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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回大明春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王梓钧

    大概二三里远,王渊渐渐快马追上,但官道越来越窄,根本无法双骑并行。他只能跟在后面说“我知道你的脾气,别跟我说想学兵法,你究竟因为什么事离开贵州”

    宋灵儿终于停下,歇斯底里道“我阿爸已经变得六亲不认,想把我嫁给息烽蔡氏子,而且是给人续弦做填房,那人已经四十多岁了我说什么都不嫁,他居然打我一耳光,他从小都没有打过我”

    息烽蔡氏拥有三个长官司地盘,属于黔北小土司。但其占据黔北交通要道,实力还算不错,最近又在安家的配合下,从叛军手里完全收复地盘。

    宋家与蔡家联姻,一是巩固宋然在族内的地位,二是稳定宋家在水西的影响力,三是避免蔡家跟安家搅在一起。

    可谓一石三鸟。

    这种政治联姻关乎家族命运,任凭王渊智计百出,都不可能阻止得了。

    除非,王渊有更强大的实力,可以立即让宋氏复兴只有大明皇帝拥有如此能力,内阁首辅来了都不行。

    王渊默然不语,他没法子,真的没法子。

    宋灵儿惨然一笑“你说得对,我不是去江西学兵法,我只是想逃婚而已。我阿爸已经疯了,变得完全不认识了,他根本不把我当亲生女儿我就是一件货物,随时可以拿来做交易的货物。”

    王渊双拳紧握,咬牙道“等我考上进士”

    “你考上进士也不能回贵州当官儿,”宋灵儿打断道,“等我学成兵法,我自己回贵州,我自己带兵当女将军”

    宋灵儿下马回身,王渊也跟着下马。

    “灵儿”

    “不要说话,让我抱一抱。”

    宋灵儿突然扑到王渊怀里,将他死死抱住,一句话都不说。

    山风料峭,衣袂翻飞,一对少男少女就这样抱着。

    突然,宋灵儿把王渊推开“你若考上进士,就跟一个汉家女结婚吧。我是仲家女,是汉人眼中的蛮夷,对你的仕途没什么好处。”

    王渊说“我不在乎。”

    听得此言,宋灵儿突然展颜,笑得很开心。她重新起到马背上“有你这句话就够了,三年之后我回贵州,希望你也能回来。驾”

    王渊没有再追,也无法挽留,突然之间生出绝望的无力感。

    蓦地,王渊亦翻身上马,朝着贵州城奔去。

    自怨自艾,不能改变任何现状。他迫不及待想回去看书练字,一刻都不愿耽搁,今年的乡试他能考上,明年的会试却毫无把握。

    只有考上进士,才勉强拥有跟宋氏对话的资格。

    身后的大山里,隐约传来一阵歌声“六月里来酿米酒,酿给我的阿哥喝。阿哥啊阿哥,管你跑到哪边坡。只要阿妹有心意,你不想喝来也要喝”

    本卷完




065【莽头杀神】
    每年乡试开考时间是八月初九,因在秋季,故称秋闱。

    六月初,贵阳士子便陆续动身,启程往云南昆明进发。

    历史上,今年将有一位叫田秋的贵州士子中举,并在二十五年后成功让贵州自开乡试。

    他在奏疏中是这样说的“贵州贵阳至云南,相距二千余里,如思南、永宁等府卫至云南,且有三四千里者。而盛夏更难行,山岭险峻,瘴毒侵淫,生儒赴考,其苦最极。中间有贫寒无以为资者,有幼弱而不能徒行者,有不耐辛苦而返于中道者,至于中冒瘴毒而疾于途次者,往往有之”

    田秋自己就是思南府人,也即“至云南三四千里者”,比王渊赴考要多走一千余里路程。

    不提前赶路不行啊,万一遇到什么意外,也好有个回旋的余地。

    王阳明的核心弟子当中,只有王渊、李应、越榛、邹木四人赴考,其他人都因为各种原因放弃,陈文学等人甚至去年都没参加科考。

    主要还是考试成本太高,生员们没有一定把握,干脆就不去参加乡试了。一来一回,要耽误好几个月,费钱不说,还特别费身体。哪像其他省份,不管有没有把握,先去考试碰碰运气再说。

    四人当中,王渊和李应骑马,越榛和邹木骑驴。

    邹木,字近仁。此君已经将近三十岁,去年夏天拜入王阳明门下,也在文明书院读书,而且特别喜欢给王阳明跑腿干活。

    除了王渊之外,李应、越榛和邹木都带着书童,而且是惯能打架的书童。

    城西驿站。

    一个足有三十多匹马的商队,正在官道上苦苦等待,队伍中还掺杂了几个赴考士子。

    王渊数人来得较晚,匆匆赶来跟商队汇合。

    这是贵州士子的惯用法子,跟着商队一起走,人多有个照应。而且商队熟悉路况,知道该在哪里停歇,避免天黑了露宿荒野。

    李应连忙下马致歉“秦把头,真真不好意思,让各位久等了。”

    秦把头名叫秦浩,是这个商队的领头人,专走滇黔驿道做买卖,他是李应家里帮忙联系的。

    秦浩浑身被晒得黝黑发亮,胳膊腿儿都很粗壮,爽利笑道“不要紧,也没耽搁什么,李三郎太客气了。”

    王渊等人也下马打招呼,又跟随同商队出发的其他士子寒暄。

    得知王渊就是大名鼎鼎的神童,众人态度愈发恭敬。甚至商队当中,还有不少人偷偷看他,似乎是想研究一下文曲星跟普通人有啥区别。

    商队虽然有马,但马儿驮着货物,个个都牵马步行。

    王渊一边观察沿途地形,一边跟秦浩闲聊“秦把头,你这趟走昆明能赚不少吧”

    秦浩笑道“我赚什么我就一个卖脚力的。”

    嗯,看来不是老板,而是运输队的队长,只负责带人把货运过去。

    王渊又问“运的都是什么东西”

    秦浩见神童对此很感兴趣,便详细说“主要是些湖广货,从贵阳运去昆明赚差价。回来那趟才算真买卖,从昆明运些滇盐到贵州,我们东家是有盐引的。”

    王渊仔细打听,才知道这条路线,也属于茶马商道之一,不过是最不受重视的那条路线。

    最繁忙的茶马商道,乃川黔滇线,直接从云南经黔西入川,根本不需要通过贵阳。川黔线也很繁忙,从黔中运送茶马北走,最终目标是陕甘臧地区。

    “听说商税很低”王渊好奇道。

    “商税还低你听谁说的”秦浩惊叫道,“商税高得吓死人,运气不好,血本无归都很常见。”

    大明朝的商税,确实三十抽一,而且书籍、笔墨、农具、果蔬、牲畜和婚丧嫁娶物品还免税。

    但这只是营业税

    在津渡关口还要征收过境税,其税率,从三十抽二到十抽一不等。比如木材,过关时直接十抽一;柴禾、茅草也要三抽一;鬃毛、黄藤则是三十抽二。

    遇到不讲理的贪官,商队出发时就征过境税,木材商还没上路呢,就已经被抽走十分之一的本钱。

    宣德年间,为了推行大明宝钞,还在集市里把门店税提高五倍。果蔬种植大户也被盯上,只要装车批发就必须纳税,违背了朱元璋果蔬不上税的祖制。另外再设河运钞关,重复征收过境税,按船只大小进行收税。

    除此之外,还有皇店。

    这玩意儿是在正德年间大兴的,刘公公居功至伟。

    仅在北京城,就设了六个皇店,对客商进行毫无法律依据的征税。现在皇店已经以北直隶为中心,向周边地区扩散。太监打着皇帝招牌,拦截来往商贾,征多征少全凭心意,动辄“打死人命,糜所不为”。

    刘瑾倒台之后,皇店不但没关闭,反而在全国铺开。

    因为朱厚照已经尝到了甜头,皇店所征商税,不走官府途径,直接装进皇帝的小金库。发展到最后,甚至连小商贩都得给钱,太监养了一堆帮闲沿街征收。

    皇店属于明代中期,对商业发展危害最大的存在。因为征收对象和数额都非常随意,导致商人心里根本没底儿,始终有一种朝不保夕的危机感。

    而且,太监征了那么多税,真正到皇帝手里的,恐怕百不存一,大部分都被太监给私吞了。

    皇didu这样干,藩王勋戚们自然也不闲着,往往私设关卡,胡乱征收过境税,地方官员还不敢管。

    谁若在明朝硬说商税低,怕不要被商人们乱棍打死。

    你当重农抑商是闹着玩的

    那些豪商巨贾,无一例外,全都跟太监、勋戚、官府有所勾结,以达到欺行霸市的垄断目的。

    正经商人寸步难行,往往一朝破产,莫名其妙就完蛋了。因此有钱之后就培养子孙读书做官,同时疯狂购买土地,毕竟当地主比做商人靠谱得多。

    王渊跟秦把头聊了大半天,听得是彻底无语。

    这大明朝的反复征税现象太严重,而且地方税权过大,中央政府反而总是缺钱。皇帝也缺钱,于是让太监设皇店瞎搞,结果皇帝自己没赚多少,倒养肥了一大堆太监。

    朝廷必须收拢财权才行

    “若虚,你问这些做什么难道今后还想做买卖”越榛笑道。

    王渊说“做官不体察民情,便如医者不望闻问切。胡乱施政,犹若胡乱用药,这大明岂不要病入膏肓”

    越榛当即肃然,直接下马行礼“若虚此乃金玉良言,受教了”

    王渊哈哈大笑“我就随口一说。”

    “非也,”邹木摇头,“若虚虽是少年,眼光却比吾等长远。我已经快到而立之年,每日想的便是科举,又何曾奢望医治这大明江山实在汗颜。”

    李应指着四野山岭,笑道“你们医治江山,我却要经略四方,把大明九边修得跟铁桶一样。所以,我也该沿途观察山川地貌,以后带兵打仗肯定能用上。”

    秦把头笑而不语,老老实实赶路。跟他一起赴考的士子多了,中举前都是一腔热血,中举之后全然没有音讯。

    无非被分配一个小官,在仕途中挣扎混日子,哪还有精力医治大明江山

    就说眼前的邹木,历史上也考中举人,结果一辈子都只能当老师。



066【龙马赞】
    又是“关二爷”,又是“秀才哥哥”,这土匪少年怕是把三国演义和水浒传搞串了。

    王渊忍俊不禁,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原籍何地又怎会当土匪”

    少年土匪口齿伶俐,快速答道

    “小人名叫周冲,原籍云南安宁。因给母亲借钱治病,父亲无力偿还,被杨家趁机侵占祖田,父亲与大哥也成了杨家的佃农。小人十岁那年,云南大旱,无力缴付佃租,父亲与大哥便带着小人外逃。父亲当年便饿死了,大哥在昆明给人做帮闲,小人亦在染坊做学徒。”

    “小人十二岁时,大哥被人打死。染坊怕惹麻烦,也将小人驱逐。小人又进春华班学唱戏,没得两年,戏班子也散了。小人便与师父、师叔四五人,结成小班游走乡里,专唱农家红白喜事。去年师父和师叔分钱不均,闹了一场便散伙。小人随师父一路卖艺为生,师父也染病死了,小人便上山投了土匪落草。”

    这他娘倒霉催的,简直是灾星啊,跟着谁混,谁就没有好下场。

    其经历也不太干净,他大哥给人做帮闲,其实就是街头混混。染坊能收他做学徒,也是看在混混面上,否则绝不可能收一个没有户籍的流民当学徒。

    王渊随口问道“占你家祖田的杨家,是当地的豪强”

    周冲回答说“那是陕甘总督杨一清的族人。杨家仗着出了个总督,就一下子威风起来,小人村里近半土地都被杨家霸占。”

    杨一清当陕甘总督,那是好几年前的事儿了。前两年遭刘瑾排挤,杨一清被迫辞官,随即又被下了诏狱,经李东阳营救才保得性命。今年因为安化王叛乱,杨一清又复起带兵,很快就能设计干掉刘瑾。

    人是很复杂的动物。

    论功绩,杨一清曾经改革茶马贸易弊政,也曾数次平息内忧外患,甚至还是剪除刘瑾的第一大功臣。

    杨一清的文治武功,纵观整个大明朝,都没几个能跟他比的开国勋臣不算。

    但是,杨一清的族人确实鱼肉乡里

    今年负责云南乡试的张羽,就将拿杨一清的儿子开刀。张羽不但严惩其子,还上疏举报杨一清纵子行凶,这两位就此成了冤家死对头。

    后来张羽升迁广东提学使,杨一清从中作梗,把张羽调去保定当知府。那地方勋戚权贵众多,当知府等于当孙子,张羽孤身赴任保定,三个月就把诸多勋贵给压得不敢闹事儿。

    论人品,张羽才是真的清廉无私。

    其父亲去世的时候,张羽已经当了县令,家里三代人读书欠下的四百四十两银子,他做官三十年、官至从二品都无力还清。张羽七十岁时,三子分家,三个儿子不但没分到家产,反而各自分到一笔祖传债务。

    张羽和二弟每次调任,都雇不起车船,由三弟赶着毛驴驮行李,硬生生走到履任地点。

    张羽的二弟张翀也是清官,因为打击地方豪强,自己又没有任何瑕疵,地方豪强无计可施,只能凑银子给张翀买官,希望这位赶紧升官调走。张翀得知真相之后,认为这是对自己的侮辱,气得直接辞官归乡。

    王渊的运气非常好,他考乡试居然遇到张羽。

    到明代中期,乡试主考官皆对外聘任。比如王阳明有次病愈北归,走到山东的时候,便被人请去主持山东乡试。

    但主考官只是考试主持人,并非直接负责人。

    巡按御史才是真正的负责人,初期还被分权,到弘治年间已经一手包办。这么说吧,如果巡按御史想玩手段,甚至可以在誊抄朱卷之前,偷偷调换乡试墨卷和草稿卷,各省乡试都难以避免的存在猫腻。

    而以张羽的为人,绝对不可能徇私舞弊,王渊能考到第几名,就肯定能考到第几名

    周冲诉说完自己的身世,便跪在地上,眼巴巴望着王渊。

    李应笑道“收下吧,这厮挺有意思,闹得跟看戏文一样。”

    周冲立即对着李应磕头“多谢公子美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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