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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回大明春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王梓钧
整顿光禄寺之后,王渊又整顿太常寺和鸿胪寺,再次逼得两位寺卿辞官,前后查处从九品以上官员近百个。
尚膳监提督光禄太监梁恩,随便送还侵占的厨役,还主动退还大量脏银,依旧被王渊连发五封奏章弹劾,最后被朱厚照扔去守皇陵。
如此一番整顿,不但三寺吏治一清,而且每年可节省十万两开支。
文武百官吓得要死,再不敢向礼部管辖的衙门伸手,更不敢因为王渊处置了他们的子嗣说什么。
与此同时,大量科道言官,对王渊的印象为之一改,不再把他视为佞臣,而是认为王尚书乃清廉干臣。
这些科道言官,很多其实都特别可爱,他们真的饱含一腔热血。
就拿御史方凤来说,这家伙干得最离谱的事情,是在嘉靖初年弹劾自己的亲哥哥。原因嘛,是他哥哥依附张璁和桂萼,而他觉得张璁、桂萼都是投机恶徒。
这种做法,是在帮杨廷和冲锋陷阵,但你觉得他是杨廷和的党羽?
非也,杨廷和的兄弟杨廷仪,就是被方凤弹劾到辞职的。而方凤在弹劾亲哥之后,又自己弹劾自己,因为他的做法有亏人伦。
是不是操作很骚?
先弹劾杨廷和的弟弟,再弹劾杨廷和的政敌,把自己哥哥弹劾了又弹劾自己,人家绝对没有任何私心啊!
当然,在外人看来,那就是一条疯狗。





梦回大明春 495【言官盛宴】
“混账东西!”
黄峤趴在地上瑟瑟发抖,黄珂抡起棍子暴打长子。
黄峤是黄珂第一任妻子所生,聂夫人作为续弦,虽然不是很心疼,但也得出面劝劝:“老爷,随便打几下就行了,你这样会把峻卿打死的。”
黄珂暴怒道:“打死了才好,黄家的老脸,都被这逆子给丢尽了!”
“啊……唉哟,”黄峤哭喊道,“父亲饶命,儿子再也不敢了,你就饶儿子这一回吧。”
黄峤的妻子顾氏,跪在旁边不停抹泪,苦苦哀求说:“公公息怒,儿媳还有些陪嫁物什。不管是妆田还是首饰,都变卖了给峻卿补亏空,峻卿死了我们娘仨可怎么活啊!”
黄珂只当没听见,又打了十多棍。他老迈体衰,累得气喘吁吁,把棍子扔给家仆,喝令道:“继续打,打死勿论!”
家仆哪敢真把大少爷打死?高高举起,轻轻拍下,黄峤非常配合的继续大叫。
这一出好戏,皆因王渊而起。
王渊清查了三寺厨役,又开始清查采买费用。
但是,光禄寺等衙门的采买工作,不属于礼部的管辖范围,这东西是跟户部挂钩的。于是王渊就联系岳父黄珂,礼部和户部联手清查。
黄珂派人彻查之前,把儿子黄峤叫来询问情况,随便一问就瞬间“父慈子孝”。
黄峤是国子监生,因为科举无望,只能等着补缺,被分配到工部担任正九品副提举。多年过去,慢慢熬资历升迁,如今已转为光禄寺良酝署署丞,是负责给京城各衙门(包括皇宫)供应酒水的从七品官员。
光禄寺的主要物资,由地方或特殊役户提供,比如菜户每年都得给光禄寺种多少菜。但总有物资不足的时候,于是就要请户部拨款采买,谁都知道采购油水足? 官吏们怎么可能放过?
负责采购的主官? 只把价格翻倍虚报。到黄峤这一级,采买报价已经翻了四倍? 而他下面的官吏还要层层虚报? 最终采买价格,将在市价的五倍到十倍之间。
父子二人的对话如下——
黄珂问:“你贪了多少采买钱?”
黄峤说:“不多? 当署丞两年,只到手数百两银子。”
黄珂勃然大怒:“我黄氏乃遂宁大族? 家有良田无数? 你竟贪这区区几百两?你能不能有点出息!”
黄峤道:“儿子不能吃独食,层层官吏经手,不敢贪得太多,几百两已是极限了。”
“你还嫌少?”黄珂气得更厉害。
黄峤连忙解释:“儿子并非此意? 是说人人皆贪? 不贪便会被同僚排挤。”
黄珂怒道:“放屁,你爹是户部尚书,你妹夫是礼部尚书,谁吃了豹子胆敢排挤你?你自己经不住诱惑,别把罪责推到别人头上!”
于是? 家法伺候,棍棒底下出孝子。
一顿暴打之后? 黄珂怒气稍减:“贪了多少,从家里支银子补上? 你自己供认罪行辞官吧!”
“是。”黄峤只能答应。
黄珂说:“我教子不严,也得上疏请辞。”
黄峤惊道:“父亲? 不必如此!”
历史上的黄珂? 因为被排挤到南京? 几年前就该郁郁而终了。因为王渊的关系,他不但没受梁储排挤,反而扶摇直上做了户部尚书,心情愉快自然活得更久。但终究是老了,七十多岁的人,这两年身体更不佳,正好趁着这个机会请辞。
辞职之前,黄珂打算干一票大的。
京城各衙门,但凡涉及采买工作,大部分归户部和工部管辖。
黄珂联合工部尚书李鐩,开始整顿采买事务,顿时把各部门搞得鸡飞狗跳。
黄珂已经七十好几,李鐩也快八十岁了,两位尚书既然决心辞职,那还有什么可顾忌的?再加上王渊扛着压力,清查工作迅速进行,谁敢阻拦就等着被弹劾吧。
一个月下来,请辞、罢官、丢官、下狱者,包括杂官和吏员在内,一口气处置了两百多人。
“这王二郎真是……真是无所畏惧啊!”毛纪只能感慨,他有个门生也丢官了。
杨廷和苦笑道:“拦不住,也没法拦。黄鸣玉(黄珂)的长子,还有王若虚的两个学生、一个乡党,这次都因采买渔利而罢官。如此大公无私,还能指责他们排除异己不成?科道言官,闻风而动的不知多少,现在已经不止是采买一事了。”
礼部清查厨役和工作餐,户部和工部联手清查采买,旬月间丢官下狱者无数,科道言官们又岂能落后。
六科给事中和御史们,趁机大肆弹劾贪腐官员,从勋贵、太监到文武大臣,全都成了言官们的弹劾对象。把杨廷仪弹劾到辞职的那个方凤,这回直接弹劾张永和谷大用,又弹劾皇贵妃的兄弟侵占民田,生怕自己得罪的权贵太少。
本来只是礼部清查三寺,现在被言官推向高潮,整个官场都被搞得风声鹤唳。
“二郎,快收手吧,朕都快被烦死了!”朱厚照对此非常无奈。
此事因王渊而起,张永竟不敢拦截奏章,把那些弹劾奏疏全递给皇帝过目,而且故意把弹劾皇贵妃家人的举报信放在最上边。
张永和谷大用同时请辞,想要告老归乡,纯属以退为进。
皇贵妃也把兄弟叫来,亲自训斥一通,侵占的民田也退回去大半。
如此,言官们还不消停,弹劾奏章越来越多,把朱厚照气得想骂娘,终于忍不住把王渊叫到豹房训话。
王渊苦笑:“臣也收不住啊,那些言官可不听话的。”
朱厚照又问:“户部和工部两位尚书请辞,这是怎么回事?”
王渊答道:“两位老先生是真想致仕,他们年老体衰,只求归乡安享晚年。”
朱厚照气得发笑:“他们想辞官,索性就在辞官之前,把官场搅得鸡飞狗跳,给自己换来铁面无私的清誉?”
“大概……是吧。”王渊只能说。
黄珂和李鐩,确实因为清查采买,瞬间得到恐怖的官场声誉。至于从中得罪多少人,关他们屁事儿啊,两人都铁了心辞官,拍拍屁股走人就可以了。
特别是黄珂,把自己亲儿子都办了,此事肯定能被写进史书。
翌日,朝会。
朱厚照亲自打招呼:“诸科道官员,汝等奏章朕已知悉,就不要再重复进言了。”
方凤出列道:“陛下,弹劾不法,乃言官之本职。尚有贪官污吏没受处罚,臣等又怎么视而不见?臣已获悉,大杨阁老(杨一清)之次子,在云南鱼肉乡里多年,破家者无数。十年前被御史弹劾,此人非但没有被法办,如今还做了地方官员,请着令地方按察司查实!”
好嘛,皇帝都劝不退,这货顺手又把杨一清得罪了。
杨一清只能出列,脱下官帽,跪地说:“臣教子不严,请辞回乡养老。”
“不允,”朱厚照气得脑袋冒烟,指着方凤说,“你这沽名钓誉之辈,不得再留任京城,随便去哪里当知县吧!”
这话捅了马蜂窝,一堆科道言官齐刷刷出列。
“陛下不可,风闻奏事,乃御史之职,怎么因言获罪?”
“陛下贬谪方御史,请拿出个罪名来!”
“陛下自废耳目,社稷危矣!”
“……”
朱厚照被吵得脑子都快炸了,让朝会司仪官整顿秩序,清净之后才说:“擢升方凤为广东按察佥事,此事不要再议。”
这是给方凤升官了,而且升得很远,扔去广东眼不见为净。
言官们终于没二话,纷纷回归班次。
方凤却跪着不肯起来:“臣不敢受此重用,请陛下彻查大杨阁老之子!”
杨一清只能附和:“请陛下彻查犬子。”
“查查查,让地方按察司去查。”朱厚照烦躁不已。
眼见方凤突然升官,又有一个御史出列:“陛下,臣弹劾……”
朱厚照猛地起身大喝:“不许再说!”
那御史不管不顾:“臣弹劾毛阁老次子毛渠,此人收受官员贿赂,借其父之职权,替人行升迁之事。吏部员外郎费诨,亦为毛阁老的门生,费诨与毛渠狼狈为奸,不知胡乱擢升了多少地方官员!”
毛纪也只能出列:“陛下,臣教子不严,请求告老归乡。”
朱厚照大怒:“把这厮拖出去打板子!”
那御史喊道:“陛下便将臣打死,臣也要弹劾到底!”
“陛下!”
无数言官又涌出来,把朝堂吵得跟菜市场似的。
朱厚照一怒之下,气得直接离开,之后整整两个月没来上朝。
黄珂和李鐩的辞职信,朱厚照也故意不批准。这两位老臣搞出的烂摊子,朱厚照可不想他们拍拍屁股走人,就留在京城受文武百官的白眼吧。
王渊全程不说话,表示与自己无关,反正头疼的又不是他。
此事最大的收获,就是王渊发现一个能臣。能迅速解决厨役问题,全靠光禄寺左少卿宋沧,此人虽是杨廷和的门生,但王渊也可以提拔重用。
光禄寺卿刘瑞引咎辞职之后,王渊便推荐宋沧接任此职。
四十岁出头的光禄寺卿,对庶吉士来说不算离谱,但宋沧连庶吉士都不是啊!这升迁速度实在太快,前有杨廷和提拔,后有王渊重用,宋沧的仕途经历不知让多少人羡慕。
于是,宋沧成了众矢之的,杨党骂他背弃恩主,中立官员也认为他是攀附之徒。
宋沧却根本不管这些非议,每天只是照常上班,吃饭全在办公室解决。工作之余闭门读书,不理会迎来送往的俗事,成为京官当中非常显眼的异类。




梦回大明春 496【治国便是治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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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渊只亲自推举了宋沧,让这个杨廷和的门生,接替担任光禄寺卿。
至于自己人,为了避嫌,王渊没有开口。
但撸下去那么多人,自然要趁机安排亲信,阁臣王琼会帮忙推荐的。毕竟当初陆完案闹那么大,王琼卷入其中,王渊可是站出来死保,二人早就因此绑在一起了。
不仅如此,王渊既然担任礼部尚书,而且还早早授了个太子宾客,还一直在做太子的老师,满朝上下都知道他是未来首辅。
而未来首辅,现在就组建班底也不算过分。
只要不胡乱提拔昏庸之辈,清正刚直的吏部尚书廖纪,也愿意为王渊开一些绿灯。
跟杨廷和、梁储、江彬等人得势时的提拔亲信相比,王渊已经很克制了,这回有如下安排——
贵州老乡兼乡试同年田秋,擢升太常寺右少卿。
顺天府尹严嵩,转升户部右侍郎。
在江西清田,得罪无数文官的陈雍,已经被皇帝贬官数年,现在官复右副都御使,前去巡抚刚设立的大宁都司。
在杭州府主动清田,并于正德南巡途中,悄悄归附王渊的留志淑,被招到京城担任鸿胪寺卿。
至于辗转各地,到处清田改革的桂萼和常伦,双双被提拔为知府。他们两个适合冲锋陷阵,调回京城反而不美,需走地方实干官员的路子。
跟王渊一起去浙江开海的张钺,堪称简配版海瑞,这次被提拔为湖广右参议。
曾在经筵上怒骂皇帝昏君的何瑭,几个儿子都是王渊的学生,如今擢升山西提学使。
王阳明的至交好友湛若水,提拔为顺天府丞(正四品)。
王阳明的弟子兼好友方献夫,提拔为礼部右侍郎。
物理学派弟子、主编《正德新历》的郑善夫,提拔为鸿胪寺左少卿。
山西行太仆寺卿,兼辽东苑马寺卿凌相,召回京城转升通政使(就实权而言? 算明升暗降,但通政使只是再次升迁的跳板)。
另外,王渊的几位同科、十多位弟子? 也不同程度获得升迁。
差不多就是这些? 而作为政治交换? 杨廷和、王琼的门生,也大量安插到太常寺、光禄寺和鸿胪寺。
刑部是杨廷和的大本营,兵部是王琼的大本营? 吏部是杨一清的大本营? 王渊暂时是不能去动的。
比如大理寺,虽然不是隶属于刑部,却受刑部的影响很深。王渊的好友、靳贵的女婿金罍? 如果想继续留任大理寺? 那还得慢慢熬资历升迁。
可惜? 皇帝不准黄珂和李鐩辞职。
否则的话? 王渊就算不要脸皮? 也会推荐自己的两位老师? 让王阳明接任户部尚书、席书接任工部尚书。
有一个礼部尚书的身份,还是皇帝宠信的文臣,办起事来太方便了。王渊一直在努力控制自己,尽量别干排除异己的事情,因为权力总是容易让人迷失。
……
文华殿。
太子已经十岁? 长得愈发像朱厚照小时候? 并且性格也是如出一辙? 活泼好动? 时不时搞各种小动作。
杨廷和也是太子的老师,生怕太子变成另一个正德。他不但严加约束太子,还死盯着太子身边的太监? 免得今后又冒出刘瑾之辈。
也因此,太子对杨廷和又敬又怕,而且害怕更多一些。
相较而言,王渊这位老师就很亲切了。
今天主讲《贞观政要》,这本书与《资治通鉴》,是明代太子教育的主要教材。不过嘛,历史上由于嘉靖和朝臣对魏征的评价不同,《贞观政要》遂被嘉靖皇帝给移除了——这事儿干得非常荒唐!
席书的弟弟席春,被王渊推荐为太子侍读官,他领班朗诵《贞观政要·纳谏篇》便退下。
第一个故事是这样的,李世民召黄门侍郎王珪宴饮,身边有庐江王的爱妾在伺候。
李世民指着那美人说:“庐江王荒淫无道,杀了此女的丈夫将其占为己有。暴虐至极,又如何不灭亡呢?”
王珪一番说辞,又引用《管子》典故,说郭国的灭亡,是国君喜欢好人而厌恶坏人。
李世民不解,问道:“喜欢好人,厌恶坏人,这是明君啊。”
王珪解释:“喜欢好人不能用,厌恶坏人不能弃,因此国灭。”
这是暗讽李世民,明知庐江王杀夫夺妻不应该,自己却杀了庐江王夺其美妾。李世民醒悟过来,立即把这个美人送回亲族。
“太子可听懂了?”王渊问。
朱载堻说:“似乎懂了,是说明白道理之后,就要按照道理去做,不做就等于没明白。”
王渊笑道:“殿下聪慧。“
朱载堻说:“这段时间,我听闻许多言官奏事,父皇为何不惩处那些贪官呢?”
王渊说道:“贪官是杀不完的,太祖之朝,贪几十两银子,就要剥皮实草。如此严酷,贪官照样不绝,当时读书人又少,太祖只能让犯事的贪官,戴着枷锁办公,甚至是戴着枷锁审问犯人。”
“为何会如此?”朱载堻非常惊讶。
王渊解释道:“因为官员俸禄太少,只能养活家人。如果再想大吃大喝,听曲游玩,甚至是蓄养奴仆、迎来送往,那么俸禄就大大不够,他们必须贪污才能有银子。陛下和太子,能没有宫女和太监伺候吗?”
朱载堻想了想,摇头说:“不能。”
王渊笑道:“官员也是人,也想享受。陛下和太子,平日里缺不得太监和宫女,那些官员也缺不得家仆和丫鬟。俸禄不够,就只能贪。”
朱载堻说:“那岂不是满朝贪官?”
王渊摇头:“清官也有。一种能够忍耐,过清贫苦日子;一种出身富家,有家中财产供养;一种如臣这般,自己派人经商致富。”
朱载堻半懂不懂,问道:“哪种官更好?”
“殿下,你是太子,你不能只分好坏,”王渊说得更直接透彻,“清贫之官,对朝廷来说是耻辱。为何要让清官过苦日子?这不是昭告天下,做清官只能吃苦,做贪官才能享福吗?天下人皆嫌贫爱富,这岂非让天下人都学着做贪官?”
“好像,是这样,”朱载堻问,“如何才能让清官也享福?”
王渊笑道:“给天下官员加俸,至少要让清官不缺衣少食,让他们能承担基本的开销。但天下官员何其多也,一旦加俸,国库恐难承受,因此就必须增加岁入。增加岁入,不能从老百姓身上搜刮,否则必然沸反盈天。”
朱载堻问:“那该怎样增加岁入?”
王渊说道:“一可从海外获取,二要清查田亩、改革弊政。”
朱载堻说:“从海外获取我知道,探海伯就带回许多金子。清查田亩是什么意思?”
王渊解释:“这就要从第二种官说起。为何做官之后,家族就能兴盛富裕起来,能在家乡积攒出无数土地?这种官自己不贪,家人却仗着权势,不断侵占乡里土地。如果只是侵占还罢了,他们只侵田不纳税,这就让朝廷的赋税不断缩减。因此要时常清田,别让士绅隐匿土地,让他们跟百姓一样纳税。”
朱载堻说:“朝廷都不清田的吗?”
王渊说道:“朝廷会定期清田、清丁(人口普查),但都流于形式。就拿清丁来说,太祖规定十年一查。可有些地方的官员,却把以前的报上来,十年时间竟然不增一人、不减一人。”
“这是把朝廷当傻子吗?”朱载堻难以置信。
王渊笑道:“足见清丁是有多敷衍,有些地方官连糊弄功夫都懒得做。”
朱载堻说:“如此看来,还是经商致富的官员最好,又能过好日子,又不占用国家赋税。”
“非也,”王渊摇头说,“官员是不得经商的,臣让家仆经商,严格而言已经坏了祖制。但天下官员皆如此,否则就难以为生。臣能经商致富,是用物理学知识革新机器。许多官员经商可并非这样,他们仗着权势做生意,从而躲避应缴的商税和关税。又或者倒卖盐引、茶引,甚至干脆弄来盐引、茶引,让自己的人去做生意。这还罢了,甚至有的官员,直接强买强卖。”
朱载堻糊涂了:“听了先生这席话,怎么天下官员都坏得很?”
王渊说道:“殿下,你不能论好坏。有些官员虽然小贪,却能为国任事,那就可以暂时用之。否则揪着私德不放,就会导致大家偷偷贪污,却没人敢站出来做事了。届时,众正盈朝,却无可用之人。”
朱载堻更糊涂:“那我该怎么做?”
王渊说道:“衡量得失。杀一人可谢天下,大贤亦杀之;用一人可利社稷,大奸亦用之。君王权术,不过如此。但是,当知民为本,一切都要以兴民、利民为原则。若老百姓没法过日子,这大明就成了无根之萍、无本之木!”
朱载堻笑道:“我知道了,唐太宗说过,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王渊强调:“殿下当分清楚谁是民。许多官员弹劾什么‘民怨沸腾’,他们说的其实是‘士绅沸腾’。士绅,不是真正的民,亿兆黎民百姓,才是真正的民。就像一支军队,将帅、军官固然不可或缺,但若只有将,却没有兵,怎么能够打仗?”
朱载堻问:“那我该怎么做?”
王渊说道:“好比领军作战。殿下应当懂得统治将帅,让将帅约束指挥军官,最终目的是要让普通士卒吃饱穿暖,让普通士卒身强体壮,这样才能士气旺盛能打仗。一旦士卒吃不饱、穿不暖,过日子都简单,这样的军队就算将官忠心耿耿、骁勇无双、智计百出,又如何敢送去战场?治国,便是治民;治军,便是治兵。”




梦回大明春 497【实干派】
太子的侍读官很多,王渊每次授课,所讲内容都会泄露出去。
以前虽然也离经叛道,但至少还在可接受范围,毕竟太子只有几岁,讲得过深也听不懂。
如今太子已经十岁,王渊干脆扯开了讲,顿时让侍读官们惊恐不已。
人家说“亲贤臣,远小人”,王渊却说“大贤也能杀,大奸也可用”,这直接挑战传统士大夫的脆弱神经。如此道理教出来的皇帝,那得多恐怖啊?怕是比朱厚照都更难伺候!
酒楼,包间。
杨慎正在跟王廷表喝酒,他的朋友很多,王廷表却是关系最好的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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