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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客栈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莫问江湖
李玄都不由感叹道“听闻你们二人婚期将近,没想到你们如此守礼,竟是在婚前都不曾见上一面,实在让人不知该如何评价。”
颜飞卿无奈道“只是结成道侣,与俗世之中的男女成亲并不是一回事。”
李玄都略带促狭道“那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颜飞卿气笑道“贫道虽然还用俗家名姓,但却是出家之人,哪里知道成亲是怎么一回事。”
李玄都双手一摊,“我们这些人里,有谁成过亲吗?”
沈霜眉揽住小丫头,一大一小两个女子无辜地瞪大了双眼,胡良则是略显尴尬地轻咳一声,都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按照年龄而言,最为年长的胡良还未成亲,的确有些说不过去了。
颜飞卿轻叹一声“实不相瞒,贫道本身并不曾作此想,只是世人常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家师有命,贫道这个做弟子的,也是不得不从。在天宝元年的时候,家师远赴慈航宗,表面上是说为求长生事,借阅慈航宗的《慈航普度佛典》一观,实则却是与慈航宗的宗主议定了此事。”
李玄都笑道“自古以来,双方结盟,无非就是那么几种手段,要么结成兄弟之盟,要么便是结成两姓之好,老天师一大把年纪,让他老人家与慈航宗的宗主结成兄妹,未免太不现实,正好玄机兄与苏仙子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结成姻亲便是情理中之事,不知何时举行典礼?若玄机兄不嫌,届时我也去讨一杯水酒。”
颜飞卿苦笑道“日子定在明年六月,刚好在论道大典之前,用几位师兄的话来说,算是双喜临门。”
就在这时,在村外那边有绿色烟气升起,不多时后,有一个村民踉踉跄跄跑来,扑通一声跪倒在一行人面前,急声道“祸事了,祸事了,宗老让小人来请、请仙、仙师过去一趟。”
颜飞卿脸色一变,身形瞬间消失无踪。
待到李玄都一行人来到村外时,颜飞卿已经提前一步来到此地,脸色凝重。
只见镇子百姓已经按照颜飞卿的吩咐架起柴堆,打算将牛二的尸首烧掉,不过燃起的火焰却不是正常的红色,而是一片碧绿之色。





太平客栈 第一卷 此生浮沉 第一百六十七章 畏威怀德
不等李玄都相问,颜飞卿已经主动开口道:“没想到藏老人还留下了第三重后手,十分阴毒,幸好是用桃木焚烧,若是放任不管,或是用土掩埋,牛二会在三天之后起尸,虽说比不了那两个尸姬,但也大概相当于一名玄元境的武夫,屠杀镇子里的百姓还是轻而易举之事。”
李玄都望向绿色火焰,道:“难怪当时我们感觉牛二还有一丝生机,原来是这么个死中求生。若是我们因为这一线生机而想要救下牛二,或是对其放任不管,便会因为一念之仁害死上百人。”
颜飞卿脸上露出厌憎之色,“算计他人之善而行自家之恶,此人此心,尤是当诛。”
李玄都长长吐出一口浊气,道:“鬼蜮伎俩。”
胡良轻轻摩挲着腰间的“大宗师”,道:“藏老人此人,就算是放在邪道十宗之中,也可以称得上当之无愧的恶人,而且还是十分纯粹的恶人。当年‘天刀’秦政评价他说:‘虎毒尚不食子,藏老人其人,可以算是食子恶虎。’纵观其人,行事完全不照江湖规矩,不讲究同门情谊,藐视辈分尊卑,对上曾经做出过弑师之举,对下更是随意打杀,据说藏老人的弟子中,不乏断手断脚,或是目盲耳聋之人,皆是拜他所赐。在大周国师徐无鬼出手扶持皂阁宗之前,皂阁宗之所以会走到濒临灭门的地步,固然是因为以前结仇太多,但藏老人这位宗主也难辞其咎。”
李玄都道:“藏老人在一向行事无忌的邪道十宗中都能得此评价,可见其为人之不堪。”
颜飞卿不再说话,只是从“乾坤袋”中取出一叠以朱砂黄纸绘制的“破邪符”,好似添柴一般放入火焰之中。
碧绿渗人的火焰顿时“腾”得一下升起老高,火苗吞吐不定,同时也伴随着剧烈的噼啪声响。
李玄都丝毫不为所动,继续“添柴”,绿色火焰刚才的猖狂好似是最后的回光返照,很快便进入强弩之末,其气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弱下去,在颜飞卿连续添了十二道符篆之后,火焰颜色终于是从碧绿转为正常的火红。
原本在火焰中不被烧焦分毫的牛二立时被火焰吞没,大概一个时辰之后,化作一捧骨灰。
镇子里的百姓见了先前的诡异景象之后,都不愿去收殓骨灰,生怕被沾染上了晦气,或是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缠上,无奈之下,颜飞卿只能答应为村民画上一道符,不但可以驱邪避秽,而且还能益寿延年,这些百姓先前都见识过颜飞卿的手段,对于这位仙师的本事,自然都是深信不疑,此时听闻仙师如此说了,一个个都争先恐后地上前收敛牛二的骨灰,最终被归置在一个半久不新的瓦罐中,在东山脚下寻了一块还算不错的地方,草草埋葬了事。
其实颜飞卿给出的符篆,不过是些最简单的符篆,基本的驱邪功效是有的,若说什么益寿延年,则完全是子虚乌有,最多起到个心安的作用罢了。
这种事情,颜飞卿见得多了,早已是见怪不怪,正所谓君子之泽,五世而斩,百姓们多是畏威而不怀德,若是涉及到自家利益,与他们好生说道理,多半不会听,可如果以强硬手段威逼,则多半能够见效。颜飞卿身为正道之人,又是正道魁首正一宗的掌教,自然不会像邪道中人那般行事,所以在这个时候,他多半只能以利诱之,倒是与藏老人的手段相差无多了,不过话又说回来,术无正邪,皆是因所用之人而异。
至于颜飞卿为何不亲自收殓骨灰并将其安葬,倒不是他自恃身份,而是因为他在后面还有布置,毕竟他不能一直留在这座井子镇中,所以这些布置便要靠井子镇的百姓们来完成,若是此地百姓连牛二的骨灰都不肯收敛,那么这些布置多半也难以施行。反过来说,既然他们连牛二的骨灰都不再忌讳,那么对颜飞卿接下来要交代安排的事情多半也不会抗拒。
在安葬完牛二的骨灰之后,得了颜飞卿分发的符纸,一众百姓果然心安许多,对于颜飞卿吩咐他们要在原本东山村的位置种植一片桃树林的事情,也是一口应承下来。
之所以如此做,是因为藏老人布下的两座大阵,在一定程度上污秽了此地的地脉,久而久之,难免不会形成什么煞地,所谓煞地,便是阴气煞气聚集之地,生人若是贸然进入其中,很容易变会被夺取心智,轻则离开煞地之后大病一场,重则直接在煞地中一命呜呼。
百姓们口中常常说某个地方邪性,经常死人,或是死于意外,或是自尽而亡,百姓们便将称其称之为“吃人”,而这种地方通常就是煞地。若是煞地死人够多,便称之为“吃馋了”,其中死去的亡魂,不得超脱,就像滚雪球一样,煞气怨气越滚越大,就是这个地方越来越‘馋’,如果放任不管的话,很有可能祸害一方,到时候便需要足够道行之人前来超度做法。
颜飞卿让井子镇的百姓在此地提前种植桃木林,桃木辟邪,正是为了未雨绸缪,以防此地生出煞地。
李玄都听完颜飞卿的解释之后,不由感叹道:“我少时行侠,只图一时之快,往往是个顾头难顾尾的结局,那些摄于武力而一时服软的恶霸在我离去后还是会继续作恶,那些穷苦之人也未必就因为我的行侠仗义而过得更好一些,在我离去之后,多半还是要继续受其欺凌。从这点上来说,我不如玄机兄良多,如果换成我来做此事,恐怕也就是在藏老人离去之后也随之离去,至于牛二会不会起尸,这里会不会生出煞地,却是我顾及不到的地方了。”
颜飞卿笑道:“紫府兄过誉了,这些都是我们正一宗祖祖辈辈传下来的经验,经过是几十代人的不断补充和完善之后,我们这些后来人才能如此面面俱到。贫道料想,在列位祖师行走世间降妖除魔的时候,多半也有不周之处,甚至在许多事情上还吃了大亏,如此才能得出如何应对的经验,传于后来人。”
站立一旁的胡良一直沉默着,手掌习惯性地摩挲着“大宗师”的刀首,望着因为一人得了一道符篆而窃喜不已的百姓,面沉似水。
经过此事之后,他对于颜飞卿的观感好了许多,不得不承认这位正一宗的年轻掌教当得起一个“正”字,但是这些百姓的嘴脸也让他勾起了许多不太愉快的回忆。
方才颜飞卿说了一句话,叫做:“世人畏威而不怀德”,他深以为然,当年他与李玄都也做过一些行侠之事,当然不是他们开玩笑时所说的女侠仙子,而是一些零零碎碎的事情,让他尤为记忆深刻的是他们两人从一伙山贼强盗的手中救下了几个有功名在身的读书人。这些刚才还跪在山贼面前鼻涕一把泪一把求饶的读书人,在得救之后,立马换了一副嘴脸,非但不曾谢恩不说,还口口声声质问他们为何不将那些山贼全都杀个干净。
当时若不是有李玄都拦着他,他便要一刀将这些书读到了狗肚子里的书生全都杀掉。
为什么人善可欺?
为什么越是好人,所受的委屈就越大?
这些读书人在山贼面前,痛哭流涕,是因为他们知道山贼是恶人,会打杀他们。而他们在李玄都和胡良面前,又端起了读书人的架子,是因为他们知道两人是善人,不会把他们怎么样。
欺软怕硬,欺善怕恶,这是什么样的道理?
这也是胡良脱离了补天宗之后却从未想过要做一个好人的原因。
这样的好人,未免太憋屈了些。




太平客栈 第一卷 此生浮沉 第一百六十八章 公门无友
人生一世就是一次长途跋涉。虽然这类话有陈词滥调之嫌,但也不可否认,说得颇有道理。
尤其是跋涉二字,可见艰难。
行九万里长途,看天地之广阔,体味万丈红尘,却注定不会在某个地方过多停留,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是行走江湖。
在安排好一应事宜之后,李玄都等人不顾井子镇宗老的苦苦挽留,告辞离去。
这场行侠仗义,没有半分收获,有的只是此地百姓们的感激,另外就是颜飞卿损失符篆无数,其中还包括几张价值千金的珍惜符篆,被损耗在了与藏老人的交手之中。
若是按照许多江湖散人的“在商言商”来看,颜飞卿此举可谓是亏大了,且不论损失了多少符篆,一方面与皂阁宗宗主藏老人结仇,一方面却只是收获了一镇百姓的感激,无论怎么看,两者都极不相称。可江湖散人不明白一个道理,在其位谋其政,颜飞卿这样的举动才是正一宗长盛不衰的根本。
正是有了无数个颜飞卿这样的人,正一宗才能成为正道魁首,为天下所认同。人人皆慕正一之道,视为玄门正宗,故而天下英才尽入正一。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这话没有错,但也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能简单归结为一个“利”字,在“利”之外,还有应尽之责,就好像朝廷保境安民、赈灾救民,也要与百姓“在商言商”吗?若果真如此,那这个朝廷也到了气数将尽的时候。
就算是在商言商,殊不知,小富在于勤,中富在于术,大富在于德,想要真正做成天下第一等富贾,必要持德,一味重术,纵能兴盛一时,又岂能长盛不衰?
离开井子镇,再往前走,就是中州地界。
中州,中州,顾名思义,即是天下之中,也是大魏王朝版图中最大的一个州。正所谓北有帝京,南有金陵,中有龙门,此为天下间最繁华的三个地方。除此之外,还可以算上秦州的西京,以及齐州的琅琊。
北阳府名为北,实则位于中州最南部,东连芦州,西、南接荆州,是为江淮要地,素有江南北国、北国江南之称。到了这儿,距离中州首府龙门府,也就不远了。只是到了这儿,也要分别了,沈霜眉身上还担负着内阁的差事,要去荆州查案,便不能再与李玄都他们同行。
这一场萍水相逢,时间不长,但却共患难,同生死,殊为不易。
在官路旁边的送客亭中,沈霜眉牵着一匹白马,准备离去,李玄都、胡良和颜飞卿,还有周淑宁,为其送行。
周淑宁对于这位沈姐姐颇为不舍,一大一小两名女子依依惜别,不知说了什么私密话,小丫头虽然难掩伤感之色,但脸上也还有些笑意,眼神中明显带着许多念想。
临别之前,李玄都也不忘再嘱咐几句:“霜眉,你要办的案子牵涉到宫里,波谲云诡,一步踏空,便是万劫不复,你打算怎么办?”
沈霜眉望向李玄都,问道:“紫府的意思是?”
李玄都道:“此去当以小心为重,凡事都要谋后而动,就算现在得了一些赃银,也不足以撬动整个荆州市舶司,最好还是在暗中探查。”
沈霜眉慢慢有些明白李玄都的话中之意:“紫府的意思是让我不要在明面上与市舶司起冲突?”
李玄都深深地望着她:“最好是让荆州市舶司和江南织造局连你这个人都不知道。”
沈霜眉沉默了,许久之后才抬起了头,问道:“对于他们做的这些事情,难道就不管不问吗?”
李玄都反问道:“怎么管?”
沈霜眉顿时被问住了,望着李玄都。
李玄都缓缓说道:“荆州市舶司、江州市舶司、楚州市舶司统属于江南织造局,江南织造局又直属于宫里的司礼监。你若是把此事捅出来,闹到了司礼监那里,几位司礼监秉笔太监会怎么办?他们不会来找你,而是直接去找内阁,自从天宝二年之后,内廷已经大过外廷,若内阁了什么,竟然让咱们的小哭包没有掉金豆子?”
“人家才不是小哭包。”小丫头先是为自己辩驳了一句,然后才说道:“沈姐姐答应我,以后会去玄女宗看我。”
李玄都轻笑着说道:“到那时候你就不会孤单了,有一个玉清宁姐姐,还有一个沈霜眉姐姐,在玉女峰安心学艺,艺成之后,去向那些人讨回一个公道。”
小丫头重重点头,嗯了一声。
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之后,一行人也难得浮生半日闲,不急于赶路,沿着官路牵马步行,倒是被一名骑驴的女子赶超过去。
李玄都无意中扫了一眼,恰好女子也转头望来。
只见这骑驴的女子面容丑陋不堪,脸上五官浮肿,让人望而生畏,只是一双眸子颇有神采,眼如秋水,澄澈清亮。
女子朝李玄都浅浅一笑,透出几分狡黠意味。
李玄都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心中暗道,可真是个怪女子。




太平客栈 第一卷 此生浮沉 第一百六十九章 青鸾北府
在李玄都收回视线之后,女子也随之转过头去,专心赶路。
双方之间的距离越来越大,最终骑驴女子消失在了官路的视线尽头处,就像这路上的无数过客一般,擦肩而过之后,便再无交集。
颜飞卿对于这名女子则是视而不见,既然李玄都没有开口相问,他也不多嘴解释什么。
天下之大,哪里还没有几个异人。
李玄都开始回忆这一路行来的经过,先是遇到了浑天宗出身的白愁秋,接着是真传宗的陈孤鸿,再是无道宗的吴师幡,继而是牝女宗的宫官,然后是皂阁宗的藏老人,不知不觉间,他已经见过了五个邪道宗门之人,而且身份一个比一个煊赫,这还不算正道十二宗这边的几个宗门,从太平宗的太平客栈,到玄女宗的玉清宁,再到慈航宗、神霄宗、正一宗,行走江湖能有如此待遇的,恐怕还真不找不出几个。
只是这样的殊荣,李玄都半点也不想要,这还未抵达中州龙门府,就已经是如此刀光剑影,待他到了龙门府之后,又要面对怎样的大浪大潮?
每每想到此处,李玄都便觉得有些头疼犯愁。
之所以如此,不是李玄都如何特别,甚至不是紫府剑仙的缘故,而是因为他背后的师门,让他变得举足轻重。只是这些外人不明白,以他那位授业恩师的心性,可能会受他的影响,但很难因为一名弟子而轻易改变心意,所以这些人怕是要拜错了神,上错了香。
只是这些话,不是他故意不说,而是说出来没人信,还要被人误以为是推诿之辞。
这世上的聪明人太多,总要多想一些,结果就是真话没人相信,反倒是遮遮掩掩的诛心之言,人人都深信不疑。
李玄都轻叹一声。
小丫头抬头望着他,心神中满是不解。
李玄都笑着揉了揉她的小脑袋,没有说话。
也就只有小丫头才会把他的话当作金科玉律,无论真假,都会相信。
要不怎么说赤子心性最难得。
李玄都长长吐出一口浊气,翻身上马,然后伸手也把小丫头拉上马,让她坐在自己身前位置,双腿一夹马腹,向前奔去。
……
相较于其他衙门,位于帝京的青鸾卫都督府就显得有些不上台面,甚至可以说有些简陋。不过这也在情理之中,毕竟是天子脚下,先不说各大衙门,还有内阁和司礼监在上面压着,青鸾卫都督府再如何权柄彪悍,也不敢在明面上授人以柄。
不过也因为青鸾卫都督府乃是直属天子的缘故,地位尊贵,不像其他亲军衙门那样散落在内城坊巷之中,而是靠近皇城正门承天门,在千步廊西侧,毗邻大都督府,与东侧的六部衙门隔街相望,可谓是地处核心位置,仅次于位于皇城内的内阁和司礼监。
在青鸾卫都督府衙门的门口有披甲青鸾卫把守,闲杂人等别说进入,便是靠近都要被拘禁问讯,就算是一部堂官,在没有谕旨的情形下,也不可擅入其中。
青鸾卫都督府又分南衙和北府,在北府的一处狭小昏暗的机要房内,除了一炕一桌一柜之外,再无他物,一名身着正二品绣狮子武官袍服的女子正盘膝坐在炕上,脸色被昏暗光影所笼罩,看不真切。
一名身着青衣的青鸾卫跪在炕前,双手呈上一封火漆完好无缺的密信。
在谢太后掌权之后,效仿当年女帝事,除了重用宦官之外,还开始重用女官,不但宫内设置了八位女官,就连青鸾卫中也不乏女子的身影,此时这名女子便是其中之一,而她既然能身着正二品的武官官袍,身份自然不用多做猜测,正是青鸾卫都督府的三位右都督之一。
女子姓陆,名冰雁,在成为青鸾卫都督府右都督之前,她曾担任宫中女官,以修为高绝和出手狠辣而闻名,自天宝二年以来,她作为太后的心腹,大肆缉拿四大臣党羽,抓捕和处决官员不计其数,在她踩着无数文臣武将的鲜血登上青鸾卫都督府右都督的位子之后,作为青鸾卫都督府三位右都督之一,掌管楚州司、芦州司、江州司、荆州司,已经身死的钱行、白愁秋以及辜奉仙等人皆是她的部下。
陆雁冰接过密信,没有急着打开,屈起食指在炕桌上轻轻敲击,抬起头问道:“辜奉仙还说了什么?”
随着她的抬头,整张脸庞也从阴暗中浮现出来,竟是一副极美的面容,只是人如其名,神态中透出冷意,仿佛一块寒冬腊月的坚冰,再加上她身上毫不遮掩的冰冷杀气,让人望而却步,继而生畏。
半跪于地的青鸾卫不敢抬头半分,回答道:“回禀都督大人,辜大人只是说请都督大人亲启。”
陆雁冰这才打开了手中密信,两页信纸,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小楷。
她面无表情地将信上内容仔细看完之后,仍是没有任何喜怒神色,甚至对信上所写的内容也不置可否。青鸾卫是刺探收集机密情报的老祖宗,她身为青鸾卫都督府的三位右都督之一,自然有别的渠道去印证辜奉仙的话是真是假。
陆雁冰将手中信纸放到炕桌上,缓缓开口道:“去请都督同知赵五奇赵大人过来。”
跪着的青鸾卫立刻领命而去。
不多时,一名高大男子来到机要房中,他同样身着二品武官袍服,豹头环眼,胡须似针,颇有沙场武将之风,不过这副相貌非但不给人一丝一毫的粗蛮感觉,反而让他平添了几分威严,脸上神情更是平静冷淡,没有半分暴戾。毕竟能在青鸾卫都督府中爬升至从二品都督同知的位置,绝不会是个满脑袋打杀的浑人。
陆雁冰拿起辜奉仙寄来的密信:“江南那边传来的消息,关于周听潮的案子,你自己看吧。”说着递了过去。
赵五奇接过信笺,立刻低头看了起来。
陆雁冰淡然道:“其实也是意料中事,既然周听潮敢上书,那么他的背后之人也一定做好了万全的准备。若不是钱行果决,此时走脱的就不是一个小丫头,而是周听潮这个钦案要犯了。”
赵五奇看完了密信,抬起头来问道:“按照时间来说,这封信应该早就到了,为何辜奉仙到现在才送上来?”
“不奇怪。”陆雁冰语气依旧平淡:“他办砸了差事,在主动请罪之前,总要布置补救一番,否则他有几个脑袋够砍的?”
赵五奇将信纸放回到陆雁冰面前的炕桌上,沉默片刻,方才开口问道:“都督大人让卑职过来的意思是?”
陆雁冰两眼紧紧地盯着他:“周听潮已经死了,他的案子便算是完结了,走脱了一个无关轻重的小丫头,倒也不算什么大事,关键是杀了白愁秋和钱行的人到底是谁?另外,最近六扇门那边也有动静,据说是派遣了许多人手前往江南,那儿是司礼监的钱袋子,昨天首席秉笔已经过来打了招呼,让我们看得紧些,不要出了纰漏。”
赵五奇又沉默了,过了许久方才说道:“那我便亲自去江南走上一趟,将这两件事处置妥当。”
陆雁冰拈起薄薄的两页纸,伸到油灯前点燃了,待点燃的火将要烧到手指才将已成灰烬的那封书飘扔到砖地上。
陆雁冰望向赵五奇,缓缓说道:“再过些时日,我也要去中州紫仙山一趟,你就当是给我打个前站。你是江湖出身,应该知道江湖上的水有多深,切勿大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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