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女毒医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墨雪千城
暗夜里有个黑影轻笑一声,整个人彻底消失在黑暗里,待阿日回到晚晴阁,如芝和如意还在说着话,二人早听闻了盛园传来的惨叫声,她二人原本只是派阿日去打探消息,谁知竟生出意外来,阿日得了手,叫她沈如萱自食恶果去。
如芝见阿日回来那心也落了地,天色已不早,她赶紧带着阿月回到芝馥院,睡到床上又想到如意跟她提起的计划,想着明日怎么跟老太太去说,如今可正好来了一个契机。
一夜风过后,恰是个极晴好的天气,如芝一大早的醒来,用了早饭便去了如意那里,谁知两个从来不曾红过脸儿的姐妹竟为了沈如萱闹的不欢而散。
如芝冷着脸,径直去了康仁阁,老太太早得到消息,还在那淌眼抹泪的哭着“萱儿,我可怜的孙女儿啊,这又是怎么的了”
“老太太,你都知道了”如芝红着眼睛,“刚一大早我起床就听说大姐姐昨儿夜里好好的就毁了容了,我想着三妹妹过去治好了五妹妹,就急着去求她,谁知三妹妹竟说治不了。”
老太太一直认为如芝心里还是有沈如萱的,若不是她护着,沈如萱也活不到今日,所以见她悲戚之状,心里更感伤起来“是啊昨晚直闹了一夜,合宅皆知,还有侍卫上了房顶摔了下来,也不知萱儿怎好好的就毁了容了,她的命好苦啊”
“平日里我与大姐姐一向不甚亲厚,但再怎么说她也是我的亲姐姐,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我心里也不好受,所以才特特的去求了三妹妹,她连看都没看就说治不了,枉她平日里跟我说亲道热的,关键时候她却不答应我了。”
“你这傻孩子,你三妹妹恨你大姐姐恨的什么似的,你又不是不知道,平日里多亏着你护着你大姐姐,才不至于让沈如意暗害了萱儿,如今萱儿出了事,她还肯出手就怪了啊”老太太抹了一把鼻涕又延道,“素日里我劝你的那些话,你还不爱听,如今可知道她是个冷心冷面的了吧”
如芝哭道“再怎么说三妹妹待我却是极好的,她不过是对大姐姐冷了心罢了。”
“你叫我说你什么了呢”老太太紫胀着脸道,“她一个在人府里若没个臂膀如何能行事,你不过是傻气给她白做了臂膀而已,她弄个两个鬼丫头在你身边,不就是想监视着你,你还真以为她待你好啊。”
“不”如芝摇头哭着道,“我不信三妹妹会骗我,兴许是刚才我太急了,这再回去求求她。”说完,就要走。
“二丫头”老太太呼唤了一声,却见如芝已经风一般的跑了,她又唤了一声道,“白桃,派个人去晚晴阁盯着。”
如芝风一阵的跑到晚晴阁,一进屋门就哭道“三妹妹,刚刚是我太急了,不该那样大声跟你说话儿。”
如意的脸微微冷着“姐姐的心里有大姐姐我不怪,毕竟你们才是一父同胞的亲姐妹,但姐姐不怪强求妹妹去做任何事,你又不是不知道素日里大夫人和大姐姐是怎么对我们了,你又何必拿这热脸贴人冷屁股去。”
冬娘劝慰道“二位小姐一身都好,这会子犯不着为了别人反生了嫌隙。”说着,又将头转向如芝道,“二小姐,你也别怨怪三小姐,三小姐医术再好也是有限的,大夫人是慕容家的女儿,什么样好的名医请不来,何况就算三小姐肯去,大夫人也未必肯让三小姐治,这不是没事找事做么”
“姑姑这话我就听不懂了,平日里在三小姐跟我家小姐多么亲厚,怎么就不能为了二小姐试试若真贴了那冷屁股再说。”沁夏很是不愤道。
如意脸变了色,朝着如芝扬了扬脸道“二姐姐,你也不必多说,妹妹只有一句话,我犯不着害大姐姐,也犯不着救大姐姐,况且就算我有那心也没那力。”
如芝嗫嚅着唇道“三妹妹当真不愿试一试么”
“二姐姐,这会子我累了,你先回去吧”如意无比怅然和失望的挥了挥手,便回身走了,如芝眼里含着泪,摔门而出。
康仁阁老太太正听着白桃回复,派去的人已经一五一十的都跟白桃汇报了,老太太只沉着眉听着,良久未说话,白桃道“老太太,你说这二位小姐是真闹还是假闹”
“连我也辨不清。”老太太缓缓道,“不过如芝那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她的性子我最清楚,外表看的刚强清冷,其实内里是个心软的,不然往日里她也不会护着我和萱儿了,如这次为了萱儿跟三丫头生了嫌隙也是有的。”
白桃点了点头道“也是,奴婢细想了想,二小姐和三小姐若是假闹也没个意思,难道她们还有什么可图谋的”
老太太再猜不到那封信的原因,觉得自己终于有了一丝机会,她吩咐了白桃一番,那白桃笑了笑领命而去,老太太想着如意和如芝终于有了嫌隙,心里自然有些高兴,可一想到沈如萱毁了容,那心里极不是个滋味。
如今自己跟大房媳妇闹的不像样,自己也不能派人将她抬到盛园去看萱儿,就算她去了必会遭大房媳妇抢白,那个贱货像个爆竹似的一点就炸,她现在也经不得她三番四次的闹了,这身子眼见一日不似一日,她需得安排好一切才能离开这令人眷恋无比的人世。
她边想着沈如萱,那沈如萱正好就醒了过来,透过右眼的缝隙,她似乎看到一个人影,她努力的想要睁开另一只眼,任何她怎么努力都睁不开,剧烈的疼痛让她无法再强行去睁,脸上好似被什么东西绑住似的难受。
“萱儿,你醒啦”大夫人将头凑了过来,满脸憔悴。
“母亲,我的眼睛怎么了”沈如萱咬了咬牙,却发那下嘴唇处被咬的痛的差点让她惊跳起来,她伸手就要去摸,右眼的透出的光亮让她看到她的只手,那只莹白如玉的手,手上却被包扎了起来,她一惊,抬起另一只手就要扯去那些裹缠的纱布,大夫人一把按住她道,“萱儿,你手上上了药,千万别动。”
沈如萱忽想起昨晚之事,彻骨的寒意直逼上头,绿矾液体,那些绿矾液体溅了出来,溅到了她的眼睛,溅到她的脸,她亲眼看见那绿矾液体将那手绢子烧烂了,那她的脸,她的眼睛,不不能不可能
她将薄被一掀就要下床,唬得大夫人连忙道“萱儿,你要做什么”
“镜子,镜子,我要镜子”沈如萱右眼崩出执着而惶恐的光,满头秀发湿哒哒的披散在后脑勺上,昨晚被汗水浸湿的头发过了一夜竟然都未干,一夜之间,她浑身流淌的虚汗都要把那床都浸湿了,慧晴一趟趟的不知替她擦了多少次身,因着大夫人审问清楚,弄绿矾之事是自己女儿暗自交待季嬷嬷的,与她人毫无干系,她虽然痛恨沈如萱的不懂事,但怎么着沈如萱都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如今成了这副惨样,又瘸又瞎了一只眼,还毁了脸,原来好看精致面孔都成了满脸的麻子坑,她再也不忍责骂她。
“萱儿,你要镜子做什么,赶紧躺好了”大夫人伸手按住了沈如萱,又喝道,“人都死啦,还不滚进来。”
“镜子”沈如萱突然用了一阵猛力将大夫人的手一把甩开,大吼了一声,人直接就坐了起来,一只右眼突了出来,由于她眼睛本就长得又圆又在,如今这样一瞪倒好像要掉下来似的,她那一声嘶吼直震的大夫人愣了神。
“快,快拿镜子来”大夫人知道她的女儿终归还是要面对现实,毁了容了事也不可能瞒得住,何况现在的沈如萱情绪极不稳定,若不给她镜子,她立马就能跳下床来,那条腿已经折的不成样子,好不容易才刚长好点,再弄折了可就连那整个脚都要保不住了。
“哦”慧晴答应一声,赶紧去妆台前拿了一面海棠花螺钿镜,沈如萱急不可耐的一把夺过镜子,一照,左眼上,脸上缠满了白色纱布,她看不清自己的脸,她拿住镜子的手往后一抬就要解开纱布,大夫人又道“萱儿,千万不能解,脸上还上着药,万一”
沈如萱瞪了一眼大夫人,冰冷的眼里滑过点泪珠,她哑着嗓子道,那声音却缥缈的不实“万一什么母亲,你说万一什么,难道你还想一辈子都不让我见到我自己的脸,脸是我的,我想怎么看就怎么看”
大夫人还想再说什么,那沈如萱已迫不及待的解开了纱布,嘴里叽里咕噜着“我是京城四美,有谁还能比我美的,就算我的腿跛了,我的脸也必是好看的,那时侯我去慕容府参加诗会有多少夸赞我美貌,我必定还是那个我,半分也不会变得,不会不会”
大夫人眼睁睁的看着纱布一层层被解开,她心内明白,其实她早在沈如萱跛了一条腿之后就明白,萱儿此生算是毁了,如今她活着也是生不如死,这样的她,就算她上赶着要嫁给平南王,恐怕那平南王也不会娶了吧
当最后一道纱布落下,沈如萱右眼里迸射出的那一点点的希望已全部破灭,这是怎样的一张脸,过去她嘲笑沈秋凉是个画皮怪物,她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如今她可不也成了彻头彻尾的怪物了么那是一张血污脏乱的点,脸上长了许多坑洞,坑洞周围撒着白药,那药已被被脓水浸的单留下一丝细微的白边,左眼上下眼皮粘在一处凹陷在那里,眼眶,她已经找不到眼眶了,恐惧,害怕,愤怒,怨毒,绝望种种表情尽显在她那完好尚存的眉间,这哪里还是过去那个娇滴滴的县主,哪里还是走到哪儿就放光的京城四美,就算她成了不祥人,就算她跛了腿,她的美貌都还在,如今竟到镜中如此丑陋的自己,她的一张嘴张开的就再合不拢。
“呃呃”她抽搐着打了从胸口处涌上两个嗝,右眼一翻吓晕了。
大夫人反倒没了先前的慌乱,若萱儿吓死了,好歹也算解脱了。
可沈如萱偏偏没死,再醒来之后,她疯了,嘴角边一直挂着诡异的微笑,手里一直拿着那把镜子,时不时的将整张脸凑到镜子面对左照右照,然后又问过来的丫头婆子“你说我美么”
丫头婆子机械式的点着头只道“美,咱家大小姐最美了。”
沈如萱嘿嘿一笑“我当然美了,我就是京城四美啊,呵呵呵”
慧晴端来饭菜给她,她都狼吞虎咽的吃下,只是每吃几口就要拿镜子照一照,问慧晴道“我美么”
慧晴望着她那可怕的脸,脸上露出一丝干笑“美。”
又吃几口,相同的问题,相同的回答,只过了两日,所有服侍沈如萱的人讲的最多的一个字就是美她们这时才知道原来有些美不代表真美,相反还是极为丑陋的。
大夫人见沈如萱疯了,整个人突然间的没了半点力气,很快平南王就得到消息,沈如萱跛了腿,毁了容,还成了疯子,他盛怒直接就挥手将沈风华“噼里啪啦”打了几个大耳刮子,说她瞎了眼睛,他再不想娶沈如萱,可皇上的旨意他强行改变一次可以,可他不能再强行改变,他深知若一再置天子之威而不顾,必定会惹天子不快,他虽想谋反,但还未到时机,况且市井之地已经开始流传关于他的谣言,说他是个好色之极,忘恩负义之人,见人家姑娘不好看了,就想抛弃。
民间还编了专门关于他的歌谣姑娘姑娘,勿嫁平南,一朝要嫁,莫不成疯,逝将远汝,才是乐土。姑娘姑娘,勿嫁平南,一朝要嫁,莫不成丑,逝将远汝,才是乐家。姑娘姑娘,勿嫁平南,一经要嫁,莫不成弃,逝将远汝,才是乐园。
歌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传遍千家万户,但凡有女儿的人家都不敢随意让她出门,歌谣里唱了,凡事要嫁给平南王的都会变成疯子,丑妇,弃妇。
这世上最难掩盖的便是流言,平南王怒极攻心,为平定谣言,也为给皇上,宁远侯府,慕容府一个交待,他硬着头皮准备迎娶沈如萱,至少可以证明歌谣里所传唱的弃妇是虚无和恶意污蔑的,得人心者得天下,他不想在未成事之间就落这样的名声。
嫡女毒医 098毒杀亲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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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南王下朝后,那天空闷沉沉的,云层压得极低,几乎就要压到头顶,不一会就落下珍珠似的雨点子,整个皇城被淹没在烟雨霏霏之中,他大跨步的朝前走着,身后的侍卫撑着伞追上,却又不敢离他太近,只敢紧紧跟在他的身后,举着伞为他挡雨,平南王烦闷的将手一挥,淋着雨走出皇宫,上了马车,那京城繁华处,并未因几点雨而寂灭,街上时不时的传来一两句小贩清脆拖着尾音的叫卖声“冰tang葫芦麻糖甜哩”“炊饼,谁要又香又脆的炊饼喽”
平南王黑着脸坐在马车里,那个该死的慕容中老匹夫竟敢当堂公然与他作对,他原想着借沈如萱与慕容世家拉近关系,这下关系没拉近反变得更远了,想当年他与慕容威威名远播,二人想一起反了朝廷自做皇帝,将天纵国以长江为准一分为二,南北分治,各自为王,只可惜到最后功亏一篑,他与慕容威闹了个不欢而散,后来慕容威断了腿成了废人,他也瞧不上了。
近几年,慕容家大有再次坐大的势头,慕容中深得太子尊崇,慕容剑慕容雨更是手握重兵,他与晋西王闹翻之后必要再寻个共商大计之人,慕容家首当其冲。
沈如萱虽是个不祥人,也算不得慕容世家的嫡孙女,但她再不祥也是慕容中的外孙女,更是皇上亲封的县主,他若娶了这不祥人,与慕容世家结了这门不算正宗的姻亲总能从中捞点好处,何况沈如萱之母贞德将军深受慕容中宠爱。
谁知那不祥人果真是个极不祥的人,他好处没捞着倒碰了一鼻子灰,如今他还要将这个不祥人娶回家去,也罢,只当白捡了只猫儿,狗儿,回去随便弄死就完了,再不济将她囚禁起来也就完了。
本来以他的性子只当皇上的允诺是放了个屁,但如今情势不利,他需得审时度踱势,万不可再四面树敌,若沈如萱毁了容他便不娶,不仅非议难平,也会给慕容中那个老匹夫捏住把柄不放松,他已犯了民间众怒,到了现在那编派他的歌谣还在四处传唱,从平南一直唱到京城,他抓来几个传唱的人杀了,却适得其反,那民谣传的如火如荼。
他需得娶了那沈如萱再韬光养晦等待时机,如今他府里内蓄敢死勇猛之士,就等着有朝一日派上用场,这些人可不像鬼影骑兵由他和皇帝共同掌控,这些勇猛之士单听他一人调遣,时机一到,坐拥江山便不在话山。
五日之后,他便将那沈如萱抬进门来,现在虽是农历七月适逢盂兰,不宜办喜事,但沈如萱是不祥之人,不祥之人怎能选黄道吉日嫁娶,需得以毒攻毒才行。
消息很快传到宁远侯府,大夫人接到消息表情再无丝毫波澜,如今她的女儿成了这样,能有个人娶她就算不错了,她本想毒死自己的女儿,让她一了百了算了,可每每看到她疯了之后,那一只纯净无辜的眼睛,她就下不了手。
沈如萱见谁都问那一句话,她的嘴里也跟那些婆子丫头一样,说的最多的就是美字。可若萱儿这样子嫁入平南王府,还指不定要受到什么虐待,沈风华那个贱货更是个心思歹毒的,萱儿还是死了干净,她不能再妇人之仁。
这日中午,她亲自陪着沈如萱用饭,慧晴已带着人摆设齐整,凉榻之上都铺着锦蓉簟,榻中间放着两张海棠式雕漆几,一个上面放着攒盒,一个上面放两个乌银洋錾金自斟壶,两个地十锦珐琅杯,大夫人坐定,又命了人将沈如萱抬了过来扶着她坐好。
“萱儿,今日咱母女两个闲坐吃酒可好”大夫人眼里闪过一丝悲伤和不忍之色。
沈如萱双手一拍,嘻嘻笑道“好啊好啊有吃有喝最好了。”说着,便举起手中的镜子照了两照又道,“我美么”
“美”大夫人肯定道,“我的萱儿是这世上最美的女子。”
沈如萱笑得更加开怀,那声音震动着喉咙咯咯作响,大夫人怜爱的夹了些茄送入沈如萱口中,脸上含着一丝苦笑道“萱儿,你尝尝,这是母亲亲自下厨做的,可好吃。”
沈如萱吃的咂巴咂巴嘴巴,点了点头手往镜子上一拍笑道“好吃,真好吃,我还要吃。”说完,又拿镜子照了一眼问道,“我美么”
“美”大夫人说完,又搛了一口喂了沈如萱,小丫头赶紧上前替二人倒了酒,大夫人指尖冰凉端起珐琅杯道,“萱儿,来跟母亲一起吃酒。”
沈如萱嘿嘿一笑,端起桌上的酒杯,就笑道“来吃酒,我最爱吃酒了。”酒杯刚碰到唇边,她忽然又照了下镜子,然后笑嘻嘻的指着大夫人手里的珐琅杯道,“我要跟你换着喝嘛”说完,直接将手里的杯子递给大夫人,右眼里融着笑道,“快嘛”
大夫人一怔,复又道“萱儿乖母亲手里的酒和你的是一样的,咱们何必多此一举交换着喝。”
沈如萱沉了脸,右眼睁到了极大,左眼却粘成一个凹型,看上去煞是恐怖,她忽然将手里的镜子往地下一掷道“不行我说要换就要换。”
大夫人还未来得及回答,沈如萱忽又极度惊恐的盯着空荡荡的手心,身子往前一倾望着地上的镜子叫道“镜子,镜子,我的镜子。”
慧晴连忙在地上捡了镜子,递给沈如萱,沈如萱一把夺了过来,将镜子如珠如宝的紧紧捂在怀里,喃喃道“我的镜子可回来了。”说到此,她将手抬起,脸色大变,那镜子上竟然被摔碎了两道裂纹,照着她可怖的脸更是惧人,她大叫道,“啊鬼,这镜子坏了,镜子里头照的是鬼啊”
叫完,她脸色大变,竟一把将榻上两个雕漆几都掀翻在地了,饭菜,酒食撒了一地,地下到处都是粉瓷片,沈如萱眼睛定神似的盯着地下一滩泛着嗤嗤白泡的酒发愣,忽然她啪手一笑“哈哈哈真有趣,镜子冒泡了,好多好多的泡儿我赶紧再照照去。”
“小姐,当心。”慧晴和小丫头赶紧就要去搀扶沈如萱,沈如萱眼睛泛了泪光“我要镜子,那么多冒着泡的小镜子真有趣,我要我要”
慧晴急慌慌的又回身去弄了一面镜子过来,递给沈如萱道“小姐,这才是好镜子,好镜子。”
沈如萱又一把夺了过去,赶紧照了照自己的脸,仔细的看了看又欢笑道“还好,还好,还是那张漂亮的脸儿,镜子没坏,镜子又回来了。”说完,那双欣喜的眼从大夫人,慧晴,小丫头脸上一一划过,沉了沉嗓子问道,“我美么”
“美”三人异口同声。
沈如萱傻笑一志,将镜子紧紧攥在手掌心里,复又盯着地面,指着那一滩酒迹对着慧晴道“我也喜欢那个冒泡的小镜子,待会你给我收罗好了,明儿我还要拿那小镜子照呢。”
大夫人的脸蒙上一层乌云,她准备今日就将沈如萱毒死,谁知她竟好好的疯闹了起来,她面带疑云的盯着沈如萱看,沈如萱突然转头单眸紧盯着大夫人问道“你是谁真没教养光天化日天下竟然盯着我看,我可是京城四美之冠。”她腰一叉,柳眉倒竖厉喝道,“你再敢盯着我看,我就挖了你的眼睛。”
大夫人无奈的挥手命人将屋子里收拾干净,她连起身的力气都没了,只呆愣愣的看着又拿镜子照脸的沈如萱,长叹一声,小丫头赶紧上前扶住了她,她下了榻刚走到门口,沈如萱冷不丁的吼了一声“站住”
大夫人一回头,沈如萱恨恨道,“你还没告诉我我美不美。”她哼了一声,忽又换了个脸色嘻嘻一笑“我美么”
“美”大夫人的尾音拖得极长极长。
“好了你可以走了。”沈如萱半躺在榻上,又将镜子捂在怀里,竟闭着睡了。
“将大小姐挪回萱芳阁吧”大夫人摇了摇头吩咐了一声,脸上全是无力之色。
夜总是这样深,这样的沉,沈如萱记得从前她的萱芳阁是整个座侯府里最气派的屋子,甚至超过了老太太康仁阁和大夫人的盛园,更是超越了那见了阎王杜氏的容香苑,阁里墙院深深,朱红壁影,各种名花奇草繁盛无比,那个时候萱芳阁多么的热闹繁华。
如今再回来,这里像是个被人遗忘的角落,虽还是当初的琉璃碧瓦,朱粉红墙,但自从她离开之后,这里只留了几个婆子看守,及至她失了意,跛了脚,这里看守的人也懒怠了许多,以致那曲幽长栏上都落满了灰尘,连大门正上方的“萱芳阁”匾额多蒙上了一层灰尘,冷漠,荒凉,风一吹乱枝儿摇晃,凭添了几分阴森鬼气,潮湿粘腻的萧杀之气,无端端的让人觉得清冷悲伤。
两个看守的婆子正守在屋门口,因着这屋子沈如萱好些天都没来住,她们也无事可干,只歪着头打盹,一听见响动之声,她们抹了一把口水,慌忙的站起了起子打了千儿,陪笑着道“大小姐回来了。”
锁紧的屋门,“吱吱呀呀”被两个婆子推开,沈如萱被人抬进了屋内,那里还是曾经的模样,一茶一盏,一鼎一瓶都未动过,沈如萱手里仍然握着面镜子,也不说话,绿芽见天色不早,连忙吩咐人铺好床铺,自己伺候着沈如萱上床。
只瞬间,屋内只留下沈如萱和绿芽,沈如萱放下手里的铜镜幽幽的叹了一口气“都说人走茶凉,我还没死呢,这茶就结成冰了。”
绿芽一怔,舌头便有些打结“小姐你你你没”
“我什么”沈如萱撑着圆圆右眼,“枉你跟了我这么久,难道真以为我疯了。”
“原来小姐你没疯。”绿芽讶异的瞪着圆亮的眼睛。
“没疯也差不多要疯了。”沈如萱只觉得心内愤怒难当,她的母亲,她的至亲之人竟想亲手送她上黄泉路,她本来是想死的,可她不能这么死了,垫背还没拉着怎么能死,于是她只有装疯,唯有疯子行出来的事才叫人无话可说,反正她都毁了,也不怕那绿矾了,她要找个时机亲自将绿矾浇到那两个贱人的头上去,可她还没准备,她的亲娘倒迫不及待的想治死她了,这是怎样的一种痛,她已无法用语言说出,其实连她自己也不清楚自己是否真的疯了,除了那执着的怨念在提醒着她要清醒,她已然是个疯子了。
咬了咬牙,良久,她才用轻飘飘的声音道“季嬷嬷给她打死了,如今我身边通共只有一个可靠的人,除了你,我再无依仗之人了,再也无可信之人了。”
“小姐,大夫人可是你的亲娘,她才是你最应该依”
沈如萱忿然打断道“别提她我没有亲娘。”右眼里亮晶晶的有泪光闪过,她强收回了泪,那片泪光转眼被熄灭了,留下的是深深恨意,“都道虎毒不食子,她竟然想拿毒酒毒死我,这世上有这样的亲娘么她不是我娘,我从来就没有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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