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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夜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猫腻
“先前还跪在地上瑟瑟发抖,这时候便开始饮酒吃肉,酒楼饭庄的生意如此之好,除了压惊之外,更是因为每个人都需要吃饭。”
夫子看着楼下的食客,说道:“对普通人来说,吃饭永远是最重要的事情,因为吃饭是为了活着,而活着比荒原上那场战争重要,比律法重要,比道德重要,比信仰重要,比任何事情都重要。”
“活着是最重要的事情,是活着唯一的目的,任何情感知识之类的东西,都是活着的附属品,必须把这个顺序弄明白。”
宁缺想了想后说道:“但活着总得有些意义,不然也没什么意思。”
夫子说道:“当然得要有点儿追求,但你首先得活着,才有资格去寻找意义。”
“绝对的利己?反对所有牺牲?”
“我说的活着,不是一个人的活着,而是很多人的活着。”
“好像很复杂……老师您究竟想教我些什么?”
“我想告诉你,既然活着是最重要的事情,那么吃饭就是世间头等大事。”
宁缺摸了摸肚子,心想才吃烤羊腿,又要吃什么?
还没等他把这件事情想明白,夫子已经拿起菜单,点了十八个菜。
……
……
(未完待续)





将夜 第六十五章 盘中窥天
夫子爱吃擅长吃,只要他在场,点菜这种事情,当然轮不到别人,所谓冷热荤素,君臣佐使,搭配的极为清爽,光看菜单便足以令人流口水。
那些菜看着简单,但食材其实都很考究,需要现做,离上菜还有段时间,夫子早已做好安排,一盆冰镇的芋泥搁到了桌上。
“甜点追求的便是甜,我最瞧不起的,便是那些要求甜点也要清淡的食家,若要清淡,你喝清水便好,吃什么甜食?”
夫子给桑桑盛了一碗冰镇甜芋泥,示意她多吃点,然后给自已盛了一碗,望着宁缺说道:“与天斗其乐无穷,可为什么要与天斗?”
宁缺正在给自已盛甜芋泥,闻言不由怔住,心想前一刻还在说点菜的学问和饮食的道理,下一刻便转到与天斗这般壮阔的话题,实在是太突然了。
夫子说道:“在烂柯寺里,歧山小和尚没有与你说过这些事?”
宁缺想起秋雨佛殿前,歧山大师与自已的一番对话。
那番对话里,歧山大师提到五境以上的传说,提到人间最道:“这不就是惯性?”
“惯性?这个词很好,不过我习惯称之为:事物或规则的天然存续倾向。”
夫子说道:“这也就是我所以为的生命。”
“生命?”宁缺完全听不懂,疑惑重复问道:“惯性就是生命?”
夫子说道:“人活着的时候,能走能跳能思考能吃饭能眨眼能拉屎,人死后变成腐尸白骨,而且这些事情都不能做,形状、构成和特质完全被改变。”
“我们活着,便是要保证自已可以继续能走能跳能思考能吃饭能眨眼能拉屎,保证自已看着像人,也就是保证形状构成特质能够存续。”
“这种存续就是生命。”
宁缺很是不解,说道:“但动物也能走能跳能吃饭能眨眼能拉屎。”
夫子说道:“但它们不能思考。”
宁缺说道:“大黄牛和小师叔那头驴肯定能思考。”
夫子说道:“但它们的形状不像人。”
宁缺说道:“如果我们可以把它们变的像人呢?”
夫子说道:“如果你有这种本事,那它们就是人。”
宁缺连连摇头,说道:“这怎么说的通?”
夫子说道:“这怎么说不通?”
宁缺愣了愣,然后终于想通了。一个长的和人类一模一样,能走能跳能吃饭能眨眼能拉屎能思考的生命,那不就是人吗?
“每个人都想活着,想要保持自已的形状和内在的存续,这就是生命。往宽泛些看,人类社会,也想要保持自已的形状和内在的存续,比如文字比如书画比如组织,所以这也是一种生命。”
夫子说道:“石头也有生命,它也想保持自已的形状,它的手段是坚硬,想要毁掉它的生命,便需要克服它的坚硬。水也有生命,或清或浊,或汪洋一片或小溪无言,你要改变它的形状特质,毁掉它的生命,便需要去煮去晒。”
“生命是本身形态的延续。天道既然是规则本身,那么如果它也有生命,它的生命便是保证这些规则永远有效,不被破坏。”
宁缺这时候已经完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在这时候菜上来了。
三个人吃十八道菜,很丰盛的一顿饭。
夫子不停给桑桑挟菜,然后不停地介绍劝说:“这道菜你得试试,这可怜孩子,跟着宁缺这些年就没过过好日子,要知道人间不知有多少好吃的东西,有多少好玩的东西,这些天你就跟着我享享福吧。”
才吃烤羊腿,又品宋国菜,宁缺和桑桑撑的有些不行,好在夫子果然不愧千年老吃货之名,竟是风卷残云一般,把十八道菜一扫而光。
夫子端着杯双芽菜饮以清腹,看着很是享受。
宁缺打了个饱嗝,想着先前夫子说的那些话,心情就像胃一般沉重,搓了搓有些麻木的脸,准备把话问明白。
夫子放下茶杯,说道:“昊天有两面性,一是规则的客观性,二是它要维持规则的客观性,便会呈现出生物一样的生命性。”
宁缺问道:“所以?”
夫子指着杯盘狼籍的桌面,说道:“人活着要吃东西,它活着也要吃东西。”
宁缺看着汤汁淋漓的菜盘,忽然觉得很恐惧,很恶心。
(未完待续)




将夜 第六十六章 这是一个问题
昊天要吃东西,吃什么是一个问题,不过想来,不管它吃什么都不用付钱,而人吃东西,总是要付钱的。
夫子让宁缺结帐,然后带着他和桑桑下了酒楼,在宋国都城里逛了会儿,看见一间陈锦记的分号,走进去给桑桑买了些脂粉。
宁缺觉得老师对桑桑太好了些,怜不像是自已所认识的老师,只不过此时他的心神全部被那些问题所占据,所以来不及深思。
黑色马车离开宋国都城,片刻后,又回到青草遍野的荒原上。
宁缺看着荒原上的野草羊群,想了想后说道:“老师,能不能简单一些?”
夫子走下马车,看着一望无垠的草甸说道:“草生荒野间,得阳光雨露,吸土壤精华,所以能够生长,它吃的便是这些。”
夫子指向不远处的羊群说道:“羊吃的是草。”
他又指向十余里外,说道:“你看,那些狼正在吃羊。”
“那么昊天吃什么?”
宁缺忽然想起莲生大师在魔宗山门里充满愤怒的那番呵骂,想起歧山大师在佛殿秋雨中的感慨,想起很多前辈高贤的疑惑,颤声说道:“吃人?”
“羊不能直接吃泥土与阳光,所以吃草,狼不能直接吃草,所以吃羊,人相对要厉害的多,我们基本上什么都吃,但大体论之,饮食的逐层递进,都是能量利用效率的提高,最终造成上一层的生命只能食用下一层的生命。”
夫子摇头说道:“依据我的猜测,昊天的生命补充,来源于天地元气,而它无法直接食用天地元气,就像羊不能直接吃泥土与阳光,狼不能直接吃草,所以他也需要一个过渡环节,那就是人。”
宁缺说道:“我刚才就是这么说的。”
夫子说道:“普通的人都不知道天地元气是什么,如何能够改变天地元气?还是需要修行者,来炼养以及提升天地元气为昊天需要的养分。”
宁缺说道:“您是说,天地元气是草,修行者就是那些吃草的羊,把草里的养分,变成昊天这匹狼可以吸收的东西?”
夫子说道:“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宁缺说道:“道门典籍里一直说,修行是昊天赐予人类的礼物,按照您的这种说法,这个礼物实在是有些阴森可怕。”
夫子说道:“当然,昊天要比荒原上的狼群挑食的多,毕竟它是我们这个世界最道:“越过五境的修行者再罕见,无数万年累积起来,想来也是个很大的数字,那么你能否告诉我,他们去了哪里?”
宁缺说道:“生老病死寻常事,那些人也许就自然老死了,这也不足为奇。”
夫子笑着说道:“我已经活了一千多年,如果愿意,我还可以继续活下去,生老病死,对于五境之上的人们来说,确实是很不寻常的事。”
宁缺感觉嘴有些干,有些苦涩,片刻后又说道:“佛宗涅槃,道门羽化成仙,这些在神话故事里都有描述,那些人去天上享仙福去了?”
夫子笑着说道:“天上?天在哪里?昊天神国在哪里?回归世界本原后可还有你自已?如果连自已都没有了,那还是活着吗?”
这个问题宁缺和歧山大师在烂柯寺里讨论过,他知道这个问题没有答案,如果真往最深处思考,可能有的答案只能指向冰冷的那一面。
“没有人去过昊天神国,然后再回来,你小师叔当年可能曾经看了一眼,却忘了留下几句话,所以我以前对这个问题也没有答案。”
夫子望向荒原上空的碧空白云,悠悠说道:“直到先前看到黄金战车上那名光明神将,我才终于看到了答案。”
宁缺问道:“答案在哪里?”
“答案就在他的脸上。”
夫子说道:“他的脸太完美,而世间没有完美的事物,所以他非真实,他的完美来自于千万故人,所以他不是我的那些故人。”
夫子的情绪有些低落,有些感慨,似乎回忆起了很多往事。
然后他收回目光,看着宁缺说道:“我在他脸上看到了统一的昊天的意识,却没有看到个人的意识,我看到的是永恒,于是也看到了死亡。”
这是一个简单的世界,这些是简单的道理,只不过在夫子说出来之前,宁缺哪怕二世为人,见过世间最离奇的事情,也无法想到这些问题。
他沉默了很长时间,然后说道:“难道别的修行者就没想过这些问题?”
“当年在书院后山,你曾经对我说过,人类一旦思考,昊天就会发笑,但事实上,不在意被昊天嘲笑的人类有很多,远在我之前,以及在我之后,有很多修行者都在不停地思考,很多人都产生了与我类似的怀疑。”
夫子向草甸下走去,说道:“柳白那小子,为什么迟迟不敢跨出那一步,这些年一直躲在剑阁里不敢出来?千年之前那名光明大神官,为什么会叛出西陵神殿,到这片荒原上创建魔宗?都与这些怀疑有关。”
听到开创魔宗那名光明大神官,宁缺不由想起西陵神殿,问道:“道门与昊天最为亲近,道门里的高人应该对这方面的了解极深,难道除了那位光明大神官以外,数万年来,就没有别的人对昊天产生过怀疑?”
“道门追求羽化成仙。被接引至昊天神国,回归世界本原,便是他们最大的幸福,也是他们生存和奋斗的终极目的,这是他们的向往,哪里需要被怀疑?”
夫子看着他说道:“只不过对于别的很多修行者而言,与昊天一道永恒,还是一个人孤独地死去,这始终是一个问题。”
…………生存还是死亡,这是一个问题。与昊天一道永恒,还是一个人孤独地死去,这也是一个问题。然而所有的问题都能找到答案吗?
宁缺再次想起莲生大师在魔宗山门里说过的那些话。
“你看这污糟糟的世间,活着不知多少庸碌如猪的蠢货,难道你不觉得呼吸的空气都那般脏臭?顶着一个沉默不知多少年的贼天盖,难道你不觉得呼吸极不畅快?人活天地间理所当然就要吃肉,吃猪吃狗吃鸡吃天地,哪有道理可讲!”
“在我看来你我存在于这个世界的方式,便是自身对世界认识方法的集合,当年坟茔一夜苦雨,我便一直在苦苦寻求认识真实世界的本原,最终改变自己存在于世间的方式,最终想要奢望改变这个世界,寻找到那个已经不可能回来的世界。”
“我只是追求力量,寻找改变世界的方法,并不在乎道魔之分,也不在乎谁胜谁败,我之所以愿意来魔宗,是因为我想看看那卷失落的天书。”
“我去了南晋大河去了月轮国,最终我往西而去,前往那个遥远的不可知之地,在那座悬空寺中,终于听到了首座讲经,看到了那些清曼的佛光,听到了光辉间那些振聋发聩的佛言,然而过了数年,我终于发现悬空寺里的大和尚们也只是一些浊物,所谓佛言一味故弄玄虚,和宋国街上的算命先生无甚分别,更令人厌憎的是佛宗苦修己身,面对命轮转移只会卑微等待,似这般如何能够抵达彼岸?”
“我本以为终于寻找到一个对的地方可以有机会认识真正的世界,然而没有想到,在桃山上呆了些时日,才发现西陵神殿全部都是一群怯懦胆小的白痴。都是一群狗,那座破观又如何?终究还不是昊天养的狗!哈哈……都是狗!”
过往宁缺一直以为,莲生大师的这些话只是一些疯言胡语,直到此时此刻,他才终于明白,这位学贯佛道两宗的魔宗高人,是何等样的了不起。
莲生大师始终站在修行世界的最高处,生存的目的便是直指这个旧的世界,想要开创新的世界,他和夫子与小师叔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只不过选择的方法,所采用的手段要显得更血腥更阴冷一些。
宁缺知道自已这辈子,都有可能没有资格去做这道选择题,因为自已可能永远无法达到莲生大师的境界,但他仔细想来,如果自已真要面临这道选择题,或者真会选择莲生一样的答案和方法。
莲生大师很了不起,老师更了不起,他已经知道莲生是怎样选的,也猜到老师会怎样选,却不知道老师会怎样具体地去做。
“老师,您会怎样做?”他问道。
夫子问道:“莲生当年本打算怎样做?”
宁缺说道:“他打算毁灭旧的世界,创造新的世界,然后对抗天道。”
夫子摇了摇头,说道:“终究是吃与被吃的关系,天道既然不吃人,何苦要把世间亿万普通人拖入到这场战争之中?”
此时师徒二人已经走到草甸下方,锅里的清水已经煮沸,案板上堆满了新切好的鲜羊肉,桑桑抬起手臂擦掉额头上的汗,开心说道:“可以吃了。”
三人开始吃涮羊肉。
“涮羊肉要吃鲜肉,冻肉要差很多。”
夫子不知从哪里摸出来糖蒜,脆崩脆崩嚼了,满足以摸了摸肚子,然后看着宁缺说道:“我是一个喜欢吃东西的人。”
宁缺心想,如果用更简洁的词语来形容,那就是吃货。
夫子拿起筷子在清水锅里捞了捞,发现没有羊肉了,有些遗憾,然后以箸指天,说道:“我既然喜欢吃东西,当然不喜欢被别人吃。”
“为什么要与天斗?因为它要吃我,那么,我就得想办法不被它吃。”
“怎样才能不被它吃掉?”
夫子夹了块冻豆腐到桑桑碗里,看着低头吃肉的小姑娘,叹息一声,说道:“这确实是一个很麻烦的问题。”
宁缺把凑到自已碗里来抢肉吃的大黑马推开,忽然想到一种可能,看着头顶那轮太阳,说道:“昊天如果需要吃东西,吃阳光就好了,吃天地元气做什么?”
荒原地处寒北,虽至春日,阳光依旧无法炽烈,淡淡地如同假的画。
夫子再次举箸向天,指着那轮太阳说道:“如果这是假的怎么办?”
(未完待续)




将夜 第六十七章 雪海拾鱼及遗
从烂柯寺落下佛光开始,宁缺一直处于极端紧张焦虑的状态之中,直到夫子出现在荒原之上,他才终于感到放松和安全,却没有想到,紧接着,老师便开始带他进入连续的玄妙而令人压抑不安的话题讨论。
他的精神再次变得紧张焦虑不堪,好不容易想到一种可能,可以让这个灰暗的世界变得明朗些,不料老师的回答竟是这样的冷淡,而且隐隐要推演出更多可怕的世界阐述,他终于承受不住,当场崩溃了。
他跳了起来,挥舞着手臂,愤怒地大喊道:“怎么能是假的呢?它天天东升西落,长安城的夏天热的要死人,这怎么就能是假的呢!”
夫子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说道:“只是讨论一下,不用这么激动吧?”
宁缺依然很激动,说道:“怎么能不激动?昊天要吃人也就算了,您现在要我相信太阳是假的,那这个世界莫非也是假的?您千万不要告诉我,我在这个世界里活了这么多年,就是做了一场梦!就算您说出花儿来,我也不会相信!怎么可能是假的呢?我把她养了这么多年,难道白养了?”
夫子心想,在如此激动愤怒崩溃的精神状态下,你还是只关心那丫头是不是白养了,果然不孝到了极点,恼火说道:“太阳是假的,又不代表你我是假的。”
宁缺指着荒原上空那轮有些清淡的日头,说道:“这就不能是假的!阳光是啥?那就是昊天神辉!昊天为什么不能吃这个,非得吃什么天地元气?”
“你想过没有,太阳散发的昊天神辉,并不是昊天的食物,而是昊天的外显形态?就像我们的外显形态是人肉,难道我们还要以人肉为食?”
“真饿极了,什么事儿做不出来?昊天就乐喜吃自个儿,谁管得着?”
“问题在于,它还有别的东西吃,为什么要吃自已?”
“它的口味有些独特?”
“就算昊天能以神辉为食,但神辉来自于它自已,难道它能永远吃下去?这是一个最简单的计算问题。”
“我可没说过太阳就是昊天自身,那是您说的,在我看来,太阳能发光发热,正是一切养分的源泉,昊天凭什么不吃?”
夫子和宁缺争吵的越来越凶,语速越来越快,唾沫星子在如毡的草甸上四处飞舞,桑桑不知道该怎样劝他们,只好低着头去收拾碗筷,烧熄火堆。
“太阳能一直发光发热吗?”
“几十亿年应该没有问题。”
“它为什么能持续发光发热?”
“这涉及到一些比较深奥的道理,和您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
“好好好,就算你说的有理,太阳能够发光发热几十亿年,那几十亿年后呢?”
“一顿饭能吃几十亿年,昊天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那你能不能说清楚,为什么永夜的时候没有太阳?”
宁缺不说话了,因为他这时候才想起来,这是在昊天的世界里,并不是在自已曾经熟悉、现在却已经渐渐淡忘的那个世界里。
夫子见他无言以对,轻捋胡须得意说道:“你的推论设计终究是有漏洞的,不及为师的设计合理,我开始思考这些事情的时候,你还在李三娘的肚子里,所以你老老实实听着就好,争吵除了浪费时间还有什么意义?”
宁缺说道:“别提我妈,虽然您是我老师,再提我妈,我也要和你翻脸。”
夫子说道:“为什么?”
宁缺说道:“我爸我妈被人杀的时候,你就在书院看着,也没说救他们。”
夫子说道:“世间每天死的人多了,难道我每个都要去救?”
“您明知道我将来会是你的学生,为什么不救他们?是不是想着救了他们,我便有可能当不成你的学生?这是不是太恶毒了些?”
“每个人都会死,你父母的死那是天意,我自不能妄加干涉。”
“老师,你这辈子在做什么?你是在逆天咧!怎么连天意都不敢干涉了?”
“因为我看不清楚真正的天意是什么,所以当然要小心一些,万一妄加干涉,结果天意就像现在一样落在我的身上,那可怎么办?”
“如此说来,您就是觉得自已的命要比别人的命更重要。”
“本来就是如此。”
“自私的如此光明正大?”
“我对人间太重要,我的自私便是大公无私。”
“我忽然明白了一些事情。”
“什么事情?”
“我明白了小师叔和二师兄骄傲自恋的源头来自何处。”
“不要吵了。”
桑桑终于受不了师徒二人,看着他们认真说道:“我听不明白你们在说些什么,我只想知道,接下来我们去哪里?”
…………黑色马车来到一片很寒冷的地方。
寒风如怒,黑夜如幕,星光暗淡,正是极北寒域,热海之畔。
只是热海海面早已冰冻,积着不知多深的雪,叫雪海更为准确。
大黑马纵非凡物,也被此间的寒冷冻的够呛,瑟瑟发抖地躲在车厢一边,避着热海面上刮来的风雪。
夫子带着宁缺和桑桑向热海上走去,脚步所触之处,近人高的积雪簌簌而解,然后被风吹拂着向两边掠去,现出一条通道。
走了很远,直到海面深处,夫子才停下脚步。
他伸手遥遥点向海面,只见一道约水桶大小的洞口,出现在坚硬的冰层里,幽深不知数十丈深,直抵尚未完全冻凝的海水底部。
桑桑把身上的裘衣紧了紧,跑到洞口边,端着木盆等待,呵气成霜。
没有过多长时间,几尾肥嫩的鱼儿,从冰洞口处跃起,落到木盆里,也不知道夫子究竟使了什么手段,竟能让这几尾鱼穿过数十丈的冰层。
夫子神情微凛,厉声喝道:“还不出手!”
宁缺心头一紧,左手二指轻拈,一道火符破风雪而起,准确地落在木盆之上,释放出一道炽热的暖意,把那几尾鱼与寒气隔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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