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策之云谋天下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行走的叶阿回
年少陪同成长的伙伴,年纪稍长时并肩作战的友人。
罗小七望望天,眼底是飞速闪现的泪光,只一瞬,下一秒云岫便没见着了,仿若他从未有过这么一个脆弱的时候。
他思量了许久,在脑海中盘旋的那一段难忘的……沉重的……故事,他不知如何对另一个人说。
“此事并不算难以启口吧。”云岫出声道。
此话一出,罗小七神游在外的灵魂迅速撤回了身体中。
“不算。”
云岫挑起她的眉,尽管掩在了连帽的斗篷里,还是能瞥见她那噙着浅笑的朱红唇角。
她提点了一句:“这本就是一个骗局。”
“骗局”他只觉自己的嗓子在发抖,抖落出的字眼全数带着微微的颤。
她唇角往上扬的弧度越发明显。
唇红,齿白。
檀口那么一启:“薛将军编造的谎言。”
罗小七眼前一亮,“姑娘聪慧。”
“别急着夸。”
云岫轻笑一声,这般敷衍的态度,真是不敢恭维呢。
罗小七不好意思地别开脸,挠挠头。
他试图以笑来掩饰尴尬,可发出的几声干笑竟使得气氛更为难以言喻。
“我想,叶大人那般多智近妖,他早就想透了吧。”
原来把一切归结于了叶惊阑。
难怪这么爽快地夸赞起来。
“那你为何不听听叶大人是怎么分析的,再用尽溢美之词将他夸上天去他这人就喜欢随风而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罗小七难得地没绷住那张脸,笑了出来。
云岫也是难得地耐着性子解释:“暮涯曾说,老柳树边上是沙城最干净的地方。而那口古井,每个人前去打水都会以最为虔诚的心祈祷、祝福,盼着神祇将万物圆满的光辉分一些给他们。”
“那是因为,有人给了他们这么一个传说。”
云岫观察着罗小七的反应,果然如她所料,罗小七脸色微微起了变化,带着少到可怜的赞许。
发现这一点之后,云岫满意地笑笑。
“不错。”罗小七证实了云岫的猜想。
云岫接着往下说:“当年的沙城人心惶惶,城里人负隅顽抗,硬生生地将城外那些秉着‘不可伤人’的士兵挡住了,守住了这座城。而城里的人又分为两派,反对沙城割据一方的人多为本地住民,而支持建一独立城池的多为异族人。两方疯狂地斗争着,杀人的手段层出不穷,投毒,勒颈,捅刀子……还有些不曾听过的杀人方法,尽数出现在了沙城里。”
“如炼狱一般。”
罗小七的喉头滚动,卷着口中被曾经呛出了辛辣的唾沫,咽了下去。
云岫心神稍动,摁在了心口处。
时间越来越紧了……
看着脸色由红润霎时转成煞白的云岫,罗小七担心地蹙眉,追问着是否需要回城中找大夫。
云岫踉踉跄跄地朝着能被她倚靠的最近的大树走了几步。
当后背贴近了褐色的不平整的树身之时,她缓缓地盘坐下来,开始调息。
“云姑娘,别硬撑。”
“无碍。”她吃力地漾起一个笑容,“薛将军当时,以沙城人对神神鬼鬼的迷信,造了一个荒诞的梦。”
“一个为沙城人圈起了一块纯净之地的梦。”
罗小七骇然,眼下竟被这人吃得死死的。
他的一举一动都落入了她的眼中。
他的所有反应,好像都在她的预设之中呢。
只是指尖泄出的一股稀薄的白气,她知道,内力会随着越拖越长的时间慢慢消逝,直至留下一副干瘪的空架子。
“自从将军将那个说法传开后,他们有了干净的水源,不会再有人往那口住着神的古井里下药,因为那是对神灵的亵渎。”罗小七丢开了刀把子,这个憋了很久的秘密,被人猛然破开了那层伪装的壳子,掘到了真相,他居然还有些窃喜。
他的身子蓦地轻松了很多。
云岫暗想,薛漓沨确实是个很容易洞彻人心抓住柔软之处的人才。
世人皆传,他刚直不阿,能伸不能屈。又因了他那执拗的性子,整个人都如同装在了一个铁铸的罐子里,刀枪不入。真真是担得起他那“烈风将军”的名头。
可是百炼钢也能化作绕指柔。击碎那个铁罐子,里面说不准盛满了堪比蜜果儿的糖水呢
云岫笑笑。
薛漓沨少年时,比起他现在讨喜多了。
那时候的他,或许眼里汇聚的云是朝朝暮暮醉人的霞,现下只有诡谲的,无法预测的霭。
薛漓沨花了多大的功夫,她不知,却能想象到当年艰难营造梦境的情形。
有人小跑而来。
附在罗小七的耳边讲了约摸两三句话,又跑开了。
罗小七抱拳道:“我未爽约。”
既然云岫已经知道了她想知道的事,那么他不算失信。
“请恕我有事先行一步,失陪。”云岫率先告别。
罗小七不禁感慨着此人有着七窍玲珑心,明知他有急事处理,但她揽到了自己身上。
她收束了斗篷的帽子。
在他人的竹篮子里随意挑拣了几个红果子塞进自己的篮子中,以绸布盖好了。
待她顺利过了城门,回到了沧陵县时,天色已晚。
暮色至。
沧陵县大街上显得有些萧索。不知是否因为新年的喜气未能冲散接二连三的白事携来的阴霾。
“云姑娘。”一人欣喜地唤着,“是你吗”
她眉梢带喜,毫不掩饰地表露着自己的愉悦。
暮涯吸吸鼻子,“我嗅到了云朵的味道。”
好灵敏的嗅觉……
她一切的伪装在暮涯这一吸溜的鼻子面前尽数褪去。
她不动声色地捏住了一根金针。
鹿贞没有跟在暮涯身边。云岫觉着奇怪,为什么要让一个瞎姑娘独自在大街上晃悠。
更奇怪的是,暮涯从不遮掩自己是外城人的身份,但沙城人从不为难她。难道世上的人对弱者都有着与生俱来的怜悯把自己放在了高处,俯瞰这样一只可怜虫,像极了救世主……
暮涯指
第一九五章 精彩四选一
曾停的日渐消瘦自然不会是因为什么消息而茶不思饭不想。
他是思来想去,辗转反侧,愣是没将虞青莞泼了他一盆脏水这件事给想明白。农夫和蛇的故事,终归是故事,有血有肉的虞青莞怎么就变成了一条冷血的毒蛇呢
于是,他就瘦了。
近几日,他时常摸着肚子感慨万分,胃口不佳,吃饭不香,抛了一身肥膘,亏!
撇开曾停不谈。
云岫已几日不出院子了,不,甚至可以说她没踏出房门,就连三餐都由得蒙络端来放到她卧房外,待她取用后再将空碗放回原地,得空来收走便好。
也许会有人好奇她在房中做什么。
其实她什么也没做。
每日发发呆而已。
躺床上,瞪着双眼,发呆。
坐在桌前,捉着笔,单手撑头,发呆。
端着饭碗,筷子未动,思绪先动,神魂出舍,发呆。
无时无刻不想着沙城这些事儿,从刚踏进沙城那一日开始回忆,一点一滴都不愿遗漏。包括暮涯噙着春意的笑,虞青莞往身后藏的手,赛沧陵为了封她们口而准备的五锭银子,曾停提前送到的梨花木棺材……
桩桩件件,好似都没关联,又像有一条暗伏的线把这些事尽数串在了一起。
一切的一切,她在彀中,无法定论自己的对错。
她敲敲脑袋。
而门外有人轻敲木门。
“请放。”
许是蒙络来送午膳了吧。她如是想着。
蒙络近来也不爱闹腾了,没有了她和蒙歌的打打闹闹,倒显得有些冷清了。
燕南渝是个喜欢安静的人,虞青莞恰好也是个安静的姑娘,那两人井水不犯河水地生活着。
她双手托腮,眼望窗外,今日是沙城罕见的湛蓝的天空。
“云姑娘,你再不出屋子,就要发霉了,长绿毛了!”
她可没有闷在屋子里太久,她每夜都会坐在屋顶上吹很久的凉风,让自己清醒一些。
一听得怪里怪气的“长绿毛”三个字,就知道今次是蒙歌送饭。
捏着鼻子装女人声的蒙歌声音极为怪异,他又把嗓子挤得细了些,“我想不出长绿毛的云姑娘是何种模样,但哥哥很清楚你端着那张长绿毛的脸就再也做不得我叶府的当家主母。”
云岫“噗嗤”一笑,谁要做那劳什子的叶府的当家主母。
既然蒙歌要装女人,那么她便扮个男人吧,她瓮声瓮气地答着:“就算不长绿毛,我也做不得叶大人府上随时丢脑袋的管家婆,那位置还是留给薛将军吧。”
想到了来沙城的路上,叶惊阑和云岫之间那“嫁给将军”的事儿,蒙歌扬起一笑。
“呸呸呸,怎么能说是管家婆呢,叶府的当家主母可是多少人求不来的!”蒙歌尖着嗓子,不像个女人,倒像个切了是非根的公公,“我家大人可是迷倒了盛京万千少女,他走一步,倒了一串中年少妇,行一路,趴了一堆母老虎……”
“……”
蒙歌没听见里头的回音,赶忙又接了一句:“呸呸呸,瞧我这张破嘴,待我重新来过!”
“等你哟,哥哥。”门槛上坐着一个脑袋上扎着许多花花绿绿的小辫儿的丫头。她时不时地往院门处观望,迟迟没等到一人的身影。
蒙歌听得蒙络这么轻柔的声音,再瞧着她的面庞,仿若突然就娇俏可爱起来了呢。
如果蒙络能听到他的无尽腹诽,那么她定会用云岫赠给她的金针戳进蒙歌的肚脐眼,捣鼓一番,让他生不如死,怎得说话的难道她蒙络就不该是天生丽质难自弃吗
可是她不是蒙歌肚子里的蛔虫,无法得知蒙歌这种奇奇怪怪的想法。
而此时的蒙歌开始飘飘然了。
他感觉自己已经腾云驾雾,飞往了花朝城,落脚在了金银江上的一叶扁舟中,小舟晃荡着,顺着那条最美的河流,往更为广阔的天地进发。
最好能飘到海外,那里有着金发碧眼的妞儿,白白嫩嫩的大长腿……
蒙歌舔舔唇,激动地大声说道:“要是我家大人愿意,他一人便能撑起陛下的后宫!”
蒙络啃食着云岫前两日丢给她的甜糕,说起来,花朝暮家的厨子手艺不错,不仅做的漂亮,味道也是不差的。若是能去暮家小住半月,她要想尽办法盗出厨子的独门秘籍。
可是盗出秘籍后,谁给她做呢
她似有感应一般,往后一瞧。
嘿,老天爷显灵,就像打瞌睡时有人给她送上了软枕头,这种难以言喻的快乐,她对着站在她身后示意她噤声的人点点头。
她在脑海中已经将下一程去到花朝,顺利进暮家院子,和厨子搭上线,顺走菜谱再交到叶惊阑手中的美满过程想了无数遍,结果当然是让大人在一月之中挑几日给她做几碟……要不,几块便好
“哥哥,你方才说了什么”蒙络扬声说道。
蒙歌免去了思考,挺了挺胸,大声说道:“我说啊,要是我家肤白貌美大长腿的大人愿意,他一个人就能撑起陛下的后宫!”
叶惊阑似笑非笑地看着那个扒拉在门上谄媚笑着的憨憨男子。
里边传来一句:“叶大人要是知道自己长得像一根柱子,指不定会撞死在一块豆腐上。”
“嘿嘿嘿。”蒙歌摸摸头顶,笑得跟一朵花儿似的,这朵花,大家通常称为食人花。
蒙歌两指一夹,从碗里飞快地拈了一片肉,往嘴里一塞,齿缝生香。
他满足地发出一声“嗝”,刚才在厨房里偷摸了好一些吃食,将自己喂得饱饱的。
今日当真是他的幸运日。
蒙络竟然主动唤他哥哥,由心底而起的爽能让他保持心情愉悦好几天。
“盛京城里洗夜香桶正缺一人。”
叶惊阑平静地说着,与说今天天气很好,外边的草长得也好没什么差别。
蒙歌僵着脖子回头,他顺着金银江而下的痛快在这一刻由喜转悲,仿若在半道上被那戳过他屁股的神捕绪风给截了,船头坐了一只鬼,船尾还躺着叶惊阑……
恐怖如斯。
最怕的几大巨头齐聚一堂,好不热闹。
他吞咽着唾沫,欲哭无泪。
“大人,听我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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