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客栈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莫问江湖
“四叔说的‘以后’是?”谷玉笙又问道。
李玄都道:“就是老爷子飞升以后的事情。谢雉,我是不打算放过的。三师兄,我则有意网开一面。三嫂既是谢雉的师妹,也是三师兄的结发之妻。到了如今,我想问三嫂一句,打算何去何从,是继续站在师姐那边,还是站在丈夫那边?”
谷玉笙垂下眼帘,沉默了片刻,反问道:“有区别吗?”
李玄都道:“三嫂聪慧过人,那我也不瞒三嫂,师兄如今还是执迷不悟,大有要逼我背负弑兄恶名的架势。无论三嫂是站在谢雉那边,还是站在师兄这一边,的确是没什么区别。”
谷玉笙轻声道:“我明白了,四叔想让我站在你这边。”
李玄都也不故意隐瞒自己的意图:“我希望三嫂能劝一劝三师兄。”
谷玉笙心思急转,忽然觉得自己明白李玄都的用意了,看了眼李玄都的神情,说道:“四叔不日就要返回齐州,正式接任清微宗的宗主大位和李家的族长之位,四叔是不是觉得没有明心在场,场面上有些不大好看?”
李玄都反问道:“如果是天宝六年、天宝七年,这也许还算是一个问题,到了如今,所谓的‘场面’还算是一个问题吗?我做或是不做清微宗的宗主,做或是不做李家的族长家主,有什么区别吗?”
谷玉笙沉默了。
的确是没有区别,李玄都大可以扶持一人,且不说张海石和李非烟,哪怕是陆雁冰坐在宗主的位置上,也没人敢于反对什么,这与李道虚当年扶持李元婴是一样的道理。
李玄都继续说道:“我的本意是让姑姑做李家的家主,让二师兄做清微宗的宗主,可是老爷子临走前指名让我接任,我于情于理都不能拒绝,只能答应下来。老爷子的用意也很明白,姑姑也好,二师兄也罢,毕竟已经老了。我说这些,是希望三嫂明白,我不在意所谓的场面好看与否,我只是顾念当年的兄弟情分,同时也是看在老爷子的面子上,不想把事情做绝。”
谷玉笙缓缓道:“不知四叔想要让明心怎样?”
李玄都道:“很简单,我不求他为天下如何,也不求他为苍生如何。只要求他把心态摆正,不要心存戾气、怨气,不要再想着争权夺利的那一套,而是踏踏实实地为清微宗和李家做一些事情,也算不辜负师父的教养之恩。”
谷玉笙再次沉默了,过了好久方才说道:“让他低头,还要甘于平淡,以我对他的了解,那真是比杀了他还要难受。”
其实李玄都也有些顾虑,因为张静修和张静沉便是前车之鉴,张静修原本将张静沉关押在镇魔台上,在地师攻打大真人府之后,张静修将张静沉放出,使其重新掌权。待到张静修因为意外而仓促飞升之后,张静沉得以执掌正一宗,立时就是反攻倒算,推翻张静修的种种既定之策,引发了李玄都与正一宗的全面冲突,让原本还能勉强维持的正一宗提前走向衰弱。
有感于此,李玄都并不想让李元婴重新掌权,这也是李元婴死活不肯低头的原因,若是李玄都给出一个副宗主的筹码,恐怕兄弟二人已经“和好如初”,若是李玄都肯主动让贤,让出清微宗的宗主之位和李家的族长之位,哪怕做个傀儡,李元婴也定会“拼死效力”,可那些原本就支持李玄都的人,如陆雁冰等人,又该如何看?自己辛苦一场的意义何在?
而且从另一个角度来看,李玄都肯放过李元婴,已经是仁至义尽,换成心狠手辣之人,李元婴只能是死路一条。
李玄都道:“若非如此,我又何必请三嫂去劝?”
谷玉笙轻咬了下嘴唇,有些犹豫不定:“我也不知道能不能说动他。”
李玄都道:“尽力就好。”
谷玉笙犹豫道:“若是不能……”
李玄都叹道:“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那只能随他去了。”
太平客栈 第六十四章 圣人大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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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素和秦清是通过邀月洞天返回大荒北宫,所以省却了很多时间。
时值冬日,位于太白山上的大荒北宫仿佛一座雪城冰宫,可万淼洞天内部却只有两个季节,一个是春季,一个是秋季,春季对应外面的春夏时节,秋季对应外面的秋冬时节,应圣人之春秋。
此处洞天,位于天池下方,说大不大,远不如鬼国洞天,更不如五行洞天和昆仑洞天,说笑也不算小,大概相当于一座小一号的大荒北宫,好似是大荒北宫的倒影,是历代圣君和秦清的闭关场所。
现在被用来关押谢雉,对于谢雉来说,也算是一种别样的殊荣,只是谢雉绝不想要就是了。
在谢雉进入万淼洞天之后,秦素没有第一时间封锁洞天,而是在洞天中设宴招待了谢雉。
今日的秦素兴许是回到家中的缘故,衣着随意,摘去了香冠,长发只是以一条丝带随意挽住。
相较于秦素,谢雉还是在符望阁见李玄都的打扮,狼狈谈不上,落魄却是必然。
两人隔着一张长桌对坐,除了两人之外,席上再无他人。
秦素拍了拍手,有侍女端着琉璃盏放到桌上,揭开琉璃盏的盏盖,里面是两只秋雌蟹,黄满肉厚,肥美诱人,接着又有侍女为两人送上全套的蟹八件。
秦素出身世家大族,对于这些并不陌生。
谢雉身为太后,更是熟悉无比。
之所以如此,则是一点小小的寓意:但将冷眼观螃蟹,看你横行到几时?
秦素微笑道:“外面是严严冬日,洞天之中却是正值秋日,这几只螃蟹虽说比不了江南那边的螃蟹,但养在这洞天之中,也别有一番滋味。”
谢雉瞥了眼,微微点头,好似没有体会到秦素的小小讥讽,直接拿过那套繁琐的器具。
谢雉吃蟹讲究,用起蟹八件有条不紊,轻敲慢剥,赏心悦目。
秦素吃得不多,更多看着对面的谢雉细嚼慢咽,若有所思。
小半个时辰后,谢雉身前桌上多了一只栩栩如生的螃蟹,内里的蟹肉都已经被吃尽,只剩外壳,她本人最起码在表面上没有半分气恼之色,安之若素。
秦素示意侍女将桌上的螃蟹撤下,换上清茶,说道:“我记得太后娘娘也是辽东人士。”
“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不改鬓毛衰。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谢雉感慨了一声,“我这些年久居帝京,别的记忆不深,唯独在口腹之欲上面,记忆尤深,宫廷用膳讲究个食不厌精烩不厌细,不管吃什么东西,都要吃个门道出来,什么时令季节,或是典故由来,又有诸般做法吃法,就像这蟹八件,放在平常人眼里,那就是画蛇添足,可在我看来,这才是吃蟹的精髓所在。”
秦素接言道:“这世上的珍馐再好,又怎么比得过名利二字?”
谢雉叹道:“我落得今日下场,也是因为这二字。”
秦素问道:“太后娘娘可是悔不当初?”
谢雉反问道:“江洋大盗落网,个个悔不当初,他们到底在后悔什么?是后悔当初作恶?还是后悔自己不小心落入了官府的手中?秦大小姐问我是否后悔,我是后悔当年争权夺利呢?还是后悔自己不慎落败落得这般下场?”
秦素轻声道:“倒要请教。”
谢雉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实话实说:“若是让我回到天宝二年,我还是会那样做,至多是记得斩草除根以绝后患。”
秦素道:“如此说来,太后娘娘与那些江洋大盗也没有两样。”
谢雉笑道:“同样是大盗,也有高下之别。南华道君有言:‘夫川竭而谷虚,丘夷而渊实。圣人已死,则大盗不起,天下平而无故矣。圣人不死,大盗不止。虽重圣人而治天下,则是重利盗跖也。’南华道君又言:‘窃钩者诛,窃国者侯。’从天宝二年到天宝八载,我执掌一国权柄,按照南华道君的说法,我可谓是窃国大盗。”
秦素听谢雉如此说,指责的话也无从出口,只能说道:“太后娘娘倒是有自知之明。”
谢雉话锋一转:“我是窃国大盗,你的父亲秦清,还有你的丈夫李玄都,他们又是什么人?”
秦素沉默了许久方才缓缓说道:“太后娘娘是要与我辩经了。”
谢雉笑了一声:“李玄都不是要给我论罪吗?他首先自己站得正,方能给我论罪,若是他自己都持身不正,还谈什么论罪,还是早些一剑把我杀了为好。”
秦素在认识李玄都之前之所以境界修为不高,就是因为她把精力花费在了其他地方,算是一位才女,身为道门弟子,对于太上南华的经典,自然也曾拜读,却是难不倒她。
秦素略微思量后,缓缓说道:“江川枯竭,山谷就会空虚。山丘夷平,深渊也能填满。同理,圣人全部消失,大盗也不会兴起,天下便会太平无事。圣人不消失,大盗就会层出不穷。为了治理好天下而重圣人,却是大大有利于盗跖。”
谢雉贵为太后,在穆宗皇帝的影响下,也曾饱读儒道两家的经典,说道:“圣人是正之极致,大盗是邪之极致。圣人应该多多益善。正所谓‘君子之德风,小人之德草。草上之风,必偃。’圣人越多那么大盗就越少才对。”
秦素道:“世人为了防备开箱撬柜的窃贼,他们会绑紧绳子,加固铁锁。但是盗贼一到来,会顺手背着箱子、扛起柜子溜走,他们还唯恐绳子和铁锁不够坚固。聪明人所做的一切最后不过是拱手让人。”
“南华道君以箱柜比喻国家,绳索和锁钥比喻圣人的仁义法规,那些把箱子柜子都拿走的盗贼,就是盗取国家,还连仁义法规都一并偷走的窃国大盗。”
“南华道君不止一次提过当面驳斥儒门圣人的盗跖。盗跖的徒众问他,盗窃有没有方法可言。盗跖的回答是:‘能够知道屋里有什么好东西就是圣,能够身先士卒首先溜到屋里的就是勇,大家偷完能撤退能为大家断后的就是义,清楚偷盗计划能够成功就是智,最后分赃
的时候,能够合理分配就是仁。’圣、仁、义、智、勇,把儒家的那一套放在盗贼身上也完全说得通,这就是所谓的‘盗亦有道’。儒门倡导仁义礼,未能感化大盗从良,大盗反而把‘仁义’抢过来作为盗窃的纲领。”
谢雉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重新审视秦素,不得不承认自己有些小觑这位秦姑娘了。
秦素接着说道:“太上道祖有言:‘绝圣弃智,民利百倍;绝仁弃义,民复孝慈;绝巧弃利,盗贼无有。’太上道祖和南华道君反对的不是仁义和道德本身,而是反对提倡标榜圣人与仁义,一旦标榜开来,人们发现有利可图,就会像追逐名利那样粉饰自己,个个装作圣人、圣母、圣子,实际上做的是大盗的勾当。”
谢雉沉声道:“秦姑娘说了许多,的确很有道理,可是秦姑娘还没有回答我,我是大盗,那么秦清和李玄都又是什么人?”
秦素道:“他们两人各有缺陷和不足,也有种种私欲,肯定不是圣人,距离圣人甚远。”
谢雉步步紧逼:“不是圣人,那就与我一样都是大盗了。既然同是大盗,胜负本身没什么可说的,你便是一刀把我杀了,也没什么可说的,只是你凭什么给我论罪呢?”
秦素反问道:“难道天下的人和事都是非黑即白?难道除了圣人和大盗之外,就没有第三种选择了吗?”
谢雉也是反问道:“太极阴阳之中难道还有第三种颜色吗?天地之间还有能与此二者相提并论的事物吗?”
秦素陷入沉默之中。
谢雉笑道:“李玄都要杀我,我引颈待戮,这就像盗贼内讧,互相杀戮,拳头大就是道理。李玄都要给我论罪,只怕还不够资格,试问一个盗贼凭什么给另外一个盗贼定罪?他用的又是哪家的王法?”
秦素轻声道:“家父拒绝了儒门的辽王,就是不愿君臣有别。若是有朝一日,家父能够革故鼎新,自有新法。”
“革故鼎新。”谢雉嗤笑一声,“干脆直接些,改朝换代。”
便在这时,秦清走入了此地:“谢师妹可谓一语中的。”
谢雉望向秦清,并不意外,问道:“不知秦师兄有何见教?”
秦清道:“太上道祖的原话是‘绝智弃辩,民利百倍。绝巧弃利,盗贼亡有。绝伪弃虑,民复季子。’三绝三弃,本没有圣人、仁义。之所以会变成绝圣弃智,是因为儒道之争,后人增补上去的。既然说到儒道之争,我今天不说太上道祖和南华道君,也不说祖师杨朱,我用儒门亚圣的道理来回复谢师妹。”
谢雉道:“倒要洗耳恭听秦师兄高论。”
秦清说道:“亚圣说:‘民重、君轻、社稷次之。’武王伐帝辛,亚圣说:‘闻诛一匹夫矣,未闻弑君。’”
谢雉脸色一白。
秦清又道:“以善服人者,未有能服人者也。以善养人,然后能服天下。天下不心服而王者,未之有也。”
太平客栈 第六十五章 赵姨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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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年越来越近,距离封印落衙也越来越近。
过了小年,便是除夕夜和新春佳节。
许多事情还没有眉目,李玄都召开了一次客栈的例会,没有明说,只是委婉地表示,希望能在东海三仙岛过年。
上官莞和陆雁冰心中明白,于是加快了进度。虽然巫咸拒绝了她们,但她们还有慕容画和柳玉霜这两个帮手,前者熟悉朝廷官员,人脉广阔,后者可以动用牝女宗的势力,暗子众多。
她们锁定了柳凤磐,只是不能仅凭猜测就向李玄都汇报,还要抓到一些真凭实据才行。就算江湖人不那么讲究证据完整,可也不能完全没有证据,哪怕是个人证呢。
不过柳凤磐能身居高位,也是老奸巨猾,早有防备,整个刑部被经营得铁桶一般,当年的案卷不是丢失,就是虫蛀火烧,总之是不见了。当年经历了此事的老人也一个个暴毙身亡,有得急病死的,有失足落水的,有醉酒从马上掉下来摔死的,有背后中了八刀自尽身亡的,竟是谁也不清楚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当然,柳逸肯定知道发生了什么,可柳逸不会说,兰玄霜还没有得手。
谢雉大概也知道,可谢雉已经被押到了辽东。
陆雁冰本想向沈霜眉求助,结果沈霜眉因为一起案子出京办案去了,不用说,这也是柳凤磐的手笔。
不得不说,陆雁冰的确是有些小觑柳凤磐了,她在行院中重重打了刑部的脸面,包括赵五奇在内,都认为是口角之争引发的血案,刑部也的确理亏,可柳凤磐不这么看,他有一种直觉,陆雁冰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是在借题发挥。
在柳凤磐看来,陆雁冰是什么身份?清微宗弟子也好,曾经的青鸾卫都督府右都督也罢,这都是次要的,关键身份是李玄都的师妹。换而言之,她是听李玄都号令行事,李玄都与张家兄妹交好更是人尽皆知。在这个时候,陆雁冰与刑部起了冲突,很难让他相信是个单纯的巧合。
不过柳凤磐也小觑了陆雁冰,他猜到了陆雁冰有帮手,却没有猜到陆雁冰背后的几名女子是这般无孔不入。
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柳凤磐也不能只手遮天。
总会留下蛛丝马迹。
尤其是身为一个男人,防得住刀枪剑戟,却很难防得住女子胭脂。
牝女宗正是这方面的行家里手。
天下间的美貌女子其实不在少数,只是大多数女子都寂寂无名,或者说名声只局限在一定的范围之内。秦素、苏云媗、宫官等人之所以名头极大,她们的相貌如何只是最微不足道的原因,关键在于她们的能力、身份、家世等等。
仅以相貌而言,沐青瓷、师横波等人并不逊于秦素,沐青瓷不怎么抛头露面也就罢了,师横波这种经常露面之人,名声也只是局限在帝京和直隶等地。反观秦素,甚至当年根本没有几个人见过秦素的真面目,秦素同样很少涉足江湖纷争,就因为她是秦清的独女,加之秦清的宠爱,秦大小姐的名号便不胫而走,传遍大江南北。
牝女宗信奉男子征服天下而女子
征服男子的理念,麾下有许多这种名声不显的美貌女子,经过牝女宗的数代人辛苦经营,如同蛛网一般遍布整个王朝的中上层。所以对付牝女宗,不能去抽丝剥茧,而是要一击必中蛛网中心的蛛母以及蛛母周围的小蜘蛛们。
冷夫人便是这只蜘母,柳玉霜则是被李玄都指定的下任蛛母。
如今柳玉霜已经可以查阅大部分暗子的名单,不少帝党重臣都不能幸免,柳凤磐也不例外。
柳凤磐千算万算,也绝对料不到自己身旁的一房小妾竟然是牝女宗的暗子。
这不是冷夫人未卜先知,而是牝女宗向来就有下闲棋、广撒网的习惯,落子的时候不知道这枚棋子以后到底能发挥什么作用,也许会成为胜负手,也许到死仍旧是个无关轻重的闲子,不过十枚闲子中能有一枚棋子发挥出作用,就不算亏。
牝女宗在柳凤磐身旁安插棋子的时候,柳凤磐还只是个得了穆宗皇帝赏识的翰林学士,所以牝女宗当初不曾料到今日,只是例行公事,柳凤磐也不曾料到自己还未发迹的时候就已经被人算计。
柳凤磐自从成为一部侍郎之后,就行事十分小心,不留下什么把柄,更不给人在自己府上安插眼线的机会,不过却不曾怀疑以前的家中老人,也算是百密一疏了。
不过还有个难题,柳凤磐治家极严,他的妻妾等闲不能出门,外人也不能进入内宅,想要见到这名暗子,却是有些困难。
思来想去,只能由上官莞出马,放下身架潜行,以她以天人造化境的修为,定能悄无声息,无人察觉。
夜幕深重,一身黑衣的上官莞好似一抹阴影,出现在尚书府外的一条小巷中。
不见上官莞如何动作,整个人化作没有厚度的影子,贴着墙壁掠入府中。这正是巫咸传授给她的“影之术”,上官莞初学乍练之下,还做不到截取山河之影为己用,不过可以截取自己的影子来伪装自己,换而言之,便是自己遁入自己的影子之中,人影位置互易。
府内也有高手坐镇,不知是公器私用,还是柳凤磐自己招募的,不过这些人修为只是寻常,根本无法发现上官莞的存在。
上官莞进入府中之后,并未到处游走,而是寻了一个无人的角落,重新现出身形,隐蔽于暗处,然后取出“天阳地阴烛龙印”,在一名丫鬟经过的时候,从“天阳地阴烛龙印”上射出一道若有若无的黑色虚线,将这丫鬟化作傀儡。
上官莞吩咐道:“去赵姨娘那边。”
丫鬟面容呆滞,仿佛木偶一般,依令行事。
上官莞则是遁入丫鬟的影子之中,若是仔细看去,丫鬟的影子与本人并非完全一致,有些“貌合神离”,而且要比其他人的影子更黑一些。
很快,丫鬟便来到赵姨娘的院子外,上官莞脱离丫鬟的影子,同时解除了“天阳地阴烛龙印”对丫鬟的控制。
丫鬟好似大梦初醒,先是茫然,然后发现自己来到了赵姨娘的院外,便有些惊疑不定,甚至是疑神疑鬼。
与此同时,上官莞已经进入到院中。
上官莞之所以不选择直接飞入其中,是因为朝廷和儒门都有规矩,帝京的内城上空严禁御风飞行,若是有人破例,很容易就会被发现,而且上官莞事先并不知道赵姨娘的具体位置,所以上官莞才会用这个法子潜入其中。
上官莞直接潜入到赵姨娘的卧房之中,显出身形。
不见她如何动作,卧房内外的丫鬟已经沉睡过去,正在床上假寐的赵姨娘没有睁开双眼,只是睫毛微微颤抖,表现得就像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女子,没有丝毫破绽。
上官莞轻声开口道:“我是上官莞。”
赵姨娘猛地睁开双眼望向来人,有些不敢置信道:“上官姑娘?”
上官莞过去与冷夫人关系不错,多有来往,牝女宗弟子见过她的不在少数。
这位赵姨娘就是牝女宗布置的暗子,可谓是成也一个“早”字,败也一个“早”字。
牝女宗之所以能在柳凤磐身边无声无息地安置一枚暗子,关键原因是她们下手够早,早到那时候的柳凤磐都不觉得有人会算计自己,遇到艳遇便一口吃下,放在如今,他是无论如何也不敢这么做的。
可也正因为下手早,当时柳凤磐只是小官,牝女宗不可能将沐青瓷、贝遥、魏清雨这样的女官送到他的身边,只是安插了个普通弟子。虽然这位牝女宗弟子也算姿色不俗,而且学过如何把握男人心思,甚至是伺候男人,但这么多年过去,尤其是柳凤磐水涨船高之后,喜新厌旧,宠爱不复从前。好在还没有失宠,一个月三十天,她最起码能有十天可以见到柳凤磐,并有五六天让柳凤磐在她的房中过夜,
上官莞取出柳玉霜的信交给赵姨娘,说道:“都在这上面了。”
赵姨娘不敢怠慢,接过信后先是确认真伪,然后飞快看完,最后将信放在蜡烛上烧掉。
“请上官姑娘吩咐。”赵姨娘低眉顺眼道。
上官莞道:“具体情况,你已经知道了,我要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有没有留下什么证据?”
赵姨娘犹豫了一下,说道:“按照宗内规矩,我们要注意收集枕边人的把柄,用以日后要挟他们,柳凤磐行事谨慎小心,我只是在多年之前私藏了他的一封信,也许有用。”
上官莞微微眯眼,心中暗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轻声问道:“信呢?”
赵姨娘起身从床头的大柜子中翻出一个小盒子,上面挂着一把小巧锁头。赵姨娘也没用钥匙,而是直接将这把锁头扯断,打开盒子,取出其中的一本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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