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踪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墨锋_
我正想着,不知不觉已经来到了达召的家了。他的家跟周围许多户人家相比并没有什么不同,我们走进屋子的时候,桌子上已经摆好了饭菜。达召的妻子很漂亮,有些害羞,此外,他还有一个八岁的儿子,长得跟达召简直一模一样。我想简单跟那娘俩简单客套一番,可惜那娘俩却不会说汉语,我也就直接跟达召动筷吃饭。本来还以为能有什么特色菜,结果一看,却顿感失望,都是一些普通的家常菜,惟独那自酿的米酒格外好喝。其实,这也正常,苗人虽说是少数民族,但是却与汉族的关系最为密切,两个民族早在上古传说的时候就有过交集,当年蚩尤的三苗九黎部落与炎黄二氏争霸,两个民族就已经相遇了。日后,两个民族文化的交流碰撞也就更加频繁了。虽说我并不怎么爱好历史,但从小耳濡目染,多少也懂得一些。
吃过饭,达召终于带着我去见望那个颇有神秘感的阿姝娜了。此时天色已晚,我跟着他的带领,在村落的小路里七拐八拐,根本无法辨别方向,走了好一阵子,总算走到了一处远离村落的僻静木屋。
这木屋与村里其他的房屋相比未见得如何好,但是却比较大,是由五六间木屋合建的。我在达召的带领下走上前去,甚至还有几个黑脸苗人挡住了我们,我见达召跟他们用苗语简单说了几句,那几个黑脸苗人狐疑地看了看我,才将我们俩放行。
那阿姝娜的住宅很老旧,看样子房屋已经有些年头了,屋檐下挂着一些奇怪的木质装饰,像风铃一样,随风摆动。达召让我站在门前等一阵子,他要进去通报一声。我在屋外等了一支烟的功夫,达召才从里面出来,对我说道“进去吧。”
我犹疑了一下,问“你不进去”
达召只是摇了摇头,没有说话,我也就只好自己走了进去。
一走进屋子里,我就情不自禁地皱了皱眉。这木屋虽然从屋外来看还算干净古朴,可是屋内却有一种一场难闻的味道,像是某些东西发了霉,同时又像是一些草药的味道,我仔细分辨了好久,才发觉,这是老年的味道。想必很多人也都有这种体会,年轻人凡是去老人家里做客,无论这家里收拾的怎样干净整洁,可还是能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这种味道只有年老的人的身体能发出来,那是一种大限将至,半只脚已经踏进棺材里所发出的味道。
我走进的这间屋子,是这一排五六间小木屋中最小的一间。屋里很阴暗,小窗都用粗布盖住,光源只有两盏烛灯,发出明明晃晃的光亮。我适应了屋内的光线后,发现小屋的角落里坐着一个年轻貌美的苗族姑娘,她戴着传统的苗族银器,看样子是经过一番盛装打扮,头顶上的银质装饰让她显得有些头重脚轻。我心道,难道,这人就是阿姝娜这也太年轻了,看样子比我还要小几岁呢。
我走到那苗族少女的面前,她也不说话,也不看我。我心说,这山里的人民可真是一点都不热情呀。我刚想跟她开口说话,一个分外苍老沙哑的声音却突然响起,说道“继云的后人”
也不知是被这屋子里阴森的氛围所影响,还是这声音确实有些恐怖,我被这一声着实吓了一跳。抬眼一看,声音的来源是在屋子东南角的方向传来的,那里没有烛灯的光亮,我走进一看,发现那里挂着一块棕色的粗布帘子。
我应声回答说“是,我父亲是范继云,您就是阿姝娜”
帘子里的人应了一声。过了一会儿,我看到一只枯干的老手从帘子里伸了出来,冲我招了招手,看那样子是在招呼我过去。我看那老手简直骨瘦如柴,那一招手似乎就像是被风吹得轻摇摆动一般。看样子,这阿姝娜年纪已经很大了,令我惊讶的是,她这样岁数的人,又住在这种偏僻山区,竟然能说一口流利的汉语。
我走上前去,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听那帘子里的人又说道“再近一些。”
我往前挪动了两步,觉得已经离那人非常近了,可是那人却又道“再近一些。”
这回,我总算理会了她的意思,原来,她是希望抚摸我的脸。我知道瞎了的人总是喜欢用手摸一个人的脸来记住一个人的面容,看来,这帘子里的阿姝娜是一个老瞎子。
虽然心里很不情愿,但是思来想去,既然父亲已经说过这阿姝娜是他的救命恩人,何况我又是一个晚辈,不好不从命,便俯下身子,把脸凑到那干枯的老手前。
那老手一触碰我的脸颊的时候,我不知为什么,立刻感到脊柱发寒,不敢动弹。那老手的干枯程度远比我想象中的厉害,那手在我脸上抚摸的时候,我只感觉拿手简直就是一副骨架,没有丝毫的肉感,而且,手掌异常坚硬粗糙,手掌的掌纹就如同砂纸一样,在我脸上一通乱画。
渐渐地,我有一种奇怪的感觉,那只老手似乎并不是在抚摸我的脸颊,它只是用食指和中指两根手指在我的额头至下巴处歪歪扭扭地画着什么,那感觉就像是、像是鬼画符
可鬼画符从来都是道教的一种驱邪镇鬼的把戏,我还从来没听说过哪个苗族巫师也玩这一套东西。
我正犹疑时,那老手已经停了下来,重新缩回帘子里了。
过了一会儿,帘子里的阿姝娜似乎有些不满地说道“你父亲应该亲自来。”
我心说,难不成这阿姝娜觉得我父亲派我过来有些不敬之嫌,挑理了于是,忙说道“我父亲五年前得了一场大病,现在已经六十多岁了,身体不像以前那样硬朗了,所以才委托我来这里的。”
“你可知道我救过你父亲的命”
“知道。”我回答说,“临来时,父亲对我说过这件事。您从强盗团伙那里把我父亲救出来这件事我父亲也一直没有忘记,只是,他现在行动实在有些不便,所以才派我来,实在没有不敬的意思。”
虽然看不到那阿姝娜的样子,但是我还是能明显感觉到她似乎有些惊讶,说道“他是这么跟你说的”
“怎么有什么不对劲儿吗”
阿姝娜顿了一会儿,说“他不说自也有他的道理,大概是不想你也卷入是非之中,这一趟,你只完成你的任务就行了。”
我心头一惊,心说果然不出我所料,这一路而来,我反复思量,早就觉得父亲对我所说的故事有很多不符合情理的地方,这其中果然隐藏这一些其他的难以开口的秘密。不过,我父亲与这阿姝娜有私情的假设早就已经被我排除在外了,因为很明显,从那阿姝娜的老手就可以看出来,她的年岁甚至要比我的父亲还要大很多呢。
我问“是非之中这是什么意思”
没想到,那阿姝娜与我父亲是一个性格,天生就喜欢卖官司,硬是岔开话题,说道“我与你父亲在几十年前也算有过交集,你是他的后人,这是我第一次见你,就送点东西给你吧。”
说完,干枯的老手又从帘子里伸了出来,这一次那手中拿着一个项坠,我接过来,连声说道“这真是不好意思,我空手过来的,作为晚辈,还收您的礼物,实在惭愧。”
没想到,那阿姝娜对我这番市井气十足的客套话根本不感冒,理都不理我,像是根本没听见我说的话,只是把手缩回去,说道“卜瑾,你过来。”
我一愣,回头一看,原来阿姝娜是在叫那个坐在角落里的苗族少女。那少女听命而来,站起身,一走动,头上的银器就窸窣作响。她一过来,一股厚重却清新的香气随之而来。
苗族少女在我的身边站定,我这才有机会仔细地大量一下她的模样。她皮肤白皙,五官都很精巧,一双眼睛不算很大,但却纯净如水,总而言之,神情举止都带有一种山里人特有的淳朴。但是,令我惊奇的是,作为一个南方少数民族少女,她的身高却跟北方人差不多。我是一个标准的北方人,身高体壮,可那女孩儿已经到我肩膀那么高了。
帘子里的阿姝娜又道“这就是我的后人。卜瑾,你要记住他,你以后就跟着他。”
那苗族少女沉默而文静地点了点头。
我心说,还什么后人呀,这骗人的计量也太差了,起码也跟那个达召打好招呼在一起蒙我呀。我于是直截了当地问道“我听说您一直未嫁,那您这后人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那阿姝娜语气平淡地回答说“我跟卜瑾并没有血缘的关系,准确地说,她是我的传人。”
“传人你是说,她是你的徒弟”我有些不敢相信,难不成我身边这样一个年轻貌美的苗族少女用不了几年的时间也会变成这阿姝娜一样神神叨叨的老巫婆。我一边想着,一边叹了口气,心说真是可惜了这样一个美人胚子了。
原本,我还想问阿姝娜为什么要把这个苗族少女托付给我父亲,不过害怕她误以为我父亲不想收留她的后人,就没有再问。阿姝娜也没有兴致继续跟我聊,我一直都有一种感觉,那就是阿姝娜似乎因为我父亲没有来而感到十分可惜,有些话,她似乎并不是不想说,而是不想对我说,但同时又希望我能把一些信息传达给我的父亲,大概是我的领悟能力有限,我实在是没感觉她有什么隐晦的信息要我传达给我的父亲。
后来,达召带我回到了他家,阿姝娜让我明天一早就带那个叫卜瑾的少女离开。令我惊讶的是,我从阿姝娜的屋子里一出来,达召对我的态度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甚至有点对我毕恭毕敬的意思。回他家的路上,但凡遇见苗人也都似乎对我有所忌讳,似乎有些害怕我。有几次,几个小孩儿冲到我面前,好奇地看着我,都被苗族的妇女厉声喝退。
我感到奇怪,便问达召其中的缘由,他却一如既往地闷不吭声。回到他家,我被安排在一间小屋里,我拿出阿姝娜送给我的项坠,一看,发现那是一块由桃木雕刻成的古朴的牛头形状的项坠,看上去应该是个护身符。我也没多理会,顺手戴在脖子上,冲着屋子里的镜子照了照,这一照不要紧,我赫然看见镜子里的我,脸上一片血污,活像个被撕去脸皮的人。
巫踪 第三章 哑女
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不由得被吓了一跳,难不成这就是刚才阿姝娜的“杰作”冷静下来后,我发觉自己的脸上并没有受伤的痕迹,看来,这脸上的血污大概是阿姝娜给我画上去的。但再一想,我又觉得有些不对劲,我清楚地记得那阿姝娜摸我脸的时候,我直感到那老手的干枯粗糙,根本没有滑腻或凉冰冰的感觉,那她又是怎样给我的脸上画上这样一幅图案呢
再看那颜色,一开始,我还以为那只是一些红色的染料,可是当我发现一些地方已经凝结成褐色的硬壳的时候,我才断定这应该就是血,至于是什么血,却不得而知,心说总不可能是人血就是了。我再一靠近镜子,才发觉,原来与我先前所猜测的一模一样,我脸上的血污仔细一看的确是某种图像,但看上去并不是道教的符文,更像是少数民族的图腾,像是一个牛头。心说,人身牛头,这不正是苗族人崇拜的蚩尤的神话形象么。我从小不说是一个无神论者,也是一个不屑于神鬼轶闻的人,对鬼神这种事情,我既没有十分绝决地否定,也不是很赞同,大致也就秉承着孔夫子的所谓的“敬而远之”的态度吧。
我想打水把脸上的血污洗掉,却被达召制止,他说这是阿姝娜大巫对我所施的白巫术,是为我驱邪的图腾。我说那也不能让我以后就以这张脸见人呀,达召安慰我说,“放心,第二天早晨图腾自会消失。”
我将信将疑,心说不洗就不洗吧,而且,看达召那样子,如果我当着他的面把脸上的符文洗掉,又是对阿姝娜的不敬了。入乡随俗,我也就稀里糊涂地上床睡觉了。
第二天一早醒来,果然发现脸上的符文已经消失不见了,虽然凑近镜子的时候,还能隐约地看见粉红色的印记,但早已无法分辨图案了。我心中很是惊奇,难道那血还能被皮肤吸收那也太神了吧。大概是那阿姝娜往血里加了什么东西的缘故,才会出现这种奇怪的现象。毕竟,人家怎么说也算是这里的大巫师,要是没有点独门忽悠人的本领,那地位自然就不会牢固了。于是,我也就对此没有太多地感到奇怪。
吃过早饭,达召告诉我该赶路了,我也没有异议,因为我也看出来了,从我来到云南的那天起,遇到的每一件事情几乎都有些莫名其妙的滑稽感,而且,我常常受到怠慢。我心想,既然人家并没有诚信诚意地把我当成是客人,那我也就更没有必要在这里多呆下去了。与其在这里处处受人排挤,还不如早点回昆明在那好好玩上两天再回东北。
出了达召的家门,我本想再去一次阿姝娜的房子,一来是去接那个苗族少女,二来也算跟她老人家道个别。可没想到,我一出门,就赫然发现那个苗族少女不知何时已经站在达召的家门口,看样子似乎已经是恭候多时的样子。她的穿着打扮和昨晚一样,头顶上的牛角银冠很大,在阳光的照射下闪闪发亮,手里拿着一个布袋,也不知里面装了些什么东西。她很文静,见我出来只是微微点点头。
我上前对她说“我叫范佩玺,佩戴的佩,玉玺的玺。”
那女孩儿并不回答,只是呆呆地看着我。
我愣了一会儿,想起了昨晚阿姝娜那一口流利的汉语,不由得回头问达召,道“哎,你们这村子里的人都会说汉语吗”
达召摇了摇头,说“没几个会说汉语。我是因为总出山,所以才学了汉语的。”
如我所料,因为我在达召家呆着也只是听过他在说汉语,而他的妻儿都说着苗语。我指了指那苗族少女,问“那她是不是不会说汉语”
达召没好气地回答道“我不知道,我从来没听过她说话。”
“从来没听过她说话难道是个哑巴”我说。
达召耸耸肩,意思是他也不知道。我又问“那阿姝娜、哦,阿姝娜大巫,她也经常出山吗”
“你问这个干吗”达召警惕地反问我道。
“哦,我只是好奇,那阿姝娜大巫也有些岁数了吧,那她怎么会说汉语呢”
“我不知道,阿姝娜大巫已经103岁了,她经历过的事情太多,我并不知道。不过,阿姝娜大巫既然是我们的领袖,她自然智慧异常,会些汉语有什么好奇怪的”
103岁我虽然表面上没有什么过激的反应,但心头还是一震,那老太太竟然已经活这么久了,当真是个老妖精呀。
我看达召已经准备好出发,便对他说“我还想去阿姝娜大巫那里一趟,跟她道个别。”
达召摇摇头,说“不用了,昨天我晚上阿姝娜大巫已经吩咐过了,让你今天早晨带着这个姑娘离开山里,她老人家年事已高,近来又疾病缠身,不便多见外人,你还是跟我快点离开吧。”
我答应了一声,又看了看从一开始就站在一边,到现在仍然是一步未动的少女,一想到她是一个哑巴,我就感到万分可惜。再一看她那身装扮,心说要是穿这么一身下山,那还不得累死,就问达召有没有其他简单一点的一副给那姑娘换上。达召告诉我说,就算有,那姑娘也不会穿,苗族的规矩,那套银器装扮是代代相传的,人到哪里,银器就要到哪里。此外,他还跟我说,那姑娘从小在山里长大,虽说是穿成那副样子,但是走起路来未必比我慢。后来的事实证明,达召的话是对的。
走出山区的时候,我已经累得汗流浃背,可达召和那少女却似乎一点也没感到疲累。路上的时候,我问达召,那少女既然是阿姝娜的徒弟,那么她理应留在村子里接替阿姝娜的位置,为什么阿姝娜要把她送出山外呢
对此,达召似乎比我更加不解,他说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但这既然是阿姝娜大巫的意思,那他所能做的也只有照办。这下子,我总算有点明白了为什么我在这里如此不受待见的原因了,敢情是我把他们族人的大巫继承者给接走了。一路上,我看达召对那少女总有些忌讳,这大概也是因为这少女身份特殊的原因吧。
我们走出山区,到达那片来时的山中小路时,我已经隐约听见汽车发动机的声音了,出了山林,一眼便看见了那辆熟悉的破旧桑塔纳。段师傅正靠在驾驶座椅上抽着烟,见我们来了,他便丢下香烟,下车朝我们走来。我和那苗族少女一同坐在了后座位上,达召跟段师傅简单交代了几句,便反身回山里去了。
段师傅坐上车,问我去哪。我一愣,随后不由一笑,从我来到云南那天起,我就一直被人牵着鼻子走,这一次主动权终于回到了我的手中,看来,接到这个苗族少女就是我的任务,而我的任务自此就已经算是圆满结束,接下来我要去哪里已经与他们毫无关系了。我想了想,对段师傅说“直接去昆明吧。”
“去昆明那估计得等到晚上才能到那里了。”
“就去昆明吧,我可不想再回到那个文山的破旅店了。”
段师傅冲我笑了笑,一脚油门,我们便上路了。一路无话,我们只是在中午的时候在汽车休息区简单吃了点东西,晚上快八点钟的时候,我们终于到了昆明。
下车以后,我本想留那段师傅一起吃顿饭,但他似乎并不愿意与我多呆在昆明,只是说他的任务也算完成了,便开车离开了。
我本想带着那苗女去吃点饭,一路上,我也有些饿了。可是,她那一身装扮实在太惹人眼球,我直觉的无论走到哪里都会被路人盯着不放。于是,我索性先带她去了一家商场,只是随意给她买了一双帆布鞋,一条牛仔裤和一件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白色小衫。我费了好一阵子口舌才说服那少女换上这一身衣服,摘掉她头上那堆成小山似的银质首饰,为了这事我还特意给她买了一个旅行箱装她那些衣物首饰。
这一番打扮之后,更加印证了人靠衣装的说法,这一套衣服虽然简单,但是却使得这个苗族少女一下子具有了都市气息。她那一头油黑的长发披在肩膀上,再加上她身上那独特的香气,这一路惹得不少路人的注意,没准他们还以为这女孩儿是我的女朋友呢,想到这里,我的虚荣心一下子泛滥起来,走路也神气了不少。只是,她跟在我身边,总是一言不发,让我感到一些沉闷无趣。
买完衣服后,时间已经很晚了,我带着苗女来到一家酒店,要了几盘本地的特色菜,我狼吞虎咽地吃完以后,心情也变得爽朗起来。那苗女不知是不合胃口还是怎样,几乎没怎么动筷,只是吃了几口干饭和几口蔬菜,剩下的时候就一直在那里喝茶水。
吃过饭,我起身准备去上一趟厕所,结果我一起身,她也跟着站了起来。我心说糟糕,我忘记了她是一个哑巴,俗话说十哑九聋,她大概也听不见我说话。我让她重新坐下去,思来想去,怎样才能让她明白我的意思呢
于是,我用手指了指自己,然后又指了指酒店的厕所,然后一边用嘴发出“嘘嘘”的声音,一边做出一个尿尿的姿势。结果,我这一套动作下来,那苗女且不知道明不明白,倒是把周围的人都乐翻了。我有些不好意思,好在那苗女似乎终于领会了我的意思,安稳地坐在座位上,我也终于松了一口气。
我推门走进男厕所,正赶上一个人从里面出来,这一下子,差点把我撞翻在地。我踉跄了一下,抬眼一看,是一个瘦高长脸的男人,看上去病病殃殃,脸色惨白,我真是费解自己一个东北大汉竟然差点被这样一个人撞翻在地。那人似乎也觉得不好意思,连声低沉地说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结果,他这一抬眼,我们俩四目相对,一时间两个人都怔在那里,好像我们彼此的长相勾起了对方的什么记忆一样。但时间短促,我们也只是迟疑了一阵子,便各自走开了。
上完厕所,回来时,那苗女仍旧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我结完账,便顺便在这里找了一间客房住了下来,我本来想弄两个单人房,但不巧单人房却都被注满了,无奈之下,我只好住进了一间双人房。
房间很不错,有两张单人床,卫生间里甚至还有一个大小适中的浴缸,这让我非常满意。
我进屋也不拘束,打开电视机,躺在床上点燃一支烟,让那苗女在另一张床上坐下。我从她的眼神中能看出来,这大概是她第一次看到电视,但是她也并没有显露出特别吃惊的表情。
虽然明知她是个哑巴,但我还是不自觉地问“你叫什么名字来着什么卜瑾,对吧”
“龙卜瑾。”
那一瞬间,我根本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我回头怔怔地看着那苗女,她也不看我,只是直勾勾地盯着电视看。
“原来你不是哑巴”
这一回,她又没了反应。于是我问“你是不是,听不懂汉语,听不懂我说什么”这一次,我的语速很慢,简直就是一个字一个字地说。
她轻轻地皱了皱眉,似乎想了想我刚才说过的话,然后冲我点点头,说“我只会一点。”
我一下子兴奋地从床上跳了下来,来云南这几天,我所遇到的人不是像段师傅和达召那样木讷死板的人,就是像阿姝娜那样神秘兮兮的老太婆,根本没一个像样的人陪我聊天,可真是把我憋坏了。
我对她说“龙卜瑾是吧,我来教你汉语吧。”
她似乎又没听明白,我只得放慢语速,连带着肢体动作跟她解释,等她理会了我的意思后,也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她总是在点头。
就这样,我开始了对她的汉语教学,但是进程比我想象中的更慢,我一开始以为她已经掌握了大部分的基本汉语,后来才发现,她实际上会的汉语很少。她能回答我她的名字,大概是因为她听见了我说“卜瑾”两个字,而她说“我只会一点”大概是想告诉我,她其实并没有听懂我的话。
经过一个多小时的苦战,我终于精疲力竭,再看看手表,时间已经不早了,于是我问她要不要洗个澡。她看着我,没有反应,于是我拿起床上枕头的枕巾,做出一副洗澡搓背的动作。这一次,她明白了我的意思,微微一笑,对我点点头。
“那就去吧。”我指了指卫生间,让她进去。
我看卜瑾走进卫生间,也没再理会,继续看我的电视,过了好一会儿,我发现,卫生间里一点动静也没有,心想,该不会是她不会用那个热水机吧。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