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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回大明春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王梓钧
    白银与铜钱的兑换价格,每个朝代都不同,甚至每个地区都不同。在贵州城这边,一两银子约抵铜钱八百文,这套《四书集注》都超过二两银子了,远远高于沈复璁的心理预期。

    沈师爷问袁刚:“怎样?”

    袁刚低声回答:“五家只凑了三两银子。这套书就卖二两多,怕是不够买其他东西了。”

    沈师爷只能拉下脸皮继续还价:“都是读书人,你看……”

    “沈朋友,且稍待片刻。”

    书店老板突然堆起笑容,从沈复璁身边走过,点头哈腰的迎向店门口:“宋公子,您又来买书啦?”

    一个头戴方巾的儒生,摇着折扇进来:“有新书吗?”

    “最近刚到两本,都给宋公子留着呢。”书店老板快速跑回去,从柜台抽屉里取出两本书。

    (ps:书友群管理员比较严格,加群验证信息不对的都拒绝了。现在验证提问改为“本书的首发网站是哪家”,想加群的老铁可以再申请。万分抱歉。)




014【铁骨铮铮沈复璁】
    【】(iishu),

    宋际,字无涯,洪边宋氏第四世嫡长孙。

    洪边宋氏在宣德年间,就已经成为水东宋氏主干,历代族长皆为贵州宣慰使。

    如今宋然年迈无子,按理说,宋际当属第一顺位继承人。可惜他是个书呆子,成天说些不着边际的话,族长宋然更喜欢另一个侄子宋储。

    同理,宋际也不喜欢自己的伯父,他甚至当面斥责宋然:“汝取字浩然,有何浩荡之气,有何博大胸怀?数十年间,不思仁爱百姓,不懂文章教化,只知盘剥享乐,吾深以为耻也!”

    这两年,宋然对大侄子更加厌恶。

    因为宋际整日奔走联络,不但想恢复爷爷宋昂办的义学,还打算在各长官司创建社学。见宋然对办学毫无兴趣,宋际居然跑去找安贵荣,想跟水西安氏一起建学校。

    宋家和安家,关系可差得很啊,这小子为了建学校,连家族利益都不顾了。

    书店老板首先奉上一本,屈身笑道:“宋公子,此乃《西涯诗录》。”

    宋际顿时喜道:“可是西涯先生的新作?”

    书店老板介绍说:“半为新作,半为旧作。西涯先生的诗词,俱皆汇集此书,你在贵州找不到更全的录本了。”

    西涯先生,便是内阁次辅、少傅兼太子太傅李东阳(还有半年当首辅),他的《怀麓堂集》尚未整理出版,如今只有各种散录作品传世。

    宋际连忙翻阅诗集,果然发现一些新诗,忙问道:“作价几何?”

    书店老板道:“此书来之不易,为一进士辗转抄录而成。你看这字儿,正经的……”

    宋际懒得听他啰嗦:“不就是想加价吗?多少钱?”

    书店老板收起笑容,正色道:“纹银二十两。”

    “不贵,记在我账上。”宋际并不感觉吃亏,反而认为自己赚到了。

    几个穿青人却被惊得目瞪口呆,这本诗集也就几十页,居然值他娘二十两银子!

    其实很正常,物以稀为贵嘛。

    即便到晚明时期,书价已经降得很低,一两百文就能买一套书。但那只是常见刻本,稀有的抄本要贵得多,耗费精力收集整理的录本就更值钱。董其昌获得《灵飞经》之后,海宁陈家借来刻入石碑,有人拓碑进行刻印。一卷《灵飞经》的拓印刻本,竟能卖到十两白银,而且还有人抢着买。

    在袁刚等人惊呆的同时,王渊突然眼睛发亮,他仿佛看到了一个野生的冤大头,一个行走的提款机。

    此君头大,吾手甚痒,欲持竹杠敲之!

    但王渊的身份有些尴尬,一个蛮夷孩童而已,行事颇不方便。他悄悄拉扯沈复璁的衣服:“先生,看你的了。”

    师徒二人对视一眼,沈师爷心领神会,说道:“遇事莫急,且再等待。”

    书店老板也不再招呼他们,只欠身站在宋际身边,陪同这位宋公子一起看书读诗。

    宋际连续翻了几页,终于有一首没见过的。他不禁仔细看去,蓦地皱起眉头,念叨:“‘小事糊涂,大事不糊涂,继恩一锁成鸿图……谁复糊涂如此乎,宗乎善矣为孙谋。’这首怎如此怪异,非词非曲,又不对仗,还失粘出韵,而且意思我也看不懂啊。”

    沈复璁本想观察宋际的性格,再来决定如何忽悠。但此刻突然出现好机会,立即作声道:“西涯先生是在自比北宋宰相吕端。此诗必为近半年所作,可能是被同僚质疑,写出来自我辩解,顺便发一下牢骚。”

    “何解?”宋际还是听不明白。

    沈复璁解释说:“小事糊涂,大事不糊涂,此乃宋太宗对吕端的评语。吕端出任宰相,得过且过,毫无作为,却总在关键时刻任事,宋太宗驾崩后更是一举定乾坤。去年新君嗣位,內官专横,陷害忠良。内阁诸公束手无策,可能西涯先生也被同僚骂了,他才写这首诗辩解一二,也是让群臣继续等待锄奸良机。”

    “原来如此!”

    宋际恍然大悟,复又问道:“既然托诗言志,又为何把诗写得失粘失对出韵?”

    沈复璁笑道:“故意为之。如此一来,谁读着都别扭,更能体会他的心境。毕竟太监有皇帝护着,谁当阁老都尴尬,在政事上难有作为啊。”

    宋际拍手大赞:“妙哉,妙哉!”

    这是一首很古怪的诗,把写诗能犯的错误都犯完了。但如果像沈复璁那样理解,立即就能化腐朽为神奇,令人不禁拍案叫绝。

    沈复璁又说:“什么平仄对仗押韵,都是宋人总结出来的,唐人根本不管这些。西涯先生一向追求盛唐古意,单从技法而论,这首诗也是在力求复古。”

    听到这里,宋际把诗再读几遍,越读就越兴奋,这才转身作揖:“先生大才,令吾……呃,你是里民子?”

    “里民子”即穿青人的别称,沈师爷如今也是一副穿青人打扮。

    沈师爷作揖道:“鄙人沈复璁,字慰堂,绍兴府余姚人,成化十四年进学。”

    宋际暂时放下心中疑惑,回礼道:“原来是沈朋友。在下宋际,字无涯,贵州洪边人。说来正巧,我也是成化十四年进学。”

    老子十七岁中秀才,已经很难得了。你才多大岁数啊,居然跟我同一年进学?沈师爷听得有些纳闷,不由问道:“敢问朋友贵庚?”

    书店老板笑着介绍:“宋公子九岁便中秀才。”

    沈师爷连忙做出恭敬模样,抱拳说:“宋朋友竟还是神童,失敬失敬!”

    “哪里哪里,不提也罢。”宋际稍微有些尴尬,因为考秀才的时候,主考官和阅卷官都是他爹。

    沈师爷故意恶心人,又问道:“宋朋友九岁中秀才,恐怕此时早就中举了吧?”

    宋际顿时更加尴尬,解释说:“贵州生员,必须到云南参加乡试,来往路途颇为坎坷。吾及冠之后,第一次去应试,走到半路便病倒了。三年之后又去应试,在云南染上风热之症,文章还没做完便晕在考场。三年之后再去应试,山洪阻断了官道,只得绕道而行,赶到云南已经耽误考期。接着吾母病故,又错过了一次乡试,蹉跎至今竟还是个秀才。惭愧,实在是惭愧,让沈朋友见笑了。”

    这他娘还有比我更倒霉的?

    沈复璁只得安慰:“宋朋友满腹经纶,想来下一次必定中举!”

    “承君吉言,”宋际抱拳道,“沈朋友既是江南人士,又如何来了贵州,还穿着里民子的衣服?”

    沈师爷再次变脸,既哀痛又愤怒,朝着北面拱手,大义凛然道:“新君嗣位,內官当道。那些没卵阉货以太监刘瑾为首,欺君罔上,结党营私,残害忠良。吾虽为末流佐官,却也挺身而出,冒死以谏。可恨那刘瑾蒙蔽圣听,一手遮天,爪牙遍布。吾身陷囹圄,又遭严刑拷打,还令吾攀诬清流上官。但吾等读书之人,便是惨死狱中,也不会跟阉党同流合污,要留得一身清白在此人间!阉党无可奈何,便将吾流放三千里,发配到云南蛮夷之地。”

    先前对那首诗的解释,已让宋公子为之绝倒,此刻哪会怀疑沈师爷说假话?

    宋际肃然起敬,整理衣襟,俯身大拜道:“先生铁骨铮铮,一身正气,实乃吾辈榜样。且受我一拜!”

    王渊在旁边听得直翻白眼。

    但不可否认,别看沈师爷平日不着四六,关键时刻肚子里还真是有货。

    话又说回来,人家以前可是知府的谋主,不但帮知府出谋划策,还全权负责知府的来往文书。怎么可能是个草包?

    在穿青寨混成那副模样,纯属秀才遇到兵,讲啥文章道理都没用。

    而到了贵州城,遇见咱宋公子,沈师爷瞬间恢复正常水平,能在自己最擅长的领域,把读书人轻轻松松给忽悠瘸了。

    (ps:推荐两本火书。一本是本书盟主的《我真没想出名啊》,另一本是大罗罗的《抢救大明朝》,感谢两位老铁的支持。)

    (iishu)是,,,,!



015【慷慨仗义宋无涯】
    【】(iish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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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店老板脸上带着怪异笑容,开始重新审视这位刚认识的朋友,心中不由升起佩服之情。

    这佩服又跟宋公子不一样,纯属遇到同行的惺惺相惜。他搬来两张椅子,请沈复璁和宋际坐下畅聊,自己则站在旁边等着看好戏。

    宋际向来持身以正,连坐姿都挑不出毛病,沈师爷本来想斜靠椅背,见此也只得挺身直腰、正襟危坐。

    袁刚悄悄握住刀柄,低声告诫三个孩童:“读书人不可信。这姓宋的如此呆傻易骗,沈先生怕是会生出异心,借机逃离咱们穿青寨。们当心一些,发觉不对就立即动手。杀人的时候要快要狠,不能让他们发出任何声响,免得闹出动静不好脱身。”

    “晓得了。”王渊、王猛和袁刚同时握刀。

    宋际对此毫无察觉,沈复璁和书店老板却齐齐变色。

    沈师爷投来不解的眼神,袁刚回敬他一个冷笑,威胁之意已经不言而喻。

    这些蛮子!

    沈复璁为之气结,更觉委屈,他真没有想过借机脱身啊。

    王渊是具有宿慧的神童,一遇风云便化龙,沈师爷还想着搭顺风车呢。至于宋际,这位公子太容易糊弄了,沈师爷当然也不想放过。

    王渊和宋际,到底该选哪个?

    对沈师爷而言,这并非单选题,而是多选题,他两个都想要!

    王渊是可以投资的未来,宋际是能够倚仗的现在,完全可以双管齐下、一举两得嘛。

    沈师爷懒得再理会这些穿青蛮子,也不直接进入主题,而是跟宋际聊起了学问,想进一步摸清宋公子的路数。

    “宋兄所治何经?”沈复璁问。

    宋际回答说:“吾治本经为《礼经》。”

    太他妈巧了!

    沈复璁拍手笑道:“我乃同道中人也!”

    宋际愈发惊喜:“沈兄也治《礼经》?”

    “然也。”沈复璁说。

    这真是无巧不成书,两人同一年进学,连所治本经都一样。

    老铁啊!

    其实很正常,仔细观察宋际的言行举止,就知道他处处守礼,甚至还想用礼仪教化来管理贵州。在宋公子看来,只要推行教化,则人人守礼,则天下大治。

    二人随即聊起了本经学问,一个高谈阔论,一个刻意附和,顿时天雷勾动地火。

    宋际的《礼经》功底很扎实,但思想全都来自朱熹批注,似乎没有读过别家文章,也全然没有自己的主见。

    这种读书人,放在弘治朝以前很吃香,随随便便就能中举。

    可惜时代已经变了,江南、江西科举竞争激烈,读书人想要脱颖而出,就必须玩出新花样。从弘治末年开始,便蔓延出一种复古风气,虽然没有脱离程朱理学范畴,但也委婉表达了不同的意见。

    这种风气到晚明更甚,复古已经不能满足读书人,甚至陆王心学都被视为陈旧思想。

    儒生们先是把佛道观点引入文章,在科举上完成了三教合一的壮举。接着佛经道典也被用滥了,儒生们竟然从小说杂剧入手,就跟高考作文写《斗罗大陆之我见》一样。

    崇祯朝进士王厈,在进京会考的时候,所有科目都被评为优等。唯独“论”把阅卷官吓了一跳,这位老兄在写文章时,竟然把崔莺莺、杜丽娘拿来举例,最后还真他娘考中了进士。

    沈师爷很想提醒一句:老兄啊,的参考资料该换了。以这种玩法,考贵州举人肯定可行,但想考进士无异于痴人说梦。

    宋公子正讲在兴头上,沈复璁也不好唱反调,只能顺着他一味奉承。

    这贵州城买书的人是真少,两个秀才瞎扯半天,眼见都快天黑了,居然没有遇到其他顾客。

    宋际感觉聊得好爽啊,终于有人能听懂他的话了,已然将沈复璁引为毕生知己。

    等学问讲得差不多,宋公子才问:“对了,沈兄既被流放云南,为何又在贵州停下?”

    “吾与解员刚走到扎佐司,就遇见贼匪劫道,”沈师爷连连摇头,带着一股子怨气,指桑骂槐道,“那贼匪真真可恨,丧尽天良,毫无人性。竟把两位解员官差都杀了,我靠装死才能逃过一命。”

    王渊抬头仰望房梁,懒得跟这货计较。

    宋际忍不住感慨:“这贵州的贼匪确实很多,皆因土司教化不力所致。吾欲在乡间广办社学,不拘汉民土人,也不论贫穷富贵,皆可到社学领会圣人之言。届时,万千民众沐浴道德文章,定可让贵州风气为之一新!”

    沈复璁奉承道:“宋兄有如此志向,在下佩服之至。”

    宋际谦虚道:“跟沈兄比起来,吾不值一提也。”

    沈复璁又指着王渊等人:“当时我身上的衣服,都被那些贼匪扒光了。幸好遇到黑山岭寨的穿青人,路过扎佐驿将我救下,我便跟着他们回到山中村寨。”

    宋际连忙起身,朝王渊等人作揖道:“吾代沈兄谢过诸位救命之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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