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猛虎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祝家大郎
甘奇打马慢慢往前走,走出了一种沧桑感,视线之中,皆是残忍血腥。
辽人的大营里,绑缚了八万多草原人,绑缚在原本圈马的地方。
甘奇打马入内,巡视了许久,并未开口。
一双双木讷呆滞的眼睛,也看着一身金甲的甘奇,其中有些人是见过这一身金甲的,在上一次的大同。
倒也不是每一双眼睛里都是木讷呆滞,有一些人的眼神中反倒透出了一些喜悦,辽人败了,似乎就能让一些人喜悦起来,哪怕自己依旧还是待宰的羔羊。
八万人,太多太多,多到甘奇巡都巡不过来。二十万人,草原上大半的壮丁,如今就剩下八万了,其他人都填在了大同城墙之下,也有不少人被辽人挂在了旗杆之上示众。
巡着巡着,忽然有一个草原上站了起来,大声呼喊着什么。
甘霸早已拔刀上前,甘奇开了口:“让他过来。”
甘霸提着到过去了,砍断了一根羊毛绳,把那个人提到了近前。
那人说了一通话语,也没人听得懂。
甘奇吩咐着:“去城内找个谟葛失人来。”
谟葛失人,就是上一次大同之战,用羊与甘奇换壮丁的部落,他们就住在大同西北,谟葛失人里有许多人能通汉语,甘奇之前也通过谟葛失人做了一些草原兵器的生意,用来支持乃蛮人与契丹人的战争。
甘奇继续巡视着,谟葛失人来了,语言也就通了。
甘奇下了马,坐在一个座椅之上,开口问着:“你是何人?”
那人年纪不小,五体投地而跪,答道:“小人扎里合,达密里部的首领。”
甘奇想了一想:“我应该听说过你,达密里,那你应该也见过我。”
“小人远远的见过相公。”当初大同之外,与乃蛮窝里真商议临阵而走的人就是这个达密里部的首领扎里合。当初窝里真还骂过扎里合是契丹人的牧羊之犬。
甘奇以往并不了解草原各部的详细,但是上次打完大同之战后,他就了解了许多,他想得起来一些主要的参战部落,乃蛮,达密里,达旦九部,黑车子室韦,茶札剌……
所以他也知道了许多事情的详细经过,甘奇笑道:“你们与乃蛮人一起跑的,最后契丹人打乃蛮人,怎么你们又契丹人麾下?难道你们当初临阵而走的时候没有盟约吗?”
依甘奇想来,既然决定一起叛了契丹人而跑,那必然就会有攻守同盟,乃蛮人应该就有许多盟友,怎么到头来,契丹人十万大军西征草原,回来之后还有十万主力?有许多同盟的乃蛮人就没有给辽人造成一点损失?
扎里合听得通译之语,面色尴尬起来。
甘奇懂了,难怪,难怪突厥之后,草原土著只能永远给别人当奴隶,难怪一个大兴安岭就把草原人虐了一遍又一遍。这尼玛,比散沙还散沙,契丹虐完女真虐,女真虐完铁木真虐,铁木真虐完大明虐,大明虐不了,满清又去虐。
这尼玛,该!活该!完全不懂得什么叫作背信弃义。
甘奇再开口:“我,打辽人,你们随我去吗?”
这是白问,去不去是扎里合能做主的吗?
扎里合除了连连点头还能怎么办?兴许还有一点欣喜吧,至少知道自己不会死。
“你去把各部首领都寻过来。”甘奇吩咐着。
扎里合屁滚尿流去办。
上一次随辽人出征,这些首领都是军将,辽人待他们也不薄,礼遇有加。这一次出征,这些首领反倒一个个绑在人群里。
后世一提草原,就是匈奴突厥蒙古,但是甘奇看到的真实草原,匈奴与突厥,早已消失在历史长河,蒙古这个词的前身“蒙兀室韦”也还没有真正崛起,更不用说铁木真了,此时铁木真爷爷的爷爷有没有从大兴安岭下来都不一定(应该是下来了)。
甘奇看到的草原,实在教人有些失望。
“大宋至高无上的相公,这位是托尔塔,敌烈部的雄鹰……”
通译才刚说到这里,甘奇已然抬手一挥:“下一个。”
还他妈雄鹰,辽人把敌烈八部控制得死死的,还专门建立的敌烈统军司来统治敌烈人,几个契丹官员就能把敌烈的雄鹰吓得两腿发软,现在反倒在甘奇面前说什么雄鹰猛虎的,岂不可笑?
“这位是坎奇,茶札剌部之主,草原北境之王。”
甘奇挠着头,北境之王这个词听起来有点耳熟,甘奇懒得听了,摆摆手,问了话:“都还能打仗吗?”
“能!”
“能能!”
一众老汉连连点头。
“各部人马归各部,刀枪有,马匹也有,粮食也有,立了功的,能回草原,打了败仗的,部落就赏赐给立了功的。听得懂吗?”这是甘奇的狠辣,养狗,一定不能把狗养成了狼群,得分而治之,得让狗咬狗,得让狗与狗互相攀比竞争,甚至互相结仇。
要想狗咬狗,就得打一条,赏一条,回头又赏打了的那一条,打赏了的那一条。
还得时而糊涂一番,让某些狗奸计得逞,让他得罪众人。时而清醒一番,公平公正,让所有的狗都要想尽办法来讨好主人。
得咬起来。不懂得攻守同盟是什么意思,那就得用各种背信弃义来接着治他们,把他们治得死去活来,永远的互相仇恨。
还不能让某些狗独大,谁独大,就得治谁。
看着面前一众俯首帖耳连连点头,甘奇又道:“如今是打契丹人,想来你们也恨契丹人。谁人若是敢临阵脱逃,必然是所有人的敌人。更是我大宋的敌人,临阵脱逃者,屠戮一族!”
一众惶恐的面色。
“相公放心,我等与契丹人血海深仇,只要是打契丹人,必然不敢临阵脱逃。”
“相公,您就是我们的大恩人,救我们与水火之中,我们一定会报答您。”
“我等愿尊相公为天可汗,天下所有部落的可汗!”
甘奇连连摆手:“胡说,我大宋皇帝陛下才可称天可汗。”
“是是是,大宋皇帝陛下,便是天可汗!”
甘奇看着这些看似俯首帖耳之人,心中也在想,想这些人内心之中到底想什么。
刚出狼口,又入虎穴,生而为人,何其难也。
契丹人用威势镇压着他们,而今甘奇还是要用这一招,但是甘奇应该会比契丹人更加狠厉高明。其中策略,得一直想,一直琢磨。
“集结人马,各自扎营。”甘奇起身,翻身上马,转头走了。对那几万绑缚之人并不多管,连吃饭暂时都不管,漫山遍野还有羊群在跑。
大同附近,能跑的辽人,早已跑得差不多了,此时反而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平静,只是时不时有那么一两声奄奄一息的悲鸣传来。
甘奇入了大同城,站在城楼垛口处,看着追击辽人的士卒们慢慢往回。
天黑了,人累了。
第五百八十章 妥不妥当?
辽国皇帝死了,耶律仁先死了,这些事情,甘奇显然一概不知,更不知道横尸遍野,哪个是耶律洪基哪个是耶律仁先?
大军休整,清扫战场,清点伤亡,还要把那些尸体也处理一些,特别是那座坡道,更是要处理干净,否则这座夏天的大同城就真的不是人住的地方了。
动员无数的大同百姓加入清扫行列也是有必要的,找一个低凹之地,把尸体都填埋进去是最好的办法。至于那些已经腐烂了许久的尸体,就得先架起柴火长时间焚烧烘烤之后,再处理尸体。
辽人主力损失五万余,铁甲兵刃堆得到成了山。
而宋军伤亡也不小,光是威武军就伤亡了两万余,万胜军也在两万多,双方伤亡比例近乎一比一。
战利品也不少,收拢的马匹就高达七八万,羊群无算,草原各部之人还在到处去收拢马匹羊群。
甘奇站在地图前,研究着下一步的军事动作。
抢钱,就得打城池,燕云之外,辽人还有许多城池,大同这边往北,出德州,就是丰州,是辽人的西南路招讨司,差不多就是后世呼和浩特所在之地,再往西北,云内州,东胜州。
往燕京北出,北安州(承德),泽州,直奔辽国中京大定府。
大同往北,比较穷。但是燕京北出,那就真要发财了。
大同战罢,大军稍作休整,甘奇就要往燕京方向去,带着主力往燕京北出,目标就是辽国中京大定府,他要把这座城池劫掠一空。
只要把辽国中京攻下了,辽国的生存空间就会被进一步压缩,辽国五座京城,就只剩下东京与上京,几乎就是把辽国控制在他们发迹崛起的老地盘之内,也是契丹人主要的聚居处。
契丹人失了草原,北有生女真,南有大宋,几乎再也没有了回旋的余地,再也不可能有重新崛起的机会。
进军的速度倒是不用着急,也着急不了,有一百门炮要带着走,速度快不起来。
而今的甘奇,再也不着急了,这一战胜利之后,一切都走入的正轨,都已按照甘奇的思路在进行着,甘奇心中的那些大战略,再也没有了多少阻碍。
甘奇带着四万多威武军,八万草原轻骑,开始往燕京方向运动。
甘奇的报捷公文,六百里加急往东京。
随着公文而去的,其实还有钱粮之事,就算不多那八万草原人,甘奇的后勤也压力极大,而今多了这八万多人吃饭,粮食需求就更多了,这已然不能靠甘奇自己私人的钱财可以解决了,得靠朝廷来解决问题。
文书到得枢密院,立马就入了宫。
朝会之上,皇帝兴奋不已,却是还来不及高兴多久,又开始皱起了眉头。
富弼已然开口:“陛下,这仗怕是不能再打下去了,甘相此番开口就是三十万石军粮,已是盛夏时节,正是存粮不多,秋粮不济之时,上哪里去凑这么多粮食?”
皇帝亲自辩护起来:“富老相公,此番甘相要进军辽中京,要把大定府打下来,若是此时不能供应军粮,那进军之策皆要受阻,不乘胜追击,岂不前功尽弃?”
“陛下,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也,朝廷头前刚从甘相的钱庄借贷了几百万贯未还,此时又要筹措三十万石军粮送往前线,购买费用,运送费用,哪里能变得出来?且问问王介甫,问三司有没有这么多钱?”富弼如此说着。
皇帝赵顼果真看向王安石,王安石颇为尴尬,却也答道:“陛下,甘相公文之中说得清楚,教朝廷再从钱庄借贷三百万贯筹措军粮。”
富弼立马接道:“不可,万万不可。朝廷借钱之事,本就不妥,短短时间一而再三,更是不妥。若是天下人知道朝廷都需要借贷度日了,那岂不是笑话?”
“富相公,甘相公说得很清楚,只要打下了大定府,便可立马归还欠款,这笔钱,最多只需要借两个月而已,不过小小一点利息,换一个大定府,何其划算?”王安石按照甘奇的意思说着。
有些事情,还是麻烦,比如甘奇不在京城,许多事情操作起来就麻烦了许多,本来可以一言而决的事情,偏偏在朝堂上争论不休。
富弼倒也聪明,看向司马光,问道:“司马中丞对此事如何看?”
司马光也是眉头大皱,他是真不太懂这些事情。对于他而言,借钱,主观上的感觉就不太好,这是人之常情,没有人愿意借钱,特别是读书人,找别人借钱就像是做了亏心事一样。
但是前线吃紧,甘奇要攻打大定府,若是没有军粮供应,肯定会出问题。
司马光给了一个保守的策略:“要不这般,朝廷先凑,凑得多少就运多少,总能筹措个两三万石先运往前线,以解燃眉之急。至于借贷之事,可稍缓一缓,再看甘相公前线情况来定。”
富弼点着头:“此法较为稳妥,倒也可行。”
王安石据理力争:“陛下,诸位,前线打仗,岂能如此拖拖拉拉?若是前线万一青黄不接,致使大败,谁人可当此责?而今钱庄本就在我手中管控,三司也在我麾下,借贷之事,不过左手换右手,只要朝廷一点头,三百万贯立马可归三司购粮之用。如此简单的事情,为何偏偏到得朝堂之上就这么难?难道前线将士效死之时,还让他们饿着肚子不成?”
司马光又道:“王相公,话不能这么说,朝廷岂能让前线将士饿肚子?粮食得运,本也是一个分批筹措之法,先运两三万石去,后续再想办法也是可以的。如果实在无法,再行借贷有何不可?”
赵顼此时想起了甘奇临走时候的话语,决断的方向听王安石的,具体操作之法听司马光的。
这回好了,甘奇是要搬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因为赵顼真的准备这么干了,点头答道:“那便如此,先筹措三万石紧急送往燕云。后续之事,过几日再说。”
三十万石军粮,变成了三万石军粮。不知道甘奇会不会后悔当初托付皇帝的话语。
甘奇自然不知这些,他哪里想到自己说得这么清楚的事情,到了汴梁会变成另外一个样子。
权力这种东西,甘奇以为自己通透非常了,其实还得学。
此时的甘奇,已然兵临北安州城下。
城墙之上,契丹人无数,兵败至此,契丹人早已上下一心,带着悲戚,不分军民,保家卫国。
都到了关外了,这里早已不是大宋的土地,甚至北安州都没有多少汉人,虽然这里在历史上也常常被中原王朝统治,但是这里从来都不是汉人的聚居之地。
如今甘奇要攻城,早已变得简单了许多,火炮摆开,照着城门城楼轰就是。
火炮破城,其实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不过甘奇也早有准备,他准备了五千发炮弹,大同一战消耗了一千多发,而今还剩三千多发,打三座城池足够了。
如今攻守易势,换成了甘奇稳坐高台,座位都是战利品,昔日耶律洪基在大同城外坐的座位,而今坐在了甘奇的屁股底下,当然,也不是什么龙椅。
八万草原轻骑列队等候,等着弹丸把城门轰开,等着弹丸把城墙轰塌。
四万威武军,列队在将台左右,只是压阵,此番倒也不用他们再动手了。
大炮开始。
甘奇也不急了,更不催了,按部就班。
却是甘奇也有叹息之语:“看这架势,就算城破了,也少不得一番血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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