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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夜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猫腻
“你这是要去哪里?”
宁缺看着小船摇摇荡荡起来,不解问道。
桑桑说道:“回去让你多写几幅书帖啊,买这宅子把所有钱都花光了,就算宫里赏了不少东西,但昨夜算了下,还差齐四爷好几千两银子。”
宁缺无奈说道:“不急在一时吧?”
桑桑笑了起来,说道:“逗你玩的,赶紧说,这时候去哪里。”
宁缺说道:“随意划便是。”
小船在莲田里随意游走。
宁缺解开身旁的包裹,取出小铁罐,仔细摸着上面深刻着的直线条纹,发现自己确实没有六师兄那等本事。
他很随意地把小铁罐扔进湖里。
这些天里,六师兄一共做了三十几个小铁罐,如今还在书院后山里接着做,只要有时间,便能源源不断地供应。
小铁壶里塞了足够重量的碎铁屑,试验时威力又增加了些,而且扔进湖水里,可以保证不浮起来。
相对比较麻烦的事情,是小铁罐里的火符。
宁缺虽然念力比普通修行者要雄厚充沛太多,但连续三十几张符意最饱满的符纸,依然让他觉得有些辛苦。
桑桑摇着桨。
他倚在船首,不时把小铁罐扔进湖水,不理会惊着荷叶上的鱼。
小船随意游走,他随意扔着,此情此景看似惬意自然,实际上他把小铁壶扔入湖中的位置都牢牢记在了脑中。
舟行莲间,青叶田田。
湖水乍破,噗通噗通,清脆好听。
就像不时有青蛙,从船上跳入湖中。
…………小船驶出莲田时,小铁壶也已经全部沉进了湖水中,此时天空已经被雨云覆盖,不知是暮时还是何时。
宁缺站在船首,看着越来越近的湖岸,岸畔那座有些险陡,却并不高的雁鸣山,眯起眼睛,比昨日要清凉许多的湖风拂上脸颊,很是舒服。
船至南岸,二人登岸入林,一路拔草觅道而行,终于走上了雁鸣山的峰顶,峰并不高,却可以俯瞰湖面。
宁缺望向湖北岸的院落,看着那些在花树檐壁间若隐若现的线条,在心中默默与七师姐留下的阵法比较,确认没有什么偏差。
“如果昊天能赐给我足够的时间,让我把这片湖山与惊神阵相联相通,那么我相信我能够在这里杀死我想杀死的任何人。”
就在他说完这句话后,似乎昊天都无法再容忍他的自大和嚣张,天穹里密布的雨云深处骤然闪过一道亮光,然后传来隆隆的雷声。
暴雨毫无预兆地落了下来,瞬间化作无数水帘,笼罩了整座长安城,雁鸣湖与雁鸣山在雨中沉默无言。
就在电闪雷鸣的那刹那,桑桑以最快的速度撑开了大黑伞。
宁缺抬头看着黑伞,说道:“雷雨天打伞容易被劈死。”
桑桑说道:“小时候你就说过,但我们没有被劈死。”
宁缺叹息说道:“果然是个很神奇的世界,那就闭上眼睛感受一下吧。”
暴雨如注。
雷电交加。
桑桑站在崖畔,面对撼动不安的湖水,紧闭眼睛,紧握大黑伞的伞柄。
不知道过了多久。
宁缺神情凝重问道:“感觉怎么样?”
桑桑睁开眼睛,眼眸里的明亮要胜过雨云里的闪电。
“我能感觉到一切。”
(未完待续)





将夜 第二百四十五章 举伞
桑桑是个小侍女。
桑桑不是普通的小侍女。
她记忆力惊人,从开始识数起,便能轻而易举记住见过的所有数字,这一点,可以由渭城的军民们集体作证。
她很聪慧,这一点可以由颓然走出老笔斋数次的陈皮皮作证,陈皮皮可是被昊天道门及长安书院共同认证的天才。
桑桑之所以经常显得有些笨拙甚至是愚钝木讷,并不是她的脑子真的不好使,用宁缺的话来说,她只不过是有些懒,懒得去想很多事情。
宁缺比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人都知道桑桑身上的特殊之处,比如她的聪慧,她那与众不同的能力,只不过过去的十几年间,他根本没有去思考更没有去触碰桑桑身上的这些与众不同的地方。
这是他本能里的选择。
因为他想不明白,自己在河北郡荒田道畔尸堆里拣了一个小女婴,而小女婴身上却似乎藏着某些秘密,他有些隐隐恐惧。
直到光明大神官逃离西陵,来到长安城,收了桑桑为徒,桑桑成了西陵神殿下一任光明大神官的不二人选,宁缺才明白,原来这就是命运烙印在桑桑身上的痕迹,这就是当年那个小女婴的机缘。
命运和秘密已经出现在眼前,那么便不再恐惧,只能承认并且接受,这半年里,宁缺不再躲避,而是开始培养训练或者说发掘桑桑在修行方面的潜质。
今日雁鸣湖畔雷雨磅礴。
桑桑站在峰道:“可以。”
桑桑擦了擦脸上的雨水,没有说话。
那道恐怖的闪电过后,天穹似乎正式开始发怒,一道一道闪电接踵而至,把原本被黑云压至漆黑一片的长安城,照耀的不时苍白,沉闷的雷声丝毫没有停歇之意,连绵炸响,不给城中的人们丝毫喘息之机。
狂暴雷声之中,宁缺撑着黑伞,望着雁鸣湖北岸,说着些什么,只不过因为雷声太响,暴雨太狂,只有他自己能够听见。
他指着北岸的院落,说道:“从院中开始。”
他指向摇撼不安的湖面,说道:“在湖里继续。”
然后他望向桑桑,又望向脚下的雁鸣山峰,说道:“在这里结束。”
桑桑从他手中接过大黑伞,说道:“不能让他上山。”
宁缺沉默片刻后说道:“我尽量争取,如果在湖里依然没有办法杀死他,不让他上山,那么我下山。”
桑桑说道:“你下山了我怎么办?”
宁缺说道:“你在山上看着我。”
桑桑说道:“我可以帮你。”
“你一定可以帮我,但那是在我下山之前,而且我相信,那天肯定会有很多人来看,比如二师兄,所以你是安全的。”
宁缺说完这句话,抬步向山下走去。
盛夏的暴雨,来的粗暴突兀,去的也是干净利落,没有丝毫依依不舍,当宁缺和桑桑走到山脚湖畔时,雨便停了。
雨歇,回舟。
宁缺单手拎起小船,倾掉船舱中积着的雨水。
小船重新漫游在复得平静的雁鸣湖上。
一场暴雨过后,湖面的空气变的极为干净清新,盛夏的暑气被一扫而空,湖风中弥漫着青枝折断后的微甜味道。
小船驶入莲田一角。
此处莲枝断裂,荷花尽碎,湖水浑浊不堪,看着十分凄惨。
天穹上的雷电,威力再大也不可能造成如此的画面。
在湖水上无力残破飘浮的荷叶上,隐约可以看到些铁渣的痕迹。
宁缺看着湖间残破荷枝,笑着说道:“留得残荷……听雷声。”
…………土阳城地处大唐东北边陲,依岷山,近荒原,纵使是盛夏也极为凉爽,入夏后雨水渐沛,却极少能够听到雷声。
雨水渐多,不代表这里能够像南方一样,奢侈地挖湖种荷,土阳城里只有将军府有荷塘,只有很少的人能够见过残荷,自然这座边城里不会有太多人会像诗人文士般对着残荷大发感慨。
然而当土阳城里的人们,看见城外草甸间那支大唐骑兵残军时,他们不得不震惊感慨,甚至是震惊到无语。
很多年来,大唐军队基本上就没有吃过什么亏,夏侯大将军统帅的东北边军,更是从来没有打过败仗,为什么城外那支骑兵却是残军?
其实这只是一个并不美妙的误会。
土阳城外草甸上的大唐骑兵,并没有在荒原上打败仗,只不过千里跋涉,盔甲染灰,马倦人乏,最关键的是所有人的脸上都写满了麻木的神情,队伍里弥漫着衰败的气氛,所以才会被误认为是残军。
能大唐军人们麻木的原因,是不远处山林间那个荒人男子。
那名男子身上的皮袍早已破碎不堪,血水混着灰尘,涂抹在不知从哪里偷的衣裳上,看上去异常疲惫,甚至随时可能倒下。
就是这样一个身受重伤的男人,跟着大唐骑兵,从荒原深处,一直来到了土阳城外,始终都没有倒下。
大唐骑兵们看着远处那个男人,神情很麻木,眼中甚至有些敬畏的情绪。
过去这些日子,那个男人始终跟着大唐骑兵,时刻准备着冲营刺杀夏侯大将军,他尝试了十七次,失败了十七次,却一直坚持。
大唐骑兵不是不想杀死那个男人,只不过那个男人用他的强大和毅力,证明了他很难被杀死,尤其是在唐国军人不想付出玉石俱焚的代价时。
狙杀与反狙杀,暴袭与包围,在这漫长的旅程中,不断地发生,然后沉默地结束,那个男人无法杀死夏侯大将军。
夏侯和他麾下的无敌骑兵,也无法杀死那个男人。
次数太多,所有的大唐骑兵,哪怕是那些最骄傲的将军,面对着那个已如乞丐般的强大男人,都有些麻木了。
马蹄声起,警戒骑兵分开一条道路。
夏侯驰马而至,看着远处草甸上的唐,脸上没有任何情绪。
在过去这段日子里,大唐骑兵想尽了一切办法想要诱杀这名魔宗强者,有几次险些成功,却最终还是被对方逃了出去,而唐也有几次机会成功地靠近了夏侯,逼夏侯与他展开了激烈的战斗。
夏侯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他有无数骑兵作为护卫,所以在这连绵的战斗中,终究还是唐要落在绝对的下风。
如今的唐已经受了重伤,根本没有魔宗强者的风范,更像是一个可怜的乞丐,然而唐没有死,唐还是坚持要杀他。
夏侯也受了不轻的伤,他身上那件书院打造的盔甲,在唐手中那把妖异的血色巨刀侵伐之下,终于在前日正式毁坏。
“我的身后便是土阳城。”
夏侯看着远处草甸上的唐,漠然说道:“你没有机会了。”
唐说道:“我说过你已经老了。”
夏侯说道:“我也说过,年老体衰这种话,对你我都没有意义。”
唐说道:“问题在于,你的心老了,从你决定告老的那一刻开始,你就真的老了,老就是弱,如果土阳城再远百里,你一定会死在我的手中。”
夏侯沉默,发现对方说的话是对的。
“但我拥有土阳城,我拥有无数效忠于我的铁骑。”
夏侯说道:“而你只有一个人。”
唐说道:“如果当年你能够懂得战斗终究是一个人的事情,或者你不会犯下这么多错误,不会像现在这般苍老。”
盛夏,草长,鹰飞。
唐身上有无数道伤口,鲜血还在淌落,落在草上,便开始燃烧。
夏侯以拳堵唇,开始咳嗽,有血从指间溢出,如岩壁上一只受伤的鹰。
鹰一般都叫老鹰。
只是鹰可以老,人却不能老。
(未完待续)




将夜 第二百四十六章 熬鹰
千年以前,荒人是大陆北方大草原的主人,所以直到今天,这片大草原依然被叫做荒原,草原上有雄鹰,所以荒人擅养鹰,哪怕被唐国战胜,被迫北迁至极北寒域,荒人依然没有放弃养鹰。
夏侯是荒人,唐也是荒人,所以他们对养鹰都不陌生。
看着远处山林畔草甸上衣着破烂肮脏如乞丐的唐,夏侯忽然想起自己小时候熬鹰的经历,想起那只年岁并不大,稚嫩的小鹰在铁架上摇摇欲坠,却始终不肯低下倔强高昂头颅的画面。
从荒原深处南归,一路千里相杀,他始终都很自信,认为自己是在像熬鹰一般煎熬唐,利用对方的愤怒与仇恨,让对方闭不上眼睛,把所有的精神都消耗在日复一日的枯燥战斗之中。
夏侯本来以为自己快要成功了,他亲眼看着唐体内的真气渐枯,精神渐疲,坚若金石的身躯变得普通,可以受伤,开始流血,他以为唐的鲜血会在漫长的旅途中流干,最后后像当年那只幼鹰般倒下。
然而他没有想到,唐没有倒下,反而是自己感到了前所未的疲惫、虚弱,甚至是身躯最深处的一抹倦意。
难道说,自己才是被熬的那只鹰?
夏侯不停地咳嗽,血水不停从堵在唇边的拳边溢出,但他脸上的神情依然冷漠平静,深陷的眼眸幽冷如寒冰。
老并不可怕。
无论在草原还是在热海畔的岩壁上,只有老鹰才是真正的鹰。
他放下拳头,取出手巾擦拭掉唇角的血渍,面无表情看着远处的唐说道:“你的毅力让我有些吃惊,但终究只是吃惊而已,你毕竟不是你的那位老师,在逾过那道门槛之前,你永远无法威胁到我。”
唐低头看着脚下那些被自己血水点燃的长草。
连续的战斗让他身受重伤,那些看似不起眼的唐军骑兵,在强悍的军事纪律和战术组织下,给他带来了很多麻烦,随着体内真气渐渐枯竭,看似坚不可摧的身躯,也终于在那些刀箭之下流血。
魔宗已然凋蔽,他这个魔宗天下行走更像是个孤家寡人,不说与西陵神殿无数道士相比,就连与叛徒夏侯相比,也显得那般势单力薄。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如今世间的魔宗,就是他。
他就是魔宗。
他是魔宗最后的精神和骄傲,所以他不能倒下。
所以哪怕身受重伤,看不到任何希望,他依然沉默地与和夏侯以及数千名大唐骑兵战斗到了此时此刻,战斗到了土阳城下。
唐抬起头来,看着无数骑兵拱卫中的夏侯,说道:“看看你似乎强大实际上却像朽木般的身躯,问问你看似强大实际上像泥块般的心,如果我真的威胁不到你,你又怎么会这时候转过身来与我说这些话?”
夏侯沉默了很长时间,然后说道:“你不可能跟着我回长安,中原是昊天神辉笼罩的人间,天都不能容你,你又能如何?”
作为魔宗最后也是最强大的余孽,唐可以在荒原上自在生活,可以与叶苏隔峰对峙相望,但他很清楚,如果自己真的去了中原,那么必然会面临西陵神殿强者们无休止的追杀,终究是死路一条。
“我确实不能进中原。”
唐看着不远处的土阳城,说道:“我便连那座城都不敢进,但我已经伤到了你,我让你变得虚弱紧张,那么我知道你注定会死去。”
夏侯说道:“何必说这些没有意义的话。”
“没有意义的事情我不会做,没有意义的话我也不会说。世间绝对不止我一个人想要杀死你,当你离开军营回到长安城后,或者当你归老之后,那些蒸屉里的冤魂,枉死路上的小鬼,都会来到你的背后,索要你的性命。那些冤魂会感激我追杀了你一路,我也会感激那些冤魂把你追杀到死。”
唐最后向着夏侯点头致意,说道:“祝你归老愉快,死的精彩。”
说完这句话,他转身离开草甸,消失在山林之中。
夏侯沉默看着人迹已无的草甸,看着被夏风轻轻拂动的山林,没有再说什么,轻提马缰,向土阳城里驶去。
荒原上吹来的风拂动山林,拂动深草,拂动土阳城头的军旗,拂动着他头盔边缘露出的发,那些花白的头发。
自古名将如美人,不许人间见白头,然而他的头已然白了。
…………雁鸣湖畔新葺的宅院,迎来了第一批客人。
公主殿下李渔和她的继子,还有司徒依兰。
对司徒依兰的到来,宁缺非常欢迎,他对身世可怜的小蛮王子,也没有什么意见,但对于大唐公主殿下的到访,不免觉得有些麻烦。
他与李渔之间的关系不错,但他很清楚她一定会给自己带来麻烦。
果不其然,当安静的书房里只剩下他和李渔时,麻烦便来了。
书房雕花窗外,是数株古树,林荫遮蔽着夏日,清风怡人,便是树林里那些蝉鸣,也并不令人觉得厌烦。
李渔端着碗凉茶,看着窗外隐隐可见的湖景,微笑说道:“蝉噪林愈静,这片宅院果然不错,难怪你这种吝啬鬼也肯花这么多银子。”
宁缺叹了口气,心想果然便是要从这里开始说话?
他走到李渔身侧,说道:“多谢殿下送来的这些大树。”
雁鸣湖畔宅院里的古树,全部来自李渔的皇室封地,这些树木的价值不菲,光是运送出山再入长安城的费用便是个极可怕的数字,最关键的是,有好些珍稀古树,即便是有钱都无法买到。
宁缺现在确实是个极有身份地位的人,但李渔乃是堂堂大唐公主殿下,哪里需要小意讨好他,这等重礼自然是要求回报的。
“终究是些山野之物,也不值多少钱。”
李渔走到书房陈列架旁,看着架上那些摆设古董,神情微微变化,轻笑说道:“这方笔洗小时候我便向父皇讨过,他却说送给了她,所以不好要回来,没有想到如今却能在你的书房里看见。”
宁缺看着那方石制若墨玉的笔洗,说道:“你若喜欢,便拿去。”
李渔微嘲说道:“她给你的东西,我凭什么要。”
长安城里敢直呼皇后娘娘为她的,便只有李渔姐弟二人。
当然,这也只可能是私下里的称谓。
很明显,李渔并不在意让宁缺看到自己对皇后的真实态度。
宁缺没有接话。
李渔看着他微笑说道:“听说你最近时常进宫,想必与她很熟了?”
宁缺说道:“确实比以往熟了不少。”
李渔问道:“你觉得她是一个怎样的人?”
宁缺很直接回答道:“我不知道。”
李渔静思片刻后,自嘲一笑说道:“我与她做对了这么些年,却一直都还看不清楚她究竟在想些什么,何况是你。”
宁缺摇头说道:“何必想那么多。”
李渔饮了口杯中的凉茶,秀眉微蹙,然而展颜一笑,说道:“很好喝,这是桑桑做的桑椹茶?听她说过好几次,却还是第一次喝到。”
听着殿下说起家长里短事,宁缺顿时觉得放松了不少,准备好生讲解一下桑椹茶的做法,并且重点说明这是自己的发明。
然而他没有料到,李渔的下一句话来的极快。
气氛急转而下,或者上。
“我的想法很简单,你知道。”
李渔平静而坚持地看着宁缺的眼睛。
宁缺没有躲避她的目光,说道:“我也告诉过你我的想法。”
李渔说道:“我知道你现在和帝国军方之间有些问题。”
宁缺说道:“我承认,但问题总是能解决的,而且我不需要在乎他们。”
“我不认为在你杀死黄兴和于水主后,和夏侯还能言谈甚欢,还能让军方那些德高望重的老将军认为你善良无害。”
李渔说道:“这些问题是无法解决的,或许你真的不需要在乎他们,但如果你想要继续做些什么,就不得不在乎。”
宁缺说道:“殿下说的这些事情,我自然不会承认,至于我和夏侯将军之间的这点小磨擦,相信不会持续太长时间。”
“所有人都知道夏侯是皇后娘娘的人。”
李渔说道:“皇后娘娘如今不停笼络你,自然也是不想夏侯与书院之间的争执继续扩大,但你甘心吗?”
宁缺心想我还知道皇后娘娘是夏侯的亲妹妹。
大师兄早已经做过交待,他当然不会当着李渔的面挑明这个大秘密。
李渔说道:“如果你和夏侯之间的仇怨只是荒原上的那些冲突,既然大先生已经定了基调,我希望你还是甘心为好。”
宁缺微微皱眉,有些不解为什么她会选择和皇后一个立场。
李渔低声说道:“军中只有一些年轻的将领愿意效忠于我,华山岳领的是河北郡厢兵,军功积攒太过艰难,以他如今的资历根本没有办法去东北边军接替夏侯的位置,不过夏侯既然肯卸甲归老,对于我来说总是件好事,所以我不希望有别的事情干扰到这个过程。”
这个解释很赤裸,所以很诚恳,便是宁缺也不由微微一怔。
片刻后他叹息说道:“这种事情真没劲。”
李渔微嘲说道:“不愧是夫子的学生,居然连大唐帝国的皇位都觉得没劲。”
宁缺说道:“我以前就对你说过,不要太过看重我这个书院入世之人的态度,我上面有老师,有师兄师姐,宫里有皇帝陛下,观里有国师,寺里有黄杨,军里有许世那些老将军,那把龙椅是传给你弟弟,还是传给皇后娘娘生的那位皇子,终究是这些人的意见。”
李渔静静看着他,忽然开口说道:“但你想过没有,无论是父皇还是夫子,还是军中的那些老将军,他们总有离开的那一天?”
“书院为什么一定要你入世?父皇为什么对你如此器重?许世为什么对你如此警惕?其实都是基于相同的一个原因。”
“没有人能够抵抗昊天的命轮,时间的流逝,大唐终究将失去他们,有些人担心你变成没有猎人压制的恶鹰,祸害他们逝去之后的世界。而夫子和父皇则是沉默不语,护着你煎熬你打磨你,想让你从一只雏鹰变成一只雄鹰,守护没有他们的那个大唐。”
(未完待续)




将夜 第二百四十七章 织柳
离开渭城,来到长安,进入书院,拼命登楼,终于进了后山,却还来不及学些什么事情,宁缺便要带着前院的学生们远赴燕北边塞,如今想来,这必然是皇帝陛下和书院商议后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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