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族闺秀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楚容
方春旎说“呀,这不是严哥儿那本画着刑天断首、精卫填海的山海经册子吗前两日忽然的不见了,还日日央告大表兄去替他再去寻一本来呢。”
严哥儿是方春旎唯一的弟弟,恰是顽皮的时候。
老夫人气恼地一声叹气说“有些人,就唯恐天下不乱”说罢没好气地对儿子谢祖恒说,“家宅不宁,终究不是吉兆。待你老子回来,看如何骂你”又撂句狠话就对子俊和沈孤桐说“你们两个没气性的,说你们藏了春、宫册子你们就认,说你们杀人放火也去认呀以为这是忠孝这是不孝”
两名少年俯首不语。
“这有什么不妥吗”贝婆子似觉不妥凑向前怯生生地问。
金嬷嬷气恼地狠狠抽了贝婆子一记耳光骂“无事生非的东西”
流熏牙关暗咬,好悬险胜一局,差一点就被沈孤桐暗算了去。可是沈孤桐一外客,谢府门生,如何能在内宅兴风作浪闹出这许多事儿来莫不是晚晴还是贼心不死
她留意看看,果然四周没了喜姨娘那张可憎的脸,也没了楚楚可怜的谢晚晴。
眼下若非春旎姐姐的出手相救,哥哥定然惨遭横祸,或是她蒙冤受屈,入宫选作新太子妃一事也只得就此作罢。
流熏在散去的人群中看到了立在廊子下停步回眸的方春旎,春旎怀里搂着那卷山海经,立在那里偷眼望着同沈孤桐相互搀扶徐徐起身的谢子俊,那眸光里柔情缱绻,分明透出几分爱慕。
前世里,春旎姐姐同哥哥确实是情愫暗生的,姑母也极力想将春旎嫁给哥哥子俊。但春旎是个孤女,寄人篱下,娘家没有势力,对子俊日后的仕途没有任何裨益。后来哥哥惊疯,小姑母不得已将春旎姐姐嫁了个放荡的王府世子,香消玉殒。
“姐姐,姐姐,啊,大表兄为我画的山海经怎么在姐姐手里呀”严哥儿跑来,稚声稚气的问着。
方春旎露出些尴尬,旋即机敏地望一眼谢子俊一笑,摸摸严哥儿红扑扑的小脸儿说“是你自己搞丢了书册,想是被人拾起来放去了大表兄的书房。”
流熏这才长舒一口气,余光却看见沈孤桐离去的脚步徐缓下来,有意地向方春旎姐弟深深地望了两眼,露出一抹阴沉。
流熏心头一抹担忧,沈孤桐一心靠了科举来成名,就一定会想方设法铲除哥哥子俊。
众人重新回去花厅等着用膳饮宴,凉透的酒菜被端下去重温。
谢祖恒坐在母亲身旁,方巾常服,闲散中也透出几分疲惫。谢子俊端起一盏花雕酒,徐徐凑去唇边,眸光里满是茫然。一旁的方春旎托了碟子为众人布新焙的枣泥糕,来到谢子俊身后时,一把扯住他的衣袖低声嗔怪,“这酒是冷的,吃下去扎心,仔细激到。若真想吃,我去给你温过,再加枚青梅吃来才有滋味。”
谢子俊抬眼看她,不觉苦笑摇头,惨然道“心害已透,奈何一盏冷酒”
仰头就将那盏酒灌进腹中,恼得方春旎推他一把忌惮地望一眼一旁的大舅父谢祖恒,嗔怪的暗示他,不可如此任性。
谢子俊揉揉头,起身对老夫人告罪说,“祖母,孙儿有些酒上了头,告罪回房先行一步了。”
流熏担忧的望一眼哥哥,哥哥丝毫不掩饰对父亲的怨愤。前世里,父子积怨颇深,以至于到了恩断义绝那步。
“哥哥”流熏低声劝阻。
老夫人放下牙箸,关切的望着他问,“可是头晕的紧”又责怪婆子们,“怎么也不仔细伺候着让他吃酒,还不快快扶大公子回房歇息”
又叮嘱春旎说,“旎儿,去吩咐厨里烧一碗热热的醒酒汤,这冷酒激在心里难过。”
一旁的谢妉儿噗嗤一笑对老夫人说“母亲忒的啰嗦了。什么醒酒汤怕也暖不过俊哥儿的心了。”说罢嗔怪地望一眼哥哥谢祖恒。
前世的父子恩怨,今世重现,流熏总不想眼睁睁看着哥哥如此,才要起身追出去,被春旎在肩头搭上一只手,将她轻轻一按,自己不动声色的跟了出去。
廊下,风卷残雪扑面,方春旎紧随几步喊一声“俊表兄。”
子俊停住步,也不回头,仰头望天。方春旎随上来低声道“大舅父也在吃闷酒,想是一时失察,错怪了表兄心里也难过。为人子者,不可如此的。”
子俊回身,看了他无奈一笑摇头说,“风大,表妹仔细冻到,快回房去吧。”
方春旎将自己怀里的鎏金小手炉用一方紫罗兰色帕子垫了塞去谢子俊手中低声说“若是俊表兄果然是个有血性的,不妨金榜夺魁,也不让舅父小觑了去”
谢子俊唇角勾起一分自矜的笑,捧了那温暖的小手炉一揖离去。
方春旎重回厅堂,老夫人已是用罢了膳,一脸安祥的靠在雕螭嵌白玉的围屏榻上,半阖着目,含着笑意。女眷们正在围着老夫人谈笑,似乎一切都未发生。
老夫人满意地打量春旎说,“旎丫头出落得愈发的清丽可人了。看这文静荦荦大方的模样,哪里像熏儿任性骄纵,没有半分安静的时候。”似是对她刚才及时应对救子俊的嘉许。
谢妉儿不由沾沾自喜地说“老祖宗常说,外孙女生得最像外婆了,果然如此的。”
四夫人慕容思慧爱抚的拉过春旎打量着满眼怜惜“是呀。旎姐儿是个可人儿,若是方姑爷还健在,怕是旎姐儿早已出阁了。”
方春旎不觉羞红了脸,眸光中更透出几分不安。
谢妉儿的脸立时沉了下来,悒悒道“四嫂嫂难道是在怪罪母亲耽搁了旎儿的终身大事吗”似是这话戳到她的痛处。
姑嫂不和,哪里都是有的,谢府也不例外。
慕容氏被噎堵得一时愕住,竟然没了言语好不尴尬。
流熏心知姑母是个不好惹的,四婶婶随口一句话,她却有心的听了去。
老夫人嗔怪一声“妉儿”
封氏一笑说“好事多磨,旎儿这品貌,若说一早的嫁出谢府去,我还真舍不得。就更不必说老祖宗如何的爱若至宝不舍身边寸步了。”
众人这才轰然一笑,四夫人慕容思慧得了台阶,不由道,“若说小姑的话也没说错,连我这做媳妇的都要埋怨老祖宗不公了,将个天生丽质难自弃的美人藏在谢府深宅里,若我是个男儿,日日在府里见了焉能不动心可惜我腹中的小哥儿没这福分早生个十来年,否则一定赖个脸向小姑求来旎儿这美人做儿媳妇呢”
一阵哄笑声,流熏不由留意看了低垂了头面颊赤红的方春旎,低声埋怨一声,“小婶母又不正经了”
“留你给我家做媳妇可有什么不好你反怪我了”慕容思慧更是闹个不停。
流熏没有胃口,草草的吃了几块点心,喝了一碗雪梨银耳羹,就起身告退回房。老夫人见她怏怏不快,知道她兄妹白日里受了父亲的冤枉,心情不快,也不勉强。吩咐公孙嬷嬷为她拣了几盘新焙的糕点带回房去用,并叮嘱丫鬟们仔细伺候。
流熏回到房中,满心都在忧虑哥哥子俊的安危。
离祖母的寿辰将近,前世里哥哥那场劫难就近在眼前,可她竟然记不清前世里哥哥那场无妄之灾因何而起,谢府里已是杀机四伏,哥哥竟然浑然不觉,还那沈孤桐这豺狼当挚友。她可该如何点明哥哥,跟又该如何设法保全哥哥顺利的金榜夺魁,摆脱沈孤桐的陷害
望族闺秀 第七十五章 祖父 1
“大小姐可在房里”话音隔了镂空梅花窗传来,帘子一打,走进来祖父房里的大丫鬟秋彤。
“大小姐果然在呢,这新移的房子看起来比绛雪轩要温暖许多,”秋彤搓着纤长的手指悠悠的进来,裹着白羽云锦披风,十八、九岁的模样,显得素净。她瘦高挑的个子,瓜子脸,双颧上有几点依约的雀斑,一笑起来明眸皓齿阳光灿烂。平日只是一身素雅的月白色暗花褙子,天青色的裙。虽然衣衫老气横秋,穿在她身上却益发透出几分清秀出尘。
秋彤姐姐伺候祖父至今,没个名分,却在府里的地位举足重轻,连祖母都谦让她三分。
流熏心里也生出几分诧异。秋彤姐姐伺候祖父,平日都是不出养浩轩祖父的院子半步的。
她忙笑盈盈地迎上前去问,“秋彤姐姐怎么亲自来了有什么话遣个小丫鬟来传就是了。”
秋彤只是含了盈盈的笑答“才去给老夫人送冷香丸,一出门恰遇见了大老爷在寻小姐,恰我向这边来,就替大老爷过来传个话儿。你速速过去吧。”
说罢就要挽起流熏的手就向前去。
流熏心头一动,难道爹爹看出了她同旎姐姐掉包救哥哥的诡计,得了暇同她清算旧账来了行了几步,出了庭院,流熏辨别方向不是父亲的书房,忙问“这是去书房吗”
“养浩轩。大小姐莫耽搁了,老爷候着呢。”
流熏不觉一怔,爹爹传她去问话,却不是在爹爹的书房,反是在祖父的书房养浩轩,这是何意
看秋彤姐姐眸光里分明含着隐隐的笑,流熏心头一动,她不多说,她也不便多问,笑吟吟吩咐丫鬟“丹姝,我去看看就回,你们候在这里,不能让爹爹等急了。”
流熏随着秋彤去往祖父的书房养浩轩,已是天色将暮。庭院里两株罗汉松满是洁白的树挂,婆娑冰莹很是可爱,雪气清凉润肺,更令人神智一清。
远远见几名护院在廊下按到寻回,那是祖父的四名护卫,如临大敌一般不许人靠近。
“秋彤姐姐,祖父何时回京的”流熏眼前一亮,脱口问。
秋彤一笑,看着两名在庭院逡巡的护卫,赞一句“大小姐果然聪颖。老太爷才从宫里回来。船在通州才靠岸,宫里就传来皇上龙体欠安的消息,急召了老太爷入京去面圣。就回来晚了些。”
“这么急”流熏嘟念着,心里寻思,莫不是皇上有什么十万火急的事儿,定要在祖父才回京城未及落脚,就召进宫里去商议
转念一想,更觉得奇怪,祖父回府这么大的事儿,府里定然人声鼎沸涌出府门去列队相迎,可如今悄无声息的,莫不是不想声张惊动众人竟然还神神秘秘的拿了爹爹的旗号传她去问话,这是什么意思
想到此她心里未免有几分忐忑。
看了流熏一脸戒备的模样,秋彤掩口笑了,取笑她说“可见是做贼心虚的,速速去吧。”
谢阁老府,如今是朝中举足重轻的所在。这些日子祖父避嫌不在京城,谢府却依旧车水马龙,宾客如云,所为何事,流熏心知肚明。
二人絮絮的说着,才到廊下,忽见侍卫们分立两厢,书房内父亲谢祖恒闪身出来,让着一位头戴雪笠,身披松软的玄狐皮斗篷的人,也看不清脸色,只听了一声咳嗽,秋彤慌得拉了流熏闪去一旁垂首低头。
来人也不看她们,一边走一边摇头对身旁紧随送客的谢祖恒说“中堂大人该是好好生劝慰阁老大人,这圣意已决的事儿,阁老大人何来如此的固执呀”
这声音,是宫里的公公,流熏偷眼看到一张白面无须的婆婆脸,褶皱里的笑容都透出几分高深莫测,流熏认出,这是皇上身边的牛公公,入宫那日她曾见过的,他如何在这里
谢祖恒口中喏喏,步伐去稳健从容,直送了那宫里的公公出了书院去。
流熏的步伐踟蹰,祖父才回府,一路上舟船劳顿,必定疲乏,可偏偏传了她去见。
“只我一人么”流熏讪讪地问,心想莫不是这几日府里被她闹得鸡飞狗跳的,祖父听闻了什么,要兴师问罪。她平日最惧怕祖父,祖父和善时任凭她在怀里揪胡子,若是严肃时可是虎啸深林,家里从爹爹叔父们畏惧严威,无人敢大口喘息。
秋彤立在廊子下,接过仆人递来的一盏参汤叮嘱流熏“熏姐儿,只你能去劝老太爷进膳了。老太爷的性子犯了,他要绝食死谏皇上”
“绝食,死谏”流熏眸光里满是惊愕,才祖父回府就显疲惫,如今什么事儿竟然到了绝食死谏的地步上
“才宫里又来人了,耽搁了许久,劝了许久老太爷誓死不肯推举新太子呢。”秋彤担忧的说,“可是皇上有旨,百官举荐太子,离最后的期限将近,九成的朝臣都递上折子了。老太爷抗旨,这可是死罪”
原来祖父是同皇上杠上了流熏哭笑不得。
祖父多少有些道学先生的迂腐,前世里因太子景瓍被废,祖父同皇上师徒君臣就起了争端,祖父主张治病为本,而皇上一意孤行,绕开了祖父这当权阁老和礼部,一纸圣旨便昭告天下废黜太子,无法挽回。
祖父当庭叱责皇上此举有违祖制,不合礼法,一怒之下辞官告老还乡,皇上不准。才有如今祖父回天无力,撒手云游去了。
若是臣子敢逆鳞触怒皇上,早被抄家灭门,但因谢家世代首辅重臣,群臣之首,多年对皇家鞠躬尽瘁,皇上也没有怪罪。
如今祖父归来,恰是皇上下旨举荐新太子的期限将至,百官翘首相望观察祖父的动向来推荐新太子。若是祖父执意抗旨不做举荐,那是欺君之罪;若是让祖父举荐新人,祖父一定不肯另保新的储君。这可是两难了。
当年,太子被废,谢府被牵扯深陷进这泥潭,她还依稀记得。
秋彤一笑,也不理会她,只对书房内小心翼翼地通禀一声“老太爷,大小姐来给老太爷请安了。”
撒花红锦帘被风吹拂,坠脚的两头银蒜一晃一晃的,就在流熏绣鞋旁,晃得流熏反有些心神不宁。
也听不到说话声,偶尔传来祖父几声咳嗽。
“爷爷,熏儿来了。”流熏立在帘子外恭声报门。
这才听到祖父一声叹息,嗽嗽喉咙吩咐一声“既然来了,就进来吧”
六尺长黄花梨书案,红檀木太师椅,祖父谢廷尧斜靠在椅子上,手指在桌案上轻叩出匀促的响声,若有所思。他眯着眼打量一眼流熏,疲乏的揉揉额头,并不开口说话。
流熏反是被他看得心里发毛,进退不得。
她的余光一眼瞟见坐在两侧圈椅上的二叔谢祖慎,四叔谢祖怀,各个神色肃穆,似出了什么大事。屋内空气紧张得令人窒息,流熏的心一沉,笑容也就散去。
依理说,长辈们有正事在谈,她该告退才是。流熏向叔父们见礼,然后堆出恬然的笑说“祖父此行可还一路身体安健熏儿看了周易,推算出祖父该是回府了,恰路过祖父房外,看到院里的护卫熏儿不知祖父同诸父有要事商议,那,熏儿先行告退,等会子在来”她试探问,更看一眼秋彤气恼的目光,似在责怪她狡猾的临阵脱逃。
祖父谢廷尧打量她,捋着银白的胡须,锐利的眸光中似要从她身上洞穿什么秘密。
秋彤将一碗参汤塞去流熏手中,递她一个眼色。
流熏缓步向前说“祖父,一路舟船劳顿,吃碗参汤吧。熏儿伺候祖父。”
府里人人尽知,祖父最是疼爱她兄妹二人,如此危难生死关头,这规劝祖父的重任就落在她肩上。
祖父冷冷扫了众人一圈,哼哼的笑了两声,面容冷峻目光矍铄的大声嚷道“老夫早已说过,老夫绝食死谏皇上都退下,毋庸赘言”
望族闺秀 第七十六章 祖父2
四爷谢祖怀终于沉不住气,脱口而出“爹,您老若要抗旨不举,这,这可是掉头的罪过呀就是不为府里上下着想,好歹也要为俊哥儿和熏姐儿想想。覆巢之下无完卵呀”四爷更是急得摩拳擦掌,求救的目光望向两位兄长,不知两位哥哥为何如此不开窍。
“时危见臣节,焉能因一己之私而废了为人臣子的忠义”祖父话音坚决,他一手揉着发痛的额头,双眼望天,眸光里满是矍铄的坚定。
呀,老爷子心意已决,还真是一心去赴死流熏诧异地望一眼秋彤,再看父亲和两位叔父各个束手无策一脸难色。不过瞬间,她心里有了主张。
流熏打量着祖父,心头一阵无奈,哭笑不得,祖父这倔强的模样令人哭笑不得。她乖巧地坐去祖父跟前的木杌上,轻轻吹着汤碗的热气,心想该如何点明倔强的祖父呢前世里那立储之争的结局她是最清楚不过的。
眼见祖父徐徐摆手示意她退下,眸光里透出几分回天无力的无奈。
“抗旨不尊可是要掉头的大罪吗”流熏抿抿唇单刀直入地问。
“熏儿,放肆”谢祖恒训斥流熏道,“一个女娃娃家,你懂得什么”
“爹,您听听,熏姐儿都明白这个道理,”四叔谢祖怀平日胆小怕事,又游手好闲只做个翰林院编修,如今他却急得坐立不安,“若是日后六皇子即位”
“忠臣不事二主,岂能见异思迁”二叔谢祖慎脱口驳斥,他也是祖父的追随者。
流熏心头暗恨这些迂腐之人,因她深知这立储之争的谜底,所以如今看祖父和叔父们的固执及朝廷百官惶然不安随波逐流的闹剧,更觉得可笑。
她倏然起身问“那熏儿敢问二叔父,当今天下,谁是主”
一句话,众人愕然,祖父诧异的眸光望向她。
流熏毫无惧色的朗然说“家无二主,国无二君。叔父口口声声不事二主,难道除去了皇上,当今朝廷可还有什么别的主子令二叔父誓死效忠吗”
这番话看似敲打二叔父,其实这番话是点拨祖父。真正的朝堂上的主子只有皇上一人皇上要立哪个儿子,废哪个儿子为储君,可还用他们去左右
二叔口舌打结一不般,张张口竟然无言以对。
“熏儿,放肆”父亲谢祖恒喝止,但目光里却透出几分意外,深深地看她两眼。
祖父却摆摆手,眸光迟疑地打量流熏对谢祖恒说,“让孩子说下去”
她继续说“立储、废储都是皇上乾纲独断的事儿,不知祖父寻死觅活的要忠于废太子还是当今皇上”
一句话振聋发聩,谢祖恒虽然厉声呵斥“熏儿,放肆”
但心里也暗叹旁观者清,一个女娃子竟然道破天机,眼见老太爷的眸光里散去执着,透出些隐隐的迷离。
一语惊醒梦中人。谢廷尧一阵沉吟,颤抖的手去摸流熏的头顶,揉弄着,若有所思。
许久,谢廷尧苦笑了摇头无奈,摆摆手示意流熏退下。流熏这才长松一口气,轻轻一福随了秋彤出了门。
立在廊下,秋彤忍俊不禁,拉住流熏的小手拍拍,低声说“记你一功”
流熏眯了笑眼天真地望她,似在问“怎么谢我呀”
忽然,屋内一声喊“熏儿,回来”
祖父的话音严厉,莫不是刚才的话有什么不妥
流熏同秋彤互望一眼,迟疑地入内。
二人才迈步进了屋,忽听“嘭”的一声,捶案的声音,流熏惊得抬头,见祖父脸色一沉,厉声呵斥“你干的好事”
流熏一惊,慌忙跪下,心里寻思,祖父忽然大发雷霆之威,这是怎么了
她心惊肉跳,唇角一拉,做出小女子委屈娇柔的模样,“不知祖父因何事怪罪熏儿,熏儿惶恐。”
“你惶恐嘿嘿,嘿嘿”祖父几声冷笑。
“听说,前儿个宫里的桂公公来府里赐珠花,回宫后对你是赞不绝口。”祖父说,冷冷的眸光俯视打量她,颇有几分怒意。流熏心头暗笑,不过是她那日略是小计,见招拆招就是了。
原来是这事,流熏乌亮的眸子一闪,故作糊涂地答“那日桂公公来府里,也不见夸奖流熏,倒是对四妹妹的慷慨和三妹妹的清雅乖巧夸赞过几句。”
这个孙女,自幼他拿她当做孙子一般在身边养大,长孙子俊和孙女流熏自幼丧母,他格外心疼这对儿小兄妹。平日里,这孙女聪颖可爱,触类旁通,诗词文章都是学得极快,极有灵性的,若是生为男儿,定然能光耀门楣,做一番大事业。如今,这丫头满头的鬼心思都用在了家宅争斗上,还真真屈才了。
祖父谢廷尧剩下的都是冷笑,笑了看看儿子们,然后悠然地侧身倚在书案,手指轻叩了桌案问她“哦那你可知道,此次桂公公来府里替太后赐花,所为何事”
流熏本想摇头再装糊涂,不过转念一想,六皇子要娶亲,求皇太后赐婚一事,也是府里众人皆知的秘密。
她眸光一转忙说“听喜姨娘说”她怯生生地望一眼送客归来的父亲,心想既然要抓这口快传话的,那就抓喜姨娘做靶子吧。
“喜姨娘说,八成是宫里的六皇子要纳妃,怡妃娘娘求到了太后赐婚,这才赐珠花在各大府里遴选”
见她说得坦白,祖父又是一阵冷笑,指了她看着诸位儿子,竟然哭笑不得的说不出话,然后骂一句“蠢材蠢材”
见祖父频频摇头,流熏心想,自己本对那六王妃的位置毫无觊觎之心,无奈祖父猜疑了她有意争夺。她忙说“熏儿自知无才无德,情愿在府里伺候老祖宗一辈子,无心于此的。”
“哦那你倒是觉得,你这些姐妹中,谁更合适这王妃之位”祖父步步紧逼顺了她的话问。
流熏却是糊涂,这事儿问得奇怪,婚姻大事,岂是她一小女子所能想的但她眼前浮现了怡贵妃母子那嚣张的嘴脸,六皇子那一脸雍容亲善的笑意下暗藏的阴险。
她顿顿声说“孙女愚见。若是平日里,能攀上皇亲自然是各府求之不得的好事。只是此时,朝局不定,皇上正着百官推举新太子的人选,六皇子此刻急于娶亲怕是”
她随口一句话,余光仔细察看祖父的脸色,就见祖父一张原本满是嘲弄奚落的面颊顿时敛做肃穆的颜色打量她,似有疑虑,督促一声“继续讲”
望族闺秀 第七十七章 道破天机
流熏自嘲的一笑,“不过是孙女胡思乱想的。祖父不在府的这些日子,孙女日日伴随祖母身边,发现近来府里的客人川流不息的,便是父亲都避去了宫里,来往送客的事儿都累了二叔父和四叔父。”流熏见祖父的眸光里有着默许,深深抿嘴说,“说来奇怪呢。孙女不过偶然听了母亲和婶婶们议论,说是为了推举新太子一事,这些官员才入过江之鲫凑来谢府,不是来拉拢的,怕就是要探探祖父的口风吧可若是此刻谢府出了一位女儿嫁给了六皇子除非,皇上默许,否则,熏儿以为不妥。所以桂公公来府里赐花那日,熏儿自作主张,驳了四妹妹,试图拦阻她过于冒进。毕竟祖父未回府,爹爹没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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