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族闺秀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楚容
方春旎眸光中泪水盈盈,看到景珏,她便想到了受责委屈的俊表兄,无论如何,景珏如今受伤被众人呵护,总胜过俊表兄十倍的幸运。
“小时候,记得我上树去替你们摸那棠树枝上的鸟巢,恰是舅父来了,吓得你们惊呼,反惊得我从树枝上掉下来摔断了腿。”
“噗嗤”一声,流熏破涕为笑,她记得,那是两小无猜,珏哥哥英武,上树更是身姿矫捷。那次跌断了腿,父亲更不忍责罚他,倒是骄纵的她气恼的不停捶打爹爹不依不饶的嚷着要爹爹还个腿脚灵便的珏哥哥给她,反是旎姐姐在一旁哭得死去活来的。
“快别说了,看,旎妹妹一如当初的模样,又哭了。”景珏取笑着一旁眼睛红红的春旎,似是故意打趣,他自然知道如今方春旎神色不定并不是为了他。只是以此岔开他受责的话题来博流熏一笑。
方春旎恼得转身就走,草草道“我去看看丫鬟们煎药,莫过了火候才是。”
屋内就剩下了流熏和景珏,二人对视片晌,景珏一笑,徐徐摇头道“我自当你如何也要明日才来,可见你心里就是有我的。”
“都伤到如此田地,还有气力饶舌”流熏嗔道,为他去倒水润喉。忽然想起什么说,“我来得急,还未去拜见大姑母和世子妃嫂嫂呢。”
“王妃在礼佛,你不必去打扰;青玉那边”他抿抿唇道,“不去也罢。”眸光里透出几分凄然。
清晨,流熏同春旎去拜见姑母赵王妃,王妃昨夜因世子景珏的事儿一夜没睡安稳,还未起身。姐妹二人退下,就去拜望世子妃。
因行的疾,面颊上被垂柳拂过,流熏不过伸手随意一掠,才发现柳芽不知何时抽出嫩黄的芽,飘飘展展自来自去。流熏忽然记起,她初次见到世子妃表嫂时,似也是在个初春的日子,柳条才抽芽,世子妃年氏初嫁入赵王府,头一遭早起拜见舅姑。
流熏恰在赵王府玩耍,一早拉了舞雩妹妹赶去姑母房里看新娘子请安敬茶,拦在路上捉弄她。民间的旧俗,新娘初到夫家,闹洞房时小姑不得在场,但第二日向公婆敬茶前,小姑可以肆意戏弄新嫂嫂,讨要封口银子。
流熏也是促狭,拉了宁儿冲过去一吓,反是惊得眼前一纤弱的大美人惊鸿般的险些飞起,张皇的眸光打量她们,含了几分怯弱。听闻太子妃可是将门虎女,流熏不觉被她那样子逗笑。那小鹿般慌然的眸光似还在眼前。只是时隔几年,恍惚间,斯人将去,好不令人怅然。
淅淅沥沥的春雨斜洒在屋檐下,絮絮的扑面清寒。
眼见就要到了世子妃住的随安殿,丫鬟跑来喊住她们“方姑娘请留步,世子爷的药按照姑娘吩咐的法子漉了,那汤汁的颜色如何是发赤”
“发赤”方春旎不解,忙看一眼流熏说,“你不必等我,我先去去,稍后去寻你。或是得暇再去给世子妃请安。”
流熏来到随安堂。院门紧闭。
流熏正要吩咐丹姝去叩门,殿门吱呀呀的推开,半探出个身子,是名嬷嬷,眯个眼冷冷道“世子妃如今闭门谢客,不见外客。”
望族闺秀 第一百八十八章 废人
一句言语噎堵了流熏,如在谢府,她早就恼了,但是如今是赵王府。她沉口气说,“那就烦劳嬷嬷代为禀告表嫂,说是阁老府的表妹流熏前来拜望嫂嫂,愿嫂嫂玉体早日康复。改日流熏再来拜见。”
心里怏怏的,不知是这春雨绵绵扰得人心烦没了兴致,还是被这婆子扫了兴。
丹姝说“小姐,咱们去看望世子爷吧。若没有旁的事儿,咱们还是及早回府吧,还没打探出绿婵去了哪里”丹姝担忧的目光,流熏点点头。
春旎教丫鬟们煎好药,转去寻找流熏。
随安堂外,院门半开。
她只身赶回,匆忙中也没打伞,才觉得自己有些狼狈。
所幸春雨细如发丝,濛濛扑沾人面,倒不很凉寒。
她进了庭院,四下看看也没人,青砖地缝隙里杂乱的冒出些小草,地砖已被雨水沾湿。显得庭院角落处几株凋零的白玉兰都是那么荒凉。
她轻轻问一声“当班的姐姐有谁在呢”
无人应声,四下了静悄悄。
她心下有些不安,又略抬高些声问“熏儿,熏儿你可在房里”
更是无声。
许久,屋内传来断断续续的求助声,颇是沙哑呜咽,“水水”
那声音若断若续,春旎定神细听,总算听清,她一惊,莫不是小丫鬟偷懒,屋内无人,剩了世子妃一人在房里
她忙提了裙襟步入轩门大敞的屋内,入春,春寒料峭,屋内焚着龙涎香,更燃了四个炭火盆取暖驱潮,烤得屋内颇是燥热。
春旎挑帘子进到屋内,应一声“来了来了。”
她温声应着,四下打量一下,也没个人,但她看到了那低垂的纱幔后依稀人影,听到响动,忙来到病榻旁,她轻轻打起朱幔用金刚钩曳住,见平躺在床上的女子面色纸白形如枯槁,干枯的手微抬却抬不起,干涸的樱唇毫无血色,微微蠕动着“水,渴”
世子妃闭着双眼,眉头微颦,面色惨白却还是眉目如画,看得出若非病入膏肓,她该是个美人坯子。
方春旎四下看看,端起桌边一个紫砂壶,倒了一盏茶,用手探探,那茶竟然是冰凉,手下便觉得迟疑。
“茶,给我”世子妃似听到了水声,挣扎欲起身,半开了秀目,艰难道“给我”
春旎也顾不得许多,凑去将她扶起,将茶盏凑去她唇边,世子妃久旱逢甘露般探了头挣扎了饮下,又推了春旎说,“渴”一双手无力的四处摸索找寻。
春旎忙为她添了一碗茶,她一口吞下,总算微微润了喉,畅快的躺下,心满意足长长叹息一声。
春旎说,“嫂嫂莫急,想是下人们去忙了,我这就去吩咐人添热茶给嫂嫂吃。”
“熏妹妹”世子妃喃喃地唤一声,也不等她应声又猛咳嗽几声,似乎要将一颗心咳嗽出来。方春旎忙扶住她,心想莫不是世子妃将她误认作是流熏
她伸手轻轻去搭她的脉搏,心里一触,那脉相虚弱,阳气殆尽,怕是没有几日光景,心里不觉一阵凄然。
“熏妹妹”世子妃呢喃着,冰凉的手握住了春旎的手,定是将她认作了流熏。春旎开口温声解释,“嫂嫂,我是”
“听说,你要入宫咳咳,做太子良娣咳咳”剧烈的咳喘断了话题,春旎忙逃出自己袖笼中一方绸帕为她擦拭,那唇边咳出血痕,春旎趁她没睁眼慌忙藏掩,却听她淡淡道,“不必遮掩,我都知道的。”
一阵沉寂。
世子妃紧紧抓住了春旎的手激动地说,“熏妹妹,你是个好人,谢府的事儿,嫂嫂都听说了宫里,是个龙潭虎穴蚀骨无痕,你,你莫去生不如死”她说着,咳喘更甚,却仍挣扎了说,“你,你不要,不要入宫,不要去做良娣让我那可怜的姐姐,留条活路吧只要你不去不去做太子良娣我情愿一死,成全你和世子爷世子爷,他,他是难得的奇男儿”
春旎更是心头一抖,这话是何意
仿佛无意撞见尴尬的私情,春旎惊得无从去留,如今她更无法解释说自己不是熏儿妹妹,一时慌乱无措。
世子妃只剩惨笑,她微开了迷蒙的眼,仰望了上空,徐徐道“我那可怜的姐姐太子妃是不是,还关在上驷院没有恢复名位”
一句问,春旎哑然,一早就听说了太子妃凄惨的结局,流熏还同她惋惜了许久,红颜薄命,一场朝局之争竟然牵累了无辜红颜。都是苦命的女子。
“那,就是了”世子妃似有几分失望,呢喃了两声,后面的声音也少了几分咳喘,添了几分平静,却显得阴森森,“死了好,死了就免去了活罪,屈辱”
她的身子微微发抖,分明春旎觉得额头渗出了密汗,周身被炭火盆烤得发热,而世子妃的身体却冷如冰块,那张脸莹透的肌肤虽然有些晦暗,却如一段玄冰。
她含糊地说着什么,似是迷迷糊糊,但话音却越来越清晰。
“嫁给个废人,有什么用”
“太子被废,如今被复立,也是苦尽甘来。”春旎终于寻了话题宽慰。
“废人废物一个的人太子他,他不是男人,他早就无法延续皇嗣,”惊天霹雳响在耳边一般,惊得春旎半晌直觉得耳朵里隆隆作响。仿佛人都虚飘飘的,她难以置信,赔笑说,“语多伤气,嫂嫂莫多言了。”
世子妃不甘心的一把拉住她的手,急促地说,“你,你贪恋太子的富贵还妄想日后做正宫娘娘吗”她呵呵冷笑,一把挣脱了春旎的手,片晌,她冷冷的苦笑挂在唇边,含了几分戏谑道,“你可知道,太子因何大婚至今,五年都一无所出,膝下无儿”
阴冷冷的笑声,笑得春旎后背发寒。乌黑散乱的长发半遮了已无血色的面颊,一字一顿说“太子,是个阉人他不是男人,他是被皇上所阉”
望族闺秀 第一百八十九章 无嗣之谜
世子妃青玉兀自说着,惨淡的眸光里透出几分无奈和愤恨,她唇角透出些轻屑的惨笑,更有些报复的快意“当年,太子因先皇后之死向皇上质疑,触怒龙颜,皇上一怒之下狠狠地将太子踢翻在地,追着踢打。谁想,这几脚下去,竟然踢伤了太子的要害,太子当场昏厥。后来,方老太医诊治后,断言太子已是废人,永世不能再延续龙嗣。皇上这才懊恼不已,又不肯让满朝大臣和天下黎庶得知他误伤太子断了皇脉的事儿,就下了缄口令,还杀了几名知情的太监。”
方春旎一个惊颤,满脸愕然,难道祖父当年曾亲历此事
一股暗淡的光线洒在世子妃那毫无血色的面颊上,唇角那抹阴冷的笑意更令人观之胆寒。“为了掩人耳目,皇上非但没有废掉太子,反是在人前做出一副父慈子孝的样子。一早为太子迎娶了太子妃,我那可怜的姐姐就被年家执意送去宫里做了太子妃,贪图那家门永固的荣华,我那父亲、兄长们还做什么皇亲国戚的美梦指望今日的太子妃就是日后的皇后娘娘,他们一个个成为内戚,有恃无恐。”
又是一阵惨笑,咳嗽声不断,“可谁想,纸里包不住火,新婚后姐姐省亲回门,失魂落魄,她抱了母亲痛哭失声。年府里才知道此事,吃了哑巴亏,不敢声张。此后,姐姐日日憔悴,后来”
“可是,听闻太子妃如今身怀有孕。”春旎忍不住好奇脱口问。
又是一阵苦笑,世子妃青玉微微睁开眸空洞地望着帐顶处微微飘动的金色流苏“那不是太子的种儿,是他们,他们bi她,逼迫她不顾廉耻的同皇室血脉中壮硕的男子借种,那些天潢贵胄,沾了太子妃的,不久就死于非命,而太子妃,至今都不知她腹中的孩儿是谁的种”
春旎听得毛骨悚然,忽然觉得一阵热一阵冷,周身如被抽去了血液,整个人剩下一尊空架子,愕然地戳在原地。原来其中有如此多鲜为人知的罪恶。她早曾听闻太子妃体弱多病,不能生养,太后有意为太子觅良娣美人去充斥东宫,延续皇肆,但太子妃刁蛮骄纵,蛾眉善妒不肯容人,送去的美人多是被她刁难欺凌,死的死逐的逐。所以太子多年无嗣,也是皇上对太子的柔弱无能不满的原因。若是内幕如此,可真是太过可怕了。
一阵惨然的笑,世子妃那空洞的眼里仿佛有些嘲弄的笑意,“不如死了倒也好,终于免去了尘世苦难。”声音一如眼前的人一样清寒单薄,仿佛一阵风就吹散了,那声音渐渐的含糊不清。随之又是一阵咳嗽。
方春旎惊恐之余,打量床上即将灯尽油枯的女子,透出些哀怜。她忙倒了一杯冷水,费力的扶起世子妃略垫高些头,将水凑去她唇边说“抿一口压压咳喘,我这就给嫂嫂添热水去。”
忽然,世子妃睁眼,空阔的大眼瞪直她,惊愕道“你,你”
春旎面颊一冷,背后冰寒,莫不是世子妃看出了她假冒流熏那份窘迫令她忙侧头,却被世子妃一把握住了腕子,水竟然翻洒在衾被上,竟不知觉。只竭尽气力摇着她的臂嚷着“求你嫁给景珏,不要入宫饶了我那苦命的姐姐”抽噎声同咳喘声渐渐难分,她叨念着,“好歹将错就错有个小皇子,好歹她还守着个名分。好歹,太子待她是一心一意的好。”她惨然摇头,苦叹一声,那长长一声叹,仿佛从地底孤坟内传来。
声音徐缓,她威胁说,“熏妹妹你若进宫去做太子妃,那就是守活寡,生生的当了自己的男人被无数人玩弄,生子,被人轻jian,然后身败名裂而死况且,太子她,不会再爱任何一个女子。”
方春旎心里暗呼不妙,若是世子妃说得句句是真,那么日后重蹈覆辙的岂不就是流熏了可是府里都在张罗流熏嫁给景珏做继任的世子妃的事儿,这段姻缘似成了定局,而且流熏已经是皇上的义女,嫁给太子做良娣的事儿这些人早没人提及了。难道世子妃卧病多日不闻窗外事只是眼前的女人那断断续续的声音听得人揪心,冰凌般扎得她满心的痛楚。
“熏熏妹妹”她痛苦的呢喃,声音里满是绝望和凄凉,方春旎不知如何作答,更是无尽的尴尬和心惊肉跳,她不是流熏,这番话本该是世子妃说给流熏听的。
方春旎草草起身逃避说“嫂嫂好好歇息,妹妹去去就回。”她也不敢再说,含糊的匆匆离去出了殿门。
她迈出殿门,轻轻地反带上门,这才长舒一口气,眼前空气清润,雨霁天晴,日光灼目。仿佛从阴森森的阎罗殿忽然一步跨回了尘世,不知是庆幸还是悲哀。她想,一定要将此事告诉流熏,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让流熏谨慎了。莫说不能入宫,就是赵王妃这鬼气森森的地放,熏儿都不宜久留。
才定定神,冷不防一个声音冷冷地质问3a“你如何在此”
慌得春旎猛然转身,整个人似要被惊得瘫软,她定睛一看,不知何时,大姨母赵王妃谢姮儿在一队花团锦簇绫罗光鲜的婆子丫鬟们的搀扶下,就立在不远处的庭院里。
“我姨母金安,旎儿来探望世子妃嫂嫂。”春旎结结巴巴的说,惊魂未定,她眸光一转不觉回身看那紧闭的殿门,再听不到那咳嗽声。
大姨母赵王妃满是戒备冷漠的眸光直视她,仿佛她做贼撒谎,巴不得将她的一颗心挖出来看个究竟一般。就这么冷冷的注视了她片刻,才发话说“赵王妃不比旁处,是有规矩的地方。也没个丫鬟婆子跟着,肆意的在府里乱行游荡,哪里是大家闺秀因有的礼数”
春旎极力定了心神,心知大姨母对自己并不十分亲近,忙恭敬地答“本是有丫鬟婆子随着伺候的。才世子表兄的丫鬟急了引旎儿去煎药汤,丫鬟婆子就陪了熏妹妹来给世子妃嫂嫂请安了。旎儿晚来一步,似是熏妹妹她们离去了。”她垂个眸,一颗心噗噗的在胸里狂悸,世子妃那冷冷的话就萦绕在耳边不去。
“还不速速退下”赵王妃训斥一声。
见姨母愠怒,方春旎忙深深一福退下,立时有两名婆子尾随了跟了她,一路送回客房。
望族闺秀 第一百九十章 两小无猜
春旎回到客房定定神,丫鬟烟霞凑来问“姑娘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一旁的小丫鬟青岚正在调香,回头笑盈盈地说“姑娘可不是去世子妃那里请安吃了闭门羹姑娘莫恼了,大小姐才也吃了闭门羹回来,这会子去了世子爷那里怕是去诉委屈了。”
“人家世子妃卧病,自然心情不好,咱们该多担待才是。听说汉朝汉武帝的妃子,临终时死也不肯见汉武帝最后一面,就是不想让自己形容枯槁的模样让人看到。世子妃卧病这些时日,想是雨打的鲜葩,没了颜色了。”烟霞一边为春旎羼茶水,一面徐徐地劝说。
春旎这才缓过神问“才我走的时候,留你们在世子爷院里帮忙煎药,那药可是妥了3f”
烟霞说“果然如姑娘所料,那赤金的药锅就是改了药xg。我去了厨里用寻常的瓦药罐去煎药,漉出的汤色是大好的。”
烟霞得意地说,忽然记起什么神秘道“姑娘,我还听厨娘们说,世子妃的药罐更是挑剔,是太子妃赐的玛瑙药罐,通体石榴红,可是名贵。奴婢们还在笑,什么药不是药呀用个玛瑙罐子煎药,就是能煎出那药来,可这药还是药呀,又不能煎出救命的仙丹来。”
春旎也没心思同她搭讪,只淡然一笑起身说,“许是太子妃垂怜姊妹,期冀世子妃早日痊愈吧。”
青岚却眉眼一挑说“就是病愈又如何,太子妃如今名号前可是加了个废字”
“青岚”春旎嗔恼道,她不想自己的丫鬟踩低迎高的势力眼,青岚这才讪讪地垂眸说,“不过是实言嘛。”
“走,随我去寻大姑娘去。”春旎起身,心想流熏这丫头果然同世子景珏寸步不离了。
流熏被世子妃拒之门外,心头郁闷,只有去看望卧病的世子景珏。
如今,那段情真是斩不断,理还乱。不想今世再有尘缘,可是无奈缘到眼前。世子景珏握住她柔荑时那有力温热的手,凝视她那炯炯的目光,如此英伟的男儿,前世里她竟然视而不见,偏偏为了个沈孤桐神魂颠倒,玩火。
同德在廊子下喂鸟笼里的一对儿兰羽暹罗雀儿,一边逗弄一边对鸟儿说着“就别唱了,给你们点吃的,消停一刻。闹得世子爷心头烦。”
流熏靠近,同德忙撂下手里的鸟食上前打个千,迎了流熏入内说“世子爷才睡下,就被鸟儿吵醒了,这会子怕又睡了。”
流熏看他一眼,同德也觉得自己失言,忙抽了自己嘴巴笑了说,“奴才失言,世子爷盼望姑娘来呢,姑娘来了再吵,世子爷也不嫌吵的。”
说话的声颇轻,想是世子已经睡下。
流熏吩咐丫鬟们候在外面,自己一笑进了寝殿。
纱幔半拢,依稀看到景珏趴卧床上,聚精会神的在鼓弄什么,全神贯注,竟然没有察觉流熏进来。流熏轻手轻脚地凑近他,那倒影子渐渐笼罩了他的视线,景珏才惊得周身一抖,如遭火灼一般倏然将手里的东西一把握紧了往枕头下藏去。口中喊着,“母妃吉安”
“噗嗤,”流熏笑了,景珏是拿她当做赵王妃了。
看景珏仰头看清来人时那窘然而尴尬的神情,流熏更是一笑,那模样活脱脱一个做坏事儿的孩子被大人擒住时那欲逃无路惊惶的神色。
“拿来”流熏摊开手到他面前,下颌一扬,倒要看看他藏了什么
景珏面容带了一抹微红,含了几分难得一见的生涩的笑,一头卧在枕头上也不去看她说“不看也罢,打发时光随手鼓弄的。”
流熏不动声色,依旧低个眼扬个下巴矫情地摊着手待他招供。一如儿时那千娇百宠骄纵的谢府大小姐。仿佛那点浓情蜜意渐渐被岁月煲出有滋有味,根底里的韵味渐渐显露。她都不知自己何时又寻回了儿时那本色的自己。那时哥哥们都让着她依着她,不管她如何的任性,如何的无理取闹。
景珏无奈,这才探头看看左右无人,神神秘秘的从枕头下摸出一物,神秘地对她递个眼色说“凑近来看才有趣。”
流熏见他一脸认真,也不知他藏了什么宝贝,就凑坐去床前,看他的手微微扣合着,凑去她眼前,忽然,那手一抖,拇指食指合口中陡然窜出一物,直扑流熏的鼻尖,惊得流熏向后撤身,那物忽然又缩了回去。
景珏倒扑床上捶了枕头呵呵的笑个不停,若是站立,怕早就笑得打迭了。他指了流熏取笑“这些年了,你还怕成如此”
流熏敛了神,定睛一看,景珏扬起一只手,提了一个东西在她眼前炫耀。一只雪缎帕子叠的小老鼠,帕子尖留作长长的老鼠尾巴,儿时珏哥哥见她不快哭闹时,就总叠了这小老鼠来哄她开心。几次她都被吓得一怔,旋即敛住哭声。看清是珏哥哥作弄她时,就气恼地奔去追打,于是忘记了眼前的烦恼不快。
她一把抢过,在手心里摆弄,嗔怪道“如此大的人了,还玩这个,仔细皇上知道了又责你。”
“闲来无事,瘸腿马也上不得疆场,只能在床上感叹髀肉复生,报国无门了。”景珏一声无奈的感慨,流熏忽然觉得无限的悲伤。沙场是将军的魂魄,若是离了沙场边关,怕是老虎离了深山。
“总是有重回疆场的那天的。”流熏宽慰一句。不动声色的将那支叠得整齐精巧的小老鼠偷偷收去了袖笼里。心头反有一丝甜蜜蜜的感觉,颇是难言。
鎏金博山炉里沉香飘袅,二人静静相视无言。景珏露出一抹笑意,轻轻地去握住流熏的手,她没有躲避,任他那略是粗糙的手指揉搓她的手掌,喃喃低语“听母妃说,父王就要回京面圣了。春农坛的祭社稷大典,依例皇族子弟都要去的。只是听说父王的人马才到定河,皇上一道圣旨下,不许父王入京。”景珏眉头渐渐紧锁,诉说心中的烦闷。
流熏对朝廷的事儿不甚知之,但心知肚明,景珏不过是寻个倾听他诉说的人,未必要她听懂。
望族闺秀 第一百九十一章 世子妃之死1
“小姐,太太吩咐说,老太爷回府四处找寻小姐呢,着小姐速速回府去。”丫鬟青岚进来禀告。
祖父回府了寻她又所为何事3f
“听说,今儿太子爷登府替皇上赐入春的五谷丰登宫灯呢,府里可是热闹了。许是老太爷入宫去谢赏,带回来什么好东西,想着大小姐呢。”青岚猜测道,府里人人皆知她这大小姐颇得老太爷和老夫人宠爱,若是她没挑过的东西,定然容不到府里的姐妹们的。
流熏不以为意,倒是景珏惋惜道“我的伤已无大碍,见到你,就好了一大半,再有旎表妹的妙手回春的医术,便是如今下地走动都不在话下。”说着他就要支撑起身给流熏看,这一动牵动伤口,疼得呲牙咧嘴。流熏忙扶住他嗔怪道“看你,身子总是自己的。何苦”
青岚一笑,低头退下。流熏嗔恼道“若你不想我离去,我留下就是。”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