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族闺秀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楚容
流熏心头一凛,眼前就要开膳,老祖母该在堂上等候了,这个时分,爹爹若没有万分紧急的事儿,不该此刻喊她去问话。难不成是断栏伤人的事,爹爹对她有所责怪
“可就是传了我一个人去”流熏试探问。
“老爷吩咐大夫人也过去大公子的房里问话。”金嬷嬷说。
哥哥房里
流熏心里不由一阵狐疑问“可知是为了什么事儿”
金嬷嬷摇摇头,支吾道“仿佛是老爷的一本书册寻不见了,说猜是大小姐你或是大公子去过他书房,误拿了去。这会子在大公子的房里候着呢。”
什么紧要的册子,如此大费周折的,寻了她去哥哥房里问话
方春旎打量一眼流熏取笑“熏儿,你可是去大舅舅书房淘气去了”
流熏摇摇头,心里却提起几分小心,如今谢晚晴侥胜,莫不是乘胜追击来算计哥哥子俊了
她故作平静地对春旎说“想是哥哥拿错了书,我去去就来。旎姐姐先去祖母房里用膳吧,代为禀告祖母一声。”
方春旎似觉出些不祥,担忧的拉紧流熏的手说,“我陪你一道去见大舅父”
流熏顽皮的一笑说,“旎姐姐哪里是担心熏儿。”
方春旎羞得面颊一红,丢开她手骂一句,“饶舌”任了她离去。
金嬷嬷引了流熏来到前院的书馆,迎面看到继母封氏也疾步赶来,见了她轻声问“熏儿,可是你淘气拿了你爹爹的东西”
流熏摇摇头。
门口的小厮们慌忙起身恭敬的引了流熏和封氏向谢子俊的卧房去。
流熏疑窦更生,平白的,爹爹如何喊她来到哥哥的卧房,而不是书房
才进了屋门,还不待流熏见礼,谢祖恒一脸怒色转向她,手徐徐抬起,手上晃晃的提着一个玫瑰紫色的荷包就在流熏眼前摆来摆去,上面绣一对儿鸳鸯交颈眠的图案,颇是惹眼。这荷包她未曾见过,只是爹爹如此动怒的展示给她看,似在问罪,流熏一惊,心知又有人在设计她。
夕阳阴测测的光影洒在谢祖恒的面颊上,他一扬手,那荷包狠狠地扔去流熏脚下,怒道“你干得好事”平日父亲对哥哥严厉,对她还是宠溺的,如此疾言厉色的说话实属少有。
流熏扮作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委屈道“爹爹的话,女儿不明白。”
“你不明白,为父也不明白呢”谢祖恒愤愤道,转向了封氏喝问,“你就是如此治家的”
“母亲,爹爹冤枉女儿,不知哪里寻来的腌臜物,就问罪女儿”流熏一脸委屈。
封氏忙拦了流熏在身后低声问谢祖恒“老爷,这,这东西是哪里来的怎么就赖上了熏儿”
“我回书房,不见了一份紧要的公文,听说俊儿一早去过书房取书,就疑是他误夹带了去,就来他房里来寻。谁想,竟然在枕头下发现了这个东西”谢祖恒一脸愠色。
望族闺秀 第七十一章 搜书院2
封氏谨慎地说“老爷,俊儿的房里发现的此物,如何就疑心是熏儿的况且俊儿房里还住着沈孤桐”
“便因住着孤桐,我才疑心了她”谢祖恒上前一步,一把抢过封氏手中的荷包,目光逼视流熏问,“你果然不知”
流熏急得泪水在眼里打旋,哀哀地说“爹爹莫冤枉好人”
谢祖恒冷冷一笑,从那荷包里挤出一个精致的镂空小金球,下面挽着一截子同心结珠花穗子。
这镂空如意金球
“这金球,似哪里见过”封氏自言自语地端详着。
流熏一见不由愕然,那镂空的金球是她的,是她心爱的那枝凤头珠钗上垂的流苏金球,那珠钗是她十二岁生辰那日爹爹送她的。一次那金球丢失,还是沈孤桐替他秉烛在花园秋千架下寻回的可是如今,如何会在这个鸳鸯交颈的荷包里
沈孤桐他无时不刻不处心积虑要证明谢府大小姐对他有私情。
流熏又急又恼“爹爹、母亲容禀,女儿还没如此糊涂。便是女儿有心同沈师兄私相授受,也不能将这不能见人的东西放去人来人往的瞧见的所在,这房里小厮、丫鬟进进出出的众多,岂不是自寻祸患沈师兄那么精明谨慎的人,也不会如此糊涂的。”
封氏也替流熏分辩“老爷是疑心孤桐吗妾身看,孤桐是个敦厚忠义的孩子,年少入得谢府门下,一直循规蹈矩做事谨慎,他岂敢如此放肆”
沈孤桐,定然是他又生了诡计,流熏心知肚明,面上一副悲悲切切的模样,心里在暗自思寻对策。
封氏一面安抚流熏,一面端详那只金球问流熏“这金球如何在这荷包里又在孤桐和你哥哥的房里”
流熏一时语塞,含糊道“或许是丫鬟们马虎,收拾首饰时不小心遗落被什么人拾了去。”
话音未落,谢祖恒笑意更深,他夺过那镂空的金球,用手一擘,里面竟然出现一个纸团。
粉红色的薛涛笺,淡淡的香粉气息,展开来,是一个字条。也不必看,流熏心底一寒,暗觉不妙。
“这是什么”封氏惊愕,打开那纸团一看,顿时面颊通红,一把将那纸团揉做一团。
又迟疑的展开问流熏“熏儿,可是你糊涂了”
字条上面娟丽的小楷写了一句艳诗“何日赴巫山,鹊桥渡双仙。”
扫一眼,流熏面颊绯红,心惊肉跳。如此露骨是诗句,竟然藏在她随身的首饰里。
她定定神仔细分辩蛛丝马迹。
流熏羞恼地问,“爹爹莫不是疑心女儿不知廉耻可这字迹模仿得像女儿,细看却能看出并不是女儿所写。”
有人仿造那定然是有人蓄意陷害她。
谢祖恒也不去看,吩咐一声“去喊孤桐和俊儿的跟班小厮来回话”
流熏气得一阵心悸,暗自告诫自己不能急中生乱,她眼中蓄泪气恼道“女儿倒是劝爹爹不如趁早打发沈师兄搬出府去客栈住吧。反正师兄不过一两个月光景就要赴考,留在府里人心惟危,不定又传出什么话来污浊女儿的名声,不如一早打发了沈师兄出去,免得屡屡生事都因他而起。”
沈孤桐果然步步为营,若是如此,她就让他无法在谢府立足。
两名书童诚惶诚恐的进来,跪地叩头。
“你们可曾见过此物”谢祖恒问。
小厮寿儿抬眼看看说“这金球,”他搔搔头,欲言又止。
“说”谢祖恒喝道。
“是,是是大公子的”
果然不出流熏所料,沈孤桐在针对谢子俊。
封氏低声质问“寿儿,你可是看清了,不可胡说。”
寿儿搔搔头哭笑不得的说“奴才亲眼见的,五日前从大公子袖笼里掉出来过,奴才还好奇呢。”
五日前这寿儿分明在说谎五日前这钗环还在她头上,她曾戴过。
流熏正要点破他,却压了一口气,只听他说。
“是五日前封家表公子寿诞,请大公子去吃寿酒去了春香阁,那里的姑娘们同公子逢场作戏,相互私赠的。”
“胡言乱语”封氏沉下了脸,极少如此失态。她面色难堪,侄儿封肃是个纨绔,不思进取,日日花天酒地。
“小的说的句句实话。”寿儿分辩着,“那夜大公子宵禁时分才翻了后园的女墙溜回,将这荷包掉在了路上,还踢了奴才回去寻了许久呢。”
话到此处,真相大白。原来是谢子俊去吃花酒,同风尘女子私相授受,竟然拿了妹妹的闺房之物去赠妓,被父亲无意间撞破。
“肃儿这畜生,我一定禀明兄长,严加管教”封氏面色发冷。
大户人家子弟,出必行,反必告,哪里有不禀明父母就擅自出府去吃酒游玩的更何况是去青楼花柳之地
谢祖恒怒气胀紫了面颊,厉声喝道“传那奴才来先打二十棍再问话”
“爹爹还没问过哥哥,如何就听一面之词”流熏急得劝阻,冷哂了问寿儿,“大公子身上有伤,行动不便,如何就去赴宴了”
“奴才也不大明白究竟,那日是肃公子亲自来搀了大公子出府去的。”
封氏也温言劝解“俊儿面薄,怕是一时难以推搪才去勉为其难的应酬。老爷,不论如何,还是不宜声张,有辱家风,也碍了俊儿眼下的春闱。”
流熏心想,沈孤桐果然狡猾。
屋内寻到这表赠私情的荷包,不是他的就是哥哥子俊的。若是沈孤桐的,那就难以撇清她的嫌疑,若不是沈孤桐的,那就令人猜疑是哥哥同人有私情。
三人正在争辩,忽然外面一阵叫嚷嘈杂的声音传来。
“老爷,老夫人和大太太,姑太太来了。”
“这是怎么了沸反盈天了吗搅得家宅不宁才安心”老夫人在方春旎的搀扶下颤巍巍的行来,一路走一路呵斥,众人忙出去相迎。
老夫人气恼道“俊儿便是私自出府去同表兄吃了两盏庆寿的酒,也未必就是他做出的糊涂事儿来还没有问过俊儿,怎么就一口咬定是俊儿所为”
“娘,可是这首饰,分明是熏儿闺阁之物,若非是俊儿,难道是”谢祖恒狠狠地瞪一眼流熏,欲言又止。
望族闺秀 第七十二章 春宫册子1
“大舅舅,这金球,并不是熏儿妹妹簪子上那只。”方春旎说。
一身蜜合色小袄,柳芽黄绫裙,似风吹梅枝婷婷袅袅。她脸上一抹温和的笑,淡雅如枝头盛开的雪中吐蕊白梅,娇艳中透出些清冷。
她徐徐来到人前,不紧不慢地接过众人手中传递的镂空小金球托在掌心端详了说“熏儿妹妹那枝簪子因颜色旧了,同甥女的首饰一道送出去银楼炸一炸,谁想严儿弟弟淘气,拿了那金球儿当弹子打鸟儿玩,瘪掉了一角,还在匠铺里修补呢。这只球,貌似熏儿那个,可是做工花样却略有不同的,怕是民间之物吧”
方春旎说着望一眼流熏,水一般清凌凌的眸光如会说话一般,流熏立时心领神会,旎姐姐是要帮她。
流熏忙取过了金球假意仔细端详,含糊道“乍一看极似,仔细看看,果然不同的。”
一旁的喜姨娘酸酸的接一句“是呀,青楼里的姑娘们什么珍奇的首饰没见过,不定是什么姑娘表赠的呢”
流熏面色一凉,喜姨娘见缝插针,这一句话扎得极准。
流熏气恼地争辩,“八成是哥哥忙赴考,这些日子读书读呆傻了。得个私赠的荷包和信物,日日戴在身上招摇过市,还敢放在房里随便寻到的地方。便是爹爹平日公务繁忙难得去书馆,可沈师兄在房里同榻抵足而眠,难道见了也不劝一声吗还是诤友吗”
她的话语犀利,明贬暗褒,有沈孤桐在书房,人品举止都被父亲信任,难道哥哥敢去妄为
方春旎推了流熏去一旁嗔怪着“熏儿,怎么能如此猜忌沈先生呢沈先生是君子,那日封家表兄强拉扯了俊表兄出府去赴宴,沈先生不放心,还是一路同行呢。”
正说着,沈孤桐阔步赶来,来到人前,一撩袍襟跪在廊下对谢祖恒禀告“恩师容禀。那日学生是随了子俊师弟出府,不过是封家公子寿诞,盛情难却。可是吃过酒,学生就同子俊师弟一早回府,不敢逗留。回府耽搁了时候,是因为马车在路上断了车辕。”
流熏听了沈孤桐亲自赶来分辩,心里一阵淡淡的笑意。
旎姐姐不禁意的一句话,将沈孤桐逼到两难的绝境。
若是沈孤桐不出来证明谢子俊的清白,那他必定那夜一道去赴宴喝花酒,同谢子俊同流合污。谢府子弟放浪形骸,一顿家法痛责,而沈孤桐则有被逐出师门的危险。大考临近,他岂能不知轻重如今只有咬牙走去人前,自己了了这场戏。
“这荷包的料子,好生眼熟,似在哪里见过。”大夫人寻思着,接过那荷包仔细打量,自言自语般说,“这绣工却是了得。”
方春旎也恍悟了记起“这不是腊八节宫里的老太后赐赏的玫瑰紫富贵团花蜀锦缎子吗不过就那么一匹,宝贝似的,老祖宗赏给了四舅母裁新衣。”
众人一听,眸光齐齐投向那荷包。老夫人都是惊愕的拿过那荷包看,动动唇,看向四夫人慕容思慧。
四夫人慕容思慧原本笑着扶了柱子立在廊子上热闹,一旁丫鬟为她捧了几个手炉环绕她为她御寒,忽然手中火炉似烫燎了她的手,被她手一抖,手炉咣当落地。
她懊恼地上前不依不饶“我那新衣好端端的在房里呢,莫不是见了活鬼”
“衣料自然是四婶婶的,可是那布头碎料”流熏提醒一句,慕容思慧一怔,她身后的嬷嬷忙上前说“四太太莫急,仔细伤了胎气。那碎料不是赏给了喜姨奶奶,去给未出世的小公子去缝百家衣,去庙里供奉了吗”
封氏见慕容思慧一脸怒意就要争执,知道她火爆的性子,忙劝阻说“便是这做荷包的布料酷似,也未准就是四妹妹那块料子上的,或许是宫里流出来的,”
小姑母谢妉儿摇头冷笑“是了,大嫂待下人最是宽厚,或许被下人们得了空子,日发的给鼻子登脸放肆了去。还是借机好好去查查吧。”
大夫人封氏面色一沉,透出几分难堪,自责的对老夫人说“都是媳妇治家无方,才让老祖宗和老爷操心了。媳妇这就派人去查。”
老夫人吩咐一声“都去用膳,未查明争相前,不要去惊动前面读书的少爷们。”
众人唯唯诺诺称是。
出屋时,流熏几步赶上了方春旎的脚步,轻唤一声“旎姐姐,”
春旎停步回头,笑吟吟地对她问“熏儿,你书读得多,明儿替我给严儿讲山海经的故事,免得他日日去纠缠大表兄。科举在即,大表兄不宜分心的。”
她絮絮地说着,似有意说给行在前面的众人听。见她淡淡含笑,一张脸儿脂粉匀得似有若无,肌肤柔滑细腻得令人观之若天上仙子。脖颈上挂着老夫人为她打制的镇邪压岁的小金锁,金黄的穗子窸窣晃着,更显大家闺秀的矜贵。
流熏忙应一声“熏儿也喜欢神怪的故事,让严儿得空来寻我说故事。”
她记得,哥哥子俊同春旎姐姐自幼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虽然哥哥如今还是个十七岁的少年,不谙风情,但是毕竟女孩子那个心思早一些。
流熏只依稀记得春旎姐姐自哥哥子俊惊疯后,不久也被嫁给了个如狼似虎的忠孝王世子,嫁过去不过一年,就被虐得生不如死,几次逃回谢府又被擒回,不过两年的光景,就抱憾而终。为此三姑母也郁郁寡欢出家当了姑子去。
众人回到花厅才坐稳,外面的婆子惶然地进来禀告“大太太,贝婆子奉命带了人挨着院子搜查,搜查到大少爷的书房,竟然从书案的暗屉里掉出一本春、宫册子来。大公子一怒,竟然把贝婆子给打了”
流熏的头轰然一空,真是处处防不胜防。
原来栽赃兄长的一场戏还有后场,她竟然疏忽了。哥哥的房里如何会有这种东西,一定是沈孤桐的诡计要在哥哥科考夺魁前,千方百计阻挠哥哥成功,挪去绊脚石。
望族闺秀 第七十三章 春宫册子 2
老夫人一声慨叹,仿佛将一颗心都要叹出来,她倏然起身,吩咐一声“去看看,哎”
她眸光里那种焦灼憔悴,令流熏看得心疼。
老夫人摇头拄着凤头拐杖向外去,身边一群媳妇女眷婆子在伺候。
流熏暗自告诫自己戒急用忍,如今暗箭难防,眼下要寻个妥帖的法子替哥哥解围。
心里正没个主意,身后有人轻轻扯扯她的襟袖。她不由回头一眼,旎姐姐行在她身旁,递她个眼色,示意她退一步说话。
流熏一惊,才停步,方春旎也不说话,拉住她的袖笼,冰凉的小手握住她的柔荑,顺势一塞,一卷纸滑入她小袄的袖笼中,该是一本书。流熏心头一动,莫不是表姐有意帮她
她左右看看无人留意,低头立起袖笼依约趁了些光线一看,那封页上端端的山海经三字,她心头豁然明亮。表姐难道是要她去偷梁换柱
可是,那册子已在了婆子们手里搜出,可如何调换呢
方春旎已行在她前面,不时回头敦促地看她。她连忙尾随而去,才到书院里就一片大乱。
大哥子俊扑去老夫人怀里委屈地说“孙儿也不知那本书是哪里来的”
封氏立在一旁神色怏怏地说“媳妇也不信是俊哥儿所为,大户人家的子弟,焉能做出如此不知廉耻之事只是听嬷嬷们说在俊哥儿房里搜出这书也委实吓到媳妇。”
“或是沈公子”封氏悠悠地提醒,眸光就在子俊面颊上滞了一滞,又看一眼进院来的流熏。
流熏惊了,大哥子俊最是仗义,他同沈孤桐八拜之交,一定会舍死替沈孤桐顶罪。大哥的秉性她最知晓。流熏想,她昔日对沈孤桐的一片用心和那份情,想必府里人人看得明白了。继母如此为哥哥解围,非但无法帮哥哥,反是害了哥哥就范呢。
流熏眼儿一溜,就看到了一个婆子一脸横肉带着立功般的笑立在一旁,得意洋洋的捧了一本书册子。
流熏依约记得这个婆子姓贝,人称贝妈妈,是负责府里的养鸟儿的。
“老爷来了老爷来了”人声更乱,流熏心头一凛。若是祖母处置此事,怕是申斥一番作罢,若是换做爹爹,怕是家法森严定不轻饶。
流熏急火攻心,情急中,一眼瞧见廊下那风水缸,夏日里这大瓦缸里养了莲花亭亭净植。冬日里,春雪未散,这瓦缸上还覆了薄薄一层即将化尽的冰渣。
一时间,流熏计上心头。
她趁人不备,悄悄凑去捧了书的嬷嬷身后,趁了众人去迎老爷,她用力一撞,那立在廊子台阶上高扬个头的贝婆子身子一歪向前跌扑出去。
“啊”贝婆子一声惊呼,扑去那大瓦缸,本能的惊得双手去扶那缸的边缘,手中的书册就飞了出去。
“嬷嬷这是怎么了可没摔到好歹”方春旎责怪着吩咐丫鬟们,“还不快快搀起来”
丫鬟们七手八脚地上前来搀扶贝婆子,为她拍打身上溅的水,见她一双手臂半入了水,湿漉漉的。
流熏趁人不备,裙襟行过时覆盖了地上的册子,她自当做弯身去提鞋
“大风天的,莫被水激到,再着了风可是了不得。速速去更衣吧。”方春旎温声劝着,吩咐丫鬟婆子们速速取干净的袄来给贝婆子御寒。
贝婆子不停打着喷嚏,却急得推开丫鬟们四下去寻找落在地上的画册赃证。
贝婆子一眼看到那雪中的画册,无奈双手都是湿漉漉的,忙将手在身上猛蹭了几把上前捧起,奉给了大老爷邀功般谄媚的笑着。
谢祖恒拧紧眉头沉肃的面颊更是沉铅般铁青,指着那册子问谢子俊,“可是你的”
那本书封皮上赫然写着南华经三字,所以他不曾留意到自己这本书不知何时被换掉,换做了春、宫画儿。
“孩儿的书是一本南华经,可不知何时里面被换做了”谢子俊羞于启齿说出那几个误会的字眼。
一旁人声啧啧,清客先生们在谢祖恒身后叹息说“市集上商贩狡诈,将个春、宫册子换做经史子集的封皮,卖给这些初谙人事的少年。”
“大官儿,不要为难孩子。年少不懂事,还不都是馋嘴猫儿似的要去试试荤腥。”老夫人为孙儿开脱着,极力将大事化小。如今当了众人,越是大张旗鼓去查个经纬,弄不好反是闹得满城风雨。
“恩师,这书是学生的学生罪该万死”沈孤桐分开众人阔步走来,风卷起他猎猎青衫,一张峻冷的面颊,他一抖前襟跪在雪地里,黯然道“子俊师弟是冤枉的。”
一看沈孤桐前来顶罪,谢子俊急忙贴了他跪倒争辩说“那书不是孤桐师兄的,是孩儿的”
流熏一颗心被揪紧,沈孤桐欲擒故纵,逼了哥哥就范,可是哥哥还丝毫不知。亏得春旎姐姐聪慧,急中生智将画册掉了包。
“这书也能做成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吗”流熏好奇的过来拿书,却被父亲嫌怨的瞪一眼,随手翻了两页,忽然脸色大变,诧异地望向了谢子俊。
他忽然呵呵的笑了,笑得无奈,手中的书扔去了雪地上二人的面前,溅起些积雪扑在谢子俊面颊上。
“爹爹”子俊惨然唤一声,似乎心也寒了,府里步步惊心,没有他片刻安宁读书的地方。
那书,他见到的春、宫册子分明写的是南华经,如今眼前这本竟然是个山海经,这是怎么一回事
流熏俯身去雪地里拾起那画册翻翻,掸掸递给祖母惶惑地问“老祖宗,这分明是本神神鬼鬼的山海经画册,如何要说是那种腌臜的东西呢”
老夫人接过来急忙翻看,不由笑了。她历经多少风霜,焉能不知道其中的机关,分明是流熏这鬼丫头把春、宫册子给掉包了,不然俊哥儿这呆孩子不会如此认罪。
老夫人一笑,悠然将书递给封氏说“媳妇,你自己看看,这些婆子老眼昏花了,没看清就浑说,什么春、宫册子给谢府清誉抹黑”
谢妉儿一把接过书,不放心的翻了两页,才微微一笑,放心的将书递给大嫂,笑吟吟的对母亲说“母亲,这也难怪大嫂的,大户人家千金,哪里见过那种污秽之物,不过道听途说,听说那两个字,见什么就都是那腌臜东西了。”
封氏也如释重负的道一声“阿弥陀佛,”定定心,分明是一场虚惊。
望族闺秀 第七十四章 春宫册子3
流熏看一眼沈孤桐,暮色下沈孤桐暗淡的面色透出几分失望和惶然,流熏心头暗笑。
他哪里料到,突然间,这春、宫变作了山海经
流熏忙上前解嘲说“老祖宗莫恼,想是这些婆子本就大字不识得一笸箩的,抄家翻到了山海经图画里画的那些断首赤体的妖怪,一时胡思乱想了去。”她又转去哥哥和沈孤桐说,“多大的人了,还看这神神怪怪的闲书,放着科考就在眼前了哥哥和沈师兄也忒的胡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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