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客栈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莫问江湖
白色的绣鞋狠狠落在李玄都的身上,李玄都整个人如流星一般飞起,直接撞入城墙之中。
城墙轰然震动,烟尘四起,像是攻城巨石砸在墙上的动静。
待到烟尘散去之后,在城墙上出现了一个人形的坑洞。
(本章完)
太平客栈 第一百七十三章 帷帽女子
从始至终,没有一个守城士兵过来查看,毕竟如此大的动静,那可不是一般人能弄出来的,当兵吃饷银,只是这点饷银,可不够卖命的。所以一干守城的士兵,无论是是守城门的,还是守城头的,就跟没看见也没听见一样,只求动手的高人赶紧离去。
女子望着那个人形坑洞,一只脚尖探出裙摆,在地面上轻轻拧转,可见绣鞋圆头鞋翘上绣着白色祥云。
一双绣鞋,两只鞋翘,那便是两朵祥云。
片刻之后,在这坑洞处,传来轻微颤动,有簌簌粉尘落下。
然后就见浑身灰尘的李玄都伸出双手扳住人性坑洞的边缘位置,将自己已经“嵌入”城墙之中的身体给“拔”了出来。
女子略微有些诧异,隔着白纱凝视着毫发无伤的李玄都,若有所思。
衣衫褴褛的李玄都轻轻呼出一口气,道:“姑娘好生霸道,一言不合便大打出手,毁我一身衣衫。”
“没死啊。”女子悠悠叹了一声,“既然没死,那就算你走运。”
说罢,女子便要转身离去。
李玄都迟疑了一下,开口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姑娘刚才是在查看城内地势?难道姑娘是西北大周的探子?”
“探子?”女子闻言转过头来,好像听到了一个莫大的笑话,反问道:“如果我是大周的探子,那你呢?你又是什幺?难不成是青鸾卫的番子?”
李玄都伸手拍了拍身上的灰尘,道:“我不是青鸾卫的人,反倒是还与他们有些仇怨,我也不是朝廷的人,我只是一个江湖人。”
“江湖。”女子一笑。
“对,江湖。”李玄都说道:“庙堂之远即是江湖,难道姑娘不是?”
女子淡然道:“一个小鱼塘儿,也配‘江湖’二字?”
如果说李玄都的名字中有‘玄都’二字已经是莫大的口气,那幺这名女子的口气还要更胜一筹,将一座江湖视为鱼塘,恐怕就是当年的“魔刀”宋政也不敢如此夸口。
李玄都再问道:“不知姑娘出身何处?”
女子终于不再惜字如金,开口道:“我都没问你的师门,你倒反问起我了。你这人还算有点本事,可是一身所学颇为驳杂,倒是不好让人辨认你的根祗。轻身功法中有玄女宗和妙真宗的痕迹,内里气机却是用了正一宗、清微宗、神霄宗几家之长,不过关键还是这一身体魄,竟然是从静禅宗‘坐忘禅功’中得来的‘漏尽通’,有点意思,佛道双修之人,着实有好些年没有见过了,不过也不算太过罕见,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死在“魔刀”宋政刀下的上代法相宗宗主便是佛道两家同修,不过你比起他可差远了。”
李玄都没有反驳。
他听说过那位法相宗宗主,身怀道门
的“太玄金经”和佛门的“菩提法相”,号称是一手持佛,一手持道,两者兼修,乃是实打实的天人无量境修为,曾经在太玄榜上高居第三,可惜遇到了当时如日中天的太玄榜榜首“魔刀”宋政,双方一场大战,第三死于第一的刀下,法相宗也从此一蹶不振。
莫说是现在的李玄都,就是当年最为鼎盛时的紫府剑仙,也无法相提并论。
不过李玄都心中也是颇为惊骇,因为这名女子一眼就能看破他的底细,仅以这份眼力而言,却是不输于藏老人了,只是不知她到底是什么来路。刚才双方一番交手,她不过是先天境山巅的修为,可论起搏杀出手,不但狠辣,而且经验老道,让李玄都倍感束手束脚,李玄都自付就算两人是同样的境界,胜负也至多在五五之数,从这点上来说,这名女子分明是个厮杀经验极为丰富之人,只是看她先前在客栈中不似作伪的作态,又像是个没有多少江湖阅历的雏儿,实在让人有些想不通。
纵观各大宗门的嫡系亲传,事事按部就班,如同春夏之花朵,看似花开娇艳,可一旦遇上了秋冬寒气,便要立时凋零,而江湖上的散人则是不同,就像生命顽强的野草,一路摸爬滚打,可谓是野火都烧之不尽,所以若是同境相遇交手,多半是江湖散人取胜,从这一点上来说,这名女子的出手像是江湖散人,处世像是宗门弟子,而且她出手极快,未能让李玄都看清到底是什么路数,所以李玄都现在也猜不透女子的来路。
女子又是凝视李玄都片刻之后,突然开口道:“我观世间读书人,最重养气功夫,应了儒家亚圣的一句‘善养吾浩然之气’。儒门养气,从不是循序渐进,而是讲究一朝闻道,与佛家的顿悟有些许相通之处,外虚而内实,再由内而外,与道门的由外而内截然相反,最终一口正气如旭日东升。又如佛家许大宏愿,儒家也有立德、立功、立言三不朽之说。你明明是道家根基,为何会蕴藏有一口儒家之气?再加上‘漏尽通’这个佛家之表,真是怪哉怪哉。”
这一刻的女子,眼眸中有光彩流转,比起颜飞卿眼中的真火还要让人望而生畏。
女子讥讽道:“儒不儒,道不道,佛不佛,年轻人,当初给你‘坐忘禅功’之人,以及在你心田中种下一颗‘浩然’种子之人,怕是存了让你改弦易辙的想法。”
李玄都平静道:“‘坐忘禅功’是我杀人得来。”
女子微微一怔,随即笑道:“那就是给你种下一颗‘浩然’种子之人了,儒家讲究言传身教,不知你的儒家师傅是谁?”
李玄都的双袖猛然鼓荡,振衣作响。
女子负手而立,双眼中的流华渐渐淡去,淡笑道:“看来此人
在你的心目中地位很重,看得出来,你是个心智坚毅之人,能让你转变想法,想必此人的确不俗,说不定就是舍生取义之人,说起来儒家也就这点本事了,道家不闻不问,佛家自欺欺人,儒家死给你看。”
下一刻,李玄都身形暴起,双袖抹出一紫一青两道流华。
女子只是伸出一根纤细手指,轻轻一点。
李玄都体内气机立时寸寸炸开,发出一连串爆裂声响,如果说李玄都体内的雄浑气机是一路铁骑大军,那么女子此举便等同是四面楚歌,引得大军人心浮动,哗变炸营,最终溃不成军。
然后女子身形如闪电一般瞬间欺近,一掌在李玄都的胸口看似轻柔地一推。
前进态势中的李玄都顿时双脚离开地面,身形向后飘去,再度撞在城墙之上,不过这一次没有巨大声响,在气机所及之下,李玄都后背所触及的一小块城墙,竟是直接化作齑粉,整个城墙厚不过六丈,在这一掌劲力之下,足足化去九尺。
李玄都从城墙上滑落之后,单膝跪地,吐出一大口淤血,地面上一滩红色,触目惊心。
此时李玄都惊骇至极,女子的这份手段,堪称是他平生罕见,就算当年的苏云媗和玉清宁,在同等境界之下,也未必能比得过。
女子没有追击,只是面无表情地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李玄都的嘴角位置。
李玄都伸手抹去嘴角的鲜血,勉强运转“坐忘禅功”,摒弃诸般杂念,浑然忘我,开始调理体内紊乱气息。
只是唇角溢出鲜血却是不见减少,而且更多更浓,甚至七窍之中都有鲜血渗出。
女子撇了撇嘴,冷笑道:“你可知道我是谁?否则你哪来的胆量敢对我出手?不过算你走运,我给自己定了个规矩,这次出行不杀人。”
说罢,女子不再去理会李玄都,抬手压了下帷帽,转身离去。
(本章完)
太平客栈 第一卷 此生浮沉 第一百七十四章 寸步难行
女子远去之后,李玄都终于是勉强止住了体内伤势,从手腕上的“十八楼”中取出一块白帕,将脸上的血迹抹去,同时忍不住苦笑。这场飞来横祸,有一半的原因是因为他自讨苦吃,如果不是他好奇去探究那名帷帽女子的底细来路,也不至于惹来那名女子的出手。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名女子未免也太过蛮横霸道,一言不合即出手,比之当年还是紫府剑仙的李玄都,还要有过之无不及,而且此人的出手经验极为老辣,完全不逊于李玄都,如此一来,在此人修为境界高过李玄都的情形下,李玄都便没有丝毫还手之力。
江湖便是如此,也许厮混几十年都遇不到半个高人,也许刚刚出门就遇到了一个正在滥杀无辜的魔刀巨擘,然后死在魔头的手下,任你修为再高,也不敢保证自己安然无事。
这一次,饶是李玄都这种老江湖,也是看走了眼,栽了个不大不小的跟头,若不是那女子手下留情,结局殊不可料。
李玄都听到有呼喝之声和脚步声响起,想来是有守城士兵过来查探情形。
说来这也是守城士兵的小聪明,他们见这边没了动静,便要过来查探,只是害怕弄出这么大动静的江湖高手们还未离去,若是遇到了,不抓便要违反军令,可真要去抓,那种两名高手交手之后两败俱伤的情形终究还是少数,尤其是老江湖,身在异地他乡,无论是多大的仇怨,多少都会留有几分自保余力,只有那种初出江湖的雏儿,才会竭尽全力,到最后使自己落到任人宰割的地步。若是遇到还留有余力的江湖高手,这些寻常士兵难免要把这条小命给搭上,于是便故意弄出呼喝之声,脚步也会多少放慢一些,让还滞留于此地的江湖高手赶紧离去,这样一来,他们不担干系,可以跟上面交代过去,也不必惹上麻烦。
李玄都握紧手中染满鲜血的白帕,向后移了一下,后背靠着墙壁,然后双脚用力,使自己贴着墙壁缓缓站了起来,不等那些士兵过来,从脚步声传来的相反方向离去。
李玄都虽然有“漏尽通”傍身,体魄上的伤势不算太重,但有得就有失,气机却是近乎干涸,此时以些许残留气机提气而行,挑了一段无人处的墙头,脚尖轻点墙壁攀沿而上,跃过墙头,在墙根飘然落定,并不惊动此中住户,穿堂过院,再次翻墙而出,如此连续翻越数个墙头和几家院落之后,来到一条人迹罕至的冷清小巷窄弄,避开人多眼杂之处,同时将身上已经彻底破损毁去的外衫扯下,连同擦血的白帕一起收回“十八楼”中,又换上一身新的外袍,然后才转出小巷,此时的李玄都再看不出方才的狼狈,甚至犹有闲情逸致地去路边的一家糕点店铺中买了半斤刚出炉的油酥糕点,这才往客栈的后门方向行去。
从李玄都离开客栈到返回客栈,前后不过一个时辰,颜飞卿仍旧在入定之中,胡良在独自喝酒,百无聊赖的小丫头趴在窗台上发呆,并未察觉李玄都回来,直到李玄都将手里提着的糕点放到她的面前,她才猛然回头,见到换了一身衣衫的哥哥,然后便红了眼圈。
李玄都将手中的糕点放到旁边的桌上,这才轻笑着问道:“怎么哭了?你还说你不是小哭包?”
小丫头抽了抽鼻子,说道:“哥哥你刚才跟人打架了,而且还受伤了。”
李玄都张开双手,作无辜状,“没有啊。”
“就有!”小丫头轻哼了一声:“我能看见,哥哥体内的气机已经很少了,就像一个水缸,里面的水已经见底了,哥哥你别想骗我。”
李玄都这才恍然想起小丫头身怀“天眼通”,自己的确是瞒不过她的眼睛,只能无奈承认道:“算是跟别人切磋了一番,倒是没受什么伤势。”
小丫头又问道:“是赢了还是输了?”
李玄都坦然道:“当然是输了,天底下没有常胜不败之人,要是稳赢之局,那还切磋什么?不过我们这种切磋,讲究一个点到为止,不打紧的。”
小丫头狐疑地打量了李玄都半天,见他不似在说假话,这才转忧为喜,败给了肚里馋虫,伸手拿过糕点。
小丫头的“天眼通”可以看透他人体内气机流转,却不是六神通中的“他心通”,可以窥破他人心中所想之事,终究还是被李玄都给瞒混过去,只是李玄都瞒得过小丫头,却瞒不过胡良这个多年知交加老江湖,再者说了,他也没想要瞒。
用糕点堵住了小丫头的嘴巴,李玄都来到门外,不多时后,提着酒壶的胡良来到李玄都的身边,灌了一口酒。
不用胡良主动开口问询,李玄都已经如实说道:“记得刚才我们吃饭时遇到那名帷帽女子吗?”
“很厉害?”胡良放下手中酒壶问道。
李玄都说道:“实力相当不俗,已经摸到了归真境的门槛,而且手段狠厉老辣,说实话,若不是她手下容情,我怕是回不来了。”
胡良皱了皱眉头,问道:“你怎么会招惹上她的?”
李玄都苦笑道:“也不能说是招惹,算是缘分吧,不过应是孽缘,当时我在城头上,她也在城头上,结果一言不合便打起来了。”
李玄都把方才的经过向胡良大概说了一遍,胡良听完之后,脸色有些凝重,“老李,你看出她的来路没有?”
李玄都摇头道:“完全看不出来,只能隐约感觉到她在出手之间有几分刀气剑意。”
胡良思索了片刻,说道:“说到用剑,以清微宗为首,其次是慈航宗,说到用刀,则是以无道宗为首,其次是补天宗。江湖上用剑的、用刀的高手不少,可是很少听说有刀剑兼修之人,老李,你说会不会是个江湖散人,得了这几宗这前辈留下的机缘?”
“不像。”李玄都摇头道:“如果这女子是江湖散人,就不会有这么大的口气,这种几乎渗到骨子里的傲气,是装不出来的。”
胡良点了点头,“看来是个大有来头的人物,既然是萍水相逢,只要不是冲着我们来的,不管是善缘也好,孽缘也罢,都随她去。”
李玄都轻叹道:“现在也只好这样了。”
胡良想了想,问道:“此事要不要与颜掌教说?”
李玄都道:“待会儿我去同他说,毕竟现在都是一条船上的人,与其遮遮掩掩被人家看出端倪,倒不如坦然相告。”
胡良没有异议。
李玄都喃喃道:“今天的事情也给我提了个醒,眼看着宫官等人相继现身,我这一身玄元境修为已经不够看了,我该早些恢复先天境界,否则在这波谲云诡的江湖之中,真是寸步难行。”
胡良问道:“有头绪?”
李玄都轻声说道:“有一条捷径,也可以说是我当初为自己留下的后手,当年我散去一身修为,将剑意悉数注入‘人间世’中,如今只要拿回‘人间世’,借助其中储存的剑意,便可以让我将丹田上的‘堤坝’再修高一层,只要‘堤坝’稳固,那么恢蓄养气机也就是水到渠成之事。”
胡良一听,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不甚赞同道:“你现在早早把当初留下的后手用了,那你以后如何恢复归真境?”
“过得了眼前才能见以后,也就顾不得那么多了,走一步看一步吧。”李玄都轻叹道:“无非是多花费一些时间,靠着水磨工夫去修补缺漏。”
太平客栈 第一卷 此生浮沉 第一百七十五章 鸾山云媗
颜飞卿从入定中回神之后,李玄都将此事提了一下,未曾详说,颜飞卿也未曾细问,算是心照不宣。
江湖上的奇人异事颇多,不说数不胜数,也少有人能够尽数知晓,唯有正一宗、太平宗等寥寥几个宗门可以做到。前者是因为实力最强,是为正道十二宗之首,后者则是因为其擅长术算、占验之事,再加上一个耳目遍布天下而最擅长搜集情报的青鸾卫,差不多便是如此几家。
颜飞卿作为正一宗的掌教,名为掌教,实则距离真正大权在握的一宗之主还有些许差距,类似于太子的地位,毕竟在他上头还有一位老天师张静修,正一宗的真正权柄还是操持于老天师的手中,所以许多机密之事也无法尽数知晓,对于这名女子的来历,仅凭李玄都的描述,颜飞卿也不能判断出其具体来路,唯有一点能够肯定,这名女子应该不是正道中人,或许是邪道之人,也或许是江湖散人。
两人在颜飞卿房间的临窗位置相对而坐,李玄都从手腕上的“十八楼”中取出两壶酒,是他当年在西北的时候买的烧酒,不适合小酌,不过以颜飞卿的纯阳气机而言,却是最不怕烈酒,而且喝酒气势颇为豪迈,拿过即喝,饮过不醉,倒是李玄都就要差上许多,喝酒入腹,只觉得满腹烧烫,忍不住呵出一口热气,这才慢慢说道:“玄机兄可知道中州境内的剑秀山?”
颜飞卿笑道:“有所耳闻,据说山中有一石洞,夏秋之际洞水溢出,汇流成溪,在日光照耀之下,谷中涌起山岚雾蔼,朦胧飘渺,云蒸霞蔚,气象万千,只是此山险峻,也无宗门,倒是罕有人至。”
李玄都将酒壶里的酒一气饮尽,脸庞染上一层红晕,倒是别有一番风采,说道:“大概是武德十年的时候,机缘巧合之下,我结识了剑秀山的主人,是位有道隐士,当时我刚好从吴州归来,身上受了些伤势,便在此山养伤。”
说到这儿,李玄都略作停顿,望向颜飞卿,“不知玄机兄是否还有印象,当时我刚刚从天师山返回,败在了你们正一宗一位长老的手下。”
颜飞卿淡笑道:“有印象,当时紫府兄与一位本门师兄结下私怨,一直从江北追至天师山下,迫使本门的一位长老不得不出手阻拦。如果贫道没有记错的话,紫府兄就是因为此事才与张师兄相识。”
颜飞卿口中的“张师兄”指的便是张鸾山了。
李玄都叹息道:“说起来,我与张兄也是许久未见了,不知他近来可好?”
颜飞卿笑道:“实不相瞒,张师兄这几年并不在天师山上的大真人府中,而是一直隐居在龙门府的小真人府中,如今距离龙门府已经不远,紫府兄和张师兄很快就可以相见了。”
李玄都没有太多故人重逢的欢喜,反倒是忧虑颇多,几番犹豫之后,说道:“不知玄机兄与张兄近些年来可有来往?”
颜飞卿一怔,坦然道:“有过些许来往,但是不多。自从当年坠境之事后,张师兄便很少露面,就算张氏本族子弟也难得见他一面,贫道也只是在天宝二年动身前往帝京之前曾经见过他一面,他力劝贫道不要相助太后和晋王一党,可紫府兄也知道,这等大事,非是贫道一人可以独断,故而便有了后来的帝京一战,在此之后,贫道与张师兄便只有书信往来。”
李玄都轻声道:“难怪如此。”
颜飞卿问道:“紫府兄此话何意?”
李玄都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玄机兄可知道张青山、张琏山兄弟二人?”
颜飞卿想了想,回答道:“有些印象,不过不甚熟悉,毕竟张氏子弟极多,就算张师兄,恐怕也不能悉数尽知。”
李玄都犹豫了许久,缓缓道:“不瞒玄机兄,我这次前往芦州救人,正是受了张兄所托,不知此事,玄机兄知否?老天师知否?”
颜飞卿猛地怔住,过了片刻之后,方才回答道:“师尊他老人家是否知情,贫道尚不清楚,可贫道确不知情。”
李玄都长长吐出一口浊气,道:“我先是在芦州怀南府的太平客栈遇到了贵宗的张青山和慈航宗的白茹霜,接着又在芦州风阴府遇到了贵宗的张琏山和慈航宗的马素珍,且不说慈航宗的两名女子,只说贵宗的张青山和张琏山两人,他们可都是姓张!”
颜飞卿已经知道不对,定定地望着李玄都,静待下文。
李玄都继续说道:“可他们明明是张兄的族弟,却又偏偏与我为难,张青山出现时,我只当是误会,可张琏山出现时,我便察觉出有些不对,还特意对张琏山提起过张兄的名号,只是看张琏山的反应,竟是毫不知情。我便在想,是张兄信不过我李玄都,又动用了正一宗的人手,还是其他什么原因?待到后来玄机兄现身,竟是从玉清宁那里得知我的行踪,我便明白了,张兄与玄机兄,甚至是与正一宗,已然不是一路人了。”
颜飞卿闻言之后顿时沉默了,关于他与张鸾山的关系,江湖上各种流言比比皆是,多是说他们因为正一宗的掌教之位而不睦,甚至有传言说,是他与牝女宗之人合谋暗害张鸾山。
颜飞卿每每听到这个传言,都是苦笑不语。如果此事是真的,那么寻常江湖中人都知道的消息,执掌正一宗大权的堂堂老天师会不知道?如果老天师知道这样的消息,还会将掌教大位传于他颜飞卿?明明是一戳就破的流言,可偏偏就有那么多人深信不疑。其实说白了,或是盲从,或是见不得旁人好,乐得见这些身居高位之人一朝跌落尘埃之中。正应了佛门的那句话,以佛心观人,人人是佛。以魔心观人,人人为魔。心中存鬼蜮,自然也以为世间尽是魑魅魍魉。
颜飞卿望向李玄都,问道:“紫府兄为何不等见了张师兄之后,亲自向他问个清楚?”
李玄都叹道:“人心似水多涟漪,事到如今,我也不知道该相信谁,又不该相信谁了。”
涉及到张鸾山,以颜飞卿的身份而言,无论说什么都不太合适,只好缄默不言。
李玄都接着说道:“想必玄机兄还记得张白月吧,她自尽之后,骨灰是由张兄代我收殓的,我记他这份恩情,所以他传信给我的时候,我立刻动身赶往芦州,就是为了还这份恩情。可真要说起我对张师兄的了解,也不比玄机兄多。”
话说到这个份上,颜飞卿便也不能不开口了:“虽说张师兄已经坠境,但其在正一宗中仍是威望颇高,再加上他还是张氏族人,就算调用一二先天境高手,也不是难事,大可不必让紫府兄出手救人,毕竟紫府兄已经不是当年的紫府剑仙,所以贫道有了个想法,张师兄是否想借此事,让紫府兄重出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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