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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夜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猫腻
张念祖犹豫说道:“老师,这次我们可能不能活着回来了……您放心,我们不害怕,也不会给书院丢脸,只是……”
君陌没有让弟子把话说完,转过身来看着他们说道:“只要想活便一定能活,哪怕是昊天来问我,我也只有这个答案。”
当天夜里,君陌不再磨剑,回到了小院。
木柚给他做了宵夜,第二天清晨又送好早饭,送张念祖和李光地出了云门大阵,一直送书院前院,不停地嘱咐着。
两名少年跪下给她叩首。
李光地说道:“师娘,你还是早些回去吧,我还是担心老师。”
木柚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却没有走,直到那辆马车驶下草甸,才转身离开,既然是师娘,总得有些师娘的模样。
待她回到后山小院,才发现正如李光地所说,自己应该早些回来。
她看着满地灰白的发丝,吃惊无比,当君陌从井旁抬起头来后,她更是身体摇摇欲坠,险些就这样昏了过去。
君陌是很讲究仪容姿态的人,他的头发永远梳的那样整齐,无论乌黑还是花白,那顶古冠永远是那样的正而笔直。
现在他的头发再也不可能梳的像从前那样一丝不苟,他再也不可能戴上那顶标志性的古冠,因为他剪掉了他的发。
(未完待续)





将夜 第三十五章 明志
木柚看着君陌的头,右手紧紧攥着衣裳,用力地咬了咬嘴唇才清醒过来,颤声说道:“你这是要做什么?难道你真的要修佛?”
君陌在井畔刚洗完头,清澈的井水在头道:“听闻大先生钓鱼时,从来不用鱼钩,所以我也想跟着他学学,只是钓了这么多天始终没有鱼上来,你却来了。”
朝小树说道:“剑圣何须向旁人学?”
柳白把竹竿放到一旁,摇头说道:“任何人都应该向旁人学习,便是夫子当年也曾经问道于老农,更何我们这些人。”
朝小树说道:“此言有理,所以我今日前来向剑圣大人请教。”
柳白冷漠说道:“数年前,你才在长安皇宫观湖知命,其后路经南晋,邀我出剑,我看在唐帝的面子上,赐了你一剑,于是你瞎了数月。就算如今你又有进益,又如何能是我的对手?若当年你直接入了书院二层楼,或者还有希望,现如今这请教二字何其狂妄愚蠢,实在不像你会说得出来的话。”
“您在剑道之上有若大河,我只是山野间的溪流,如何能较以宏伟?只是流水终向低处去,其间的道理还是相通的。”
朝小树微笑说道:“我很明白自己确实没有资格向您发起挑战,只是我将要去做一件事情,可能会失去一些很重要的东西,想在那之前弥补掉人生的缺憾,然而回首望去,我有朋友有兄弟,有妻有子有女,家父虽已年老,每顿还能吃两碗米饭,在长安街头还有力气痛斥观主,我没有碌碌无为,做出了一些事业,虽然那些事业不大,却是我愿意做的。错过了一些机缘,但我不觉得后悔。我不曾缺少勇气,面对强大的敌人也敢于拔剑。我也从来没有失去过冷静,确认数十年来的人生过的很有价值,真的没有虚度。”
他平静而温和的声音,回荡在幽静的崖洞里,与那些坚硬如剑身的石壁撞击,变得异常肯定,就像是金属在撞击。
柳白的眼睛越来越明亮,越来越觉得这个人真的很有意思,问道:“我想我大概知道你想来做什么了。”
朝小树有些惭愧地笑了笑,说道:“我此生最大的遗憾,便是当年连您一剑都接不住,所以想请您再赐我一剑。只是因为还有些比我人生更重要的事情去做,所以请您留我一条性命,我知道这个要求确实有些可笑,还请您满足。”
柳白拍腿大笑,说道:“如此可笑的要求,我怎能不满足你!”
…………时近正午,天光终于从剑庐崖洞上方洒落,落在那方寒潭之上,隐藏在水草里的鱼儿,欢快地游了出来,贪图这为时不久的温暖。
片刻后,这些鱼儿惊恐地躲回水草深处,因为崖洞里的天光,被数道惊艳的剑光所压制,凌厉的剑意仿佛要把潭水切成无数细块。
四声极为清脆的声音响起,然后一切归于安静。
柳白坐在潭边,仿佛没有动过。
他身旁的古剑,已经归鞘,仿佛也没有动过。
朝小树的手里只剩下了半截残剑,身前洒落着四道剑片,先前他一剑化五,其中四道挡了柳白四剑,最终还是输了。
朝小树脸色微白,胸前鲜血斑斑,但他的眼睛却很明亮,神情非常满足,因为他接下了四剑,最重要的是他的人生再没有什么遗憾。
柳白看着他,忽然眯眼问道:“唐人对自己都这么狠?”
柳白是世间第一强者,过去这些年里,甚至有无数次机会可以跨过那道门槛,进入五境之上,但他一直以这方崖洞压制着自己的心境气势,直至青峡一战,他被君陌激出了最强的剑意,即便不想踏过那道门槛,终究还是逾过了半步,到了这种境界,对于世间诸事自有不可言说的神奇感应。
当他的剑意侵袭进朝小树身体的那瞬间,他便知道了唐人的想法。
朝小树看着他微笑说道:“像我这样狠的唐人还有很多,若南晋与大唐联手,剑阁与书院并肩,或者会狠的连天都感到害怕。”
柳白沉默不语。
朝小树起身施礼,然后走出剑阁,秋风掀起被剑风割破的青衫,露出胸腹间那道长长的剑伤,鲜血淋漓的一,走进了临康城。
柳白的剑,是南晋多年来最大的骄傲与荣光,在临康城里,他便像是神明一样,然而当他走进临康城,却没有任何人注意到。
因为没有人相信那个寻常至极的人会是剑圣,更没有人相信,剑圣大人会行走在东城满是污水的那片街巷中。
柳白走到那间破屋之前,望向正在给孩子们上课的叶苏。叶苏抬头看见是他,无奈摇头,对孩子们说道:“今天就到这里了。”
(未完待续)




将夜 第三十六章 生死相许
“你应该感谢君陌。”
在破屋里,叶苏对柳白说了第一句话,然后他感慨说道:“虽然我无法再履剑道,但能在人间见到你这把剑,也满足了。”
柳白这时候站在窗边,正在看窗台上的饭盒,听着叶苏的话,转身望向他微笑说道:“我也很满足。
他身上穿着舒适的绸衫,没有刻意让衫子上绣金钱以为俗,脚上套着舒适的布鞋,没有刻意穿布衫旧鞋以为脱俗,他没有佩剑,身上也没有散发凌厉的剑意,负着双手,就像是临康城里的寻常人,从内到外给人一种舒适的感觉。
叶苏雪山气海皆毁,眼光犹在,只是看柳白一眼,便知道这位世间第一强者,竟是又有提升,而且完全无法看出来他走到了哪一步。
世间最高的孤峰,很难再长高一寸,柳白却做到了,叶苏知道这肯定与青峡一战有关系,所以才会说柳白应该感谢君陌。
青峡一战,是人间剑道的巅峰,剑圣柳白、书院君陌、道门叶苏,便是这场巅峰之战的主角,他们便是人间剑道最强的三人。在这场巅峰之战里,叶苏变成了废人,君陌断臂亦断了修道路,柳白亦是受了不轻的伤,但他不愧是举世公认的最强者,最早恢复境界,甚至还有所突破。
柳白说道:“朝小树去剑阁见过我。他这一生没能踏进书院,道缘中断,只在草莽里混迹,终究走的不是正途,在剑道上永远无法攀至巅峰,比起十余年前的你也颇有不如,但此人气度洒脱不凡,在生死前无惧,在失去前无悔,一生随意守心而行,我观其言行有所得,所以离了剑阁。”
叶苏这才知道,原来除了君陌之外,还有这个缘故。
柳白继续说道:“数年前,我把朝小树的剑留在了剑阁里,其后被前任裁决借给了亦青,亦青被宁缺所伤,于是我借了把剑给叶红鱼,让她杀了裁决,这是我最快意的一次借剑。去年夫子在荒原上把我的那把剑借去,屠龙杀神,这则是我最光荣的一次借剑,此番书院让朝小树向我借剑时,我没有拒绝,因为我喜欢这个人,也因为夫子曾赐我荣光,这是我最心甘情愿的一次借剑。”
叶苏走到窗前,给他倒了碗水。
“我借出的第一剑杀了裁决,第二剑斩天,第三剑斩的必然也是名动八方之辈。借剑便能杀人,那我自己这把剑又该去杀谁?”
柳白微笑说道:“借把剑便能杀人,我自己这把剑又该去杀谁?我此次出关,环顾四野,不见轲浩然,亦不见莲生,夫子已然登天,观主成了废人,君陌尚未解脱,你于陋巷传道,还有谁值得我去杀?”
叶苏猜到他要说什么,说道:“你会死的。”
柳白说道:“剑者,孤且直也,宁肯折断,也不应在墓中生锈。”
叶苏拿着水碗,沉默片刻后说道:“为何要对我说这些?”
柳白说道:“长安太远,除了君陌,我这些话便只愿说给你听。”
这番话只有君陌和叶苏才有资格听,所以他离开剑阁后来到临康城,而且还有一件事情:“你做的这些事情,你对黎民传的道,不为昊天所容,不为道门所容,即便观主也不会容你,我此番离去,大概便不会再回,没有我的庇护,你只能变成这片街巷污水里的腐尸,所以我来劝你去书院。”
叶苏说道:“某人曾经说过相同意思的话。”
柳白说道:“看来宁缺真的已经离开了长安,想来数日后的桃山,想必会非常热闹,如此热闹,怎能不去看看?”
叶苏沉默片刻后说道:“或者真的很热闹。”
柳白说道:“你师弟就要死了。”
叶苏说道:“若得方便,请帮我带封信。”
柳白说道:“方便。”
叶苏说道:“希望不会影响你问道。”
柳白说道:“不会。”
叶苏把一张写好的信纸递过去,真诚说道:“祝你得见大道。”
柳白说道:“我要见大道,大道必然要见我。”
说完这句话,他才从叶苏手里接过水碗,没有饮,随意洒到地面上,然后大笑三声出铁屋,负手而行,不知将去何处。
叶苏看着地面慢慢散开的水渍,知道这便是提前的凭吊。
世间已经没有谁值得柳白去杀了,那么当他决意做某件事情的时候,也没有人能改变他的心意,叶苏没有在这件事情上耗费太多精神,他只想皮皮能够活着,然而如今的他没有能力做任何事,除了写一封信。
…………一封信经由秘密渠道送进了裁决神殿。之所以说是秘密渠道,那是甚至就连裁决神殿里的人,都不知道这条通道是谁的,通道的那一头通向哪里,当裁决司的黑衣执事以最快的速度做出反应,遁着线索开始倒查时,西陵神殿崖坪上死了三个人,裁决司的刑罚再如何恐怖,也不可能让死人说话。
这封信的封皮上画着一柄剑,写明要由裁决大神官亲自拆阅,裁决司的执事们早已对墨玉神座上那个女人敬畏到了骨子里,哪里敢自行其事,更不敢让别的神殿知道,悄无声息把这封信送到了神殿里。
叶红鱼看着信的封皮,便知道这封信来自何处,数年前也曾经有一封信通过这个秘密渠道送给她,只不过当时的她住在崖坪偏僻的石屋里,正处于人生最艰难的那段时期,那封信对于当时的她来说很重要。
她不知道柳白为什么在这个时候给自己写信,当她拆开封皮,看见信纸上那些熟悉却又陌生的字迹时,手指不由微僵。
把信看完后,她沉默了很长时间。在青峡前,她安排了十余名黑衣执事和数名西陵神卫保护叶苏,其后不到数月,便陆续传来了这些人的死亡,她很清楚那是道门里有些人想要通过杀死叶苏来获得某种精神上的自我认可,真正令她担心的是她不知道叶苏去了哪里,现在可还安好。
直到接到这封信,她才知道原来兄长一直在南晋临康城。有剑阁的人暗中保护,安全应该没有问题,她的心情略微轻松了些,然而想着兄长在信中写的那些事情,她的眉头再次紧蹙起来。
淡淡的昊天神辉从掌间溢出,信纸连带画着柄小剑的封皮,都被烧成虚无的灰烟,她缓缓松手,望向光明神殿的方向。
叶红鱼猜到光明神殿那人是谁,也能猜到那人为何始终不肯召见自己,她觉得很可笑,甚至对那人生出了些轻蔑的感觉。
这种轻蔑与可笑,只是基于曾经在人间发生过的关系,那人终究是高高在上的存在,她又能做些什么?
当年在燕北湖畔,叶苏奉昊天谕令阻止她杀隆庆,从那一刻开始,她就开始对昊天产生怀疑,对自己的兄长感到失望。
然而泗水畔所发生的故事,让所有的怀疑烟消云散。
叶苏在青峡前便提醒过她,他也曾经怀疑过,然而便迎来了惨痛的失败,或者这便是昊天对他的惩罚。
…………今夜无月,因为云深雾重。
宁缺在幽暗的桃山后麓绝壁间,缓慢地向上攀行。戒备森严的西陵神殿,对这片绝壁没有任何注意,因为自古以来,除了夫子之外没有任何人能够通过山坳间的那片桃花,也没有人能够无视绝壁上的阵法。
他没有在第三道崖坪处停留,而是继续向陡峭的绝壁上方爬去,直到过了很长时间,终于爬到了桃山峰顶最高的崖坪上。
他选择的路线是崖坪最偏僻的那处,正在裁决神殿的正后方。他在腿上轻轻抹掉手里沾着的岩石屑,看着眼前这座黑色肃杀的神殿,沉默无语。
毫无疑问这是一场赌博,在书院原先的计划里,这是最后的手段,只有实在不行的时候,才能选择然而他已经沉默思考了很多天,依然无法确保陈皮皮活着,所以他不得不冒险这里。
裁决神殿里很幽静,尤其是对着绝壁的这一面,看不到任何巡逻的神殿骑兵,就连黑衣执事和红衣神官都看不到一人。
神殿里的空间极大,异常宏伟,又异常单调,黑色的地面反射着水晶灯的光线,没有丝毫温暖的感觉,只是冷酷肃杀。
这种感觉很符合裁决二字,也很符合神殿现在主人的性情,但在宁缺眼里,裁决神殿就像是一座大墓,那方墨玉神座就像口棺材。
他看着墨玉神座上撑颌闭目的美丽女子,说道:“帮帮我。”
墨玉神座很大,仿佛一片血海,她穿着血色的裁决神袍,坐在极大的神座里,就像是血海里的那滴最浓最冷的血。
墨玉神座很冷,就像是一具血水晶棺。她闭目撑颌睫毛一丝不颤,仿佛就是那个睡在血水晶棺中,很难醒来的公主。
她睁开眼睛,血海开始起伏不定,血棺缓缓开启。她没有看宁缺,而是看着神座前的黑色地面,说道:“这便是生死相许吗?”
(未完待续)




将夜 第三十七章 光明祭
宁缺在桃山的消息如果被神殿知晓,必然是死路一条。
叶红鱼说这便是生死相许,便是因为他却如此勇敢或者说愚蠢地来到了墨玉神座前,那么他的生死便在她的一念间。
她的语气有些嘲讽,因为生死相许这四个字除了形容宁缺现在面临的局面,也点破了宁缺来到桃山的原因。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能让人不顾生死的原因,往往都是因为前面那个情字——宁缺来到桃山,不可能是为了她,想来最开始也不是为了囚禁在幽阁里的陈皮皮,自然是为了光明神殿里的那个人。
为了情字昏了头脑,自寻死路,这是何等样愚蠢的选择。
叶红鱼一直以为宁缺是世间为数不多像自己一样冷静而真正明智的人,所以看着他居然也像那些小说里写的男主角一般自我陶醉在为爱而死的幼稚选择里,不免觉得有些失望,自然嘲讽起来。
宁缺和她确实是同类人,听着这句话,便明白她隐藏着的那层意思,沉默片刻后说道:“我此番请求你的帮助,不是因为她,而是因为皮皮,你和他曾经有过童年的共同回忆,难道真能看着他被烧成灰烬?”
叶红鱼面无表情说道:“我的童年回忆,就像光明神殿那位与你的回忆一样,都是最想忘记最厌憎的画面。”
说话的时候,她依然撑颌倚着墨玉神座,看着座前黑色的地面,没有回头没有转身,没有向神座下方的宁缺望上一眼。
宁缺看着神座上方她美丽的侧脸,忽然说道:“我在临康城里见过叶苏。”
如果在接到那封信之前,听到宁缺的这句话,叶红鱼接下来说的话可能会有些不同,那么谁也不知道这场交谈最后的结局是什么。
此时她只是淡然说道:“昊天能知世间一切事,你来到桃山可以瞒过掌教,瞒过我,但不可能瞒过她。我不知昊天在想些什么,我自不会妄加干涉,你注定将要死在这座山上,不见得要死在我的手中。”
说完这句话后,她闭上眼睛,再也没有说话,仿佛再次入睡,空旷的裁决神殿里听不到任何声音,安静的令人心悸。
宁缺沉默了很长时间,然后向后退去。当裁决神殿上方那盏巨大而冷清的水晶灯,再也照不到他的脸时,他对她说道:“多谢。”
从进入裁决神殿的那一刻开始,他便把自己的性命交给了叶红鱼。只要她睁开眼睛后向他看上一眼,或者说一句话,便会有无数神殿强者出现,但她什么都没有做,他感谢她的提醒,也感谢她的不杀之恩。
黑暗里不再传出声音,连呼吸声也没有,宁缺悄无声息地离开,叶红鱼依然没有睁开眼睛,静静地撑颌坐在墨玉神座里。
多年前她便和宁缺说过,总有一日他们会在战场上相见,然后你死或者我活。她和他之间从来没有什么能超过生死的美好回忆。
杀死宁缺能够让这场战争马上写下句号,按道理来说,身为裁决大神官的她不应该有任何犹豫,但她最终选择了沉默。因为她想让陈皮皮活着,既然她不能为兄长做些什么,便只有希望宁缺去做。
最关键的问题在于,她不知道光明神殿那位是不是正在看着这里,她不知道那位究竟对宁缺做了怎样的安排。
本应在天穹之上的存在,来到了人间,于是如今的人间便变得纷乱复杂起来,即便天谕大神官、李青山和歧山大师同时重生,观主恢复巅峰境界,只怕也算不明白这盘棋局最后的走向在哪里,因为天不可测。
裁决神殿里安静无声,叶红鱼撑着颌,静静坐在墨玉神座里,想着马上便要到来的光明祭,渐渐睡去,因为她不想再想。
血色的裁决神袍,把她完美的身躯遮掩,血色的黑玉神座,不停地滋养着她的心境,她显得那般的威严,又是那般的孤单。
…………大治三千四百五十年秋,光明祭在桃山正式召开。
桃山前的数座小镇,已经戒备森严,两千余名护教骑兵穿着带着符线的盔甲,骑着神骏的座骑,面带警惕之色四处巡视。桃山前坪的戒备更是令人震撼,百余名身负神刀的西陵神卫,像鹰一般盯着四处的通道。
清晨时分,来自各国的使团和信徒们陆续进山,山道上却是安静无声,没有任何人敢大声喧哗,不是因为前坪隐隐传来的教典礼乐有静心之效,而是因为笼罩住整座桃山的严肃神圣气氛。
十余名符师和阵师站在桃山前坪中央,开始启动事先已经布置好的大阵,阵意大作,桃山间秋风渐肃,风中隐隐有桃花碎絮,山麓间的天地元气应召而至,数十面昊天教旗呼啸而振,桃山里的四十七道瀑布,迎风而碎,变成无数细碎如粉的水滴,被风刮拂至桃山前坪,然后缓缓落下。
细雨洒落山前,尘埃骤敛,秋燥皆无,平整的石坪地面被洗的干干净净,中间那座由白石筑成的祭坛更是洁净如玉。
刚刚落下的瀑布细雨,被秋阳微晒便成了水雾,渐渐升腾而起,变成三道云雾凝成的大罩,当云雾散去之后,便成了三道清光凝成的光圈,把桃山重重罩住,清光渐敛无踪,但三座大阵已然布成。
数万名信徒们也被细雨洒落一身,衣裳没有被打湿,反而觉得精神为之一振,当三道云罩变成三道光圈最终变成三座大阵之后,那些首次得见这般阵势的信徒们更是激动地跪拜在地,不停赞美昊天。
燕国新君崇明到了,宋齐梁阵诸小国的国君也到了,清河郡诸姓代表宋阀阀主到了,烂柯寺主持观海僧到了,佛宗天下行走悬空寺七念到了,金帐王庭国师和王庭第一武道高手勒布大将到了,来自各地的隐世散修到了,天谕院的师生们到了,四座神殿的神官和执事到了,就连杂役都来了。
这些人站在距离山麓更近处,与那数万信徒中间隔着很远一段距离,看着那些信徒们跪地祷告,各自有各自的心思。西陵神殿的神官执事们自然觉得骄傲得意,佛宗诸子保持着沉默,王庭国师微笑不语,勒布大将却皱起了眉头。
两座神辇从桃山上缓缓而下,停在前坪上方。
中间那座神辇无比巨大,万重幔纱里有万丈光芒,光芒中有一个高大的身影,正是西陵神殿掌教大人。
侧方那座神辇相对较小,然则红纱如血,说不出的肃杀冷冽,辇内美丽的女子撑颌而坐,神冕下黑发如瀑,正是裁决大神官叶红鱼。
山前的数万名信徒绝大多数是第一次看见神殿掌教和裁决大神官,看见两座神辇之后,更是激动的无以复加,就连祷告的声音都颤抖起来。
前坪上那些大人物们的心情则是愈发复杂,西陵神殿一直统治着昊天的世界,掌教大人和三位西陵大神官,便是这个世界最强大的存在,然而如今天谕大神官已死,却迟迟没有继位之人,光明神殿近二十年来更是风波不断,到如今便是连殿里的万年长灯都熄了,今日光明祭的开端如此盛大,那两座神辇却显得那般孤单,愈发显得西陵神殿如今的气势有些黯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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