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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回大明春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王梓钧
当然,前来投靠王渊的时候,宁搏涛不承认自己是强盗,非要说自己是江湖豪侠。他从湖州拉来三位商贾卖货,又招来数十个太湖水匪,如今全都在王渊账下听用。
“辛苦了。”王渊点头微笑。
宁搏涛跟着笑了笑,心头却有点发憷。
这位总督的手段实在阴损,宁搏涛以前做梦都想不到,刑讯逼供还能这样玩的。疲劳审讯到最后,赵一刀、林胖子二人,直接昏睡过去,用针都扎不醒。
王渊翻开整理好的供状,面色不怒不喜,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
“林昭,字光德,幼读书,未曾进学,世代务农,定海县清和乡下梁村人士。正德二年,行贿定海县主簿,担任县衙差役(不拿俸禄那种)。正德五年,献妹与宁波市舶司下辖官牙孔目吴正为妾,因得市舶司牙行差事,借征发徭役的权力,鱼肉乡里。半个月前,妹夫吴正找上门,逼他到杭州雇人烧毁货栈。此事,似乎是牙行主事王臣所指使。”
“赵一刀,本名赵洪,自幼失怙,少年丧母、丧兄、丧妹。曾流落衢州为盗,性格阴狠,睚眦必报。三十岁还乡,定居杭州,只是厮混,不曾娶妻。与林昭乃旧识,受其所托,逼迫常三贵火烧货栈。”
两人的供述,有用信息就这些。
王渊将供状缓缓放下,叫来神机营一位旗官:“立即带人去宁波,着令知府抓捕宁波官牙孔目吴正!你全程跟着,别泄露消息,防止吴正被人灭口。”
“是!”
这位小旗即刻带兵赶往宁波。
几天之后,消息传回,宁波官牙孔目吴正已死去多日,似乎是畏罪自杀。
线索就此断了!
“定是张永暗中指使,宁波市舶司提督太监还没那么大胆子。”何瑭推测道。
王渊问:“何提举对张永有多少了解?”
何瑭说:“贪婪,胆大,惯会逢迎,与陛下潜邸旧臣皆有私交!”
朱厚照的东宫班底,如今要么在内阁,要么在六部和科道。除去致仕和丁忧的,混得最差也是从三品,太监张永居然跟这些人全都有交情。
内有皇帝宠幸,外有文官帮助,这厮还提督三边,手里握有一万京营。并且,张永还结交了不少勋贵,里里外外什么都占齐了。
便是明知此人破坏开海,王渊都拿他没办法。
在没有确切证据的情况下,王渊就算找皇帝打小报告,张永也能推得干干净净,把宁波市舶司提督崔瑶扔出来顶锅便可。
“慢慢来吧。”王渊不怒反笑。
这是个青史留名的太监,而且属于美名。
诛刘瑾,灭钱宁,平定安化王叛乱,指挥剿灭刘六刘七,提督三边防御蒙古,还发新钱禁止私铸……此类功劳很多,有些是张永亲自做的,有些是他分润功劳,但总体而言属于有作为的太监。再加上他又帮了许多文官,编史的时候自然要可劲儿吹捧。
但这家伙在正德年间,可没啥好名声。照样贪污霸道,在京郊大肆侵占土地,把府库银子几千两几千两的往自己家搬,遭到的弹劾不比王渊更少。
何瑭吃了一口西湖醋鱼,就着小酒笑道:“你心里记恨张永,他还记恨你呢。几大市舶司提督太监,全是张永的属下,开海还不让太监插手,这等于抢他多少银子?若是答应让太监提督杭州市舶司,张永保证是最支持你开海的!”
王渊哈哈大笑:“我这是把太监和文官都得罪了?”
何瑭说:“你且看着吧,一旦开海成功,张永必定出来摘桃子。什么文官不可信啊,还得皇帝家奴监管啊,说不定到了哪天,杭州市舶司也被张永捞去。”
“若到那时,我也当学朝中诸公,每个月都辞几次官打发时间。”王渊乐道。
不是王渊看不起太监,是太监特别能折腾。
嘉靖皇帝那么不信任文官的家伙,也陆续撤回各地镇守太监,真正原因便是那些太监搞得皇帝都看不下去。
各地镇守太监,若有兵事,则派御马监太监担任,主要职责是平叛安民,结果往往贪墨粮饷还鱼肉百姓。地方若无兵事,则派御用监太监担任镇守,主要职责是给皇帝搜罗“土特产”,这就玩得更肆无忌惮了,经常是把百姓逼得揭竿造反。
“此物甚好,”何瑭指着西湖醋鱼,开玩笑道,“我都想贪些银子,能天天吃这醋鱼。”
王渊笑问:“金提督(金献民)还算配合吧?”
“太配合了。他这市舶司提督,跟撞钟和尚差不多,什么事情都不管,市舶司事务由我全权做主,”何瑭啧啧感叹,“三四十艘船,出海关税就收了四万多两,这还不算卖海引的收入。每年上交户部的税银,必在百万以上(不计分给皇帝和三司的银子)!”
王渊打趣道:“户部石尚书,拿到百万两税银,会不会骂我与民争利?”
“哈哈哈哈!”
何瑭大笑不止:“他怕是盼着你多争些利回去,户部库房穷得都跑耗子了。”
王渊讥讽道:“那就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呗,一边花我赚的银子,一边骂我不守皇明祖制。”
何瑭说:“每年若能交给户部二百万两,说不定就把石尚书的嘴巴堵住了。”
“呵呵,堵住嘴巴,”王渊突然冷笑,“这张永派人放火,恐怕还有内阁掺和,指不定是谁给他出的馊主意!”
“你是说梁叔厚(梁储)?”何瑭问道。
王渊笑道:“哈哈,瞎猜的,吃鱼吃鱼。”





梦回大明春 317【张璁回杭】
福清薛氏,先祖为薛仁贵之孙,在福建生息繁衍已逾千年光阴。
至成化年间,福清薛氏,发展成福建最大的海商!
很不凑巧,福建最大的海盗严启盛,当时把隔壁的月港作为老巢。严启盛与官府的恩怨纠葛,掀起一场声势浩大的禁海行动,福清薛氏也因此被朝廷盯上。
结局是薛氏族长,被福建按察副使何乔新逮捕,罪名为通倭谋反,捉而杀之。
几十年过去,薛氏再度崛起,拥有海船无数。
宁波几大家族拖时间,张璁懒得在那儿瞎耗,亲自到福清与薛氏接触。
福清有个私港,直接就叫“薛港”,可见薛氏在本地的影响力之大!
来到薛氏庄园外,张璁递上拜帖,交给门子说:“烦请通报,浙江总督府属员张璁来见!”
片刻之后,门子回来:“张相公,真是不凑巧,我家老爷今天不在。”
“那我明日再来。”张璁道。
门子直接回答:“恐怕这两个月,我家老爷都不在家。”
吃了闭门羹,张璁只能败兴而走。
负责沿途保护张璁安全的,是一个神机营旗官,叫做牟晟。牟晟愤然道:“张相公,这薛氏也忒无礼了。已经明说是浙江总督属员,他竟敢闭门不见,简直不把王总督放在眼里!”
“浙江总督,管不了福建的官民,”张璁回头看了一眼薛府大门,感慨说,“看来,这福建海务,比想象当中的水更深!”
牟晟问:“那再找别家?”
“不着急,我去拜访一位故友。”张璁说。
张璁虽然考了十八年进士不第,但他的朋友却很多,福建右布政使姚镆便是他的故交——浙江老乡,关系不铁,能说上话而已。
折身前往福州,张璁递上拜帖,等候半个时辰,终于见到姚镆。
“晚生张璁,拜见姚前辈!”张璁拱手下拜。
姚镆比张璁大十岁,姚镆以前游学时,曾与张璁有过一段交情。只不过嘛,二十多年过去,他早把张璁搞忘了,拿到拜帖想好半天都没回忆起来。
毕竟是同乡士子,而且还是个举人,姚镆表现得很亲和,拱手还礼道:“秉用无须多礼,快请坐!”
张璁闲拉一番家常,说起当年的交游,姚镆终于有了些许印象——原来此人是我考中进士以前认识的。
姚镆稍微热情了些,问道:“秉用是来福建游学?”
张璁盯着姚镆观察,答道:“晚生现为浙江王总督幕府,此番来闽,是寻海船办理开海事宜。”
姚镆的表情迅速冷淡,但没有直接赶人,反而支招道:“恕我直言,你在福州是找不到船的,最好去漳州、泉州那边看看。须小心行事,否则有丧命之忧!”
“多谢前辈!”张璁感激道。
姚镆,清官一枚,名满天下。
真清假清无所谓,他是福建的官,浙江总督管不着,姚镆自然也犯不着得罪王渊。甚至可以暗中指点几句,帮些小忙做足人情,今后指不定哪天就能用上。
姚镆笑道:“我去年初,还在贵州当按察使,对王总督的大名可是如雷贯耳。无论身居何职,只要在贵州当官,必须去王家拜会一番,否则就是对贵州父老的不尊重。此非王家跋扈,而是贵州官民,对王家敬重爱戴。王氏在贵州修桥铺路,造福一方,便是土人都信服有加。”
“原来如此,”张璁附和一番,代王渊互相吹捧,“姚前辈清名满天下,亦为我辈楷模。”
姚镆非常受用,捋胡子道:“天下人抬举而已。”
张璁旁敲侧击又是一阵打听,终于明白了,福州的海商和海盗,早就悉数被福州市舶司和福建三司控制!
别看福清薛氏海船众多,其实被福州市舶司拿捏得死死的。至少六成以上的出海利润,必须分给市舶司和三司官员,否则就是被灭族的下场!
谁让福清薛氏沿袭千年,却在明代不出进士呢?
几十年前,福建按察副使出手,就把薛氏族长给杀了,还扣个通倭谋反的帽子。薛氏家产被抄走许多,而且从此之后,彻底沦为地方官员的打工仔。
张璁拜别姚镆,立即动身去泉州。
泉州曾是福建最繁华的港口城市,但在明朝非常不受待见。
因为泉州有个大海商蒲家,不但在宋末杀戮南宋宗室,还在明初武装叛乱十年之久。
到永乐年间,泉州市舶司名存实亡。
朱棣任命的泉州市舶司太监,都是不去泉州赴任的,直接把府邸建在福州。
于是就出现异常扯淡的现象,外来商船必须在福州办理朝贡手续,再前往泉州登记报备,然后再回福州做买卖。如此折腾,持续近百年之久,泉州市舶司才终于变成福州市舶司(前文出现泉州市舶司有误)。
正德年间,泉州海上走私,主要在同安、惠安、晋江三县,走私港口有浯屿、蓬城、崇武、安海、安平。
张璁在旗官牟晟的护送下,把泉州五大私港走了个遍。
一番许诺,成功说服几家海商,大小海船四十余艘,偷偷从泉州驶往杭州跟王渊接触——泉州被福州抢生意太厉害,而且属于官府重点打击对象,他们早就盼着能被官方接纳。
继续前行便是漳州,这里属于海盗的天堂。
仅在诏安县,就有南澳、走马溪、梅岭、龙溪、海沧、月港等诸多走私港口。在这里,海盗跟海商很难区分,他们并非士绅大族,以商贾和贼寇居多。往往几家合起来一起出海,东至日本,西走南洋,哪里都有这些人的影子。
这些家伙对官府无感,不愿招惹,也不愿归顺。
张璁把口水都说干了,总算说服两家海商,共出十八条船前往杭州。这是去打探行情的,如果今年去日本能大赚,明年肯定有更多商船跟进。
张璁在福建跑了一趟,功劳卓著,空口说来六十一艘海船!
当张璁回到杭州时,王渊亲自迎其入总督府,又招来何瑭、常伦、桂萼、张钺、唐伯虎等人陪同宴饮。




梦回大明春 318【总督军务威武大将军总兵官】
总督府。
供桌上的冷猪头,已经被土地爷品尝过,王渊让厨子拿去做卤菜。
傍晚,卤猪头切来,掌灯置酒小酌。
张璁与王渊对坐,突然说:“总制,我此去漳州,听到一个不知真假的消息。”
“什么消息?”王渊笑问。
张璁给王渊满上一杯,又给自己倒酒说:“有一伙红毛鬼,自泰西之地而来,已经霸占了满剌加(马六甲)。漳州走南洋航道的海商,称这些红毛鬼为佛郎机人,他们每每带来无数香料,在广州进行私下交易,据称获利不菲。”
佛郎机?
是葡萄牙还是西班牙来着?
王渊有点记混了,分不清到底哪国,反正不是西班牙就是葡萄牙。
“你怎么想的?”王渊问。
张璁吃着卤猪头说:“派人去广州,将佛郎机人招来,令其在杭州做生意,征其重税必能获得大笔银两。广州那边,按例征税两成,其实征税超过三成,杭州若只征两成半,那些佛郎机人肯定愿意过来。”
王渊说道:“广州征税,不分货物种类。我们应该区分对待,于国于民有利的商品,关税稍微征得低些。用于享乐的奢侈之物,则必须课以重税!”
“此法甚好。”张璁赞道。
郑和下西洋的时候,带回来许多胡椒。由于朝廷垄断海洋贸易,胡椒成为奢侈品,而且故意压着慢慢卖。导致胡椒在上岸之后,从官方牙行卖给民间商贾,再由民间商贾卖给百姓,官方牙行都能获利十倍,而民间商贾也能获利数倍!
可以想象,郑和为朝廷赚了多少银子,而那胡椒的价格又是怎样吓人。
葡萄牙人欧维治,其实早在正德八年,就已经坐船抵达珠江口。欧维治虽然没被允许登岸,但还是卖光了货物,并且获得巨额利润。他的儿子染病死去,就地葬在屯门澳。几年后,欧维治也被朋友葬于屯门澳,父子俩在中国的地府团聚。
两年前,葡萄牙人皮雷斯,根据欧维治以及在马六甲经商的中国人提供的资料,写成一书《东方志》。此书很快传回欧洲,与《马可波罗游记》齐名。
半年前,意大利籍葡萄牙船长贝莱斯特莱罗,再次来到屯门澳交易,获利……二十倍!
从马六甲到广东,被征收三成关税,竟然获利二十倍。
当然,这属于特殊情况,只因葡萄牙人手中,有从西方运来的稀缺物品。
张璁就着卤猪头,又喝了一杯:“我听说,广东私港遍地,只要抽分关税,三司都懒得去管。广东的海,已经开了一半!”
“剩下那一半,怎么可开不完。”王渊遗憾道。
两广总督陈金、广东左布政使吴廷举,都是主张开征海关税收的,也是主张“半开海”的官员。
啥叫“半开海”?
允许外国商船来中国贸易,趁机课以重税。同时,禁止中国商船出海,选择性严格执行海禁祖制。
并且这种“半开海”,导致广东市舶司提督太监,跟广东三司官员争斗不休。太监想让市舶司收税,文官想让三司收税,刘瑾当权时太监获胜,刘瑾死后海关税收被三司把持。反正不管如何,都跟户部无关,税银绝对不可能上交中央。
广东的屯门岛(大屿山),已经被葡萄牙人称为“贸易之岛”。从吕宋、渤泥、安南、东埔寨、占婆、日本、琉球而来的商船,挤满了屯门澳海面,广东地方官员在收税之后,对此视而不见,完全不知道海禁为何物。
张璁说道:“等船队从日本回来,就该借信风走南洋了。到时候,我打算搭乘海船,先去一趟屯门岛,邀诸国商船都来杭州贸易。再去一趟满剌加(马六甲),探知一下佛郎机人的虚实。满剌加乃我大明藩属,竟不知不觉间,被这佛郎机人灭国,佛郎机必为南洋大患!”
王渊随口瞎编道:“我亦听海盗说,佛郎机人船坚炮利,而且还有一物名为番薯。番薯不择土地,瘠田亦可成活,而且产量惊人。若得此物,推种于中国,可活万民矣。”
“竟有这等物事?那我定要留心。”张璁半信半疑。
其实王渊也不知道,红薯究竟是哪年传到亚洲的,反正去打听打听也没啥损失。
……
前后四批商船,共一百一十余艘,由杭州出海前往日本。
杭州市舶司,抽得关税十三万两。
另外,卖海引文书(海贸许可证,有效期五年),得银五十二万五千两。大部分都赊欠着,海商们说赚了钱再给,王渊为求顺利开海一口答应。
这些钱不算什么,今后会越来越多。
一旦送去京城,保证把朱厚照乐疯。便是户部尚书石玠,估计也得拿人手短,跟王渊说话不敢再那么大声。
石玠已经快疯了,满朝文武也快疯了。
皇子、皇女顺利活过百日,皇子取名朱载堻,皇女取名朱璇祯。
九月底,选取黄道吉日,立朱载堻为太子,封庄妃为皇贵妃。
然后,幺蛾子就来了……
十月初,朱厚照在江彬的陪同下,偷偷从得胜门离京。梁储、蒋冕、毛纪等人问讯,连忙骑马追赶,在昌平终于把皇帝追上,跪地哭谏皇帝回驾。
朱厚照不听,直奔居庸关而去。
巡关御史张钦拒绝开门,因为朱厚照手续不齐,没有随身携带通关文书。朱厚照自知理亏,只得返回京城。
又过数日,张钦外出巡视,不在居庸关。朱厚照立即出城,守关将领不敢违抗,只得开门放行,同时派人飞速入京报信。
“什么?陛下又跑了!”梁储大惊失色。
阁臣们面面相觑,只得尽力隐瞒,然后派人追回皇帝。
追不上,皇帝跑得太快,一溜烟儿的已经到达宣府,自封“总督军务威武大将军总兵官”,并以此为名传令各边镇。
跟史书记载的不一样,朱厚照抵达宣府之后,没有大兴土木营建“镇国公府”——打败蒙古小王子,朱厚照才自封镇国公,说他在宣府建镇国公府纯属扯淡。更没有寻欢作乐,索要官民妻女;也没有残害百姓,逼得当地民不聊生。
正相反,朱厚照在宣府安顿下来之后,立即开始整顿军队、严肃军纪。又频繁调动边地将领,贬谪那些不合格守将,从各地调来能打仗的将军。
接着是清查士兵数量,尽可能补充兵员,勒令户部赶紧运来粮草。
然后是清查官方牧场,搜集可用战马,整编骑兵部队。
反正,一切为了跟蒙古小王子打仗。
因为皇帝亲自坐镇下令,大明边境军务迅速好转,就连贪污克扣都变得收敛起来。
江彬也是个狠人,为了打仗立功,以身作则变得无比“清廉”,也要求各地将领必须认真负责。谁敢不听话,皇帝在呢,直接撸掉完事儿。
可惜啊,也就一阵风。
等把仗打完,皇帝离开边镇,不管输赢如何,军队都会变回老样子。
同时,由于皇帝不在京城,朝政由内阁、六部与司礼监把持。
内阁、六部和司礼监张雄疯狂揽权,张雄更是肆无忌惮贪污。整个朝堂一塌糊涂,王渊在杭州开海居然没人管了。




梦回大明春 319【钱塘观潮】
八月十五。
王渊带领诸多商贾,于孩儿街北天妃宫,简单拜祭妈祖娘娘。
之所以简单拜祭,是因为官方有明确的祭祀日期,平常时候搞大型祭祀是违制的。
国之大事,在祀与戎。
在古代祭祀神灵,属于非常敏感的事情。若王渊敢胡乱大祀天妃,后果比妄杀浙江都司还严重,甚至可以被扣上谋反的帽子。
“拜!兴!”
“再拜!兴!”
“三拜!起!”
王渊上前给妈祖敬香,随即商贾们也陆续敬香,最后当着天妃娘娘的面立誓结约——
“护国庇民妙灵昭应弘仁普济天妃娘娘在上,吾等官民于此立誓共结牙行……当奉公守法,利国济民,恪守行规,守望相助……”
“杭州牙行十八规如下:”
“其一,杭州十大牙行,应严守《大明律》,严守杭州市舶司规定,不得收售粮食、铜铁等违禁物出海……”
“其二,海陆商民一视同仁,倘海商买贱卖贵,则行商必致亏折,且恐有鱼目混珠之弊,故各行商与海商相聚一堂,共议货价,私自售货,十行共责之;”
“其三,他处商贾来杭与海商交易,应与本行协定货价,俾得卖价公道,有私自定价或暗中购入者,十行共责之;”
“其四,货价议定之后,不得以次充好,有以劣货欺瞒海商者,十行共责之;”
“其五……”
在连续一百多艘商船出海之后,江浙两地商贾终于彻底信服。就连宁波那些望族,都不得不跟进,终于议定了共建牙行之事。
一共四十六家商贾,合资入股十大牙行,其中就包括王渊弟子的父亲黄崇德。
建立牙行的初衷,当然是维持收货、卖货秩序,一定程度平衡货价波动。同时,这四十六家商贾,都是王渊精挑细选的,他们结成利益共同体之后,势必努力维持杭州开海局面,不至于让王渊一个人顶着海禁压力。
陆商多,海商少,今后的竞争将日趋激烈,牙行也是为陆商说话的。
咱们举个例子,弘治十年,日本贡使在宁波收货。因为官牙定价太高,宁波大族的定价也高,于是日本贡使联络普通牙人买货。
一个姓朱的以超低价接单,包揽日本贡船货物,结果赔本一千多两,而且货物还没收齐。交不足货咋办?这人将自己的儿子,塞到货柜中给日本人送去,以亲子抵货!
这个被用来抵货的儿子,名叫朱缟,在日本改名宗素卿。乃嘉靖朝争贡之役的两大主角之一,直接导致嘉靖朝禁海,引发沿海数省地区倭乱。
杭州十大牙行设立之后,只要严格执行行规,就不会再出现跟海商做生意还赔本的事情。一旦出现私下交易,必须严厉打击,不让那些小牙行扰乱市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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