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策之云谋天下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行走的叶阿回
“这里没了拘束,月亮也变得圆了。”
叶惊阑笑开了,燕南渝同他胡侃起来是在他的意料之外的。
这么一个正经的人,竟学会了胡言乱语。
“蒙歌是否传了书信与你”叶惊阑问道。
燕南渝一愣,随即明白叶惊阑指的是他跟蒙歌学坏了,他摇摇头,“沙城一别,至今未见,更无书信来往。他多久归可还赶得上我那埋了多年的金玉露”
“近来不会离开皇都。”
“蒙络跟着你,倒是能学到不少。”
叶惊阑缓缓说着“我希望她一并回了去,可她偏要留下。”
“你还在意那神棍的话”
燕南渝对秦知年这人没多大好感,他顺应命运轨迹,却不喜欢这种能预测吉凶的人,若是能避过,岂非违抗了天命若是不能避过,何故需要这种提前知晓
叶惊阑的身子懒洋洋地倒在了青瓦之上,“不,只是觉着她回到盛京不会这般辛苦。”
“可我却见她乐在其中。”
“那是因为你命人给她买了些甜果子,不然不会那么乖巧地喝了汤药。”
燕南渝长叹一声,缓缓站起,“天命难违,但命由人,不由天。”
“我知。”
“珩之,去看看戏吧。”
“明知他们偷不到,何必如此上心。”
燕南渝的脸色倏然变化,“原来你知道。”
“世子妃摘叶飞花,伤人于无形,她偏好这些花草树木,留给你的信笺定不会是那么简单的一页纸。”
“什么都瞒不过你。”
叶惊阑懒懒地说道“他们快要得手了吧。”
“是他,还是她”
叶惊阑含笑说道“定是潇挽,云岫会心软的。”
。
第二三五章 逼良为狼
蛇虫鼠蚁的窸窣之声四起。
蒙络嗤笑一声,“要我表示害怕吗”
柳无色以奇怪的姿势扭着身躯挠着自己的后背,同时他在往后退,直至后背靠在了窗棂上。
“小家伙,你得记住你今日吓了我。”
蒙络仰起脸,冷冷哼一声。
她的指节擦过了鼻尖。
这人还真以为能吓着她不成
“小心。”云岫急急叫道。
柳无色真动了怒。
他从来不是一个善人。
惹了他,定要以百倍奉还。
一只灰黑皮的老鼠张开了嘴,妄图把尖牙没进蒙络那身洒了鸡血的白亵衣下的骨肉里。
蒙络捏着一根金针刺破了老鼠的眼珠子,再飞起一脚将这灰耗子踹到了墙上。
“你居然动真格的!”蒙络一把撕开了罩在外边的亵衣,露出了她五颜六色的衣裳。
柳无色冷眼睨着她,“女人如附肉之蛭,不管大的小的,只要惹到了我的头上,我都不会放过。”
“你这人没一点江湖道义,偷盗不成便要杀人灭口。”
蒙络急了,她没想到的是柳无色不是闹着玩的,越来越多的蜘蛛、蝎子一般的毒物往卧房中涌来。
“马善被人骑,人善被人欺,世人只会欺负善良的人,只要我不善良,他们就欺不到我这里,人本善良,奈何这世道逼良为狼,还是一头恶狼。”柳无色咬着牙,他的周身全是那些痒痒粉,附在衣物上,钻进了他衣襟里,甚至……裤裆里。
他忸怩着,手不自觉地便朝着那一处探,但他又只能扼住自己的冲动,先解决了这个罪魁祸首。
蒙络暗自发笑,死命忍着,看他能忍多久!
“照这么说,你之前本是善良的啰。”她逮住一点便踩住了,谁教她是一个懂得话语中重点在何处的聪明姑娘呢
柳无色哪有兴致和她玩这类文字游戏。
因故他气沉丹田,想以内力逼出游走在身体各处的痒痒粉,难以启齿的是,那粉末如同活了似的,随着他的真气下移,尽数汇聚于某个致命的部位。
“你……给我等着。”他撂下一句狠话,直直地撞出了窗户,再和这小丫头片子没完没了地折腾下去,他可能就没了。
“一路走好,狼人!”
蒙络掂量着,逼良为狼,岂不是从良人变成了狼人
她摸着下巴,想为自己的灵光乍现喝一声彩。
“蒙络,下一次……下手轻一些。”
云岫不禁为柳无色捏了一把汗,蒙络这一猛料下的,定会教柳无色抓挠一宿。明日若是能见到他,应是没一处完好的皮肤。
蒙络一摊手,以示无可奈何。
她飞身而起,脚落在窗棂上,扬起头,“云姑娘,还有一人怎得不来”
“她可能不知信笺在我这里。”
蒙络探了半个身子出去,“容我去瞧瞧她在何地。”
“不用瞧了,柳无色在何处中了计,她很快就能知晓,随后便到。”云岫从梁上跃下,衣袖一拂,便去了地面上乱窜的一大半毒物。
连带着地面上结了一层薄薄的冰霜。
她掀了缎花被,往榻上一躺。
轻咳几声。
蒙络转过头来,在转头的那一霎收起了担忧的神色,她竭力勾起一笑,“云姑娘,我去外边看看。”
她抛洒了指缝里剩余的粉末,驱散了剩余的蛇虫鼠蚁。
“小心行事。”
无人知道蒙络跳下窗台子的时候摇头叹息,难掩的是眼底的忧虑。她听叶惊阑提起过,如今看来,云岫当真是收不住自己的真气了。
若说她能控制住自己的真气,那就不会只扫清了一大半虫子,并且地面不会结霜。
蒙络不知苏翊是否愿意出手相救,在她想来,这种悬而未决的事儿,不知多久才能得到答案,会否如他们所愿不知。就算是苏翊给了一个令人满意的答复,能不能让云岫回到万事无忧的最初,还是个未知数。
未知是一个让人充满了希望又不由自主地揣测最坏结果的赌局。
待蒙络走后,云岫下了榻,坐在桌前,从怀里摸出了一盒胭脂,她以指腹蘸取,轻点在双颊上,晕染开去,使自己显得有点气色,不至于让别人一瞧就知她的状况。
只是……
还没收回胭脂盒子,她的嘴里弥漫着咸甜的味儿。
指尖连点两处大穴,强压着恶心,将未涌出的悉数咽了,已抵达齿间的吐到锦帕上。
锦帕被她团成了团,掌心凝集真气,凝冻了那张绽开了红花的帕子。
使劲一捏,碎成了冰渣子。
仿若用尽了浑身力气,她凝视着手中碎开的渣子缓缓融化,荡开了少许淡红,蒸腾为水汽,倏而不见。
她的双手里,什么也没有。
刚才发生的事,就像是经年未醒的梦境,她始得醒来,没有留住任何东西,包括指腹上的脂粉,通通不见。
云岫笑着扭头,柳无色撞开的一个大洞里,有一人神色不豫。
潇挽不忍心打断云岫发呆。
她立在这里已久。
久到眼见着云岫在手中团出了冰球,捏碎,等待化开。
她不知云岫为何要这么做。
总有她的理由……
潇挽是一个止于礼数的人,礼数告诉她,不可刨根问底掀人伤疤,那么她就不做。但她却不听礼数言明的“发乎情,止乎礼”之中规规矩矩谈情说爱的条条款款。
她心中的道德,仅限于她觉着对的事物,譬如不踩人痛处,要把绪风抢回家,这都是对的。
云岫笑问“潇挽姑娘夜间造访所为何事”
说起来,潇挽本不想等柳无色那个没头没脑的青瓜蛋子,可惜她不得不靠着柳无色来辨别哪处有诈。
还是等了他……
没等到燕南渝的故意搅浑水的排兵布阵,倒是等到了一个抓着挠着浑身不得劲的柳无色。
她便逆向而行。
到了云岫的屋外。
阵法被柳无色踩了个七七八八,她捡了个便宜,径直走进来便可。她又存了好奇,到了这个豁口处窥探。
潇挽一叹,也许云岫早当她是个多事的人了。
“我路过这里,瞧见了你,便同你打一声招呼。”
说起谎来,潇挽向来认了那个天下第一,脸不红,心不乱跳,以假乱真。
“我以为潇挽姑娘和柳公子一般,找不着人问了,顺道问问我那贵重之物在何地。看来,是我多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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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三六章 当年的大雪天
潇挽倒是一愣。
就知道那柳无色没有安好心,往这里来是为了问那信笺在哪里。
潇挽将手搁在窗台子上,双手叠在一起,其中一只手的食指不停地敲着另一只手的手背,“云姑娘知道世子妃的信笺在哪里吗”
“知道。”云岫一向很诚实。
潇挽歪了歪头,眸光一闪,问道“在哪里”
“在这镇南王府里。”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就是这个道理,云岫和叶惊阑待久了,便学会了如何以简单敷衍的回答拨开那些直指的话。
“镇南王府这么大。”潇挽的手指挪到了窗棂上,有节律地叩击着。
“大不过皇天后土。”
潇挽的身子往前倾,直勾勾地盯着那为自己斟茶水的女子,“云姑娘,你该不会是知道在哪里,却藏着掖着不告诉我。”
“咱俩这关系……”潇挽手一撑,身子通过豁口进了房间,她是死活不肯信云岫是个万事不知的局外人的,“谁跟谁啊。”
她打了一个响指,屋子里的烛火骤亮。
云岫没有拆穿她背在身后的手丢出了火折子。
做惯了贼就偏爱保持神秘感。
尤其是潇挽这种贼祖宗,更是对自己的羽翼爱惜得不行。
“比起君子之交要浓一些,比起金兰之交要淡一些,卡在中间,不上不下,正好。”云岫如是答着。
“那云姑娘为何不肯告诉我信笺在你这里呢”
云岫没有答话。
潇挽的绣花鞋底连灰尘都未曾带起分毫便移到了云岫的对面,款款落座。
她两指点在了杯子上,再一捞,云岫刚倒好的茶水就到了她的手中,仰头一倾。
“还是那么苦。”她不爱喝茶水。
云岫又倒满了瓷杯,而后提壶为她添满了。
“苦尽甘来。”云岫笑了笑,指了指潇挽手中的茶水杯,“就像你和绪风大人之间的关系是一个道理。”
一听得“绪风”二字,潇挽的眼睛里如同凝聚了漫天星华,眨眼间,眼波流转似星河明灭。
潇挽面有得色,像是酒逢知己千杯恨少一般,对云岫讲起了她和绪风的事儿也是绵绵不绝。
谁教平时没人愿意给她多些时间来听听她偷心的这一段历程呢。
“当年盛京城,大雪封天。凄惶,迷茫,走在雪地里,一脚深一脚浅,原以为,我走过的路会成为一段历久不变的深印子,实际上啊,鹅毛大雪一盖,除了撑了伞的我,天地间一片茫茫。”潇挽讲起了往事,已然忘了她此行是来为自己的“贼祖宗”名号正名的。
打开了话匣子,潇挽眯了眯眼,顿然睁开,比星子还要亮三分。
别人都说,贼是独行侠,可谁知道独行侠的苦楚她虽不是那过街老鼠,但她没有走过路过愿意同她点头致意的普通友人,没有能共饮三两杯淡酒,胡侃七八句天南地北的知己,更没有为她准备舒适的鞋告诉她“去吧,如是前路不通,往回走即可”,会在屋前会她留一盏灯的家人。
碰上了云岫,她承认本不该如此多话,然而她就想找个人诉诉苦,管它明天的太阳还会不会升起,她今儿个就要把一肚子的苦水倒出来。
云岫端起瓷杯,呷一口,不置一言。
她知道此时此刻的沉默才是最好的陪伴之法。
“我在雪地里走,四面没了光,只有纷纷扬扬的雪花和没有尽头的白茫茫的路。”她垂眸,睫毛如蝴蝶欲飞时的振翅,“那一年的盛京城,一直下雪,从早到晚,从入冬到初春,仅一日停过。”
云岫暗自思忖,那一年应为建熹八年,挼蓝代她入京的那一年冬天。
她也曾年轻气盛,存了一份心,想要奔赴盛京城,想要救出挼蓝,一路浪迹江湖。那些嘴碎的人不知从哪里听来了通往盛京城的官道上满是积雪,无法通行,车马没法子过去,若要以一人之力踏出一条道来,唯恐才走了一半便失了准头,走歪了路,亦或是直接被冻死在雪地里。因故,她打消了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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