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回大明春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王梓钧
如果王渊此刻在济宁守城,肯定要破口大骂:“撤你麻痹,济宁城高池深,还有济宁卫军和运漕兵坚守,反贼哪能轻易攻破?你他娘就不会原地扎营,等待时机在反贼屁股后面捅刀子啊!你退到十里外究竟想干啥?”
历史上,刘惠、赵鐩等人是去了河南,刘六、刘七、齐彦名肆虐山东。因为巡抚边宪的畏敌避战,导致山东被攻占九十多座城池,京营和边军的追击速度,还没有反贼陷城的速度快。
……
清晨,北京。
宋灵儿骑着快马来到黄府、靳府外,黄峨与靳岚已经坐上马车,在各自兄长的保护下准备启程。
王祥也跟来了,十多岁的少年,不愿错过这场热闹。
众人来到朝阳门大街,街道两边已经站满了百姓,他们的车驾只能退得老远,都快朝西挨着双碾街了。
等候许久,突然听到朝阳门方向礼乐大作。
“回来了,王渊领军回来了!”宋灵儿牵马而立,大呼小叫。
黄峨和靳岚披着面纱,掀开车帘往外看,结果只看到密密麻麻的沿街百姓。
金罍、常伦、余本、张翀等人的位置,要更靠东一些,已经能看到开路仪仗。前方百姓欢呼呐喊,朝凯旋将士投着鲜花瓜果,这个举动是自发性的,因为王渊斩杀了作乱京畿的刘六刘七。
终于,身穿麒麟服的王渊,骑着阿黑进入他们的视线。
麒麟服并非明代制式官服,而是赏赐给大臣的特殊服装,更高级的还有飞鱼服、斗牛服和蟒服。
王渊打仗两个月,晒得比以前更黑,但目光坚毅、棱角分明,更兼几分来自战场的杀气。又有麒麟服在身,前方皇家仪仗开道,身后百余悍骑跟随,此刻端的是威风凛凛,少年得志气冲云霄。
常伦看得热血上涌,激动道:“大丈夫当如是也!”
“当如是,当如是。”金罍喃喃重复。他虽然看不起武将,也不怎么在乎战功,但毕竟是青春少年,此刻同样心神激荡。
余本跟几个翰林院舍友站在街边,笑指王渊说:“若虚兄必为当世姚崇!”
“王二郎!”
“飞将,飞将!”
“杀得好!”
“……”
沿街百姓的呼喊声此起彼伏,贼寇两度逼近北京,他们被吓得不轻,现在总算能够发泄一番了。
凯旋队伍已经过去,百姓都不愿归家,继续簇拥着往前追赶。
“哈哈,王渊骑马来了,真是好威风啊!”宋灵儿拍手大笑,高呼不止。
靳岚也是两眼放光,笑道:“上次还不觉得,这次发现王二郎很英武呢,一点都不输给俊俏的金公子。”
黄峨只是微笑,一言不发,看着王渊由远及近。从她身边经过时,黄峨抬头仰望,感觉状元郎异常高大威猛,凌厉气势迫得她心儿怦怦直跳。
常伦没有再跟着追赶,而是对自己的随从说:“笔墨伺候!”
随从拿出笔墨纸砚,趴在街边研墨。
常伦挥毫写下一首诗,赞曰:“麒麟红罗胯飞骢,少年意气吞云梦。金阙巍峨日生暖,骁骑勇壮蹄踏风。古来神州多豪杰,今朝海内专其雄。季秋之月动京师,满城争看王二郎!”
金罍笑话道:“你这诗平仄押韵不对啊。”
常伦毫不在乎,把笔一扔:“心情激动,临时写就,拿回去慢慢改就是了。”
梦回大明春 136【陪皇帝睡觉】
王渊率领凯旋将士,跟随皇家仪仗队,在北京城里绕了一整圈。
所到之处,百姓争相围观。
半月过去,京城食肆茶馆内,王渊甚至成了说书素材。
明代中期就有说书人存在,而且一般为盲人。
刘伯温获得石匣兵书,襄助朱元璋夺得天下,其故事便出自盲者说书人。杨慎还专门写文章谴责,认为君子不该相信此等鬼话,但刘伯温的传奇故事却越传越广。
明代各地州府,都设有养济院,乃官方慈善机构,负责救助鳏寡孤独和残疾人。
根据吕坤《实政录》记载,十三岁以下的盲童,养济院会教他们基本功;到了十三岁开始选专业,可学卜算、弦歌、书艺等等。
这些官方教导出来的残疾艺人,不得唱淫词邪曲、不得讲反贼故事,只可用正能量去教化百姓,官方每月还要派人考核。
一家茶肆之内,盲人说书匠拍案道:
“上回讲道,这王二郎自幼在山中,随异人修习文韬武略,打遍云贵无敌手,才压西南无二士……”
“王二郎在京城考完会试,夜里惊闻盗贼作乱京畿。他一声大喝:取我弓刀过来!那刀有百十斤重,两个书童奋力抬起,王二郎单手抄来挂于腰间。那弓也不得了,力足五石,虎力之士不得开……”
“只见王二郎悬刀引弓,从客栈楼上跳到街面,翻身上马,寻贼而去。这马亦是良驹,日行千里,夜行八百,乃王二郎在山中修行时,异人从养龙坑抓来的天马后裔!”
“京师南郊火光冲天,王二郎打马赶至,大喝一声:兀那贼人,纳命来!他取出五石强弓,七百步外,飞矢而出,一箭将那贼首射死。你问那贼首是谁?正是逆寇军师赵鐩之亲弟赵蟠!众贼大惊,几欲溃逃。又有一贼首,自负勇力过人,策马杀将过来。王二郎手起刀落,平地炸出震天霹雳,将那贼首斩于马下……”
“好!”
茶肆内喝彩声四起,他们已经听腻了《三国演义》,今科状元的话本才显得新鲜嘛。
只要不讲负面内容,官府都懒得管这些,否则刘伯温的段子哪能风靡全国?
就连大才子杨慎,偶尔也要去听书,不然他怎知说书人乱讲?还写文章进行抨击。
王渊就此成为京城街知巷闻的人物,其粉丝数量比刘伯温还多。毕竟半仙刘伯温时隔太久,不能帮京城百姓杀死刘六刘七。
咱们回到凯旋之日。
豹房。
王渊整理衣襟,下马跪拜:“臣不负陛下重托,已斩二刘首级。”
“哈哈哈哈!”
朱厚照亲自将王渊扶起:“卿乃朕之卫青,不必多礼,且随我吃酒去。”朱厚照又对其他将士说,“你们都来,朕在豹房设有庆功宴,咱们今日好好庆祝一番!”
“谢皇爷(陛下)!”将士们笑着答谢。
朱厚照完全不顾君臣之礼,居然跟王渊勾肩搭背,如同市井之徒结交一般。走出几步,复对奏报军情的张永说:“你且去。”
张永躬身退下,大有深意的觑了朱英一眼。
翻开《明武宗实录》,你会发现一些很有意思的描述。
正德六年四月,张永还是司礼监太监,渐渐变成总督三关军务太监。再后来,同时提到张永和谷大用,就是御马监太监张永、大监谷大用。
这厮不知用了什么手段,居然从司礼监跳到御马监。而且观其排名,多半还是御马监的掌印,期间靠着清缴反贼也捞到许多军功。
只能说,整个正德朝的无数太监,只有张永是最牛逼的。捞权、捞钱、捞功一样不少,还能获得文官认可,长久得到皇帝信赖,甚至在史书上都留下美名。
刚刚当上御马监少监的朱英,还不知道自己被大太监张永盯上了。
并非羡慕嫉恨,张永很可能悄悄笼络朱英,寻机在谷大用背后捅刀子。
豹房之内大摆酒宴,朱厚照精神奕奕,举起酒杯说:“来来来,诸位将士,且满饮此杯!”
“为陛下(皇爷)贺!”众人致敬行礼。
酒过三巡,朱厚照突然让随侍太监拿来宝剑,跃身跨过桌案,来到众将士中间。他已经喝得有些醉了,身体摇晃道:“尔等杀敌报国,朕心甚慰,今日且剑舞助兴!”
若有文官在场,怕不要当面劝谏。
哪有皇帝亲自舞剑,给将士助兴耍乐的?
嗯,好像王渊也是文官。不过他才懒得劝谏,一边吃肉一边看皇帝跳舞,看到高兴处差点撒银子出去打赏。
“好!”
“皇爷剑法入神!”
“陛下若上阵杀敌,必将贼寇杀得落荒而逃。”
“皇爷天人之姿,乃古今少有之明君!”
“……”
舞罢收剑,朱厚照还抱拳致意,顿时马屁声如潮水般涌来。
等吃得差不多了,朱厚照亲热的搭着王渊肩膀:“二郎,跟我去骑马,我要亲自统率骑兵杀敌!”
“陛下今日醉了,改天吧。”王渊不得不劝,如果皇帝醉驾摔死,他肯定也是要背锅的。
朱厚照哪里肯听劝,抓住王渊的袖子往前扯,扭头朝将士们说:“不用改天,就在今日。儿郎们,牵马来,随我冲杀!”
“皇爷醉了。”将士们胆子再大,也不敢让皇帝酒后骑马。
朱厚照突然把王渊推开,抽出剑胡乱挥舞:“我没醉,谁敢说我醉了,朕当即砍死他!”
这酒疯子。
王渊不顾君臣礼仪,抓住朱厚照的手腕,一把夺过其宝剑,笑道:“陛下,我知道一个更有趣的游戏。”
“是何游戏?”朱厚照问。
王渊唤来随侍太监,让其准备一些草纸,又将草纸折成纸牌,在纸牌上写出如下内容:军旗、提督、总兵、参将、游击、千总、把总、兵长、士卒、民夫、陷坑、火炮。
王渊又画出一个棋盘,把朱厚照拉来坐下,解释规则道:“陛下,这叫行军棋。一级压一级,大吃小。只有民夫才能填平陷坑,任何棋子都能吃掉军旗,火炮与其他棋子相遇就同归于尽。”
这玩意儿就图个新鲜,远远不如围棋和象棋考究,但朱厚照要的就是新鲜!
朱厚照只下了半局,就已经摸清规则,撸起袖子大呼过瘾,似乎真的来到厮杀战场。
到了傍晚,其他将士各自散去,朱厚照却越玩越精神。
让太监端来宵夜,朱厚照笑着说:“王二郎,有这么好的东西,怎么不早拿出来啊?”
王渊回答道:“只是粗劣游戏耳,不值一提。”
“哪里不值一提,我觉得很有意思,”朱厚照高兴道,“今晚别走了,就留在豹房陪我下棋!”
王渊问道:“陛下不回后宫安歇吗?”
朱厚照说:“后宫哪有下棋好玩?”
王渊说道:“陛下可以教皇后下行军棋啊。”
朱厚照灵光一闪:“这是个好主意,下次我被催得烦了,就带着行军棋去后宫。”
王渊顿时无言以对,深深怀疑朱厚照某方面的能力。
一直陪皇帝下棋到大半夜,两人打着哈欠直接睡觉。这时差不多该去早朝了,但皇帝没空,状元也没空,君不君,臣不臣,毫无体统可言。
反正有军功在身,王渊也不怕被指摘为幸进之臣。
第二天醒来,朱厚照还不放王渊离开,吃了早膳继续下棋,王渊只能苦笑着奉陪。
刚学会打牌的新手都这样,估计过几天就没新鲜感了,到时候求着让朱厚照下棋都懒得玩。
这边耍着乐子,李三郎和沈复璁,在济宁城可是彻夜难眠。反贼已经架好浮桥,又做了无数云梯,眼看就要开始攻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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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回大明春 138【私田与佃户】
反贼如果能打下济宁城,那才真是见鬼了,大明朝还没窝囊到那个份上。
不说济宁的城墙有多高、护城河有多深,只说这里的兵力吧。此地有京操军一千六百余人,运粮军二千三百余人,城守军六百余人,屯田军四百余人。
以上只是纸面兵力,肯定有空饷现象,而且吃空饷的还不少。
但是,就在半个月前,临清指挥使宗敏,带着临清守备兵力全过来了。满打满算,前后相加,济宁州的纸面兵力高达八千!
济宁的这些兵卒,山东巡抚是无法调走的,因为他们还肩负驰援兖州的责任——兖州是鲁王驻地。
当代鲁王叫做朱阳铸,青史留名,只不过留下的名声不太光彩。
三十二年前,鲁王、王妃与外人同饮。酒醉之后,宫人朱花荣、军人袁彬、王妃兄长张时举,居然在鲁王宫里搞多人运动,被栖霞郡主撞见并告发。
鲁王和王妃究竟有没有参与,谁都不知道,史书无载。但鲁王被革去三分之二的禄米,王妃张氏被废,袁彬斩首示众,张时举、朱花荣被绞死,其余人等发配充军,长史以下全部被论罪。那些王府官吏才真的冤枉,比如说鲁王长史,纯粹躺着也中枪。
鲁王朱阳铸从此消停下来,修身养性,超长待机。熬死儿子,熬死孙子,后来直接由曾孙继承鲁王之位。
前不久,反贼攻打兖州,鲁王与守城将士杀退逆寇。但害怕反贼再来,于是请求朝廷增加兖州守备。朝廷就把临清州的士卒扔到济宁,一来可以保护漕运通道,二来可以迅速驰援鲁王。
此时此刻,济宁有三个指挥使,四个指挥同知,六个指挥佥事,一个兵备副使,一个漕运参将,两个经历,两个镇抚,十多个千户,七十多个百户!
只这些文武将官,就能单独组成一支百人队。
杨虎带领手下去攻城,直接被打懵逼了,只坚持一天就选择撤退。
离开的时候,杨虎抢了百余艘漕船,顺手烧掉一千二百余艘漕船,把济宁南城码头烧得火光冲天。
城楼上,沈复璁脸色惨白。
主动协助守城的李三郎,拍拍沈复璁的肩膀安慰道:“沈先生,不必太过忧虑,这么大的罪责你真背不了。”
沈复璁看着不远处的漕运参将梁玺,苦笑道:“看来,官小也有好处。”
梁玺已经一屁股坐到地上,喃喃自语道:“完了,全完了!”
梁玺还算幸运,真正的倒霉蛋,是都水分司主事王宠。这位老兄太过负责,反贼来了,他还带领手下抢运漕粮,结果被反贼当场抓住。
赵鐩亲自审讯王宠,发现这位主事没有劣迹,反而还是一员干吏。赵鐩打算将其招揽到自己麾下,专门负责给反贼督粮,结果王宠宁死不从,赵鐩一声叹息便把王宠给放了。
被反贼抓住,又被反贼释放,怕是说闲话的不少。
杨虎、赵鐩率众离开之后,李三郎立即带着豹猫北上,生怕走得慢了又被反贼堵住。
当李应来到京城的时候,兵部的处罚也下来了:漕运总兵兼镇远侯顾仕隆、漕运参将梁玺、都御史张缙、山东镇守太监、山东巡抚、山东布政使、山东按察使、济宁知州、济宁同知、济宁州判、济宁卫所军官,以及该地的兵备道、管操领军、城内巡捕,还有负责驰援济宁的副总兵张俊,全部被停俸留职,令其戴罪立功!
天塌下来,沈复璁这个州判上边,还有一堆大佬顶着呢。
但刚刚赴任,还没领到官印,就背了这么个处罚,沈复璁感觉自己未来的仕途怕是很坎坷。
反而是被贼寇抓住又释放的王宠,居然无功无过,因为他已经恪尽职守了。
眼见副总兵张俊被停俸处理,许泰、冯祯和郤永这三位边将,立即打起全部精神追击逆寇。很快擒斩二千余贼,生擒贼首朱千户(榜上有名的反贼,擒之可官升三级)。
……
京郊。
周冲指着前方的一片良田,欣喜道:“二哥,那便是咱家的私田。十亩虽然不多,却也在京城有了产业,今后可将老爷、夫人接来享福。”
不止有田,还有佃户。
拖家带口一共三人,穿着打补丁的衣服,前来给王渊下跪磕头:“小民张方,拜见大老爷!”
“都起来吧。”王渊说道。
皇帝赐田经常论“倾”,十亩良田真不多,以古代的产量和租赋,也根本养不活几口人。
王渊这十亩赐田在北京东郊,紧挨着坝河,灌溉还是很方便的。以前属于刘瑾私占的民田,刘瑾倒台之后被充公,可惜被夺田的农民依旧是佃户。
这些佃户已经属于贱籍,现在依附于王渊,拥有一定的人身权利,严格来讲属于半奴仆状态。
王渊可不会傻到跟封建制度抗争,他只问:“你们以前交租几何?可需应赋役?”
一个中年汉子说:“回大老爷的话,一亩地缴麦八斗、缴粟七斗,不需要再应赋役。”
明代北方之田,春麦秋粟,平均亩产一石有余,合起来就是年产两石。虽然这些良田的亩产远高于平均数,但刘瑾和官府之前收的田租也高,几乎已经是总产量的七成。
眼前这个三口之家,老幼皆已亡故,只剩一对中年夫妇和一个十多岁的少女。
他们每年辛勤耕种十亩地,只能留下小麦四石、粟米四石,也即九百多斤粮食要供三人吃一年,平均每人每天的口粮不足一斤。而且,这些粮食还需拿出一部分,用来换取油盐等生活必需品,能保证不被饿死就算难得了。
这妇人和少女,平时必定还要纺布补贴家用,否则绝对不可能活到现在。
王渊当即说道:“我也是贫寒出身,从小只能在山里吃高粱,连油盐也见不得几分。从今往后,每亩麦租五斗、粟租五斗,你等要好生照看田地!”
三人愣了愣,随即大喜,跪下来疯狂给王渊磕头。
王渊告诫道:“不可宣扬出去,旁人问起,就说田租照旧。”
“谢大老爷恩典,小民保证不乱说。”这个叫张方的佃农再次磕头。
朱元璋那会儿规定,五品京官可免粮十四石,这十亩地到了王渊手里根本不用交税。
都说明朝官员俸禄很低,其实中下层官吏,即便不计算税收减免,俸禄也是比汉朝中下层官员远远更高的。
那究竟低在何处?
低在官俸折钞、以钞折米、以布折钞、以银折布。就是官员的实际俸禄,用大明宝钞的官价计算,又用宝钞折成米粮和布匹,再按米粮和布匹来折算成银子。
宝钞一变成废纸,真的要把官员给饿死!
到了明代中期,已经不敢再折宝钞了,都是发放实际的米布。这样一来,中下层官吏其实还行,即便不贪污也能吃饱,待遇比汉代的同级别官员更好。
真正低的是中上层官员,俸禄太少了,不贪污都吃不起肉。
“你叫什么?”王渊问那妇人。
妇人回答:“民妇唤作张何氏。”
王渊说道:“我教你一种养鸡的法子,是我老家的土办法,过几日再让周冲买些鸡仔过来。”
三人大骇,连忙磕头求饶。
这就跟北方给官府养马,贵州给土司养驴一样,小民之家碰都不敢碰,万一养死了就是倾家荡产。
王渊只得解释:“养死了不让你们赔偿。”
三人这才安心,惊魂未定的再次给王渊磕头。
王渊无奈苦笑,带着周冲回到城里。
当天傍晚,天空出现异象,金星犯斗宿,寓意兵灾不断。
这已是本月的第二次异象,就在几天前,一颗流星坠下,在空中炸散为三颗小星,京城百姓全都看得清楚。
百官震动,奏章如雪花般飞入内阁,请求废弃所有皇庄,把庄田全部赐给穷苦百姓,并撤掉所有皇庄设置的非法税卡。同时,言官们大发神威,一举弹劾二百多名文武官员和太监勋贵。
这种接连而至的天文异象,百官必须上疏言事,包括王渊在内,不言事就属于尸位素餐!
梦回大明春 139【亲事】
翰林院。
升任侍读学士之后,王渊搬进了小办公室,与另外两位侍讲学士、一位侍读学士同屋上班。
第一次走进办公室,就看到李廷相在收拾桌子。
“李侍郎!”王渊抱拳问候。
李廷相笑着回礼:“王学士,这张桌子就留给你了。”
李廷相是弘治十五年的探花,去年才当上侍讲学士。
因为王渊升任侍读学士,立即引起一系列官员调动。李廷相被调去礼部担任右侍郎,仍兼翰林院侍讲学士和詹事府职务,但办公地点从翰林院变成了礼部。
若非王渊飞速升迁,李廷相还得多熬几年。
此君的官职同样升得飞快,只因其入了皇帝法眼。别的学士给朱厚照讲课,朱厚照都听得打瞌睡,唯独李廷相讲课听得进去,还称赞李廷相是“真学士”。
而且,李廷相跟杨廷和不是一伙的,朱厚照这是在趁机提拔孤臣。
一边收拾自己的东西,李廷相一边说道:“王学士,其实我早就听说过你了,当时你还没参加乡试。”
王渊帮着他收拾,惊讶道:“李侍郎怎么知道我?”
李廷相笑着说:“家父在贵州当参议,正德四年才回京。他跟王员外郎(王阳明)交情不错,经常去文明书院听其讲学。回京时,家父还跟我说,贵州出了一个神童,小小年纪便写出《临江仙》这等惊艳之词。”
王渊立即有了印象,他似乎见过几面,顿时笑道:“原来令尊是李参议!”
李廷相突然低声道:“昨日经筵,陛下让我多跟王学士亲近。”
“是该多亲近,”王渊问道,“李侍郎何时有闲,咱们一起去喝酒。”
李廷相笑道:“明日吧。”
王渊笑着说:“我来请客。”
两人一个是探花,一个是状元,都是皇帝赏识的翰林院年轻官员,而且都不依附任何派系,今后自然是要彼此照顾的。
时至今日,王渊终于有了真正的朋党,除非出现重大变故,否则他跟李廷相的关系牢不可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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