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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夜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猫腻
声音温和甜腻,马屁勃发而不隐,看起来陈皮皮还真的很吃这一套,得意一笑后说道:”宇需要整体去看,因为一个宇便是一个世界,有它自己的灵魂,似你这般用永宇八解构,可以避免被笔意所伤,却也只能看到这个世界的某些片段,自然无寄存于精神世界之中。如果是一般人,他没有达到洞玄上品境界那就休想读懂这些书,但依本天才看来,你还真有可能找到一些偏门小路,而这道路还是要落在你那套永八宇上。”
宁缺向他那边挪了挪,摆出洗耳恭听的作派。
“你檀长书道,用永宇八把这些文宇解构为笔画,可以尝试于无意间记着笔画秩序与数量,然后离了旧书楼后,在意识里用书写之重新组合,如此一来宇还是那个宇,却已经脱了当年抄写书籍的神符师赋予结构之上的意念。”
宁缺若有所思。
陈皮皮提醒道:”我只是提出一种可能,究竟能不能成,还需要你进行无数次的尝试试验,最后的结果有可能行,也有可能不行。”
“有个方尝试一下,总比什么路数都没有要好。”宁缺忽然想到昨夜按照陈皮皮教的子做的尝试,兴奋站起身来,取出火石点亮备好的一根蜡烛,然后把蜡烛放到西窗秦几上又退回原地,说道:“你看看我的修练成果。”
话音落处,只见他右手中食二指并成一剑,潇洒挥臂逞遥刺向桌上那盏烛火,念力渗出体外控制着天地元气随指尖无形而去。
没有什么雷霆之声大作,也没有天地大动六动,桌上那盏黯淡烛火轻轻摇晃了几下后迅速重新恢复平静,仿佛只是被西窗缝里漏进来的几丝夏风吹动了下。
陈皮皮皱了皱眉头,沉默片刻后摇摇头说道:”弱。”
苦修一夜与院内诸物感应,终于练出了这等本领,结果却只换来了同伴淡淡一个弱宇,虽说知道对方乃是修行道天才,自己现如今的境界在对方眼中就像桌上烛火一般黯淡不屑看,但宁缺难免还是有些不爽,他掏出一块雪花银,重重拍到二人身前的地板上,极其恼火说道:”你先看看这个再做评价。”
片刻后,陈皮皮瞪大了眼睛,盯着地板上那块缓慢颤抖移动的银锭,不可思议说道:“这感应不持……我说你究竟是有多贪财?多喜欢银子?”
宁缺强行压抑住心头得意,揉了揉因为念力输出过猛而发闷的眉心,尽可能语气平静毫不在意说道:”我这可不是贪财,银子兄是知道我怜惜他们。””
换句话说,这些银子是知道你抠门舍不得把它们花出去?所以才会对你的感知投以欢欣雀跃的回应?你这不止是弱?简直是弱爆了!”
陈皮皮嘲笑看着他,说道:“你如果想把银锭培养成自己的本命物也随你,虽说以前好像没见过哪位修行者这么玩过,不过我必须提醒你,你已经把吃奶的劲儿都使了出来,这块银锭也只能像白蛆死之前那般挣扎两下,能有什么用?”
又是半夜时间虚度,陈皮皮从旧书楼返回后山,踏过被雾气笼罩的石径,想着自己在那个家伙上浪费了宝贵的修行时间,不禁有些哀声叹气。
石径前方夜雾忽散……个高颀身影突兀出现,虽然此时夜色深沉,视野极暗,但依然可以清晰地看到此人乌黑的头发被梳的异常整齐,腰间金丝编织的缎带没有偏上一分,头上那顶颇有古意的冠帽像殿檐般纹丝不动。
“这几日为何你夜夜去旧书楼?那楼里哪本书你还记不住非得漏夜观看?不要告诉我,你又是去查什么古周礼典籍。”
陈皮皮看着自己最敬畏的二师兄,苦着脸长揖一礼,如实禀报道:“师兄,我去旧书楼是因为在前院认识了个朋友,所以去陪他说说话。”
“嗯……”二师兄轻噫一声,赞赏说道:“君子相交在乎诚,不分境界贫富,虽是前院同窗但也是同窗,你能克服贪睡好吃的毛病去陪,值得奖赏,只是你应该记得书院的规矩,有些不该说的话最好不要瞎说。”
“哪里能够!”陈皮皮仰着脖子叫起了抱天屈,“我胆儿多小二师兄你还不知道?我哪里敢对前院同窗们透什么风声,也就是聊些数科题目。”
听着数科题目四宇,面色严肃方正的二师兄骤然想起某日陈皮皮带回后山的那道题目,想着自己此后数日瞒着诸位师弟师妹昼夜不休在房中冥思苦算的痛苦时光,他的眉眼极为罕见地颤抖了几丝,声音微哑说道:“原来是那厮。”
因为不想回忆那段痛苦时光,更不愿想起堆了满屋子纸张却依然写不下的答案数宇,二师兄脸色一沉转身便上了石坪。
陈皮皮却是想到一件事情,加快脚步追上去气,屁颠屁颠跟着二师兄的脚后跟,气喘吁吁说道:“二师兄有件事情我想请教一下你。”
“什么事?”
“有个家伙修行潜质极差,气海雪山十七窍只通了十窍,十四天前才勉强能够感应到天地之息,进入初识之境,可现在他就莫名其妙能够感知外物了,甚至一只脚已经踏进了不惑,过……算不算天才?”
二师兄骤然停下脚步,回头冷冷看了陈皮皮一眼,猜到他说的便是那位前院少年同窗,蹙眉片刻后语气极为肯定回答道:“这样……当然不算天才。”
“为什么?”
“十四天就能从初识进入感知再进不惑……世间不可能存在这样的天才,这种人只可能是怪物,因为本天才当年完成这些流程也花了十五天时间。”
二师兄说这番话的时候,脸上没有任何得意骄傲恃绪,但言语里隐着的意思却是骄傲自信到了极点,他自己花了十五天连破三境,那么这个世界上便不可能有人用不到十五天的时间完成相同的事情。
陈皮皮看着二师兄纹丝不乱的乌黑束发,心里的崇敬仰慕浓郁到无以复加,心想自己当年吃了通天丸后,也要花十七天才能连破三境,二师兄当年在林泉镇那种乡下地方开悟,既无明师又无道门,居然只花了十五天,实在是比自己这个绝世修行天才还要生猛……面赞叹一面好奇问道:“那大师兄呢?”
“师兄啊……那也是个怪物。”二师兄不知道是想起什么经年旧痛,双手伸至头上把微歪的古意冠帽正了正,神恃凝重肃然说道:“师兄当年十三岁开悟,然后在书院后山发呆发了十七年才明白不惑之意。”
“三十岁才进不惑?”陈皮皮不可思议说道:“大师兄这也过……”
二师兄回头看着他,嘲讽不屑说道:“太什么?太愚钝?师兄他三十不惑,但接下来只用了三个月便悟了洞玄,当然,那时候本天才已经是洞玄上品了。”
说完这番话,他沉默了很长时间,然后抬起头来看着山径间的夜雾长长叹息一声,说道:“那日师兄他清晨悟洞玄,傍晚时分观暮云而入知命,一夜越最精妙二境,先生当时便赞道,朝闻道面夕入道,吾所不及也。”
山径夜雾间,话音渐逝,自诩天才而且本身也确实是天才的书院二师兄及陈皮皮二人,回想暮云下书生展颜那刹那画面,久久沉默无语。
世间修行之路漫漫修远,越往上攀升便越是困难,多少幼时被视作天才的修行者,五六岁时便能初识感知,十六七岁便入了不惑甚至是洞玄境界,然而一入洞玄便如同陷入泥沼,数十年都难以再有所进益。
而像书院大师兄这样,三十年方进不惑,修行资质实在谈不上天资聪颖,甚至显得有些愚钝,而三个月便能明悟洞玄,最恐怖的是一日之间入洞玄而知天命,这等遭遇造化实在是匪夷所思,放眼整个修行世界只怕都找不出第二个人来。
过了很久之后,二师兄望着陈皮皮平和说道:“师兄温良仁德,乃真正的君子,他厚积薄发,一朝明悟冲天而起,积累之深绝非你我所能及。”
陈皮皮连连点头。他敬畏二师兄严谨肃穆,但二人骨子里都是极骄傲,性情相投,所以知道一些二师兄当年的故事。今夜却还是他第一次知道,那位平日里待下温和宽厚,待先生恭谨持礼,穿旧袍握旧书系水瓢,看上去更像是书院杂役的大师兄,原来竟是如此奇人,不禁紧张地开始回忆自省,大师兄随先生去国游历史前的那两年时间里,自己可曾在大师兄面前不要脸地得瑟过?
(这章四千宇,所以更的晚了十几分钟)





将夜 第一百二十九章 被书院遗忘的少年
跟着二师兄走过石坪,顺着山间另一道石径穿雾上行,陈皮皮用了很长时间才把大师兄给自己的震惊消化干净,然后脑子里忍不住不停思考最开始那个问题。
“二师兄用十五天时间连破三境,我用十七天,宁缺那家伙只用了十四五天,难道他真的和我们差不多?还是说他从出生那天起就开始苦苦冥想,所念力存于大脑之中,如今逆天改命通窍,那些念力喷涌而出助他连破三境,这时间……要从他生下来那天算起?可如果这么算,师兄憋了十六七年才憋进了不惑,他今年十六七岁也算是憋了十六七年,怎么感觉好像也很了不起??
想着旧书楼间宁缺大言不惭的那句“谁也不知道日后谁在这条路上走的更远些”,想着书院大师兄二师兄还有自己和那个家伙之间的隐隐比较呼应,陈皮皮胖胖的身躯微微一颤,大惊失色想道如果日后让那个白痴超过自己,怎么了得?
“气海雪山十七窍通了十窍,就算他十六年积累下来的念力再纯再厚实,也只能吹出一首暗哑枯涩难听的破歌儿。那家伙能控制的天地之息太过微弱,只要他无法进入知命境界,那哪怕是走到洞玄上品巅峰,也只能让漫天纸花飘舞变变戏法或是去官库里去偷些银锭,哪里有可能追上本天才?”
“哎哟喂,可怜的宁缺,纵使踏上修行之路,凭你那小身板凭你控制的那道涓涓溪流般天地之息,终究还是个挨揍的货。”
想通了此节,陈皮皮心意大为舒缓,笑着想道明后日还是要提醒下那厮,不然他真以为自己是修道天才就去搞三搞四被真正强者灭掉,那可不美。
师兄弟二人走到居所之前,二师兄离开之前,忽然问了一句:“真只用了十四天?”
陈皮皮低头扳着手指头认真算了起来,想着那天夜里看见垂死的宁缺,不知道应该从那时候还是更早些算通窍,还是说要在自己喂他吃了通天丸才算通窍,关键是看他雪山何时重塑,抬起头来恭敬说道:“有可能十四天,也有可能十五天,如果他是清晨觉醒,那就应该算十五天半了,差不多便是这个日子。”
二师兄严肃盯着他的眼睛,说道:“师弟,男儿生于世间岂可浑噩度日,须知严谨二字乃是处世不移必备修养,四便是四五便是五,哪里能用差不多来推搪,你这两日去弄明白,那个家伙破三境究竟用了多少天,这也算为兄对你的考验。”
说完这番话,他将双手拇指塞进金丝腰带里,扶着腰一步三摇,缓慢而庄重向自己居所行去,夜色里隐隐听着句极轻微的话语。
“我就说……不可能是十四天嘛。”
…………别看能把太上感应篇倒背如流,在渭城时无时无刻不在冥想,就算旅途中吕清臣老人给他讲过很多东西,就算和陈皮皮在旧书楼里交流了很多次,宁缺对于修行世界的了解依然少的可怜,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忽然间就能修行,更不知道自己现在究竟是个什么境界,还处于不知其然更不知其所以然的浑噩状态之中。
他不知道自己修行的速度曾经困扰过陈皮皮甚至是书院的二师兄,以为能够感知天地之息然后感知外物,是踏上修行路后很自然的发展过程,自己就像世间那些深山道门佛寺里的修行者一样,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
书院里的生活,书舍同窗们的态度也给了他强烈的心理暗示,随着时日渐移,那次期考病退造成的余波渐渐散去,却又真正开始显现效应,巷角窗畔没有多少人会聚在一处遥遥对他指指点点,而是根本没有人愿意再关注他。
他现在基本上不参加射御数乐四科学习,前三者是因为没有必要学,乐科则是因为学了也没用,于是没有期考的日子,自然也没有什么机会让他替前番蒙受的诬蔑雪耻或者说正名。
书院是一个群体,群体意识盲动而持久,学生们不便当面嘲讽,便学会了刻意无视宁缺,正兴奋讨论时见着他便会漠然住嘴不言,有何聚会也不会去唤他同去同去,逐渐便有了一层无形的隔膜横亘在双方之间。
因为这层无形障碍,那些本有些相信他的同窗也不便违逆众意与他重新亲近起来。禇由贤对他态度倒一如往常,但因为宁缺经常夜宿旧书楼,禇公子又经常逃学,二人见面少了很多。至于司徒依兰,她知道殿下欣赏宁缺,从而坚信宁缺当日期考不是托病避战,却也没有办法在这种气氛里替他说太多话。
宁缺的性情也不会允许他放低身段去乞求亲近,既然无人愿意理会自己,他听到散钟便会快步离开书舍,去灶堂打饭外带,绕过池塘去旧书楼观书会意,如此一来他与书院同窗们接触的时间越来越少,愈发互不对眼相视陌路。
就这样,那位曾经在入院试里考出三科甲上震惊全场的边城军卒,那位入二层楼苦修把谢承运逼至吐血的拼命学生,那位在红袖招内风光无限的潇洒少年……渐渐泯然众人矣,甚至说的更准确一些,应该是变成了被书院遗忘的对象。
现在书院年轻学生们谈论的话题,集中在临川王颖做了一篇精妙文章,阳关才子钟大俊又做了一首佳辞,术科里那名叫陈思邈的学生前日突破了感知之境,乙舍一位军部推荐生昨日居然在射科上赢了教习,司徒小姐又把楚中天骂了……那位卓然众人的南晋才子谢承运,自然还是书院无数目光的焦点,在期考里拿下五科甲上之后,他又为书院奉献了两个震惊话题:一则是在夏末某夜,有人看到他与大唐祭酒孙女金无彩依偎于湿地畔的石凳上。另一则是术科里传来消息,谢三公子终于突破了感知,成功迈入了不惑之境,曹知风教授亲自检查后欣慰点评道,此子明春进入二层楼的希望又大了一分。
日子就这样平静流走,一场微凉风起,吹落几片微黄树叶,秋天终于到了。
一身书院秋服的宁缺,低头走出灶堂,向旧书楼方向走去,将要穿过书院建筑群伸向湿地的那条巷道时,却发现前面一群人正围在一起说话,当中那位英气勃勃的男学生,看模样是这群人的中心人物。
宁缺记得那年轻男学生叫常征明,出身羽林军,和自己一样也是军部的推荐生,隐隐听到过一些同窗的议论,正是此人前些日子在射科中完美地连中十靶,胜了教习一次,如今在书院里也是风头极劲。
风头再劲的人与自己也没有关系,宁缺直接从人群边缘走了过去,却没有料到当他走过之后,常征明表情一肃,沉声说道:“宁缺,大家都是军部推荐生,难道你就想这般浑浑噩噩地过下去?唾面自干可不是我们唐军做得出来的事。”
宁缺停下脚步,回头看着他沉默片刻后笑着说道:“我们虽然都是军部推荐生,但进入书院便脱了军籍,最好还是不要以唐军自称,而且我相信没有人敢往我脸上吐口水,至于浑浑噩噩,只是你们眼中看法,与我无关。”
常征明蹙着眉头,说道:“如果你想重新证明自己,就不应该放弃证明自己的机会,只要你愿意参加射科学习,我愿意给你一个挑战我的机会。”
“这是施舍?”宁缺看着他摇了摇头,说道:“看来你并不知道当日我在书舍里对谢承运那些人说的话,我不是温室的花朵,我不需要弄些斜风细雨来证明自己的坚毅与能耐,你在羽林军里守皇宫的时候,我在边塞守国门,军部记着我斩了多少颗马贼脑袋,我不需要靠别的东西再来证明自己。”
说完这番话,他转身离开。
常征明看着他的背影面色极为难看,宁缺托病避考这些军部推荐生都感到面上无光,唐军在乎荣耀甚至重于生命,他实在是不理解宁缺究竟在想些什么。
走出巷道来到湿地旁,宁缺注意到树下有两个女学生正指着湖畔轻笑,然而其中那个身材修长的少女笑容明显有些勉强,目光中透着淡淡羡慕淡淡哀愁。
褚由贤告诉过他,这位高姓少女有位舅舅在宫中,在书院里也少有人敢惹,他不禁有些诧异,心想湖畔何事竟让她心绪如此复杂。
随着她们目光望去,只见浅湖碧草之间,野鸭安祥慢游,不远处的湖畔并肩站着一对年轻男女,那年轻男子眉容英俊气度不凡,正是谢承运,那少女眉眼温婉清丽,正是金无彩。二人站在湖畔不时低头轻语,不时微笑望向湖心,一阵初秋风起,拂动院服袂角与裙摆,看上去真是赏心悦目飘然若仙。
校园里令人羡慕的神仙情侣,远处旁观少女深埋心底的微酸情意,宁缺静静看着湖畔的人,看着看湖畔人的人,笑着摇了摇头,再次离开。
这些日子他的心情越来越平静,对于书院同窗们的无视排挤根本无动于衷,甚至有些享受这份清静,因为他现在的心态与前十六间已经有了根本性的变化。
历经千难万苦终于成功踏上了修行路,看到了一个更精妙更广阔的新世界,与之相较,世俗里的那些爱憎很自然地变得淡然了很多,既然已经上路,他肯定自己肯定能走的很远很远——那些隐楼,那些高山,那些看似强大不可摧毁的敌人,随着时间推移必将成为道路旁的风景,既然如此哪里有不平静的道理?
世间并不缺少美,也不缺少发现美的眼睛,但只有足够平静的视线,才能发现那些以前无法发现的美丽,在宁缺眼中湖畔那对情侣构成的风景很美,哪怕那个男子是谢承运,在他眼中书院的风景很美,哪怕书院快要遗忘自己。
这些日子除了在旧书楼里观书修行,被诸生排挤的他有很多时间一个人行走在书院中,落在旁人眼中那身影未免显得有些形单影只萧索可怜,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一个人的书院真的很美,尤其是那些只有自己知道的地方。
顺着湿地旁石径绕过旧书楼往大山方向去,在那排密植大树方后,前些日子宁缺发现了一大片无人踩过的草坪,而在草坪中央有很多株不知名的树,那些树木高而陡直,不知是不是山间风势太大的原因,树木大部分躯干光滑一片,只有最高处才伸着疏疏几根枝丫,数百棵高树拢在一处,看上去就像是无数把巨大的木剑倒插在草坪中央,密密匝匝气势极为惊人,堪称壮阔之景。
信步走进树林之间,随意择了棵树坐了下来,靠着光滑微突的树干,从怀中取出一本自己手抄的笔记,开始用心阅读,笔记上面是《修行五境简述》里面前部分内容,前些天他终于成功地运用永字八法解构重组旧书楼间典籍文字,能够把那些文字暂时记在脑海之中,自然毫不客气地给自己做了个抄本。
这片树林隔书院本院极远,与湿地处隔着两道密林大片草坪,平日里罕有人至,他并不担心被人看到自己在看什么,蹙着眉头认真看着手抄本上的字句,沉默很长时间后喃喃说道:“我能浮纸片动烛火移银锭,难道也进入了不惑境界?听说谢承运也是刚刚进的不惑,那这些小屁孩儿兴奋个什么劲儿?”
便在此时,他身后响起一道温和宁静的声音:“谢承运年不过二十,便能由感知入不惑实属不易,前院诸生替他高兴欣喜理所应当,至于你连逢奇遇,皮皮那孩子心性善良又愿意帮助你,能进不惑则是理所当然之事。”
宁缺猛然一惊,然后听出声音是谁才平静下来,赶紧爬起身来,拍掉屁股上的草屑,对着身后树旁的女教授恭谨一礼,说道:“原来是您来了。”
女教授从树后走了出来,她身材纤小容颜清稚,偏偏透着股温柔成熟气息,外貌与气质的反差让人无法看出她究竟多大年龄,更形成了一种奇妙的迷人味道。
她看着少年叹息说道:“我在旧书楼描小楷描了二十年,也就是你天天打扰,书院里我最喜爱这片不屈剑林,结果现在你又出现在这里,实在是令我有些头痛。”
宁缺看着相识半年却依然不知姓名的女教授,眼珠忽然转了起来。
“不要以为任何一次偶遇都是奇遇。”
女教授看着他微笑说道:“我不会教你什么。日后若真到了你需要我教的那一天,不用你开口,我也会教你。”
…………
(未完待续)




将夜 第一百三十章 秋之静美及肃杀
宁缺见女教授一眼便看出自己的想法,不由有些尴尬,摸着脑袋笑了笑。
女教授看着他微笑说道:“你也不用避我,我也只是偶尔来这片林子逛逛。”
宁缺凑趣恭敬问道:“女先生,您为何喜欢这片林子?”
女教授略一沉默,背手于身后抬头静观林梢秋叶,淡然说道:“多年前,有人这片剑林悟道,那人是我在书院中唯一真心佩服之人,或许这片剑林现如今还遗留着那人某些气息,所以每次来这林间,我便会觉得有些欢喜。”
“唯一真心佩服之人?”宁缺不解道:“难道是院长在此地悟道?”
女教授笑了笑,没有说什么。
宁缺看着她的背影,忽然发现身材纤巧的女教授背负双手看天,竟无由生出一股壮阔之意,挠头道:“如果那名前辈现在还在这林中,先生也许会与他成为朋友。”
女教授摇头,和声说道:“若能相见,我当试试他之剑气是否真那般浩然无双。”
听着浩然无双四字,宁缺无来由想起旧书楼里那本浩然剑,却依然毫无头绪。
“山间林中皆有真意,你既然能看懂此间景致,便不要浪费,多看看吧。”
女教授回头看了他一眼说道:“修行之人自不屑与世人争一时之长短,但也不可读书赏景进了歧途,淡泊何以明志?明年秋日你们这届学生里的唐人便要赴边塞实修,这一年间你便要把基础打扎实些,不然若在战场死了岂不可惜?”
宁缺诚挚行礼受教,忽然想到她话语中那个词,好奇问道:“先生不是唐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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