意既实,则心可得而正矣。我们通过格物,研究物理,从而致知,从而诚意,从而正心。”
“心既正,才能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所以,我们研究物理,并非旁门小道,乃儒家学问之大道!”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朱子云:明德者,人之所得乎天,而虚灵不昧,以具众理而应万物者也……我们研究物理,格物致知,便是朱子所说的人之所得乎天,虚灵不昧,具众理而应万物者。”
“什么是物理?便是朱子所云,具众理而应万物!”
王渊张口“朱子”,闭口还是“朱子”,完全把朱熹当成了工具人,将朱熹批注篡改得面目全非。
但王渊这套理解方式,并不影响科举考试,因为他对四书五经、朱熹批注一字不改!他只是在程朱理学的哲学基础上,增加了一套方法论而已,从而产生的学术割裂他才懒得管。
王阳明、湛若水的心学,为啥能吸引无数明代中期的士子?
就因为程朱理学的方法论有问题,王阳明和湛若水各自提出了一套方法论!
眼前这将近四十个听众,本来只把物理视为小道,就像对待诗词、音乐和医术一样。但听到王渊的一席话,瞬间就打开新世界大门——原来格物致知便是如此简单!
朱熹说,人生来本该啥都知道,只因灵魂受到污染,才显得蒙昧愚蠢。圣人不会被污染,因此生而知之。普通人需要不断努力,通过儒家提倡的那一套进行锻炼,才能恢复自己的本来面目,让自己渐渐趋近于圣人。
问题是如何锻炼?
用君子的品德来严格要求自己,便能通晓天下至理?打坐修心,就能格物致知?
只要脑子没有读书读傻,就知道这是有问题的。
于是,王阳明就说,心外无物,心便是理。每个人生来俱备良知,只不过良知被蒙蔽,若能找回自己的良知,便能正确认识天下事务,从而达到圣人的境界。
这似乎跟朱熹大同小异,但王阳明又说,必须知行合一。知而不行是假的知道,行而不知是假的德行,知与行是互相促进的。如此就补足了漏洞,至少能让士子们有一个方向,不像程朱理学连方向都不给。
湛若水的白沙心学,虽然也是从“心”出发,但却认为心外有物,而且必须随处体认天理,用格物来认识天理,用仁(类似良知)来达到这一切。
王渊更简单直接,不要问啥是格物,问就是做物理实验!
三十多个学生听得如痴如醉,豁然开朗,有几个当场就站起来给王渊恭敬作揖。
王阳明刚收的弟子箫鸣凤,则不由皱眉道:“王学士,先生说‘心无外物’。你也是先生的弟子,为何你心外全是物?照你这个说法,倒更像是白沙心学,而非先生的王门心学。”
王渊笑道:“在我看来,心外无物,是心不为外物所羁。我们研究物理也要秉承‘心外无物’的思想,不能被任何既定思维、日常现象所迷惑。比如月亮,看似是一个圆润皎洁之物,用望远镜则看到月亮表面坑坑洼洼。月亮是物,月亮表面坑洼是理,我们应该用过正确的方法,抛开既定观念,正确认识属于月亮的理。”
王大爷若是知道自己的“心外无物”被如此曲解,怕不要提刀追杀王渊几条街。
箫鸣凤刚拜师时间不久,还没学到王门心学的精锐,居然被王渊说得哑口无言,完全不知该如何反驳。
陕西籍监生刘储秀站起来,抱拳行礼道:“王学士,你之言格物,只是格死物。而朱子所言格物,还有活物,还有仁义礼智孝之类的美德。你刚才所言格物致知,未免太偏颇狭窄了。”
诸生一听,都觉有理,等着听王渊如何解释。
王渊怎会留下如此大的漏洞,他笑着说:“儒家八目,是循序渐进的。格物、致知乃是基础,之后还有诚意、正心、修身,你所言活物和美德,都是格物致知之后的事情。”
刘储秀又问:“王学士做抛物试验是格物,难道抛物能得出孝敬父母这样的天理?”
王渊笑着说:“这位朋友,我推荐你去听阳明先生讲学。阳明先生认为,孝顺父母既是天理,也是良知,根本不用学就知道。”
刘储秀还问:“也即是说,王学士的物理,确实只能格死物?”
王渊摇头道:“当然不是。人是活物,人为什么需要喝水?为什么需要睡觉?为什么会做梦?为什么要生病?这些道理,都能慢慢格出来,只不过我们还没找到方法。我这套物理论,只是不能格出情感、道德之类的天理。”
“所以,王学士的物理还有缺陷。”刘储秀道。
王渊解释道:“我将其命名为物理,本身就着重于物。我出自心学门下,这套物理学,只是对心学的补充。若你等能够学好心学,又能学好物理,则天下之理尽在掌握!”
“原来如此,受教了!”刘储秀说。
辽东籍监生徐景嵩问道:“王学士,就算格尽死物,知道月亮长什么样子,知道车轮如何做功,又对人有什么用处呢?”
“有大用!”
王渊说:“运用物理知识,我的弟子已经改良出五锭纺车,若此纺车推行天下,则能让无数百姓受益,为大明积累更多财富。运用物理知识,还能依靠杠杆原理,验算出回回炮和火炮的抛物轨迹,让大明士卒作战时发炮更准。运用物理知识,还能更好的修筑提拔,让百姓免遭旱涝之患。运用物理知识,可以研究如何让田亩增产,令天下黎民能吃饱饭。你说,物理没用吗?”
徐景嵩服气道:“确实有用。”
河南籍监生谷高突然抬杠:“王学士所言,皆为百工事。我等士子读圣贤之书,难道格物致知,就为了当工匠吗?”
王渊反问:“你可会写字?”
谷高乐道:“王学士说笑了,我乃举人监生,如何不会写字?”
王渊又问:“你可知,有人靠卖字为生?”
谷高不屑道:“卖字为生之人,斯文扫地。”
王渊说道:“百工就如那卖字之人,而你我研习物理,则如同造字之人,怎可与百工混为一谈!燧人氏若不钻木取火,你我此刻还在茹毛饮血。钻木取火,便是物理。我等皆为燧人氏,而非给人做奴仆的烧火匠!”
谷高哑口无言,却又总觉哪里不对劲。
王渊又说:“你我当中,若有谁能使用物理知识,让天下农田亩产十石。会被讥笑为百工?会被认为是农户?不但不会,你们甚至能生而为圣,死而为神,世世代代接受香火供奉!”
这个比喻立刻说动诸生,是啊,我们乃劳心者,百工为劳力者,怎可混为一谈?
又有人抬杠道:“天下怎会有亩产十石的事情?”
王渊笑道:“如今之水田,多者亩产四石五石,秦汉之时能产这么多吗?若我等研究农事之理,即便不能亩产十石,亩产六石可耶?亩产七石可耶?亩产七石,便令天下粮食增产三分之一,能多养活三分之一的百姓。能减少多少流民?流民少了,造反的便少了,又能活多少性命?大明中兴之日便至矣!”
“说得好!”有人大声喝彩,诸生也欢呼雀跃。
当然,也有心里不服的,始终把物理学视为百工之道。他们之所以继续跟着王渊学习,只不过想借助王渊的身份而已。
毕竟王渊乃翰林院侍读学士,明年的顺天府乡试、后年的全国会试,王渊都有可能担任同考官,甚至是乡试主考官!
不管如何,从今日起,王渊的学术便有定位了,属于王门心学之物理学派!
只不过嘛,王渊虽然供奉王阳明为祖师爷,王阳明却不承认物理学派归属心学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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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回大明春 190【物理无极,吾心无尽】
箫鸣凤恭恭敬敬递上一本刊物:“先生,此为《物理学刊》,每月初一按时发行。由王学士出资创办,并亲自担任学刊总裁,物理社同仁供稿并担任编辑、校对,雇佣民间学究进行手抄。”
“总裁”一词很早就有,比如李东阳、刘健、谢迁,便是弘治版《大明会典》总裁,职务相当于总编辑。
王阳明拿起学刊随便翻阅几页,不禁哑然失笑,同时又觉得蛮有意思。
《物理学刊》的封面很简洁,就刊名四个大字。
扉页是朱熹的两句话:“物理之极处无不到也,吾心之所知无不尽也。”
至于内容,则分为两个版块——
物理小识:介绍物理小知识。第一期讲解杠杆原理,从筷子一直阐述到轱辘提水,教大家如何运用杠杆原理节省力气。
物理实验:刊载物理社成员做过的实验,各种实验五花八门,有些连小孩子都知道结果,其中却蕴含着重要的物理知识。
仅看这些内容,别说宗师大儒,便是举人秀才,都觉得王渊不务正业,根本不会联想到他在挖理学根基。
王阳明却非常了解自己的学生,感慨道:“好大的口气,好大的野心!”
“物理”这个词太大了,比“格物致知”大得多,它源自朱熹的“具众理而应万物”,乃万物之理也!作个不恰当的比喻,物理如果是烹饪,格物、致知便是烧火、煮饭。
王阳明端详着扉页来回踱步,喃喃自语道:“物理之极处无不到也,吾心之所知无不尽也。这小子真能做到应万物之理吗?”
王阳明已经从箫鸣凤那里知道,王渊对他的心学进行胡乱阐述,师徒二人的学术理论南辕北辙。
让王阳明放弃心学,那是不可能的。同样,王阳明也无法逼迫弟子,他知道王渊跟自己是一类人,撞了南墙也永远不会回头。
王阳明突然笑起来:“等元明(湛若水)从安南回来,可让这小子拜入白沙门下,他们都是体察万物而得其理。”
箫鸣凤道:“先生,弟子心中迷惑不解。”
王阳明问道:“有何迷惑?”
箫鸣凤说:“弟子觉得先生所讲很有道理,王学士所讲也很有道理。但你们二人所讲,又似乎完全背离,弟子不知道该听谁的。”
王阳明笑道:“可像王二郎宣扬的那样,一边修心学,一边学物理。心学以正身,物理以格致,王二郎也没反对致良知,也没反对知行合一啊。”
“那心外到底是有物还是无物?”箫鸣凤求教道。
王阳明开解道:“良知是造化的精灵,这些精灵,生天生地,成鬼成神,皆从此出!”
箫鸣凤脑子更晕,迷迷糊糊走出门去,怎么想都搞不明白,只能前去求教王渊。
王渊笑道:“先生所讲‘心外无物’,有些类似于禅宗,是内心不滞于物的意思,并非真的心外没有万物。一个人可以感知万物,认识世界的真相,最后反视自己内心的良知。至此,我心便是世界,世界映照我心,从而达到圣人的境界。”
“原来如此,”箫鸣凤恍然大悟,又问,“那先生的一席话是什么意思呢?什么造化,什么精灵。”
王渊解释说:“良知是心,为造化所出,因此造化高于良知,是世界万物之本源。你可以这样理解,我们物理研究的万物,便是天地造化所生。我们研究物理,也是在探求天地造化,跟先生的致良知没有冲突。造化在上,物理在外,良知在心,三位一体,如是而已。”
箫鸣凤犹如被闪电劈中,瞬间感觉自己悟道了,恭恭敬敬给王渊行弟子礼:“师兄不愧为先生门下首席弟子,于心学一道,胜我百倍矣!”
王渊也是突然想通的,原来物理跟心学可以互补。
想必王阳明故意讲得神神叨叨,让箫鸣凤被迫向王渊求教,那段话就是专门说给王渊听的!目的很简单,让王渊在探究万物的同时,千万不要迷失自己的本心,不要被外物把自己的本心扰乱了。
有了王阳明的补充,物理学派从今往后,可以堂堂正正说自己是心学流派。
……
黄家。
黄峤也弄到一本《物理学刊》,是从杨慎那里借来的。
杨慎这段时间虽然也参加文学聚会,但露面的次数比以前少得多。朋友们不断询问,才知道杨慎痴迷于物理,于是大家都对物理非常感兴趣,想搞明白到底什么玩意儿能把杨慎迷成那般模样。
于是乎,丽泽会成员纷纷研读《数学》、《几何》和《物理》。
初次接触,便有九成以上丽泽会成员放弃,只有寥寥两三个人觉得蛮有意思,黄峤便是其中之一!
黄峤对于四书五经不在行,连个举人都考不上,跟着杨慎厮混一段时间,诗词歌赋倒是大有进展。没成想,他居然有不俗的数学天赋,随即又对物理兴趣备至。
“兄长,你在忙些什么呢?这几天都不出门了。”黄峨跑进来问。
黄峤说:“研究物理。”
黄峨好奇道:“格物致知?”
“对。”黄峤点头说。
黄峨顿时笑起来:“你就对着一本书格物致知?”
黄峤翻回《物理学刊》的扉页,指着那两行字说:“朱子有云,物理之极处无不到也,吾心之所知无不尽也。只要精通物理,则可知天地奥妙。”
“那你是怎么精通物理的?”黄峨问。
“观察,推测,实验,总结。”黄峤道。
黄峨总感觉大哥神经兮兮,似是犯了癔症,但说话又极有条理,不像已经变成傻子的模样。
黄峤叹息道:“可惜家中条件有限,只能从上看别人做实验,难以自己用实验进行验证。唉,为何创此物理学派者,偏偏就是他王二郎呢?”
“王二郎?”黄峨顿时来了精神。
“就是他,物理学一道,乃王二郎所创,”黄峤摇头说,“他拒绝了咱们家的提亲,我可拉不下脸上门求教。”
黄峨噘嘴道:“谁说他拒绝了,只是没有父母之命,暂时不好答应而已。”
“你呀,还帮着他说话!”黄峤怒其不争。
黄峨问道:“兄长,能教我学物理不?”
黄峤扔给妹妹三本书:“自己看!”
《数学》和《几何》都有刻印版,内容比较完整,只是缺了微积分而已。《物理》就只有手抄本,而且各种手抄本皆不同,抄录时间越往后就内容越多。
黄峤手里的三本书,全是手抄本。他自己懒得抄,花钱请人抄的,反正也没费几个钱。
黄峨拿到书后立即观看,刚开始感觉很枯燥,若非作者是王渊,她才懒得再翻呢。硬着头皮、耐着性子,黄峨苦学半个多月,终于开始沉迷到数理世界中。
嗯,兄长既然羞于求教,那我便帮他去学习——黄峨给自己找了很蹩脚的理由。
一个未出阁的大家闺秀,跑去别个男人家里求学,传出去肯定被人说风凉话,但黄峨还真就戴着面纱去了。
“老爷,有位姑娘前来求学,说想学习物理知识。”仆人进来禀报。
“快请!”王渊顿时大喜,自己的传道事业很有效果啊,居然把女人都主动吸引过来了。
梦回大明春 191【黄小妹】
夏婵望着前方的宅门,眼睛里写满了兴奋,却扭捏劝阻道:“小姐,男女授受不亲,便是说话都得注意分寸,更何况私自到外面求学。咱们……咱们还是回去吧,夫人知道了肯定要怪罪,而且老爷好像也快回京了。”
黄峨心中忐忑,嘴皮子却硬:“宋姐姐千里拜师都不怕,我们京中求学有什么可怕的?”
夏婵说:“宋姑娘是蛮家女,没那么多规矩。小姐是汉家闺秀,可别被宋姑娘带坏了。万一这事传出去,今后小姐可怎么嫁人啊?”
“反正我也没想着嫁给别人。”黄峨确实被宋灵儿带坏了,换成以前可没这么大胆子。
宅门再次打开,门子恭迎道:“两位姑娘请进!”
夏婵抓住黄峨的手臂往后扯,自己却踏前半步往里看,嘴上还说:“小姐,现在反悔还来得及,进去之后可就没有回头路了。”
黄峨哭笑不得,啐道:“什么叫没有回头路?说点吉利话!”
主仆俩被一路领去格物堂(实验室),黄峨目不斜视,夏婵却四处张望。她们以前拜访闺蜜,也曾去过其他官宦府邸,但专访男子还是头一遭,这一切都让夏婵感到无比新鲜。
“王二郎家的宅子好大啊!”夏婵惊叹道。
在北京城里,勋贵们的宅院面积较大。那都是朱棣赏赐的房子,当时城中居民还很少,房子可劲儿的往大了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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