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当前位置:首页  >  穿越重生

梦回大明春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王梓钧

    袁刚松开刀柄,抱拳说:“不用客气,随手救人而已。”

    沈复璁已经摸清宋际路数,对症下药,继续说道:“穿青寨中,有不少寨民的先祖是汉人。他们虽远离教化,却不改崇圣之心,愿意跟着我学习道德文章。”

    宋际顿时赞叹:“此乃良民义民也!”又愤然道,“吾早说应该大办社学,怎奈各司长官皆不听从。若依吾言行事,则万民遵礼守法,贵州早就大治矣!”

    “肉食者鄙,古来如此。”沈师爷顺着话头说下去。

    “是啊,古来如此,可悲可叹。”宋际无奈叹息。

    沈复璁见时机成熟,便转到正题:“今日吾等来贵州城,就是为寨中子弟购买书籍。山民穷苦,他们都不舍得住店,露宿街头苦熬一夜。风吹雨淋,挨饿受冻,只为省下钱来购置书本笔墨。”

    “啊嚏!”

    王渊适时打了个喷嚏,又跑到书店门口去擤鼻涕。

    袁刚、袁志和王猛看看沈师爷,又看看门口的王渊,本想配合一二,可惜演技不够,只得傻站在那里。

    宋际对此大为感动,又见王渊年幼,竟脱下自己衣服,过去亲手给他披上,勉励道:“汝小小年纪,便知文章可贵。日后一定要安心向学,不忘今日之初心,切记切记!”

    这位公子也太容易骗了吧?

    王渊都不好意思了,欺负老实人没有成就感啊。他当即作揖拜道:“先生金玉良言,小子牢记于心,不敢有丝毫懈怠!”

    宋际心怀大慰,对王渊印象甚佳,赞曰:“孺子可教也!”

    沈师爷此刻也站起来,语气无奈道:“可惜寨民实在穷困,东拼西凑,竟连一套《四书集注》都买不起。”

    书店老板早在等这句话,此刻配合得天衣无缝,拿出那套《四书集注》说:“我也是读书人,本想倾力相助,无奈小本生意。此书作价五贯,只卖他们三贯,可他们的银钱还是不够。”

    宋际也不再文绉绉说话,慷慨壕气道:“好不容易遇到思慕圣贤的土民,怎可因区区一套集注,就寒了他们的向学之心。要买什么书,全都记在我账上!”

    书店老板还不满足,建议道:“这套《四书集注》实乃劣本,不如换一套品相更佳的。”

    “大善!”

    宋际微笑颔首,又至书架前,亲自帮忙挑选教科书。

    不到片刻,宋公子就选了一大堆,而且全是精美刻本。书目有:《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小儿语》、《幼学须知》、《幼仪杂箴》、《小四书》、《四书集注》、《五经集注》……

    沈师爷本来准备了满肚子套路,谁想只发几招,宋公子就自动躺下。

    这人真好骗啊,沈师爷有些收不住手。他抱着一套《五经集注》,欣喜之余,复又哀叹:“唉,可惜,可惜!”

    宋际不解道:“沈兄,有何可惜之处?”

    沈复璁连连摇头:“虽有书籍,却无户籍。扎佐司根本不为穿青寨编户齐民,寨中孩童即便熟读圣贤之书,也没有参加科举的资格。”

    好嘛,咱沈师爷不但想节省书本费,还打算让宋公子把户籍问题也一并解决了。

    遇到个冤大头,反正都是敲竹杠,不如勉为其难多敲几下。

    (ps:前面几章,有老铁说起古钱和八虎问题,老王搞错了,已经删改。)

    (iishu)是,,,,!




016【一言可决】
    【】(iishu),

    “户籍问题嘛。”

    宋公子来回踱步,思虑道:“此事有些难办。扎佐司的长官是我叔祖,他这人一向不爱读书,近些年连县试都作废了。汝等便是有了户籍,又熟读四书五经,也没地方去考生员。”

    还有这事儿?

    太他妈坑了,扎佐土司居然敢擅自取消县试。

    沈师爷仰天长叹:“如之奈何也!”

    “沈兄且莫着急,”宋际又仔细想了想,很快想出个法子,说道,“吾父讳坚,正是贵竹司长官。或可把寨中读书孩童,都落籍到贵竹司这边。如此一来,他们参加县试,也能到贵州城来应考。”

    沈师爷说:“如此麻烦,太为难宋兄了。”

    宋际笑道:“不麻烦。都不必惊动吾父,只需叫来吏员,亲口叮嘱一二,此事便水到渠成了。”

    沈复璁只能暗自感慨,这贵州果然是土司天下。

    放在其他地方,落籍并非小事儿。如果牵扯到科举,那就更棘手了,非得撒足银子,上上下下都疏通一遍不可。

    而且还容易被同籍生员举报,稍不注意就要闹出丑闻。

    一般而言,地方主官都不愿接这种烫手山芋,他们捞银子有很多途径,何必要选最危险的法子呢?

    可在贵州,毫无顾忌,宋公子打声招呼就能搞定。

    历史上,此种情况将在几十年后慢慢改变。

    嘉靖皇帝在位期间,恩准贵州自设乡试考场,并提高了贵州的举人名额。

    好嘛,不用远赴云南考试,而且举人名额还多,本地竞争又不激烈,贵州一下子成为科举天堂。无数外省生员,纷纷使银子跑来贵州,用尽各种方法冒籍应考,乡试考场里有一大半都是非法移民。

    搞得实在太离谱了,甚至惊动嘉靖皇帝,遂颁下御旨严斥冒籍现象。但依旧屡禁不止,许多贵州籍举人,居然连一句贵州话都不会讲。

    宋际此刻非常开心,能帮土人参加科举,等于是在推行教化之路上走出了第一步。

    他这个冤大头,居然比当事人更加急切,欢喜道:“不如今天就把名单敲定,吾明日便去督促办理。少则一日,多则三日,户籍问题就解决了。”

    沈师爷当然乐意接受,对书店老板说:“借君笔墨一用。”

    书店老板立即拿来笔墨纸砚,还主动为沈师爷研墨。

    “慢着!”

    袁刚突然阻止,问道:“移籍落户可以,赋税徭役算在哪边?”

    这在袁刚看来是头等大事,对宋际而言却是小事一桩,笑道:“只是落籍,不牵扯其他,也没人找你等收税。”

    “那还行。”袁刚终于安心。

    虽然对穿青寨来说,所有姓宋的都是仇人,而且是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但宋际属于大好人,即便袁刚都对他恨不起来,甚至还不由自主的联想:如果换这个宋公子来当宣慰使,今后的日子就要好过多了。

    书店老板很快把墨磨好,微笑道:“沈朋友请落笔!”

    沈师爷对王渊说:“顺便把你们的三代家谱也编了,考科举时会用到。你来说,我来写。”

    王渊道:“童生王渊。父王全,母姜妮,祖父王恩。世代务农,皆为良民,祖上三代,并无作奸犯科之举。”

    袁刚也依样画葫芦,还把刘木匠等人的信息一并报上。

    全都是大大滴良民!

    “大善,果为良善之民也。”沈师爷笑得有些古怪。

    宋公子的关注点独树一帜,他认真看沈复璁把资料写完,突然拍手称赞道:“好字!”

    沈师爷潇洒无比的将毛笔一扔,负手而立:“献丑了。”

    宋际丝毫不把银子当钱看,却将沈复璁随手而写的字视若珍宝。他小心翼翼捧起,又轻轻吹干墨迹,贴身收藏说:“待吾拿回家中慢慢鉴赏。”

    沈复璁的书法,怎么讲呢,不太好说。

    一开始,他是为科举而练,做师爷之后,又是为恩主而练。

    那位恩主从知县到知府,每年来往文书、私人信函颇多,大部分都由沈复璁代笔。碍于身份,必须使用台阁体,可难免千篇一律,于是又想尽办法追求变化。

    这十多年来,沈复璁疯狂临摹吴宽书法,几乎达到以假乱真的地步,只是略微缺少那么一点神韵而已。

    宋际根本没见过吴宽的字,此刻由沈复璁写出来,顿时就把他惊到了——既有台阁体的雍容端庄,又显得凝重厚实,淳朴当中还隐隐透出一种奇倔。

    台阁体还能这样写?

    没办法,宋际虽然是土司公子,但那个“土”字就说明一切。

    见识太少了。

    宋际再度提升了对沈复璁的评价,恭敬道:“沈兄满腹经纶,竟连书法都这般精彩。可否屈尊降贵,到吾宋氏族学担任教谕之职?”

    嗯?

    王渊、王猛、袁刚、袁志突然瞪眼,齐刷刷握刀。

    沈复璁顿时一个激灵,抱拳说:“宋兄美意,在下心领了。但穿青寨对我有救命之恩,我已经答应教导寨中子弟。君子一诺千金,怎可言而无信?”

    “沈兄真君子也!”

    宋际对沈师爷的人品,已经心悦诚服,说道:“此事好办。让寨中向学子弟,都来宋氏族学读书,所需费用由吾一力承担。”

    沈复璁扭头问王渊:“如何?”

    王渊点头道:“可以。”

    “那就这样说定了,”宋际满心欢喜,望望外边的天色,说道,“时日已晚,诸位想必还未用餐。不如吾等找一家酒楼,边吃边聊,吾还欲向沈兄请教书法技艺。”

    听到酒楼二字,沈师爷似乎闻见酒香,偷偷咽口水道:“但凭宋兄安排。”

    酒楼就在布政司治所附近,贵州布政使老爷经常来此宴饮。

    至于布政使那点工资,怎经得起天天下馆子,那就不需要深入探究了。土司虽然漠视朝廷法度,但该孝敬的还是要孝敬,只求这些汉官不要乱讲话瞎伸手。

    酒菜端上来,颇为丰盛。

    几个穿青人狼吞虎咽,风卷残云般吃到肚里,犹如八辈子没吃饱的饿死鬼投胎。

    沈师爷就有风度多了,虽然也嘴馋得很,但人家举止潇洒、从容大方,慢悠悠跟宋公子喝着小酒,还趁兴玩起了飞花令来佐酒。

    酒过三巡,宋际已经喝迷了眼,带着醉意感慨道:“吾观沈兄,便可知江南风物,恨不得亲到江南一游。”

    沈复璁也喝得七荤八素,大笑道:“此事易耳。再过数年,你我携手畅游江南,届时我请你吃鱼翅!”

    “鱼翅为何物?”宋际忙道。

    沈师爷说:“鲛鲨之鳍也。”

    宋际生出万般向往:“沈兄如此推崇,鱼翅必然美味异常。”

    酒宴散去,宋际亲自送他们去旅店,不但主动负担了房钱,还把第二天的早饭都安排了。

    就连他们那两头驴,也被请到店后棚房,美滋滋的享用着豆饼。

    (iishu)是,,,,!



017【上哪都被糊弄】
    【】(iishu),

    饭比家里好吃,床也比家里柔软,这一觉睡得很舒服。

    只有袁刚彻夜警醒,因为他经过的风浪太多。

    特别是四十二年前,袁刚还是个五岁孩童。祖父、父亲、母亲、伯父、伯母、叔父、婶婶,浑身浴血,接连战死,只剩断臂的祖母将他拉扯成年,传授他袁家箭术和刀法,让他永远不要忘了血海深仇。

    那一仗,穿青寨里谁都不愿打,但已经到了不打不行的地步。

    因为,扎佐那位土司官,想把穿青寨定为“人寨”。

    土司辖地属于羁縻统治,朝廷不指望收多少赋税,只求每年补贴的钱粮少些,别隔三差五搞出叛乱就行。

    怎么收税,怎么征役,全凭土司喜好。

    赋税且不提,只说徭役征收,汉民有军户匠户之分,土司也跟着玩这套把戏。

    他们将直管地区的田地,划定为“奶妈子田”、“养马田”、“火把田”、“上马田”等等,耕种相应土地的老百姓,世代给土司子女喂奶、养马、打火把、供土司踩着上马。

    而对于辖外生地,则往往以部族、村寨为单位,统一征收赋税和徭役。

    “人寨”属于徭役定性,即赋税可以少收甚至不收,也不用再服其他役种。但是,“人寨”必须每隔数年,就为土司长官进献男女青壮,充作奴隶,生杀予夺,不得过问。

    扎佐土司把穿青寨定为“人寨”,等于要断穿青人的根基,大家被逼得只能以死相抗。

    寨中人口虽然锐减七成,但逃过了“人寨”命运,仅被增加两成赋税而已。徭役也不用再服了,因为寨中人丁减少,缴纳赋税已经极为吃力。当时的宣慰使宋昂,甚至推行仁政,直接免了他们五年赋税。

    如此一来,穿青人既仇视宋家,又对宋昂心服口服。

    因为逼迫穿青寨的是扎佐土司,并非宋昂本人。就像小民被贪官污吏所害,不能埋怨皇帝一样,更何况事情闹大之后,皇帝还下令废除徭役、免税五年。

    宋昂老爷子去世那年,穿青人感其恩德,甚至自发跳傩舞悼念。

    可惜啊,宋昂虽然一心汉化、仁爱百姓、忠于朝廷,他的长子宋然却是个虎狼之辈。

    在宋然的残暴统治下,宋氏下辖十二长官司,至少一半已被逼到造反边缘,年之内必定要闹出大事。

    ……

    袁刚始终担忧沈复璁有贰心,怕其半夜跑去找宋际告状,调兵把自己堵在客店里围剿。

    他昨晚连酒都不敢喝,硬要跟沈师爷睡一间房。

    关键时刻,千万不能掉链子!

    很快就要落实户籍了,袁刚不奢望儿子当秀才,只想送两个儿子去参加武举。

    幸好沈复璁老实,也就半夜起来撒泡尿,其他时间都在蒙头大睡。
1...89101112...338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