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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族闺秀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楚容
丫鬟婆子们惊得七手八脚的搀扶了封氏靠坐去黄花梨圈椅上。
赵王妃随后赶来,毕竟要顾及王妃的身份和尊严,她进得屋内,皱眉四下打量,旋即气恼地质问“这是怎么回事”
床上衣衫不整披了汤衣歪歪斜斜侧头过身来的男子一脚踢开左右的家丁,头发一甩愤愤道“都瞎眼了不看看本世子是谁”
惊怒的众人这才看清那大胆狂徒竟然是忠孝王府的小世子,那个十足的纨绔浪子。
“怎么是”赵王妃惊愕,一个是娘家外甥女,一个是夫家的堂侄儿。她心头一颤,声音却弱了几分,改去回头骂着丫鬟们,“还愣着什么还不快拿衣衫给四小姐遮羞去把我那件闪缎织金披风取来”
众人七手八脚去搀扶哭得暴雨梨花般的谢展颜,谢展颜双腿难以站稳,周身颤抖,她拼命挣扎着乱抓乱哭喊,丝毫不许旁人近身。她挣扎着指着床上哭喊着“杀了他杀了他恶鬼”
众人打量那桀骜不驯作恶后依旧一脸猖狂的忠孝王府世子,他哼一声说“这妞虽然长得逊色些,但身材还勉强说得过,做世子妃,差了些。”
“孽障”忠孝王妃闻讯赶来,分开众人呵斥一句,却见封氏醒来发疯般扑来拼命,封氏眼里冒火声音霹哑“狂徒,无耻之尤咱们去面圣,讨个公道去”上前就去抓忠孝王世子。
忠孝王世子却是无赖,一掀被衾腿一翘,春光毕露,丝毫不觉羞耻,露出白花花肥硕的大腿,惊得女眷们惊叫了掉头奔逃。他却哈哈大笑了说“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
“琨儿,放肆”王妃也觉得颜面无光尴尬地训斥。世子才腿一勾,将个羞处遮盖了,肆意地冷嘲热讽道,“她可是自己闯来投怀送抱的,小王并没绑她来”
倒是方春旎在一旁温婉地规劝封氏“舅母息怒,舅母不妨回府,去请大舅舅和外公主持公道,去告御状去”
方春旎一说话,封氏的眸光里更是如喷火一般,狠狠在她脸上剜了一眼,急怒交加。
“这是,出了什么事儿”慕容思慧赶来,才迈进门槛就捂住嘴惊愕得瞪直了眼,颤抖了问“这,这是怎么如何是颜儿”
流熏诧异地望着四婶婶问“四婶婶以为该是何人”
慕容思慧见势不妙忙捂住口,尴尬的向后退了两步,面色一阵青一阵白。想是她是那狗头军师,如今出了状况。一旁的封舅奶奶极力拉劝封氏,封氏哭着挣扎就要同忠孝王世子拼命讨个说法。哪里还顾了一品诰命夫人的身份
赵王妃见势不妙,忙向前将身子一拦劝着封氏,道“事情没有搞清状况,还是待弄清楚了再论处。再者,此事不宜张扬,坏了颜儿的名声。”
封氏这才稍缓怒火,神色痴呆的搂着展颜哭着。
“怎么,这是府里的四小姐吗”忠孝王妃忽然惊诧地问,恍然大悟般。又看了一眼才缓过气儿来要同她拼命的大夫人封氏大惊小怪地问“谢夫人竟然如此慷慨,真令忠孝王府受宠若惊了。不是说派个小丫头伺候酒醉失态的小世子,抬脸做个通房丫头吗怎么啧啧,自己的女儿都送来了”
忠孝王妃是当今的孝义长公主,说话跋扈毫不留情面。
封氏原本是想替哥哥嫂嫂解围,李代桃僵,将个方春旎推出去喂了饿虎,一举两得,也断了谢妉儿借女儿平步青云的路,报了一箭之仇。谁想,这才是抽了自己嘴巴。
她欲哭无声,发红的眼如饿狼一般在人群里四下搜寻,嘴里嘟囔着“是她,一定是她,她害了我的颜儿”
流熏不等继母发难,就突如其来的惊道“平白的,四妹妹坐在堂上吃寿酒,怎么跑来了这里”
“是呀,小世子醉酒,被谢夫人安置在这里睡下。还说派个丫头来伺候。这送上来到嘴儿的肉,这小世子还醉着酒,凭了做什么,也是无心之过,倒是那误闯寝室的人的罪过。”孝义长公主酸酸地说,幸灾乐祸。





望族闺秀 第一百八十一章 顺水推舟
忽然,孝义公主恍然大悟般望向封氏问“误闯寝室这里分明是经堂呀。难怪谢夫人要安置我家琨儿在经堂醒酒,原来是相中了我家琨儿做女婿啧啧”她摇着冰丝纨扇,长吁短叹,唇角透出一抹冷哂,“有美人儿来投怀送抱,小世子自然却之不恭了。”总是她的儿子没有吃亏。
“长公主殿下,你,你”封氏气得浑身发抖,指着长公主竟然话难成声。
谢展颜已经哭得涕不成声,周身哆嗦向后缩着身子,她牙关颤抖语无伦次的哭诉“是是姐姐她们她们来经堂那混帐喊我是旎儿”
流熏不解道“旎姐姐来经堂可是受了四婶婶的吩咐,来给老祖宗奉经焚香祈福。旎姐姐胆小柔弱,拉了我同往,并未邀请四妹妹同行,我们也没看到妹妹尾随呀”流熏还认真地侧头问方春旎“旎姐姐,你可看到了四妹妹随来”
方春旎徐徐摇摇头,眸光里还是惊恐未定。丫鬟婆子们各个垂头不语。随在流熏身后的两名婆子眸光滴流地转,却不敢多嘴。
“四妹妹这话奇怪,你说听到小世子口口声声喊旎姐姐,难道是忠孝王世子事先早已得知旎姐儿要去佛堂”流熏不解地望着展颜问。
一句话点拨,四夫人慕容思慧脸色大变。
孝义长公主更是撇嘴一笑“这可是有趣了,莫不是这位旎姑娘同咱们琨儿早有私情”
谢家女儿不检点,勾引了小世子在经堂私会。囫囵官司,谁也说不清。孝义长公主口无遮拦,话出跋扈无礼。
方春旎终于咬牙忍无可忍地开口道“长公主殿下说话要有凭证,女孩儿家的声名最是要紧。”方春旎气得周身发抖含泪。
流熏拉住春旎的袖笼,笑意一敛认真道“长公主殿下不过是一时气急,不知自己说了什么话。姐姐莫往心里去。”顿顿又推算着,“呀,若果如长公主殿下推算,私情无碍乎两种,一种是有人牵线搭桥在谢府银汉暗度,一种是红杏出府。家母治家家规森严,谢府女儿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若是旎姐姐出府门定然难比登天的;若说不是出府,那必是世子爷入府来私会。谢府下人怕从未见过忠孝王世子这贵客造府,若世子爷同旎姐姐果然翻墙私会,世子爷也不该是那鸡鸣狗盗龌龊下流之徒。”她啧啧感慨寻思着,“不该呀”
一句话,忠孝王妃孝义长公主脸色青白,唇角那抹戏谑的笑意顿时消散,换做谨肃的神情,怕一个黄毛丫头抢白,孝义长公主喝斥一句“放肆”
封氏被噎堵得无言以对,若是承认方春旎和小世子有私情,岂不是承认她这大夫人治家不严,出了这种丑事
流熏丝毫不已为意,继续偷窥一眼床上翻身而起忠孝王世子惊道“呀,若说起翻墙入户,那夜慕容将军府的七公子在府里入夜被人调戏,一时眼花没看清是人是鬼,莫不是”
“熏儿,休得胡言”封氏喝止,但众人已经神色大异惊诧不已。这忠孝王世子果然禽兽不如,男女通吃。
“你,你放你娘的狗臭屁”忠孝王世子大骂了翻身而起,生怕此事闹大。他天不怕地不怕,只是忌讳皇上这舅父。太子都能被废关去马厩受苦折磨得不人不鬼,更不必说他这个外甥。
赵王妃也对长公主忌惮几分,清清喉咙问谢展颜,“你这孩子也真是,好端端的,你如何跑来经堂又如何撞见醉酒的小世子,出了这种事儿,你不会喊人吗”
谢展颜更是委屈,喊一声“大姑母”抽抽噎噎地叙说,“颜儿分明见了旎姐姐和大姐姐进了经堂的院落,还见地上掉着旎姐姐的簪子,就随进去寻她们”
圈套,分明是设好的圈套。封氏气得周身发抖,目光呆滞。
谢展颜大哭着“谁想我才一进殿门,门就关了,然后,然后”谢展颜就要寻一旁歪个脖子一脸淫笑望着她的小王爷拼命。
婆子递来一枝金簪。
“是我的簪子”方春旎惊喜的冲上去就要抢,她分辩说,“旎儿同熏妹妹才行到经堂外,忽然一只野猫子嗖的从我们脚下蹿过,吓得旎儿丢了魂儿就躲,谁想起来一摸头上,祖母赏的那支金钗就不见了踪影。平日里母亲都不许我戴的,只今日是好日子,才戴了出来,竟然丢了”
“春旎姐姐慌得就要哭,拉住我就往回去寻找,我们一路寻回了大殿,也没寻到,正怕小姑母责怪呢,就听到妹妹被”流熏讪讪道。
晴天霹雳,如今谢展颜被醉酒的忠孝王世子占了身子,莫说嫁去名门,就是寻个寻常人家嫁怕都不能了。
谢展颜哭得委屈,封氏惨白个脸儿,唇角颤抖。
只是木已成舟,多说无益。
流熏提议说“太子殿下和诸位王爷就在堂上,不妨请太子殿下明断,或是奏请皇上圣裁。”
“回府,回府去”封氏挣扎了起身,搂住谢展颜就要回府去。
她心想,毕竟事关谢府的颜面,长公主和忠孝王虽然势力强,但毕竟公公谢廷尧是三朝阁老,当今帝师。孙女平白被侮辱,岂能咽这口嫌气
孝义长公主一笑道“今儿本是个好日子,谁想生出这等事儿来。若是阁老大人勃然大怒告去了皇上面前,皇上也定要查个经纬不是若再扯七扯八,扯出些不好的东西,怕是皇上秉公而断,未必就尽如人意。”
她的话隐烁,却足以点醒气急败坏的大夫人封氏。封氏一张脸胀红,狠狠将胸中郁气往腹中咽,就是咽不下去。若是公公彻查此事,查出是她设计要让忠孝王小世子占了方春旎的身子来强娶强嫁方春旎,那她则极可能背上恶名,犯了“七出”之例,被逐出家门。她心有余悸。
孝义长公主见封氏口塞,微叹息一声说“也多谢谢夫人慷慨,这两个孩子,倒也门当户对,不如,就喜上加喜,成全了这对儿鸳鸯鸟儿。”
如此丑事,不宜张扬。只得将错就错。若传出去,对谢府和对忠孝王府都是有百害而无一利。




望族闺秀 第一百八十二章飞来横祸
太子景瓍带了三皇子景璞和六皇子景琛赶来,一见眼前的情景满地狼藉,哭声一片,再略问过此事,也气得面色阴沉。
三皇子景璞抢先对长公主道“琨儿也太过放肆了,姑母若不严加管束,怕是父皇对琨儿的劣迹早有耳闻,待到罄竹难书那日,怕是无人能救他”
景瓍伸手示意景璞不必多说,只对长公主说“古今多少王侯不过五代,都是父辈功劳,子孙败家。父皇若是得知此事,定不轻饶琨儿。”
孝义长公主被侄儿们排揎,面色上仍是嚣张地说“如何能怪琨儿呢分明这是命中的姻缘。如今木已成舟,谢夫人好意成全,当是一段喜事。”
流熏担忧地对赵王妃道“祖母还在前堂,怕是此事还不明究竟,不如请母亲和婶母们先护送外祖母回府去。此事不宜张扬,若把外祖母气出个好歹,就更不妥了。”
景璞上前附和道“熏妹妹此言极是,儿子这就去寻个托辞请外祖母先回府去。”他又征询的望一眼封氏,封氏如今没脸,也只得借坡下驴的点头,吩咐人搀扶了展颜速速离去。
“颜姐姐这是怎么了呀,腿上流了好多血,是琨表兄醉酒打伤了颜姐姐吗”毓宁郡主跻身进来,一脸惊奇地望着众人。
“还不快退下,哪里都有你看热闹”景珏无奈道,推她向外。
就听孝义长公主慨叹一句道“咱们琨儿哪里有珏儿这么才华出众呀同是世袭罔替的世子,珏儿就是识大体,事事周全。”
她眸光看了赵王妃淡淡一笑道“呀,莫不是这谢府小姐是你为珏儿备下的这可真是,让琨儿强人所好了。”
外面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家丁来禀告“启禀世子爷,皇上传世子爷即刻入宫。”
景珏一惊,诧异地望一眼太子景瓍。景瓍也不明究竟地微蹙了眉头说“父皇知晓我们兄弟过来吃寿酒,并未提要召见二弟你。你速速去吧,许是什么紧要事儿。”
景珏忙告辞去更衣,不安的眸光望向流熏叮嘱一句“岂能尽如人意,但求无愧于心。仔细照顾外祖母回府吧。”
流熏点点头,目送他匆匆而去,心里却觉得一阵温暖。
出府时,谢老夫人摇头叹气,不快而去。赵王妃紧随其后,神色怅然的送行。
方春旎垂个头,惊惶如受惊躲藏的小鹿,一双眼幽幽的。
她随了祖母一路向前,心里有事,却不知不觉的落在了人后。
行过游廊,冷不防肩头被人狠狠一撞,身子一歪险些跌倒。
“何人放肆表妹表妹恕罪”
方春旎忍痛抬眼,发现竟然是误撞在表兄赵王世子景珏身上,立时面颊绯红。景珏从廊下洞门疾步奔出,恰同低头疾行而来的她撞去一处。
景珏伸手搀扶,又碍于男女授受不亲,忙说“让表妹受惊了。琨表弟那混帐哥哥一定去教训他”
长公主的儿子,同景珏倒是表兄弟,如此一说,原本对景珏还颇有几分好感的方春旎冷冷地挑眼瞪了景珏一眼,仿佛将他同忠孝王世子视为一丘之貉。
因出了这等煞风景的事儿,谢府女眷急匆匆的回府去。
回到府里,谢妉儿得知此事,在一旁恨得咬牙,但心里庆幸女儿春旎或免于难,她煽风点火地笑了说“如此可是大好事儿,恭喜大嫂嫂,贺喜大嫂嫂。”
封氏气得面色时青时白。
谢展颜哭哭啼啼的不依不饶大哭大闹,老夫人无奈叹息,对封氏吩咐“如今木已成舟,若不嫁,还能如何”
流熏说“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古时候有个唐朝冀州副刺史名叫吉懋的,偏是要硬娶南宫县县丞崔家的女儿为妻,崔家认为齐大非偶,不肯同意这桩婚事。可是吉刺史以势压人一定要娶。花轿彩礼一路吹吹打打来到崔家门口时,崔家小姐和夫人都惊呆了,崔小姐哭哭啼啼誓死不从,不肯下床。崔小姐的妹妹却上前说家门有急,为顾全大局,莫说是婚事,就是杀身报答为奴为婢都是应该的。何况吉家是望门大户,嫁过去也不算耻辱。这样妹妹就替姐姐代嫁去吉家,果然后来吉家公子官至宰相的显贵。四妹妹如此哭哭啼啼,反是令父母不安。忠孝王府也是望门大族,不算委屈妹妹。”
正在说着,忽然外面跌跌撞撞的冲进来小厮回禀“不好了,不好了,世子爷,出事了”
“世子爷,哪个世子爷”封氏惊得问。
流熏低头一笑说“母亲如今就为女婿操心了”
小厮抹把汗战战兢兢地说“是赵王世子小王爷,进宫触怒了龙颜,被皇上下旨责打,如今被抬回赵王府了。昏迷不醒的,半条命都没了”
流熏一听惊得愕然,忙追问“所言可是属实如何得的消息”
“是赵王府派人来送信,要讨大小姐前些时为十二殿下疗伤时用的什么老太爷珍藏的白熊胆驱毒丹给世子爷散热毒呢。还请大小姐亲自走一遭过府。”小厮话音未落,流熏几乎掩口笑出声来,那枚山楂丸,不过是他唬景璨的鬼话。可是分明景珏是深知她那丹药有诈的。如今他口口声声的要她过府去送药流熏面颊微热,低头泛出些红晕,心知是为何。
“怎么好端端的,就打上了这可真是,一波不平,一波又起。熏儿,什么丹药,速速给你表兄送去。”老夫人催促着。
小厮也摸不清头绪,挠挠头说,“只听说是世子爷口直心快出言无状触怒了皇上,才招致一场好打。”
景珏离开赵王妃,一路快马加鞭直奔宫门。
勤政殿,牛公公远远见了他,就疾步迎上来道“世子爷,可算来了,皇上那边,”牛公公递他个眼色,示意他谨慎应对。
景珏笑吟吟的拉住牛公公的手乖巧地问“公公可知皇上因何召见景珏”
牛公公轻声道“倒不知晓,只听皇上提了几次赵王爷,就捶案扔折子的,吓得奴才们不敢近前。”
景珏寻思片刻,又问“才都有谁来面圣”
牛公公道“倒不见召见大臣。只晌午时谢中堂来过,后来,边关来了密函,赵王爷也有折子来。”
景珏拱手道“多谢公公提醒。”说罢一抖袍襟阔步入内。




望族闺秀 第一百八十三章 讨打
勤政殿里异常冷清,两名太监低眉顺眼的恭立一旁伺候,仿佛连大气都不敢喘,挑起眼皮偷窥了世子景珏一眼,眸光里透出些惶然和无奈,却又含了些幸灾乐祸的笑意,似乎知道又一个倒霉鬼撞去刀刃上了。
景珏有牛公公的叮嘱,自然谨慎小心几分。
皇上伏案沙沙的提笔疾书,也不抬眼,景珏偷眼看看,也不敢打搅,挪去丹墀下,撩衣跪地叩首,不敢言语。
他心里暗自叫苦,依着惯例,皇上批阅奏折,这思路不能被打乱,况且如今龙颜大怒,三爹的面色青白如挂了浓雾,阴云密布后让人看不清心思,那种帝王的不怒自威,令他未免心惊胆战,仿佛比上疆场前一场浴血死战都心头没个底。
如此静默了一盏茶的时分,皇上低眼只顾龙书案上的奏折也不理会他,他就愈发的心头不安。先时还猜测自己不过是遭了池鱼之殃,后来渐渐寻思此事不妙,莫不是自己什么地方言行不妥,惹得皇上龙颜动怒这股三味真火分明是冲了他来的。
跪得久,景珏额头开始渗出密汗,不知是心虚还是双腿发麻,他挪动了酸胀的膝盖,不过衣履摩擦轻微的声响,皇上忽然搁笔抬头望他一眼,鼻子里长长的哼了一声。
景珏趁机叩首见驾“臣景珏奉召入宫见驾,吾皇万岁万万岁。”
“怎么,不是奉召你还不入宫来见朕了”皇上悠长的声音,寒意自生,景珏后背一冷。诚惶诚恐叩首道“微臣不敢。皇上日理万机,臣未经传召,不敢贸然入宫叨扰皇上。”
皇上不由一笑,颇有些玩味地打量他,冷哂,“你倒是口舌乖觉。”
景珏垂首,一副俯首帖耳恭听庭训的模样,宫里人人皆知三爹自幼就偏宠他这个侄儿,反胜过了宫里的皇子。
“立储之事,你父王难道还在耿耿于怀”皇上忽然冷冷地问。
景珏一怔,原来皇上在同父亲生气
他旋即温笑道“百口之家,做主一人,立储废黜,都是自古以来都是皇上乾纲独断的事,哪里能由他人置喙”言外之意,太子是你的儿子,废立不过你一句话,我父亲就是不满又能如何3f
“哦那当年废黜太子,你父王可也是上表奏请废太子;如今朕重立太子,他却一心扶持六皇子。分明对太子不满”
景珏垂着头,眸光一转更是淡笑恬然“当年废黜一事,太子不孝忤逆,罪行昭然于天下,群臣也是替皇上不平才对太子口诛笔伐。前些时候举荐六皇子,也是皇上下旨令百官保举新储君,诸位皇子中,六皇兄虽非完璧无暇,却也是诸位皇子中的佼佼者,皇上也屡屡夸赞他。至于六皇兄幕后作祟巫蛊陷害太子一事,臣父远在边关,怕也不过是从官员同僚口中听到的以讹传讹之词。宗庙不可一日无嗣,臣父替皇上担忧,或许cao切了些。”
皇上颇有些惊愕,这番话顿时令他无言以对。先是那奚落尖锐的言语顿时变得无力,他颇有些诧异的凝眸打量景珏,那眸光中颇有些玩味,沉吟片晌,才呵呵冷笑几声道“好伶俐的口舌,果然长进了依你的意思,倒是朕失察在先,误废了太子,又误让百官推举六皇子,如今还责备你父王和百官。赵王爷反是替君受过了”
“景珏惶恐,不过是就事论事。”景珏伏身跪倒,倒颇有几分诚惶诚恐的模样,讪讪的眸光偷眼望着伯父,那乌亮的眸子飘忽不定透出几分不安,令人不忍责怪。
皇上笑了,摇摇头捋了胡须也不见动怒,只淡淡地对殿外吩咐一声“劳长禄,传杖赵王世子景珏巧言令色,忤逆君王,重责二十拖下去打”
“三爹”景珏惊呼一声,若个触怒父亲的孩子,巴巴地望着皇上透出几分委屈,似看出回天无力,他惶然叩首,“求皇上恕罪,景珏信口胡言,不知那句话触怒了龙颜,如何处置景珏都是使得的,只求皇上息怒。”
劳长禄叹息一声,在景珏身边悠悠地拖长声音道“世子爷,请吧”
景珏无奈地起身,这二十板子打在他身上,分明是打在父王的脸上,果然伯父为推举六皇子一事仍在耿耿于怀。
听闻表兄世子景珏受责,流熏心里揪扯的难过更是牵挂,仿佛从未如此去记挂一个人。不,前世里,有个沈孤桐。那份不安的感觉,她不免偷偷心里暗叹“谢流熏,你这是如何了”
方春旎见流熏神色不安似也觉出什么,忙说“不然旎儿陪妹妹一道去。旎儿好歹略通些医术。”
谢妉儿本就心里有怨气,狠狠地一把扯过方春旎挡在身后训斥,“一个女孩儿家,出去抛头露面难免生事。你表兄妹不再是孩子,也该有个避讳,况且他伤在那个地方。”
流熏面颊一红,姑母分明也是制止她去,言语间对赵王府颇有怨言。
方春旎更是脸红,母亲只说“表兄”,这府里的“表兄”不止是景珏一个,她岂能心安。
正在说话,外面一阵叫嚷声“闪开,让开我”
方春旎惊得抬头循声望去,这声音是俊表兄,他如何来了
谢妉儿忙上前问“俊儿,风风火火的,这是怎么了”
“旎妹妹如何了”谢子俊气得一张俊脸白如墙纸,泛了微青,上前一眼看到了姑母身后的方春旎直奔过去问,“旎妹妹,那个无赖可曾欺负到你”
流熏心头暗叹,哥哥竟然听到了消息赶来了,赵王府的事儿哥哥想是早已知悉。偌大个谢阁老府,哪里还能安下哥哥一张书桌呀这眼见都要春闱了。
流熏懊恼道“旎姐姐吉人天相,倒是四妹妹”她看一眼继母道,“好歹成就一桩姻缘。哥哥就要赴试,还为这些事儿分神吗”
谢子俊横臂拦住她,眸光却鄙视地扫一眼继母和四婶婶慕容思慧,毫不惧怕道“听闻是四婶婶吩咐旎妹妹去送经书,如何那么巧,经堂就卧着忠孝王世子不是子俊无心读书分神,是有人处心积虑要我不得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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