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策之云谋天下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行走的叶阿回
见云岫一脸失落,叶惊阑放下了灯笼,执起她的手,两手温柔地合拢,将她的手紧紧地圈在其中,“柳无色爱使诡计,潇挽的心善只在所谓的传言之中,你没事就好,失了信笺无关紧要。”
“可是负了世子爷的信任。”云岫慢慢地抽出手。
叶惊阑察觉到之后径自放开了双手,拥住了她,“世子爷亦不会怪你。”
在他的怀中,云岫敛起了笑意,自己说的体面话真是足够假情假意的,叶惊阑也不差。
她深知叶惊阑老早就料到了这种结局。
他的选择居然是同她虚与委蛇,说不得是虚与委蛇,可她找不着更合适的话语来解释这样虚假的场景。
是因为他觉着事不关己时即高高挂起还是燕南渝真不在意
再一深想……
大胆猜测一番,如果燕南渝从未信任过她的话,那她给潇挽的信笺便是假的!
想到了这一层,云岫了然地弯了弯唇角。
而叶惊阑同她一般敛起笑意。
只因他想到了刚才在屋顶上燕南渝同他说的话。
他说起潇挽会得手,原因是云岫会心软。
燕南渝则是问珩之,你呢此情此景之下你会心软吗
他不知燕南渝此问有何用意,他本不是燕南渝交托信笺之人,更不是面对两个贼的人,这件事可谓是和他毫无关系。
但燕南渝问了,他就答了一句会,孤独会使人心软。
他知道潇挽是一个孤独的人,云岫也是一个孤独的人,而他更是一个孤独的人。当满心孤寂的自己碰上了另一个同样孤独的人,那就会心生怜悯,会变得善良,乃至于丢了自己。
四下无人的夜适合倾诉,最怕的就是尽管自己已是绞尽脑汁长话短说,但无人肯给出闲时来倾听,除了细数自己的心跳声之外,别无他法可排解消遣寂寞了。
“云岫,我若是你,我的选择是一样的。”
云岫眼底有一闪而过的光,如同夏夜的萤火虫突然闯进又飞快地离开,没人留心。
叶惊阑蹭到了她冰凉的脸颊,他当真是松了一口气,“只要你每一日都好,我便心安了。”
云岫能感觉到自己的心“咯噔”一跳。
“你认为柳无色那抢人的法子怎么样”他转了话茬子说着。
不明了叶惊阑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云岫琢磨后说道“不怎么样。”
绪风被迷晕了,然后被扛回了江枫城,这种说起来算是屈辱的事,怎会有人觉得好呢
还没待她想明白,叶惊阑就成了她脑子里那“不可能的人”。
他将云岫扛到肩上,顺手带上了门。
凌空飞起,他只借了墙上一步就到了屋顶上。
把云岫往青瓦上一放,他顺势坐了下来,“我觉着甚好,甚至想给你表演一次是怎样个好法。你若想抢我一次,我这就自缚了双手由得你抢。你若要和潇挽姑娘一样,把我抢回去当镇宅之宝的话……那我明日递了辞呈。”
“打住,我不想扛着你飞檐走壁。”云岫略带无奈地说着,这人近来是一套接一套,也不嫌腻歪,“你递了辞呈,元七不同意,你还是得为她卖命。”
“我从没有为她卖命。”叶惊阑望着天边圆月说着。
云岫不以为意地说道“你这顶乌纱帽决定了你要替她卖命。”
叶惊阑转过脸来,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说“将军可是忘了纳兰一族为元家打江山时立的誓言了”
她挑高一边眉,“将军哪里有什么将军我姓云,是北疆一小门小户出来的女儿,不知要修多少年的福气才能和纳兰一族相提并论。”
她还装上了。
叶惊阑抬手点在了她的鼻尖上,“叶惊阑乃是贫寒人家户里好不容易活下来的孤苦人儿,起于微末。此生是不敢肖想名门望族的千金小姐了,凭现下叶府不够扎实的家财,娶个小门小户的女子倒是能够直直腰板。”
“小门小户的女子多悍妇。”她冷哼一声。
那人爽快地应道“叶府不需要软弱的兔儿主母。”
“不通女红,不会灶上之功,不懂如何孝敬公婆,一心想着打打杀杀。”
叶惊阑被她一本正经的样子逗乐了,他为她顺着微风吹乱的碎发,“盛京城里的人都说大理寺卿脱下朝服后从不穿同样的衣裳,月锦织的袍子可当擦手布,还喜欢在千金难求的浮华缎上胡乱飞针走线,做的漂亮了便留着剪裁为衣袍,做的不漂亮了就丢给外边的野狗垫窝窝去。不通女红无妨。”
他将碎发别到她的耳后,接着说道“我的手艺要是和宫中御厨比上一比的话,他们还略逊三分。不会灶上之功也无妨。而众人皆知叶惊阑无父无母无兄弟姐妹,孤寡之人讨来的妻不需要孝敬公婆友爱兄嫂,你提的这一条更是无妨。一心想着打打杀杀……我想,四象会很满意他们的新主子。”
云岫假意清了清喉咙,“盛京城里还流传着讨姑娘得是盘儿亮,条儿顺,叶子活的。”
“在我看来,云姑娘正是盘儿亮,条儿顺的,叶子活不活无妨,叶府里有的,即是你有的。哪怕你天天去喜乐街上豪赌,大不了当了蒙歌与蒙络,再卖了宅子,总归还是活的。”
“……”
叶惊阑这四个无妨,听起来真就像那么一回事。
“云岫,待此间事了,我……娶你可好”他浅浅笑着,那梨涡之中好似盛满了醉人的酒,芬芳馥郁惹人痴迷。
可好
这一句话砸在心上,云岫失了魂。
“你要想留在朝野之中,我就坐看你翻江倒海,荡清世间险恶人心,还天地清平。但我认为你更喜欢两袖一挥,伴清风明月,快意平生,持明珠一颗,照破山河万朵,观楚天阔,看大江流,饮一杯月下酒。我愿递上辞呈,随你去到你想去的江湖之中。为了你,我可以不再是叶惊阑。”叶惊阑的手里躺着一支珠钗,“你不用此刻答复我。这是执名从盛京带来的,我之前赠予你那簪子太过寒碜,今日便换换吧。”
云岫从怀里掏出了一方锦帕,其间包裹着的是一支形如老树盘根时的细节,通体为褐色的花饰全无的簪子。
“云岫,收下吧。”
一面说着不用立刻答复,一面要她收下珠钗……这不是换了一种形式要她点头了吗
老奸巨猾……
云岫拿走了他手中的珠钗,同那支簪子一块儿裹进了锦帕之中,搁到一旁。
“你做了你想做的事。”她睨着叶惊阑。
他微微颔首。执名从盛京城带来珠钗之事已过了许久,自扬城到云殊城、沙城、再到如今的江枫城,这一路上他都没找到最合适的时机同她说这么多,或者说不是没有合适的时机,而是自己没放下心间种种。
云岫舒展了眉头,一笑嫣然,“那我便做我想做的事了。”
叶惊阑一怔。
她是择日不如撞日还是……
不容他多想,双颊被印上了两个冷冰冰的手掌。
云岫捧着他的脸,指尖轻触,想要揉上一揉又下不得狠心。
她只得叹气。
“这是一。”
叶惊阑心中一紧,还有二和三
当他被拉进一个怀抱里时,整个人都懵了。
“这是二。”耳畔是云岫的浅浅呼吸音。
他深吸一口气,嗅到了女儿家的淡淡馨香。
骤然推开了他。
云岫盘坐在青瓦之上,像极了从未发生任何事似的,微抬下颌望着天边的月亮。
“没了”他以为还有“三”,结果只到了“二”!
云岫偏了偏头,“没了。”
叶惊阑蹙眉,不是为了云岫没有第三件想做的事,他是为了院子里立着的燕南渝。
世子爷两指夹着的是柳无色的后衣襟。
第二三八章 如何以理性对待感性
“容我瞧瞧,这是哪家的小人儿。”燕南渝讥嘲着柳无色,将他撂在地上,冷眼看着。
他嘴上说着瞧瞧,实际上并没有这想法,他对柳无色可是清楚得紧,何须多看
既然敢打镇南王府的主意,就得早一点儿掂量掂量自己有无本事来来去去不留痕迹。燕南渝觉得,能做到这一点的,这世间少之又少。
甚至可以说,没有。
燕南渝对自己很自信,他不会吝啬对自己的信任。
宽进严出,让这些贼人来得了,走不了。这便是他等了这么久不发作的原因。
柳无色被布带子缚住的双手一个劲儿地往靴子里探着,小心地错开手腕抓挠。
这个性情古怪的世子爷当真不是个好人。柳无色一边抓着痒痒一边腹诽着,他本是悄悄地溜到了王府的高墙处了,正准备屁股一撅,脑袋钻过狗洞,顺着爬出去。
他没算到那狗洞外面被人用一大坨牛粪给堵了,差点儿嘴就啃上了那一坨牛粪。
得,堵了就堵了吧,对他柳无色来说还有走不通的路吗
正门肯定是不能去的。
他决定爬高树。
高树上挂了几条花花绿绿的毒蛇对着他的脸吐信子。
他吓得屁股墩儿结结实实地摔在了青石板地上。
第一次与青石板小路这般亲密的接触,柳无色认为平生不想经历第二次。
当他揉着像被涂了一层辣椒的火烧火燎的屁股起身,还没站稳,后颈就被人捏住了。
无声无息……
才被那个装神弄鬼的小丫头片子吓了一大跳的柳无色又是浑身一哆嗦。
而在燕南渝如鬼魅般出现在他眼前时,他已是被点了定穴。
柳无色不禁叹息着,该吃的牢饭怎么也躲不过。那么,该怎么吃,还有没有命吃,这些全是他烦恼的问题。
柳无色仰起脸,眼眶里噙着泪花儿,“世子爷你好狠的心。”
“多谢夸奖。”燕南渝神色自若。
柳无色以脸颊蹭了蹭燕南渝的衣袍,“世子爷,你想送卿卿去哪个牢房卿卿的幸运数是三,希望世子送卿卿去江枫城府衙的天字三号房里。”
“……”燕南渝让出了几尺的距离,他的脑子里就一个念头,离这个脑子被拷伤的柳无色远一点,再远一点。
并不知道被多数人认定为脑子被拷伤了的柳无色娇柔地笑着,“世子爷,能不能全了卿卿的心愿。”
“……”燕南渝屈指一掸,隔空点了柳无色的哑穴。
再被这人卿卿来,卿卿去地念叨着,他会失了理智的。
很多公子哥儿喜欢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他不喜欢,他清心寡欲这么多年,对那些矫揉造作的柔弱女子是能避则避。也许在他的眼里,比起洪水猛兽来,那些姑娘家更可怕。
柳无色兀自抛了个眼儿媚,无声的挑逗。
“……”恨不得把那对招子挖出来丢了。
柳无色又嘟嘴,献上一吻。
“……”燕南渝的脸黑得很快。
他的指节正“咯咯”响着。
这人分明是故意拨弄他心底那条底线。
“世子爷,你可知,如何以理性对待感性”叶惊阑立在青瓦之上,嘴角一弯。
燕南渝苦笑着,柳无色这算的了什么感性,充其量就是一个脑子有毛病。
“不知。”
叶惊阑跃到他身前,轻声说道“那就是——我快要失去理性了。”
燕南渝只觉心里头那点苦水又被这人看穿了,还顺着往全身各处流。
可他不想咽下这点儿苦,早些年打落牙齿和血吞的事还少吗
他的兴致缺缺,暗自叹息,随意回应着“珩之,你越发的爱同我打趣了。”
叶惊阑的手隔着虚空点在了天边的月亮上,“今夜的圆月不是会令人疯魔的红月,但我想着你的心绪乱了,气结于一处易穿凿出一个裂口,等到裂口兜不住情绪的洪水,你就真入了疯魔。何不按照你的心意来做。”
“我的心意”燕南渝勉强抬起头直视他的眼睛,“珩之,我能有什么心意”
“盛京城的那些日子里……”叶惊阑才说了半句便缄了口。
燕南渝自是懂得叶惊阑说这话的用意,他接了话茬说“珩之,在屋顶上,你说想看看月亮,我说你曾经不喜欢圆月,而后你告诉我,人是会变的。我,也是会变的。”
人无再少年。
更没有重新活过一次的机会。
就算穷尽一生,他也找不回当年的恣意洒脱。
“珩之,我在盛京城的那两年,过得挺快活的。”燕南渝淡淡地说着,“我回了江枫城,接了镇南王府这个偌大的摊子,我就不再是你认识的那个燕南渝了。”
“你已经卸了担子。”
“珩之,事实上我只有失了心智的那段时日,才是快乐的。”
叶惊阑的心一沉。
纵然燕南渝是镇南王的独子,不似纳兰一族枝繁叶茂极其容易生出别样的枝节来,也不似西平王府那说不清的父子、父女关系,他还是不能开怀且轻松地过每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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