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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族闺秀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楚容
流熏玩味的目光逼视方春旎,那眸光里含着笑,似在问,“旎姐姐,你该如何解释呢”方春旎本是温婉的贴在子骏身边,乍听流熏提到什么“内情”,惊得花容失色,周身血液都凝固,又见流熏忽然令她措手不及的将话头抛给了她,仿佛一只烫手的火中栗子骤然塞去她怀里,惊得她疾呼一声,“熏儿”制止住她的话题。
方春旎的一颗心噗噗乱跳,眸光惊惶如遇鬼魅,一股凉气直从心头透去脚底。这狡猾的丫头,莫不是她察觉了什么如此天衣无缝的事,她如何会知道莫非
子骏若是得知那日他在谢府家法受辱的真相,怕是一生一世不会原谅她。方春旎惊得深咽一口气,极力强打笑容,转向谢子骏,哀哀的眸光道“骏哥,既然熏儿执意相留,她的话也不无道理,如今朝廷正是用人之际,当以大局为重,莫不如,咱们暂且随她回去”
“不”谢子骏斩钉截铁道,目光里透出坚定,“出京那日,子骏就没有打算再回那片令人作呕的腌臜地,去见那些令人作呕的嘴脸”
话音未落,“啪”的一声清脆的巴掌声狠狠打在他面颊上,流熏不知从哪里冒充一股无名鬼火,那一掌抽得极很,手掌都麻木,渐渐的发痛,她怔怔的望着哥哥谢子骏那俊美的面颊上渐渐隆起一片红肿。
“熏儿”方春旎惊呼失声,急忙抱住了谢子骏的腰。谢子骏惊诧的望着流熏,他的拳头紧紧握碎一般,猛然推开方春旎扭头进了屋,嘭的一声撞上柴门。
细雨惊风,方春旎无奈的望着流熏立在原地,轻声道,“你是何苦如今他哪里还有退路,是是非非谁对谁错且不论,一切都既成事实,难道你要他回去面对那伤疤耻辱”
流熏倏然回身笑望她道,“解铃还须系铃人,那就请姐姐将哥哥的人和心如何的四马攒蹄的绑上谢府家法的杠子扁担的,再如何的放下来。”她的话音骤然变冷,牙关里咬出几个字,“卑鄙下流”
方春旎惊得面色惨白,她惊恐的望一眼紧闭的柴门,风大,所幸流熏的话未必能吹去谢子骏耳中。
凉风夹着细雨掀起方春旎裹头的兰花布啪,她一把扯下,在手中揉弄,白皙的面颊上堆出一抹凄凉无助的笑。她抬眼望着流熏,那声音虽低,却含了几分戏谑般的神情,从牙关里挤出一句惊得流熏目瞪口呆的话,“我卑鄙下流这卑鄙下流的主意可是你那小女婿,世子哥哥,还有你那未来的公公,赵王殿下亲口指点的。至于姐姐我,不过是两者相衡取其轻,一心要救骏哥哥出火坑”
方春旎扔下这句话,一扭身向柴屋而去,还不忘拢一把凌乱的发回身对风雨中愕然的流熏道一句,“那解铃的法子,还要烦劳妹妹去请教一下珏表兄了。”
流熏惊愕在原地,许久都觉得头皮生痛,耳畔嗡嗡一阵作响,整个人都死掉进无尽的深渊里。旎姐姐说得如此的肯定,那反败为胜般戏谑的笑容里分明十拿九稳这始作俑者是珏表兄和姑爹赵王。为什么为什么珏表兄要出这种下作的法子去对火上浇油折辱哥哥子骏为什么赵王竟然也被牵扯进来到底是为什么仿佛脚下一个巨深的黑洞,黑不见底,她被人一脚踢落下去。流熏闭目,面颊上是点点星星的冷雨,冰凉得一滴滴点去心底。
“汪汪,汪汪汪”犬吠声此起彼伏,连作一片。难道有猎户来了流熏的神思被这一片犬吠声唤回。犬吠声呼声连作一片,忽然,天上几声嘶鸣,绵绵细雨中,忽见两只鹞子翻翅低空掠过她头顶,扶摇直上又一个旋子又兜回天边。





望族闺秀 第四百一十八章 民心所向
流熏一惊,这不是珏表兄养的鹞子吗她见过的,因她怕那鹞子犀利的眼神,珏表兄都有意将这两只爱禽远离她。
“这边,就是这边,快”人声旋即传来。
“郡主千岁”
“熏妹”
“小姐,小姐”
柴门推开,方春旎疾步奔了出来,惊得问,“熏儿,你带官兵来了”
流熏摇摇头,也是诧异的向前几步隔了丝雨向山下望去。
谢子骏也闻讯赶出,流熏看了哥哥一眼,道一句,“怕是珏表兄养的唐古拉山猎犬一路嗅了气味随来的。”
如今木已成舟,再没了退路,方春旎焦虑的眸光望一眼谢子骏,紧紧贴去他身边,娇柔的劝道,“事已至此,从长计议吧。”
旋即,方春旎拢了口对山下大喊,“快来人呀,钦差大人在这里,钦差大人寻到了”
叫嚷的声音越来越大,披荆斩棘奔来了无数官兵和百姓,为首的人中流熏看到了表兄景珏,景珏未披雨笠,周身被雨水打湿,苍白的面颊一双深陷的眸四周暗青色,透出憔悴,他虚弱的咳喘着,疾步奔去流熏嚷着,“熏妹,可是找到你了,吓死”话音未落,他脚下一个趔趄,忽然身子飞跌出去,扑倒在泥泞里。
“世子爷,世子爷”
“世子殿下”
无数惊惶的声音,流熏愕然原地。
倒是随即跟来的官员们围上了谢子骏嘘寒问暖,百姓们更是为寻到了钦差而欢呼雀跃。
方春旎搀扶着虚弱的谢子骏解释说,“我同表兄落水,是被一位猎户背上山来,还寻来了药,山高路险雨湿泥划,我们就被困在这里无法下山。”
百姓们连称老天有眼,一时都围了谢子骏欢笑,竟然无人留意被流熏和笑儿搀扶入房里的世子景珏。
流熏望着气息奄奄的景珏,他的一只手握住流熏的手,那手冰冷,却没了气力。
笑儿哭道,“世子爷是背着王爷来偷偷寻郡主你的。世子爷卧病不起,周身高热不退的,才吃了王爷随身带的那枚保命丹药清醒一阵子,听说郡主你出来寻谢大人未归,就急得带了兵马牵了狗儿四处的追。这一路上,世子爷是强撑着呢”
一见景珏为她不顾一切的样子,流熏满心的纠葛,泪水潸然,她伸手探探景珏的额头,果然滚烫。这怕是第三日了吧如此高热,人都要烧虚脱了。
流熏急得出去寻方春旎,而春旎恰也进屋来。同流熏在门口相遇,四目相视,各有心思。
方春旎无奈的一笑,隔着流熏望一眼躺在榻上双眸紧闭的景珏,她戏弄般说,“你们都出去吧,这里有我。我一定会救他安然无恙,不然,妹妹你一心要知道的那个秘密,谁来告诉你真相呢”
谢子骏和世子景珏被众人背下了山,山路湿滑,众人却为从龙王爷口中夺回了他们敬重爱戴的钦差大人而欢欣鼓舞,一路上喊着号子,接力般向下绵延一路搭成人墙护送,依约一个多时辰,才将谢子骏和景珏顺利的送去山下候着的马车上。
马车疾驰而去,一路奔去府衙。
赵王早已迫不及待的在门口守望。平日里喜怒无形于色沉稳冷漠著称的赵王,如今竟然也按捺不住了心性。
待马车停稳,虚弱的谢子骏前来拜见时,赵王上前双手相搀,只道一句,“骏儿,受苦了”
一把紧紧抱住谢子骏在怀里,拍打他的后背。
“难为你小小年纪,当此重任,成此大事。孤王回京定向皇上请旨褒奖”赵王眸光里透出欣慰。
忽然,赵王的眸光愣愕住,眸光收紧一线,手也停滞在谢子骏的肩头,他轻轻推开谢子骏,惊愕的目光看向仆人们从车上抬下的世子景珏。
“珏儿”赵王愕然四顾,似才发现儿子不见了踪影。
笑儿哭着奔来跪地叩头道,“启禀王爷,是世子爷执意要去冒雨寻找谢钦差,奴才该死,劝不住。”
一旁的官员上前启奏,“多亏了世子爷的鹰和猎犬鼻子灵眼儿尖,从山上把流落避难的钦差给寻到了。”
赵王走向趴在侍卫背上昏死的景珏,目光里又怜又恨,长长的叹一声气,摆摆手说,“快去请太医医治。”
流熏才欲向前给姑爹赵王见礼,忽听一声惊喜的哭喊,“俊哥哥,你回来了你可是回来了”
门内跑出了喜不自胜的兰馨公主,一身玫瑰紫色绣蝶儿的衫子,身上满挂璎珞叮咚作响,她不顾一切的扑向谢子骏,一把抱住他,欢喜的又跳又笑,粉拳捶打谢子骏的肩头,一会儿哭,一会儿喜,不停的说,“俊哥哥你可是回来了,馨儿就知馨儿的俊哥哥不会有事,一定会回来的”
眼前突如其来的情景令众人大惊,侍卫和官员避开视线不敢去看,更有人羞红了面颊。
一旁的方春旎面色惨白,立在一旁,目光里满是失落痛心,仿佛自己苦心养的一株花才盛放,就被人当着面无情的采摘。
流熏也觉得尴尬,谢子骏竟然是愕然原地,恍悟过来急忙推开兰馨公主深深一揖道,“臣谢子骏给公主殿下请安。”
兰馨公主一把搀住他的臂肘,嗔恼道,“谁叫你拘这些虚礼呀。我千里迢迢来寻你,可是为了图你这些书呆子的礼数呀”
赵王咳嗽两声,对众人吩咐说,“快进堂上去说话,怎么都在雨地里站着”
谢子骏同赵王去了堂上说话,流熏就轻轻扯扯春旎姐姐的袖笼,示意她去看望景珏表兄。
姐妹二人一人在前,一人在后,方春旎仿佛魂不守舍,哀怨的眸光无助的望着雨中,苦笑两声说,“你总算如愿了驸马爷固然能令谢府风光无限,可焉知那就是他的所求状元也好,钦差也罢,如今又是驸马,他们为了谢府的门楣荣耀去一步步的逼他,熏儿你也如此逼他吗”
兰馨公主对哥哥有意,芳心暗许,已是人所尽知的秘密。如今哥哥回府,势必难逃兰馨公主逼婚这一劫。想到此处,流熏才隐隐觉得亏欠了旎姐姐,不论旎姐姐用出什么手段去逼哥哥离开谢府,那都是因为旎姐姐不想失去哥哥,她真心的爱着哥哥。旎姐姐自幼在谢府过着寄人篱下的日子,心思深沉,怕是这些年唯一的奢望就是嫁给哥哥谢子骏。




望族闺秀 第四百一十九章 歹毒
直守到夜色沉沉,世子景珏才从昏睡中醒来。
他喘息几声,朦胧中看到了流熏,一把握住她的手沙哑的声音道,“熏儿,这是哪里”
那手冰凉,却是竭尽了气力生怕她遁逃一般。流熏望着他,沉吟不语,想起旎姐姐赌气说的那番话,她将信将疑,含了些赌气的口气反问,“珏哥哥以为这是什么所在”
景珏极力起身,不想身子一动,反牵动伤口钻心的痛,他不由“啊”的一声惨叫失声。
流熏慌忙伸手去扶他,不觉双眼微红,嗔怪道,“旎姐姐说你的伤不宜动弹,还是老老实实的趴着吧。冒冒失失的去淋雨,不知死活若非旎姐姐的药妙手回春,怕你早就”
景珏倒回凉枕竹簟间,费力的喘息片刻,思忖一阵,才恍然大悟的问,“怎么,这是回到府衙了”
流熏也不理他,想他明知故问,没话找话,就随手将他身下的锦衾向上拉拉,又怕触痛他的伤口,格外小心。
景珏追悔莫及的捶了竹簟问,“子骏他们,这是都回来了”倒吸一口冷气,仿佛颇有些忌惮。他话音里反有些惆怅不甘。
流熏起疑,想起方春旎那几句莫名其妙的话,心想莫不是珏哥哥同哥哥子骏及旎姐姐的私奔果然有干系牵扯
流熏赌气道,“哥哥他们不回府,还能去哪里”
景珏侧头望她,眸光里满是埋怨,低声道,“你呀,自诩聪明,误了大事”
他狠狠捶了榻叹息道,“怪我没有对你明言,可是你也,哎”一阵沉默,流熏打量他,心想不知他要说什么只是见景珏急得额头青筋暴露,仿佛追悔莫及的样子,不由心里更是生疑。
景珏兀自摇头道,“我本是想,子骏和旎儿他二人先逃去江南安身立命,然后景珏再带熏妹你去寻她们,一道做那比翼人间的蝴蝶,桃花源里无忧无虑的鸳鸯,岂不是好谁想你,也不问我一声,自作主张去寻他们回来真是害人害己呀我昏沉沉的醒来,就听笑儿说你去大河边冒雨去寻子骏,生怕你有个闪失,就挣扎起来去寻你。我若早知你是去山里寻他们,我就不该去追你”景珏锥榻痛心疾手道,满是怅憾。
流熏被这突如其来的几句话惊住。难道这一切果然是珏表兄谋划的珏表兄竟然动了心思要带她远走高飞
流熏愕然的眸光望着景珏,景珏下巴支在枕边,眸光茫然满是惆怅,徐徐的摇头,左右为难,良久,他喑哑的声音道,“听说你不顾一切的冒雨出了府去,我就觉得蹊跷,生怕你有个闪失,这才追了出去。谁想追到河堤竟然遇到十二那插科打诨的痴儿,鼓动了一群官兵百姓穷追不舍的跟了猎犬闻了踪迹追上了山熏儿呀,你可知,我比子骏更不想回那个冷冰冰的家,更想远走高飞。什么功名利禄,少年得志,光宗耀祖,不过都是做给外人看的。到头来,剩下的只有残破的身躯,无尽的屈辱。”景珏话音哽咽渐不成声,头埋去了枕头间,再没了言语。
流熏顿感一种前所未有的凄凉,景珏表兄在她面前一直是无比刚强,不折不弯的一段百炼钢,令人觉得泰山般高大的依靠。谁想他如今吐露心思,听来令人心碎。想起景珏道出的那个秘密,他不过是赵王yi夜欢愉所生的孽障,养在赵王府不过是为了让他长大光耀门楣。若如说来,景珏表兄的身世遭遇岂不比她和哥哥更加凄凉
流熏心头一阵黯然,却不知如何安慰他。原本对他的一丝猜疑和怨怒,也渐渐的化去。
她的话音变软,轻轻的抚弄景珏的背,又为他整理凌乱在枕间颈后的乌发,轻声提醒道,“莫让姑爹听了去,又惹来一场不痛快。”可这话一出口,心头更是一阵酸楚,回到府里,就难免这种小心翼翼,哪里及田园山野里的无拘无束难怪旎姐姐如此执着的要撺掇哥哥离去,难怪哥哥义无反顾的坚持不肯回京。
流熏满心的凄楚,恰是方春旎端了药汤进来,只在门口咳嗽一声,轻声道,“熏儿,我可以进来吗药正热,伺候珏表兄吃下吧。”
方春旎盈盈而入,一双杏眼红肿,似才哭过,面颊更是没有血色,透出几分疲倦。
“哥哥如何了”流熏起身问,上前接过方春旎捧来的药碗。
方春旎看一眼景珏,又对流熏说,“是非经过,珏表兄想是都对你言明了。本指望能远走高飞,谁想留下,怕是这屈辱只有更甚,没有最甚,不知明日等待我们的又是什么”
景珏狠狠捶了榻愧疚道,“旎表妹,是景珏愧对你和子俊弟,白白搭上一场折辱,却功败垂成。”
方春旎黯然惨笑,“怕这就是命。”
流熏听着二人的对话,原来一直被蒙在故里看他们演戏的竟然是自己。她心头又气又急,忍不住问,“就是为了能双宿双飞的日后自由身,也不该如此折辱哥哥,那主意是谁想出的”流熏气恼追问。
“谁想出的都不重要,不过是一场阴差阳错的误会,奴才们蠢笨,错上加错了。”景珏说。
方春旎解释说,“原本是大姨母那日在赵王府宴请女眷们过府去听戏,可巧我从偏堂走过,听了封舅爷府里的奶同几位女眷说笑。那声音放肆,说的是张侍郎府的公子对继母不敬,人前恭顺,人后忤逆。偏偏张侍郎偏疼嫡子,张夫人为此愤恨。后来,封奶就给那张侍郎夫人出了个法子,设计让那张侍郎误信了张公子下毒要毒死继母和幼弟,然后张侍郎夫人哭哭啼啼寻死觅活的求张侍郎休了她母子出张府,也好成全张公子果然张侍郎恼羞成怒,为了给这位夫人解气,当众狠狠责打了这位张大公子不算,还令人绑了这位公子在仪门影壁前顶了日头示众。这位大公子是读书人,颜面无存,不待伤愈就离家出走,留下书信发誓辈子不会回府当时,封奶还调笑了说,张夫人太过妇人之仁,若依着她的绝妙法子,一定修整得这大公子生不如死那读书人的颜面最要紧,怕是那张公子一头碰死的心都有了,这就绝了后患。那些法子一个个的也是我听得心惊肉跳,料定舅母怕不会放过俊表兄,暗箭难防的,俊表兄怕是躲得过初一也未必躲得过十五”




望族闺秀 第四百二十章 无奈
“所以旎姐姐你就如法炮制去折磨哥哥,再嫁祸给爹爹”流熏忿然动怒。
景珏嗔怪的拦住流熏解释“熏妹,你听我说完再急不迟。此事也怪我。恰是那时我路过偏厅,见旎表妹在门外偷听,就对她颇有怨恚,引了她去一边本想训斥几句。或许是旎表妹一时惊慌,就忍不住哭诉了适才所听所闻和对子骏的担忧。是我想,熏妹你即将嫁来赵王府,日后谢府的事儿势必鞭长莫及。可是你若一嫁,子骏表弟在谢府更是形孤影单,他又不似你伶牙俐齿的机警,难免将来在谢府里处处受制于人,更难免被封夫人这些人算计了去,受辱蒙屈有口难辩。”说到此处,景珏不由怜惜的望了望方春旎。
方春旎带了几分窘迫垂头不敢看流熏,只是兀自垂泪,“熏儿,你是知道,你哥哥也是个心性孤傲的,可是在府里却是极其能忍,恁是他如此被继母陷害摧残,他都顾着谢府的声誉,父子纲常,不敢去声张计较。可他并非无心,他日夜的折磨自己,他长跪在生母牌位前一夜夜的哭泣,他恨自己无能不能保护自己,更无法保护你这妹妹。所以他头悬梁锥刺股的发奋读书去考状元。本指望金榜题名,能一改在府里卑微的地位,可大舅父对他不屑一顾,甚至发狠不许他回府,不将他这儿子踩去脚底,誓不罢休。那日你哥哥拉着我的手愀然落泪,说是日后他若是在谢府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岂不是辜负了我也不知他如何说出这些丧气的话来我是怕”
“我也是怕,可我更有私心,都是为了熏妹你。”世子景珏深深咽口气为难道,“景珏是怕,子骏日后若在谢府落难,熏儿你这性子定然不能安心在赵王府。与其你嫁过赵王府后提心吊胆为谢府这哥哥的事儿牵肠挂肚的发愁,家无宁日,反不如此刻一了百了。恰是旎表妹有意同子骏远走高飞避开这是非之地,我就想,这倒未必不是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方春旎神色黯然,说到了伤心处,“俊哥几次死里逃生,大舅父不闻不问。都说俊哥是谢府长孙,当顾全大局为是。俊哥受冤屈,外祖父多是叱责几句大舅父随后就是息事宁人。也是我犯了些糊涂心思,想去试探,若果然俊哥金榜题名光耀门楣了,是否舅父和外祖父对他另眼相待可是,毕竟我盘算错了,大舅父执意不许俊哥进谢府大门,外祖父也是无可奈何。若非熏儿你巧计让皇上开了金口求情,怕是俊哥哥今生难返家门了。”方春旎絮絮的哭诉,极力解释自己嫁祸大舅父而令子骏受那场天大的羞辱实属无奈之举。
景珏叹气道,“景珏只道自己命苦,不想俊表弟在府里的处境窘迫更甚于我。听了旎妹妹的一番哭诉,景珏还劝她,毕竟子骏不同于熏儿你,若你们姐妹,怕是遇人欺凌,早就以眼还眼以牙还牙,绝不会容这等憋屈的事儿出现在自己身上。可你们毕竟不是子骏,他这些年养成的性子,能忍人所不能忍,容人之所不能容。除非,就如人们所说的,令他手捧个炙手可热的铜炉,再将那炉里的炭火渐渐的加热。待那铜炉奇烫无比,到达他不能忍的极致,他才会下决心松手扔掉那个铜炉。否则,此前,他还会忍下去。”景珏打量流熏,满是歉疚道,“或许我们都错了,急于去试探了子骏所能承受的极致到底在哪里”
方春旎一把抓住流熏的手臂哭求道,“熏儿,都是姐姐糊涂,不该如此对你哥哥。可是,若非如此,俊哥哥他若留在府里迟早被封氏舅母折磨得生不如死或许那屈辱胜过如今的百倍。封家可是刑部闻名的酷吏,审问犯人时什么刁钻的法子用不出无所不用其极她们若要俊表兄生不如死,易如反掌。与其让俊表兄坐以待毙,反不如逼他离府逃命”
原来如此,原来这些人都是一片善意要救哥哥,所以才掂量出这刁钻辱人的法子。流熏心头不觉同情哥哥,哥哥自府里形孤影单,待方春旎如红颜知己,无话不说,怕此刻还被蒙在鼓里,就是打死他,他都未必肯信竟然是他心爱的旎妹妹出手暗自作弄他。
“事后,景珏就应了旎表妹,设法让子骏去应了河南赈灾的差事,为她们安排好退路,再设法带你来一路逃脱。所以我寻个借口去热河练兵,偷偷出了京城可是谁想,才到河南寻到你,父王竟然闻讯追了来”景珏狠狠以拳击了另一手掌的掌心,追悔莫及。
“啊”流熏一惊,难道珏表兄不是奉了太后懿旨来保护她难道他不放心她独自远行到河南灾地赴险,亦或珏哥哥是为了偕她一道远走高飞的
景珏只剩苦笑,“想飞,难呀,这不,景珏就被父王几鞭子抽得掉在榻上,羽毛打落得漫天遍地,成了秃鹰”他调侃般一笑,满是苦涩,这一笑却是牵动伤口疼痛,呲牙咧嘴的呻吟一声,趴回榻上。流熏爱恨不得,忙去扶他,满眼都是嗔怨。他瞒得她好苦
一阵静默,众人无语。不知孰是孰非,仿佛一切都有那么多的情非得已。只是眼前,难道是她错了若重回京城,哥哥如何面对谢府的一切,景珏表兄,是不是也又要硬着头皮去面对赵王姑爹的种种吹毛求疵的无端责难
景珏惨白的面颊,唇角微微的抽搐,却透出些倔强。他堆出一抹笑说,“熏妹,莫用你女子的小心思去揣测男儿心。你们担心的那些什么颜面,对男人来讲算不得什么男儿流血不流泪,小辱不论,大节不辱,风骨犹存。至于家宅里那些不足挂齿的事儿,哎怨就怨自己命该如此吧。若计较这些,怕我早死过千百回,离家出走去天边了。”




望族闺秀 第四百二十一章 鸡飞狗跳
流熏望着他那凄然的眸光,那双俊眼深邃的眸光里透出豁达,反令流熏对他无比的怜惜。
少年时的桩桩件件往事涌来眼前,赵王姑爹对珏表兄的苛责无情,似乎历历在目。
景珏说,“在军中,我也曾因押运粮草一时疏忽被打了军棍,然后被挂在辕门外桅杆上晾伤示众。那时,当了三军将士,真是死的心都有。”他慨叹一声道,“这心结,既然走也走不得,待我日后去开释子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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