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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猛虎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祝家大郎

    再回头,华盖真的没有了,那振奋士气的皇帝,没有了?

    “不可能,皇帝陛下岂会死?”军将们呼喊着,越是军将,越能听懂汉语,他们的呼喊,看似笃定,也确实笃定,越是不笃定,越要笃定,越要安抚军心。

    “向前,向前,陛下不会死!”

    “陛下一定不会死!”

    “辽人皇帝被炮打死了!”宋人的喊声越来越大,越来越有节奏,更多的人加入到了呼喊的行列。

    宋人的士卒,仿佛忽然打了鸡血一样,刚刚还在往后退,瞬间又开始往前进了。

    无数的辽军之中,一个老汉忽然从马背上站起,大声呼喊:“朕在此处,朕没有死,朕就在这里!”

    耶律乙辛也从马背上站起大喊:“陛下在这里,陛下就在这里,儿郎们,冲上去!”

    炮击又来,耶律乙辛站得真直,躲也不躲:“陛下就在这里!”

    耶律洪基却下去了,被耶律仁先与一众护卫拉下去了,周身盖着无数的木盾。

    宋人骑兵,入锋刃一般插入了辽人两翼,不断向前凿击。

    满场,已然不能形容,唯有一个乱字。

    一团乱麻。

    炮击,终于停了。因为狄咏与史洪磊两队骑兵已然入阵太深,这大炮不能再放了,否则必然把自己人打得人仰马翻。

    甘奇,从火炮之处离开了,他没有再入城楼,而是到得城楼之前的垛口处,上得垛口,高高站起。

    无数的牛皮大鼓就在他身后。

    他要让满场所有士卒都看到他,看到他穿着一身金甲,就站在垛口之处。

    那金甲手持长枪,长枪不断往前去指,还能看到金甲连连呼喊,虽然绝大多数人听不见那呼喊之声,却仿佛能感受到甘相公激励将士们奋勇的声音。

    甘相公正在激励将士们向前,向前,再向前。

    甘相公仿佛在说:“儿郎们,弟兄们,打败辽人,重赏,土地,钱粮,应有尽有。”

    甘相公具体在说什么,不重要了。

    “弟兄们,冲啊,跟我上啊,辽人皇帝死了,辽人要跑了……”军将们也在喊。

    “上,上,辽人要跑了,多杀一个是一个,甘相公那里可少不了赏赐!”

    面对面的契丹人,一边抵抗着宋人的冲锋,一边回头去看,他们真的想看到皇帝,许多人真的见过皇帝,他们只想知道皇帝是不是真的死了,因为华盖真的不见了。

    前后左右,到处都能看到宋军的大旗,宋军甚至已经出现在大阵里面了。

    “皇帝陛下应该没死!对,皇帝陛下肯定不会死!”无数辽人如此安慰着自己,却又频频回头去看。

    无数的宋人一步一步向前,激动呼喊着,喊着杀着,前仆后继。

    颓与败,两个不同的字,却是一种意志的变化。

    一场如此血战,本就是一场意志的比拼。

    颓与败,一字之差,细节上变化细微,整体上变化显著。

    每一个军汉兴许感觉不大,却是那高高在上的甘奇,一目了然,他看着战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前推,他看着一群一群的辽人依旧在血战,却又在节节败退。

    这不是哪一个军汉忽然意志崩溃之后的连锁反应,这是一个整体的效应。

    没有哪一个军汉忽然开口大喊“我不打了”随后拔腿就跑,因为他但凡喊出这句话,回头就会被人一刀给砍了。

    甚至绝大多数军汉都自以为自己没有相信皇帝死了的这个消息,只是他们还是会忍不住回头去看,也左右去看,看看身边的同袍是什么意见,或者是什么神色。

    金甲甘相公,还在那垛口之上站着,还在奋力呼喊,不断挥舞长枪。也召来零星的箭矢远远射来,却是已然太远,强弩之末到得甘奇金甲之前,甘奇避都不避,也不能避,依旧大喊,那挥舞的长枪,也是甘奇在击打远处而来的零星强弩之末。

    敏感的耶律乙辛站在马上,清晰的感受到了变化,他声嘶力竭呼喊着:“不要相信宋人的谣言,陛下就在此处,向前去,向前去。”

    向前去,向前去,耶律乙辛身边的人都听得见他的呼喊,甚至也想奋力向前去。不过也就仅此而已。

    局面就是如此,溃败还没有,颓势已然无法逆转。

    宋军在奋力厮杀,辽军也在奋力厮杀。

    狄咏不断深入敌阵,哪怕身边一个一个的骑士被辽人抱摔在地,他依旧两眼只往前看,口中时不时出得一语:“跟上,都跟上。”

    时间把艳阳变成了红色,已经靠近了山河尽处,披撒出一片血光。

    大势已去了,耶律乙辛喉咙沙哑地站在马上,亲眼看着一群狮子变成一群羊的那个痛苦的过程。

    耶律乙辛转头看向皇帝,用沙哑而又疼痛的声音说道:“陛下,咱们退回临潢府吧!”

    耶律洪基闻言大怒,把头从木盾之中露了出来,怒而呵斥:“敢言退者,死!”

    耶律乙辛顿了顿,看了看耶律仁先。

    耶律仁先咬了咬牙,也道:“陛下,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咱们……”

    “仁先,你也想死不成?朕乃大辽之天子,契丹之皇帝,坐拥万里江山,列祖列宗在上,尔等也是我契丹皇族子弟,不为社稷效死,岂敢说出这般无耻之语!”耶律洪基甚至不敢相信,不敢相信自己最信任的两个人会在战场上说出这种话。

    耶律乙辛点了点头,目光坚定:“好,那就不退!臣往前去!”

    耶律乙辛说完,坐了下来,一拉缰绳,准备打马向前。

    忽然,耶律仁先拉住了耶律乙辛,面带悲色,说道:“乙辛,我去。我不如你,我往前去,你护着陛下,一切都托付与你了!”

    两人没头没尾的交流,耶律洪基在这瞬间甚至都没有听明白。

    但是耶律乙辛只在片刻犹豫,却点了头,没有打马向前。

    耶律仁先已然打马,会有看了一眼之后,往前而去,再也不回头。

    耶律洪基心思已乱,他是真的没有会意到耶律仁先的话语,反而面带不快问道:“仁先说甚胡话呢?”

    “陛下,大辽还在。仁先赴死了,臣在想,是赴死呢?还是偷生苟且。”耶律乙辛答着,面露无尽的悲哀。

    “朕在这里,谁也不准走。命令各军,向前,冲上城头去!宋人必败!天佑大辽!”耶律洪基好像听明白了。

    “遵旨!”耶律乙辛答着,却又转了头,寻了寻,人群之中,太子殿下耶律浚蹲在地上,身边无数的木盾,却是那太子殿下,不知有多久没有把头露出来了。

    耶律乙辛甚至都能想象到太子殿下此时会是一个什么表情模样,耶律乙辛叹了叹气,吞了吞口水,感觉到喉咙的疼痛之后,微微闭眼摇头。

    希望上天,真的能庇佑大辽吧!林子里野人一般的契丹,从白山黑水之地出来,几百年纵横天下,建立了坐拥万里的契丹大辽之国,镔铁辽国之国。

    上天一直是庇佑大辽的!

    只奈何,宋人与辽人的天不是一片天,耶律乙辛抬头看着天空。

    皇帝陛下耶律洪基也抬头看向天空,他真的不懂吗?兴许不一定,也许他都明白。所以他开口:“乙辛,朕也向前去!”

    耶律乙辛点头:“好!”

    耶律洪基看了看自己儿子的方向,忽然说道:“你留在此处吧。”

    耶律乙辛郑重其事点着头:“好!”

    耶律洪基再也不多说,打马向前,一边走,一边喊:“朕在此处,朕在此处!”

    “陛下保重!”耶律乙辛喊了一语,撕裂了喉咙。

    耶律洪基并不回头,依旧奋力大喊:“朕在此处,朕就在此处!”

    耶律乙辛已然下马,走向耶律浚,推开一道道的木盾,一手把蹲着的耶律浚提了起来,耶律浚那惊恐的表情还在脸上,口中还问:“何人?何人?莫不是想满门抄斩!”

    耶律乙辛只答:“陛下往前去了。”

    “啊?什么?我父皇乃天子,岂可犯险?你还不快去把我父皇追回来。”

    耶律乙辛摇着头:“你跟我走!”

    “去哪里?”

    “临潢府!”

    “我……我父皇……我父皇还在前面,你……我……”




第五百七十九章 雄鹰与北境之王
    一个人一心赴死,大概都是因为无可奈何!

    耶律仁先寻死,是因为命运所致,到了他为国捐躯的时候了,为人臣子,家国之下,无奈无奈……

    耶律洪基寻死,兴许原因要复杂许多,不是他脑子混沌了,而是他心中比任何人都清楚,契丹镔铁之国,辽阔万里之国,祖祖辈辈历经二三百年努力不屈之国,到了他的手里,没了,真的要没了。

    契丹人从大兴安岭下来的时候,还是茹毛饮血的小部落,在草原与山林里艰难求生,那时候还是大唐之盛,还有突厥之强,慢慢一步步有了基础,有了势力,直到耶律阿保机一代雄主,打室韦,败大唐,周璇与李克用与朱温之间,征草原,建上京,登基称帝,见礼镔铁契丹。

    也是耶律阿保机,在草原之地的上京建立起了第一座孔庙,开始拜起了孔夫子,建起了道观,建起了和尚庙。

    从此契丹心心念念,修中华之文物,成文明之国度。

    从耶律阿保机崛起到如今,也有一百六七十年了,若是从契丹人正在开始势力崛起到如今,二三百年之长了。

    契丹人,有自己的骄傲,他们早已觉得自己早已到了这个世界的中心,也成为了这个世界的中心,至少成为了这个世界中心的一半,成了中原大宋的兄长,汉人也成了他的子民。

    耶律洪基,如今葬送了这一切,他再也回不去了,他尽力了。辽国,如今学了汉人的一切,甚至照搬了汉人的朝廷制度,一百多年前,他们打过草谷,掠夺过“两脚羊”,在那个五代十国的混乱年代。

    而今的辽国,对待汉人已然极好,仁爱为民早已成了好几代皇帝的治国宗旨。甚至与大宋的皇帝“攀比”谁更仁爱,谁更爱民如子,也对仁宗这样的皇帝尊敬有加。逢年过节,皇帝寿辰,大宋的喜事,辽国皆会派人到场祝贺。

    连辽宋灭国之时,两国的皇帝都那么像,耶律延禧与徽宗赵佶,怂都怂得那么一致,傻都傻得那么相同。

    大战,尾声。

    尾声之时,再坚定的意志,也成了一泻千里。

    漫山遍野,皆是人马。

    甘奇坐在垛口上,连笑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是斜靠着,疲惫中带着轻松。

    能上马的宋军士卒,皆上了马,还有力气追击的人,皆在追击。

    对于辽军而言,跑不跑得动,如何跑,皆是个跑。

    后知后觉的南面辽军,眼看着真要爬上城墙了,忽然被两边冲出来的万胜军步卒给堵住了,就堵在城墙之下,进退两难。

    胜败已成定局,但是厮杀还在继续。

    悍勇的宋军士卒,看上了辽人脖子上的头颅,每一个头颅都代表了一亩地。

    悍勇的辽军士卒,想方设法突围快走,也知道宋人并不能真正把他们围死在当场,总有逃出生天的路。

    甘相公在喝水,也在吃面饼,还吩咐众人开始把大炮再吊下城墙,他还要出大同,他要让草原上所有人都知道,大宋甘相公,把辽人打得丢盔弃甲而逃。

    这一点很重要,也是釜底抽薪的最后一招。

    只要草原人都知道宋人把契丹人打得丢盔弃甲了,辽人在草原就再也没有威势了,没有了草原,契丹人就真的只剩下一两百万人口,加上一些燕云以北的城池,辽人的地盘也就小到只有东北之地了。

    甘奇会去抢,抢辽人最后的一点底蕴,一百多年建国崛起的最后家底。

    不过,这些事情都得过两天再说,让军队彻底休整一下,眼前的就是掩杀追击,能杀多少杀多少,能追几个追几个。

    辽人的大营里还有**万草原各部的壮丁,这些人倒还真要想一想该怎么处理。

    是都杀了?

    这不是好选项,毕竟辽国还在呢,若是真把草原壮丁都杀了,那草原上的牛羊马,岂不是任由契丹人取用了?

    该怎么留着呢?

    轻易放回草原去?这也太便宜这些草原人来,来日说不定有一天刀兵相见的时候,又是个大麻烦。

    不放回去,草原各部就没有多少自卫力量了,那些草原上的老弱妇孺与牲畜,岂不又是契丹人的囊中之物?

    甘奇坐在城墙垛口上想了好一会儿,终于想到了一个好办法,暂时编入麾下,用来与契丹人作战,岂不好用?连明朝朱棣麾下也还有蒙古朵颜三卫效命,用之也可,但是朵颜三卫后来又反叛了,让朱棣一通好打,儿子孙子接着打,这也是个问题。

    以前,甘奇麾下只有一千来个女真异族,后来又加了一些,倒也未想过用多了外族会造成问题。

    而今,甘奇又想用八万多草原人打仗,就不得不思考以后怎么办的问题了。

    用,肯定是要用的,而今的草原人恨契丹人,就会很好用。

    但是一旦真的用得太好了,那也是要出大问题的,唐朝用安禄山,多好用,用到最后国家差点都亡了。

    甘奇从垛口下来,慢慢下城,一边想一边走,直接上马,带着几百亲卫出城而去。

    还有一个大问题,八万草原人,得吃饭,这个压力有点大。

    南城的厮杀还在继续,无数的辽人跑得是漫山遍野,北边的追击也在继续,狄咏与史洪磊带着骑兵已然消失在视野尽头。

    满目死伤,横尸遍野,巨大的炮坑,满地都是,炮坑附近,血肉之物难辨手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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