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策之云谋天下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行走的叶阿回
在这条道上,除了缓缓流动的风,微微送来的桂花香,时时叫唤着的小虫子,好像没什么特别的。
他抬了抬眼。
叶惊阑刚巧也是抬起了头。
“谁在那里。”绪风的话声是清朗的,但其中夹杂着刺骨的寒意。
叶惊阑同绪风一样,不喜欢意料之外的事发生。他放缓了马车行进的速度。
潇挽将车帘撩出一条缝子,两只眼睛凑在缝子里窥视着外边的情景。
在官道一侧,把自己隐在黑暗之中的少年郎褪去了满身灰黑,和蛇蜕皮没什么两样,无非就是一个站起来了,另一种软体生物仍是在地面蜿蜒而行。
锦衣华服,整个人好似浸润在月色之中的曼陀罗,带毒。
这个少年郎每一步都很轻盈,似跳跃,几步便挪到了他们的几尺之外。
他眼珠子一转,忽地笑起,笑得身子骨儿都在颤动。
这种反常的表现使得两人不得不多放了心思在他那里。
他就好像是听了这世界上最可笑的笑话一般,笑到捧腹,笑到直接倒地,手舞足蹈。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他突然就不笑了。
他手中是像蛇一般的长鞭。
“嗖。”
曲折的影,直奔绪风座下的马。
抽到了马腿。
神骏的马跪于地面,失了它往日的神采。
绪风早已在他的鞭子抽出时腾空而起,稳稳落地。
“你是谁。”绪风没有用疑问句,他讨厌在他眼前装模作样的人。
叶惊阑未动。
那少年郎在他们眼前踱步,又不像踩着阵法的点,就那么悠闲的,慢慢的,走动。
他是极为安闲从容的。
叶惊阑亦如是。
“你怎么不怕”少年郎滞住了脚步,移形换影到了马车前,摸了一把拉车的马,马的眼皮沉重起来,“一,二,三……”
待到他数到“十”之后,马睡着了,直挺挺地站着睡着了。
“为何要怕”叶惊阑攥紧了缰绳,他怕手一松,这匹拉车的马就倒下了。
那少年郎噘起嘴,手上的长鞭迎风一抖,软趴趴的鞭子竟伸得笔直笔直,冲着叶惊阑的脸而来,“我又没问你,多嘴。”
叶惊阑手中的马鞭凌空抽出一个漂亮的鞭花儿,倏然缠绕上了少年郎的鞭子。
而那少年郎也是不急,倒着拉回,鞭子上迸出几根尖刺,将叶惊阑的马鞭绞碎了。
“你这人,当真是多管闲事,这是我同绪风大人之间的事儿。”
绪风冷嗤一声,讥嘲道“无名无姓之辈,能与我之间有什么事就算是有,我也不会应的,街边的阿猫阿狗随意来我这啄一口,难不成我对每一只都得问问名儿,再问问它们同我有无过节”
他就差直言那少年就是一畜生了。
少年郎不怒反笑,他完全不在意别人将他比作猫猫狗狗。
“绪风大人,你应该知道我是谁的。天天被贴在城墙上,我也是难受得紧,我今晚到此的目的便是求你把我收进监牢。”
绪风目光一凛,暗中思忖,天天被贴在城墙上的……
江枫城的城墙上有两张悬赏告示,潇挽和柳无色。
总不能是潇挽吧。
他沉声道“柳无色”
少年郎吸溜着鼻子,左手抓了张帕子,假模假式地擦了擦不存在的眼泪,痛声说道“绪风大人竟然还记得我。”
“……”
绪风想到镇南王府贴出的告示里对柳无色是这般描述的——此人诡计多端,手法层出不穷,作案时间不定。
简而言之,这人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可以不择一切手段,常常出乎他人意料。
柳无色踢起脚边一枚石子儿。
带尖的石子打中了车壁,弹到了车帘上,划出了豁大一道口子。
在他看来,车里的人脸上的表情一点也不有趣,不是他所想的那样让人充满兴奋之感。
怎么能不怕他呢……
那么镇定自若,那么的无所畏惧……
他叹着气。
“柳无色,青宁城人氏。相关卷宗上仅八字而已。”叶惊阑娓娓道来的是柳无色这一生的记载,算不得记载,因为没人摸透了柳无色的底。
“卷宗居然还有人愿意给我列个名目。”柳无色这一惊一乍的,惹得叶惊阑微微蹙额。
绪风被柳无色这一搅和,给自己平添了烦躁。
叶惊阑背在身后的手,示意车舆中的几名女子不要轻举妄动。
因了他对柳无色了解甚少,这种性情不定的人指不定能犯出什么事来。
突然之间,柳无色双手并拢,往前一伸,“请绪风大人监禁我。”
“……”
绪风哪敢信他是真心实意来自认罪过的。
其中定是有诈。
容不得他细想,柳无色已是足尖轻点,跃起落下。最后到了他眼前,踮脚与他平视。
“……”绪风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
这般近距离接触,必定是有诈!
柳无色垂下的袖子被他撩了起来,那只藏在衣袖里的手捏了一把折扇,扇面是绢丝的,绢丝上面点缀着奇奇怪怪的小珠子,和伶人演折子戏时特地抓在手中勾人目光的花扇子相近。
折扇一展。
细粉微抖。
弥散在空中。
绪风还未来得及闭塞五官,便被柳无色强行将粉末灌入鼻腔。
柳无色咧开嘴,白森森的牙齿在夜色里格外扎眼。
他扶住了往后倒的绪风,笑得花枝乱颤“绪风大人,你为何不听我话,将我带去监牢之中。现在可好,这下轮到我监禁你啰!”
语毕,他一声长吟,自丹田而起的啸鸣音震撼山林。
四周有回应,猛兽的喘息,蛇鼠的穿行,在万籁无声之时分外清晰。
他矮身,扛起绪风,在众目睽睽之下——消失了。
还撂下一句“偷,我比不过你,抢,我倒是可以。”
远远传来的是他一连串张狂的笑声。
潇挽一拳砸在车壁上。
江湖味儿在她身上展现的淋漓尽致,她一脚将车壁踹出个大洞,不管自己的脚尖是否因踹出这一个大窟窿发痛,她恶狠狠地说道“他娘的,老子要让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偷儿知道贼祖宗是不好惹的。”
鸦黄的薄唇微动,“小姐,可要将花钿唤到此处”
云岫平缓着呼吸,她摇摇头,“等到她赶到江枫城,恐怕事情已了,不过倒可以同她们传信,我想,早些到这里总归是好的。”
花钿在追踪上面自有一套法子。
点绛呢,通岐黄。
再加上一个热爱秘术的鸦黄。
有三人傍身,总会好上许多。
至于黛粉,便留在北疆同王府中人斡旋。
死去的纳兰千凛,和活着的云岫是不同的。而这种不同,是她暂且忽略的,她不想提起,更不想主动去思考,两者之间究竟有什么不同。
活在当下即是好的。
第二二六章 高手自在民间(二更)
潇挽展开身形,施展轻功,在凉如水的月夜下疾驰。
向着江枫城而去。
她深知,她和柳无色的约定,必然是要在江枫城之中进行的。
拐了绪风,不过是先行给她一个下马威。
潇挽是个怕事的人吗
从来不是!
她如是想着,如是去做了。
望着跃动在黑夜里,很快消失不见的背影,叶惊阑忽而回头问道“云岫,我要是被人这般迷晕扛走了,你会否同潇挽姑娘一般,惦念着我,不惜一切想要救出我”
“不会。”她诚实地答道。
叶惊阑颔首,道“我想也是。”
这冷情的姑娘,哪有潇挽那愿意抛了一腔热血救心上人的决然勇气。
“我只会当场杀了那人,以他的血,祭我手中的三尺青锋。”
云轻剑似有感应,恰恰“铮”的一声响。万物皆有灵。
听得这凿凿之词,叶惊阑一笑,“我以为你会任由我被他人带走,而后说上一句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看来,我还是不够了解你。”
她说出的事,叶惊阑毫不怀疑,说到做到向来是云岫的作风。
云岫叹息着,浅浅笑着,“是极。毕竟柳无色只瞧上了绪风,并没有看上你,潇挽无法一剑刺进他的胸膛,所以他还能活着,安然无恙地站在那处,听你和我讲这么一个笑话。”
指间金芒一闪,没进了斜坡。
一阵风掠过,有虚虚的影。
黑斗篷落地。
又是一锦衣华服少年郎。
柳无色不禁“啧啧”两声,再拍拍手,称赞道“想不到被这位姑娘看穿了,柳无色不能人如其名,可惜,可惜。”
“你借一声长啸来分散我们的注意,让我们以为会遭受到野兽的攻击。随后便消失了,也许他人会想,你是用轻功攀上了高坡,一路朝着江枫城去。但是据我所知,凌云纵天梯乃是高深的轻功,普天之下,会的人不多于这个数。”云岫展开手掌,五指纤纤,“但从你那身形变换来看,你比不过扶疏公子,如他那般的轻功我尚能勉强追到影子,我不相信你会就此从我眼前化为虚无。”
“着实精彩,这是何种道理……嗯……”柳无色摩挲着下巴,灵光一现之际,他脱口而出,“高手自在民间能与扶疏公子一比的人,在下佩服。”
云岫的鼻息之间满是不屑,“你故意穿着一身月白锦衣,为的就是使出你这个障眼法。当亮色消失,他人的目光会不自觉追随亮色而移,你则是趁着转移他人注意力披上了你早已准备好的黑衣,同你出现那般,再归于黑暗罢了。你还以内力将你说的那句话以及你的笑声凝在了某一个点上,再以内力催出,让潇挽误以为你已经跑远。”
她仔细地看了柳无色一眼,“功夫不差。”
“哎哟,连这也知道”柳无色阴阳怪气的,教人好生难忍。
鸦黄却是沉静下来,难怪小姐不急不躁,原来她早就看穿了。
叶惊阑倒是拱拱手,“多谢柳公子,让我听了好一些悦耳的话。”
他很是满意,若是要他去换了绪风,那也不是不行的。
看看以他人的血祭了云轻剑是怎样一种极致的美。
“整日就知道听好听的话,你难道不清楚,女人如附肉之蛭,会吸人血,食人之精髓,小心得不偿失。”柳无色背着绪风,扬起脸,冲云岫眨了眨眼,“我在金银江畔的花红柳绿处等你,这位聪慧的姑娘。若是你不来,绪风大人便会消失多日,潇挽心境已乱,是无论如何也胜不过我的。”
叶惊阑不以为意,若说云岫变为附肉之蛭,那他还真愿意以精血灌养。叶大人在心里盘着的小九九无人知晓,他是不会同别人说道的。
“我倒很想知道你意欲何为。”云岫眯起双眼,如一头猛兽看准自己的猎物随时可扑向他。
柳无色连连打着哈欠,“我什么都不图。坑蒙拐骗,偷窃盗抢,我样样通。潇挽说她是贼祖宗,我也认,我在偷这一事上确实比不过她。可论及其他,她就比不过我了。”
“嗯……”云岫懒懒地应着。
柳无色的左手两指忽而搁到唇峰处,轻触后挪移开去,唇啜起,吹一口气。
面对柳无色的隔空献吻,云岫处之泰然。
难不成还要她心神荡漾吗
柳无色又道“人生在世不称意,不妨做些快乐的事。譬如,让别人吃瘪。”
话音刚落,他果然让在场的众人吃瘪了。
他腰上的布袋子破了,“哒哒”落下的鸽子蛋大小的小球在地面滚动。
小球也破了,里头竟装着辛辣刺鼻的水雾,熏得云岫等人一把鼻涕一把泪。
烟雾散尽,柳无色真正的消失了。
“柳无色。”云岫呢喃着。
叶惊阑勾了勾唇角,“恰好天牢里缺一人。”
“如此甚好。”
云岫躺回车舆中,“等天明再走,江枫城可不缺我们一行人。”
“正有此意。”
由得潇挽和柳无色去斗法。
并不想在其中掺和一脚的两人在官道上的马车中将就了一夜。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