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策之云谋天下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行走的叶阿回
这上面的每一个字他都是识得的,全是夫子曾用戒尺指着教他念过无数次的。可是拼凑到了一块儿,他就读不懂了。
不为财,不为人命。
只为了云岫。
云岫抿着唇,思虑了许久对暮朗说道“我想,此事原本就是因我而起的。”
“因你而起”暮朗感觉脑袋晕晕乎乎的。
“若是我没猜错的话,绑了暮小姐的人里或许有一个云轻营里最优秀的姑娘。”云岫淡淡地提及,仿若她真的不在意胭脂还活着这件事。
云岫只觉有些事是无论成败都要去做的,凡事都有一个了断,不如早些结束了的好。
“我怎得听不懂云姑娘的话”暮朗拧巴起的眉头没有半分舒展的意思。
云岫深吸一口气,挑拣了一些重要的事同暮朗言说。
云岫的一番话使得暮朗听的是云里雾里。
良久,他才问道“暮涯和云轻营八竿子打不着,为何成了胭脂盯上的人”
“暮小姐聪慧,她应是发现了某些不为人知的秘密,譬如……”
云岫的唇嗫嚅着。
暮朗的脸色突变,久久说不出一句话来。
……
晚间,薄雾未去,月亮不圆。
阴风阵阵。
裹着薄薄的布衣的张枫拎着一包老鼠药走在街上。
他壮胆似的抱怨道“买老鼠药就买老鼠药,偏偏要我这么晚才送去。我作了什么孽啊!”
宽敞的街道上尽是收了摊留下的竹竿子,等着明儿个再支起摊子,又是崭新的一天。
然而对于张枫来说,崭新的一天要等到好几个时辰之后才有,眼下是袅袅薄雾绕了他的眼。
他觉得有些冷了。
有一颗小石子儿滚动。
听得这细碎的响动,他蓦然加快了脚步。
又感叹一句“这都是什么命啊!苦啊!”
没人听见他的抱怨连连。
某处拐角,有一纤细身影捏紧了剑柄。
是花钿。
她看一眼墙头上借着夜色和黑衣遮掩了自己的云岫。
前几日云岫是这么对她说的等着路过这条街的人,跟上他。
可是等了这么久,前两日她都等到呵欠连天了,黎明的第一缕曙光映照在她的脸上唤醒了她,也没人走过这条街。
今夜居然等到了一个卖老鼠药的。
花钿的太阳穴突突地弹跳不停。
云岫只一眼扫过去。
她没想到会是张枫。
她做了一个手势,决定自己跟上去。
给暮朗看的那封信里只有寥寥几句,大抵上便是月圆之夜,了却所有恩怨。
离月圆只有半日。
花钿这几日寻遍了整个花州,终是在入山处找到了一点点不明显的痕迹。
那她便来瞧瞧,可能要取她性命的人为了月圆之夜做了哪些准备。
这条街离入山处还有些距离,想来这么晚了,张枫是不会进山的。
云岫跟在他后面,时刻隐匿着身形。
终于,张枫敲开了一户人家。
开门的人是——董婆婆。
她沉思片刻,董婆婆原来不是住在东大街。
董婆婆接了药包道了一声谢,从荷包里拿出一角碎银子递到了张枫的手中,唇形变换,一连说了好几句。
“这件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不能有第五个人知。”
身后是一人略哑的声音。
她对叶惊阑的出现并无诧异之感。若是叶惊阑不出现倒是会让她感到讶异。
“可是你和我都知道了。”
云岫转身灿然一笑。
叶惊阑长臂一伸,手掌触及她身后的粗壮树身。
如果他愿意的话,另一只手也伸出,便能把云岫禁锢在他怀里的一方小天地里,可惜他没有。
但这缺了一个口的“包围”,似乎并不影响“人质”被“牢牢”管控。
“不躲”他的尾音稍稍上扬。
“不躲。”
鼻息相闻。
叶惊阑了悟,道“啼绿酒。”
“饮了三杯。”
一双潋潋桃花眼一弯,戏谑道“云姑娘认为我是信,还是不信”
“不信。”
她答得倒是出乎他意料的干脆。
世上有很多不可信的话,其中之一便是云岫对自己喝过多少所报出的数。
比如说“饮了三杯”,定是喝了整整一坛子。
“但凡有粒花生米也不至于醉成这样,嗯”懒懒的鼻音,勾魂摄魄。
他的调笑在她听来就是惹火的挑逗。
她偏就不上当。
哪有鱼儿主动咬钩的
“暮公子身子不好不能饮酒,想必暮府中的酒都给你喝了个干干净净。咱们俩,就如同两个脸上长满麻子的人在互相讥嘲对方的麻子比自己多。”青葱指一点,正中他没束好的衣襟。
再一拐,看似朝向一线若有似无的春光。
实际上,她倏然收了手。
叶惊阑闷声一笑,“不去看看董婆婆在家中做些什么”
“董婆婆可没有你重要。”
叶惊阑一怔,随后说道“我忽然想通透了,为何古人要言‘但愿长醉不复醒’。”
“为什么”她偏头一问。
他俯身一吻。
蜻蜓点水般的轻、快。
“因为醉后方知情浓。”
“古人可不是像大人这样只想着头上有一把刀的字眼。”
“色”叶惊阑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我倒想往后余生只留这么一个字顶在头上,只留一个你在床榻上,美甚。”
“……”
见过无耻下流的,没见过这么无耻下流的。
云岫承认,她败了。
不论她将脸皮修炼得再厚实,比城墙拐角还要厚三分也无用。
这人总能用更不要脸的说法击破她好不容易建成的堡垒。
“嘘——”
又是被人压住唇瓣儿的一瞬。
只是他的手指上没有蒙络那又酸又辣的味道。
叶惊阑专注地凝视董婆婆院子那扇紧闭的门,揣测着里头可能发生的事儿。他不认为董婆婆这么晚讨来老鼠药是为了药耗子。
而云岫专注地看着他。
当他回过头,云岫还是那么大剌剌地盯住他。
他问道“这么认真地看我作甚”
她一字一句地答道“叶大人,你可是忘了洗脸眼角处那么大一坨……”
第二六二章 一个有关命运的预言
“嗯”鼻音绵长,他又怎会不知这人还记得沙城那档子事,他不会学着云岫去捂别人的嘴,他只会用自己的方式……做一场不平等的交易。
他尝到了啼绿酒的滋味。
或者说,尝到了啼绿酒经由另一处流淌过的味道。
如宁谧幽谷里潺潺而过的涧水一般的清冽之中暗藏一股馨香。
甜。
而不腻。
叶惊阑以指腹抹过她的嘴角,又使坏似的摁了下去,“那么大一坨什么”
被压着唇角的云岫想象了一下此时若是开了口,再说上几句,那扭曲的面孔,走歪了的声音……不自觉地便噤了声。
保持微笑。
云岫瞟了一眼董婆婆家的院门。
“时候到了”叶惊阑瞧着她漫不经心的一瞟,随口一问。
她收回了目光,仰起脸答道“还没呢。”
她眯起眼,望着天上那轮月。
正是月色和夜色的交叠。
雾里的月。
雾里的夜。
若说年少时候多数人都有做过的一个梦,那定是摘星揽月。
而刚好,这轮弦月就在屋脊后边,仿佛挂在了某一个枝头上,等待他人摘取。
云岫探了探手。
那看似近的触手可及的月,除了给她留下了满手清凉之外,别无旁物。
“叶大人,你说,为何他们要选十五月圆夜呢”
叶惊阑陷入沉思。
过了许久,他才说道“很多术法借由月圆之夜的力量会达到顶峰。这事,你应该也知道。”
“我知道。我无法预估胭脂的功法精进了多少,总觉隐隐有别事发生。”
“想的过多,便会有许多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烦恼。”他抬起手,轻柔地抚平了她微微蹙起的额头,“蒙歌要到花朝城了。”
“蒙歌”自从沙城一别,她以为要到了盛京城中才能再见到的人又要出现在她眼前,欢脱地跳上跳下,同蒙络一块儿插科打诨。
有他在的地方,总是会多一些欢声笑语。
云岫曾想过,如果蒙歌生长于云轻营,只会有一个结果。
那就是他被云轻营改变了,磨平了锋芒,磨掉了棱角,世间不会再有那么一个会用馒头假装大胸的男子。
正因为他跟了一个随性的主子,才会养出这么一个古怪而随意的性子。
“他前些日子给我传了一封书信。”叶惊阑声音渐沉,“他见过了秦知年,在他的屋顶上睡了三夜,秦知年终是松了口。”
“秦知年”怎么又和秦知年扯上了关系云岫不解。
秦知年,蒙歌,盛京城,花朝城,这些字词凑到一起,让她想不通透了。
叶惊阑沉默着,忽地又笑了笑,摇头道“此事本和你没关系。我原是想着蒙歌到了花朝城里可以来劝慰你一番,后又想到他此行并不轻松……”
云岫的心“咯噔”一下,试探着问出口“为了蒙络”
叶惊阑眸子里闪过一道精光。
云岫解释道“你在江枫城之时就劝蒙络归京,想来是和蒙歌此行有关系的吧。”
叶惊阑眸光一黯。
这件事是这样的……
秦知年在盛京城里深居简出,平日里鲜少和别人打交道,更别提什么“友人登门拜访,秦知年笑脸相迎”一类的事了。这秦知年神神秘秘的,只会在躲不过的朝会上现身,其余时候人影花花都见不着一个。某日,他在庭院里种了一棵树。新芽未发之际,蒙歌和蒙络打了赌,谁先拔了秦知年的小树苗,谁就能给对方提一个要求,不可拒绝。
兄妹俩原本就爱玩闹。叶惊阑在他们动手之前没有收到半点风声。直到……
秦知年敲开了他的府门。
没有责怪这兄妹俩,倒是随口给蒙络批了命——慧极必伤,去南无归,良月不可渡。
花朝城是整片疆土上的南方之极。
良月即是十月。
如是连起来就成了十月到花朝城必死无疑。
秦知年没有说这么直白,他拿回了自己的树苗苗,不作任何解释便回了府。
而蒙歌为之前的鲁莽道歉后,又去到秦知年屋顶上睡了三夜,想要以诚心感动秦知年询问该如何化解这场天定的劫难。
有时候命运是躲不掉的,只能将不偏不倚的行进路线稍稍改一些,把后果的严重程度降低罢了。
蒙络不想避过属于自己的命运,因此选择了上路,不归。
这个倔到几头牛都拉不回的小姑娘不知道随了谁的性子。
叶惊阑的手指一蜷,刮在了云岫的鼻梁上,“人生能得一知己已是不易,偏巧这红颜知己将会伴我度过这漫长而短暂的一生,是叶某的荣幸。”
“你从来不会单单夸我一次,后面一定会跟着这类占便宜的话。”她的语气略带娇嗔。
听在叶惊阑的耳朵里,那便是她默许了他占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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