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策之云谋天下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行走的叶阿回
毕竟是厚脸厚皮,何惧这与挠痒痒无异的言语。
叶惊阑的脸上宛若有光,不知这是天上的月光映衬下来的还是自他心中散发出来的。
他笑着说道“我是嫉妒你才占你便宜。”
“嗯”云岫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值得叶惊阑嫉妒的,而且嫉妒和占便宜是两码事,哪能成为因果关系
难不成她见着一个美人儿,然后嫉妒上了别人的美貌,便要去她家骗吃骗喝
这都是哪里跟哪里!
“我有什么值得你嫉妒的”云岫还是架不住好奇心问出了口。
在她得到答案之后,她恨不得咬了自己的舌头,免教它刚才问了不该问的问题。
叶惊阑扬了扬眉,接着说道“我嫉妒你有一个这么……嗯……这么爱你的追随者。”
他在说这话的时候有些不自在,想来是从未说过这么腻歪且拗口的话。
他在心里暗骂蒙歌是一个庸才,没有教人的天赋。
云岫抿唇不言,她不免怀疑上了这副壳子被另一个灵魂所侵占了。
她再次眯起眼睛望天,弦月被藏进了暗色的云里。
夜已深。
等了这么久,董婆婆该做的事应该都做的差不多了。
她清了清喉咙,道“时候到了。”
“好。”他极度不自然地笑笑,那如同堵了一只死苍蝇在喉咙口的感觉久久不能消散。
纵身一跃。
她跳上了墙头。
在这些挤在一块的人家户的屋脊上淡定自若地行走。
她一向对自己的轻功很自信。
她曾对柳无色说过,她尚且可以追到轻功天下第一的析墨的影子。这不是吹嘘,而是实实在在的,甚至还有些谦虚。与析墨比过几次,能轻松地维持在他身后的几尺处,她已知足。
当她虚虚地跨出一步便到了董婆婆的屋檐上。
云岫顺势盘坐下来。
没有光亮的夜,很适合隐藏自己。
叶惊阑就着她身侧,懒懒地一躺。
“完事了唤我一声便可。”说罢,他合上双眼,以天为被,以瓦为榻,以手为枕,毫不在意周遭是否会有威胁,他均匀的呼吸声似乎在传递一个讯息——睡觉是头等大事,别的无所谓。
云岫扯扯嘴角。
她小心地掀开一片青瓦。
这种窥探之事,她已有好几月不做了。
犹记上一次是掀了叶惊阑头顶的瓦。
她不再分神,全神贯注地看进这个缺口里。
一盏昏黄的油灯。
屋子里的陈设很简单,细细数来,只有一桌一椅,一光秃秃的床榻,一大柜子而已。
云岫皱了皱眉,董婆婆做牵线搭桥的活儿可不缺银钱,那些贵人争着抢着给她送银子呢。怎会这么寒酸磕碜。
董婆婆坐在桌前,弓着身子。
应该是眼睛不大好了,她伛偻的很厉害,就差把一对眼珠子贴在她的花名册上了。
董婆婆的手不住地搓揉着眼睛,又继续死盯着花名册。她手上握着的笔杆子几度戳上了花名册也不自知。
泅开的墨迹把花名册的边儿给糊了。
夜盲
云岫暗忖道,白日见着董婆婆的时候还没发觉她的眼睛这么不好使,到了夜间明知自己眼睛看不见还在死瞧着花名册作甚
董婆婆蘸着自己的唾沫,指腹一捻,又翻了一页。
灯盏里的火苗子晃晃。
桌上的一包老鼠药很是显眼。
“找到了,我的乖乖……”从她喉咙里发出的声音不是一个小老太该有的声音,而是像一个孩童在玩捉迷藏时奶声奶气地对别人说“找到了”。
云岫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抚过自己的手臂,汗毛正倒立。
眼看着董婆婆离开了那把破破烂烂的椅子,她弓着的身子慢慢地直了起来。
她拉开了大柜子的门。
云岫默不作声地吞了一口唾沫。
若非亲眼所见,她怎会相信,董婆婆那招牌旗子的艳红是……
被美人血染红的呢。
柜子里的姑娘虚弱地抬起眼,身上裹着的是董婆婆平素插在摊子旁的“喜鹊旗子”。
董婆婆一拉,一拽,喜鹊旗子到了她手里。
她抖了抖旗子,顺道铺在了床榻上。
任那姑娘周身裸着。
云岫忽然想到叶惊阑避而不见,难道他已然猜到了一些事儿
裸着的姑娘的心窝处插着一把刀。
柳叶小刀。
薄如柳叶的刀身还露了半截在外。
想必是董婆婆怕插得太深,血流得太快了,这种缓慢的流淌能将这一面旗子染的很是匀称。
“乖乖,再坚持一下。”董婆婆如老树枯枝的手贴上了女子的脸,“等到下一个,你就能解脱了。”
第二六三章 鸟儿们的主子不是凤凰
董婆婆阴毒的眼神乍现,似有感应一般抬起头。
但是她没有发现云岫掀瓦导致的缺口。
她很随意地打量了头顶上的青瓦。
浑浊的双眼里,光亮很少。
云岫蹑手蹑脚地把青瓦放回了缺口处,她往后一倒,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似乎,她寻找的方向错了。
董婆婆只是凑巧在这里做着见不得光的事。
云岫将唇抿得死死的。
若是叶惊阑问起来,她该如何描述她所见所闻
一个老太婆为了染红自己的招牌旗子去捅一个年轻貌美的姑娘一刀,放血
未免太过残忍了……
殊不知,董婆婆心领神会一般把那姑娘往地上一丢,再拉过薄被一盖。她不想再多看这姑娘裸着的身子一眼,不过是一堆类同猪肉摊子上摆着的肉。
柳叶小刀还是直楞楞地插在姑娘的心口,只是往外涌的血渐渐少了。
或许是因了凉风吹,刀口狭而浅,便凝住了,总之没能浸过她那很久没清洗过的被子。
董婆婆舔舔手指,再翻一页花名册,找到了与所有名儿格格不入的三个字——无名氏。她又蘸了自己的唾沫,印在那三个字的墨迹上。
“无名氏”三字已模糊,仔细辨认也无法确定这是什么字。
她在回忆着云岫的模样、掌纹。
那清晰的掌纹,预示着多舛的命数。
董婆婆摩挲着写满了人名的册子,不禁想起自己年轻的时候,不信命,等到自己这一生按着算命先生对着她掌纹批的命格不偏不倚地走,她才知晓,原来命中注定是这么一回事,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想有的。
与不想有的。
从来都不由自己决定。
就像……
她浑浊的双眼里仿佛已失去了生气。
徐徐回首。
是一袭黑袍立在破烂的窗边。
“主上。”她犹豫着唤出声。
“喜鹊,你认错了。”黑袍下的手轻轻摆动,本是在桌上摊开的花名册到了她的手中。
胭脂的声音经由一线内力逼出,雌雄莫辨。
董婆婆干笑两声,“人老了,不中用了,总是认错。”
她并不喜欢这个被称作“凤凰”的神秘女人。
董婆婆也曾好奇过,为何主上不是凤凰,她才应该是当之无愧的“百鸟之王”,但白白给这黑袍客给担了名头。
其实,被称作主上的女子有一个美丽的名字——鹦鹉。
鲜少能见到鹦鹉。
在万翎楼里,多数时候是这个名作“凤凰”的女子代替鹦鹉出现。董婆婆有幸见过鹦鹉一面,同胭脂差不多的身形,其余一无所知。
董婆婆说的不错,她年岁大了,眼睛越发不好使,常常会认错,或者说她打心眼里不喜欢“凤凰”,因故多次把她排除在外,只是声声唤着主上。
在董婆婆看来,“凤凰”不应该被称作“凤凰”,而应该叫“丹顶鹤”,和鹤顶红有联系的丹顶鹤。
她睁大了眼,打量着这个不速之客。
胭脂神色不豫,她捧着花名册,运足目力去看那模糊掉的名字。
薄被下面的女子呻吟出声,胭脂瞅见了桌上的老鼠药,微抬下颌,“怎么还留着她”
“下一个还没来。”
“你这一页册子上圈了两处,郑宝芸后面的姑娘叫什么名”郑宝芸即是地上躺着的那个半死不活的年轻姑娘,胭脂的手指着模糊的地方问着董婆婆。
董婆婆拄着拐走了过来。
“这个啊……我想想……”她深思。
胭脂手指一弹,指缝里的黑烟凝成一线直逼郑宝芸苍白的唇。
董婆婆干瘪的唇嗫嚅了几下,终是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郑宝芸的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声,过了数秒,头一歪,嘴角流出了黑血,死了。
胭脂漠然地说“想不明白和这无用的人有什么差别嗯”
她的尾音是上扬的,那一个“嗯”字像大鼓的棒槌重重地敲在了董婆婆的心上。
董婆婆只觉自己腿开始发软。
万翎楼有个不成文的规矩,除了主上和凤凰知晓所有的人之外,其余人互不相识。她们不知道自己的同伴是谁,或许是街边的小贩,钱庄的掌柜,但无疑,她们全是活生生存在着的人,而且有着自己活在这世上的正常身份。
这样的规矩免去了有异心的人伙同起来反抗。
胭脂的虎口张开,拇指和食指擒住了董婆婆的下巴,她一只眼眯起,“喜鹊,你说说有什么差别”
“没……没有差别。”董婆婆不喜欢这个名号,但无疑的是她没办法抗拒。
今日的胭脂没有戴年画娃娃的面具,只是简单地遮了半张脸,一对眸子里有着凶狠的杀意。
“这女子究竟是谁”
胭脂一瞥。
董婆婆霎时哆嗦着腿。
她没有武功。
若要被这人一刀穿了胸膛,她只能认了命。
“我……我不认识。这上面原是写着‘无名氏’,方才我看的时候一不小心就……就……”董婆婆张皇失措地揉搓着自己的衣角,竭力辩解着,“我只是匆匆见了她一面,看了看她的手相,觉着适合做药引子……”
“还有你不认识的姑娘”胭脂断定董婆婆是在欺瞒。
然而董婆婆当真是不知道云岫姓谁名谁。
她撂下了拐杖,腿一弯便跪下,伏在胭脂的脚边。
“那姑娘极为通透,我还未说完,她便自顾自地接了话,走得飞快。”董婆婆平缓了呼吸,她不能自乱阵脚,越是慌乱越让人觉得其中有鬼。
“通透”
胭脂若有所思地眯起眼。
忽地从董婆婆的眼前消失了。
远远飘来一句“你接下来要做的事,仔细做好了。”
一张写满了字的白绢子留在了胭脂原本站着的地方。
“哎!”
董婆婆攥紧了那张白绢子。
等到她靠在木桌上缓过了劲之后,她才拿过一个盛满水的瓷盆,眉眼中含着疲惫。
再度揭了青瓦的云岫静静地望着她往瓷盆中的清水里放老鼠药,再拔出柳叶小刀,剜了姑娘怒睁的眼珠子,丢进了瓷盆之中。
云岫喉头一哽。
原本是用作传情的明目此时此刻变作了空无一物的血窟窿。
视人命如草芥……
她厌恶地别开眼。
叶惊阑站在她身后。
想来,他也看见了董婆婆的所作所为。
在不远处的黑袍客手里抛着柳叶小刀。
月亮从云层里冒出了头,柳叶小刀上反射着亮光,一上,一下,想要用这种黑夜里的明亮来勾引别人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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