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策之云谋天下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行走的叶阿回
她的手在那残留着余温的尸体上蹭着,似想要蹭掉那些莫名冒出来的黑斑。
她拼命摇头,“他们不可能杀我,我做了这么多事……”
带着哭腔的声音也是做不得假的,和刚才那种慷慨赴死的模样截然相反。
她恐怕还记挂着有人会带她脱离险境吧……
那黑斑越来越多,她抓挠着,指甲挠出了一道又一道血痕。
她的声音越来越微弱,直到她扼住了喉咙,绝望地看着云岫,问道:“什么时候下的手”
云岫冲她眨眨眼,“有人留了字条告诉我会有人毒杀叶大人,并且交了这个物事予我,让我交给你。”
“为什么……”
“他说,答案在那块玉石下面。”
云岫看着哆嗦着双手给玉石翻面的玉淑,毕竟人在面对生死之时总会希望自己能活下去,玉淑原本是不害怕的,因为当朝律法对她这种帮凶来讲,实在是太容易钻空子了,吃吃牢饭过个几年又是堂堂正正一个人。
她仰头大笑起来,一串刺耳的笑声落入云岫耳朵里。
“他不得好死,因为……”
玉淑永远也没办法说明白因为什么了。
她死了。
和陈稳的死因一样。
云岫从一个瓷瓶中倒出粉末,当玉淑的双手焚烧后只余灰烬,她完成了字条上交代的最后一件事。
小心地从手腕处掀起一层薄薄的皮。
那层皮离开她的手后便自行点燃了火光,不留痕迹。
“啪啪啪。”有人在鼓掌。
“别来无恙。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你的天是自己造的。”她没有抬头,是因了她早就料到了来人是谁。
那人操着一口古怪的方言说道:“你怎知是我”
但他没有给云岫答话的机会,继续说:“里边戏台子上的伶人演绎的不够精彩,不如云姑娘几番折腾的精彩。”
“我应该唤你侯宝儿,还是……”
云岫顿了顿,“章大人。”
从暗处走来一个看起来很憨厚的男人,他年岁不小,脸上有岁月赐予他的印记,一道道沟壑里满是笑意。
这时,从屋顶上跃下一人,“章铭,虞大人的门生,你这金蝉脱壳的法子着实是好使。”
“能在叶大人面前演一出,倒是老朽的荣幸了。”章铭作揖,“还未请教姑娘是如何识破我侯宝儿的假身份”
叶惊阑摸了摸下巴,饶有兴味地看向云岫。
“从你主动来寻我时,我便怀疑上了你的身份。”云岫勾了勾手指,“曾老板,躲什么呢”
挺着大肚子的曾停咯咯咯地笑着,绿色宽袖下空荡荡,他是个狠人,自己砍了一条胳膊。
“这老小子还玩那种毒药,害得小老儿只得先砍一条自己的胳膊送他,等会儿也砍他一条让他尝尝滋味。”曾停夹着金算盘,找了一处干净的地,盘坐下,拨弄着算盘珠子,“章大人,熟人熟事的,小老儿就算你一百两雪花纹银吧。”
“曾停,你还活着就应该珍惜当下。”章铭咳嗽几声,“得了,别整些有的没的,我
第二零一章 是非不可定夺
沙城一案在那日与章铭谈话中结束了。
整件事从一开始便是一场闹剧,尽管说是暂时定论为了闹剧,但没人想去深究。因了整件事是——人人有份。
如今想来,便是佛家说的,种什么因,得什么果。
章铭最开始使计将自己“杀”了。毕竟把脸面毁了,又是这般残忍的手段,料谁也想不到这人还活着。
他来沧陵县是一个蓄谋已久的计划。
那位正在做驸马爷老庄子官家的曾任霁王谋士的“老实人”与他算是可共饮三两杯的点头之交。在某次回山南时同他喝了几杯酒便醉了,一边嚷嚷着山南这里属贫瘠之地,一边给他递了个点子,大抵上便是说沧陵县有宝贝,只不过一般人不知道,而这位谋士偏巧就知道了。
然而在那位谋士醒了酒,立马翻脸——“你一定是听错了。”
按理说,章铭这种官场老油子是不会相信那些喝过酒天南地北胡吹的人,但章铭看着他那欲言又止,欲拒还迎的模样,又不肯不相信这事是他听岔了的结果。
章铭原本在山南一贫穷之地待得浑身不舒服,闲来无事又迷上了那赌桌三两事,欠了一身外债后,就差把娘子和姑娘都给卖了抵债。
因故,他还是愿意赌上一赌,另外那位谋士还说:若是真有那劳什子宝贝,你不如就去做那沧陵县的县令,三年任期满后,哪怕没有宝贝,你也能得到你想要的。
于是章铭想了许多办法让本该去到沧陵县的人发了一场天花,可惜吏部尚书觉着那破地方平日里就没个什么要紧事,缓个两月再去也无妨,便耐住性子等那人。章铭这人虽不至于小心眼,但架不住他心思多。一想到吏部还不肯换人去,那就坐实了沧陵县有宝贝的传言了。
那时候的他,心急如焚,却还没有过杀一人成全自己的邪恶想法。
有时候生活就是一场戏,待到章铭心灰意冷之时,又收了吏部的文书,他心急火燎地赶去沧陵县。
这就好比瞌睡来了有人递上了软枕头还送上了热炕头,美得他飘飘然。
俗话说得好,新官上任三把火,第一把火烧到“我”。这个“我”,是薛漓沨。
在章铭以一腔热血洒向沧陵县这片土地时,他也顺带挖了挖那些宝贝,可惜……没有。
他隐隐察觉到沙城百姓的团结,在这上面大做文章。为了他的锦绣前程,他先是对异族人与原住民进行了各类宣讲,另从生活琐事上实现大统一,后是宣扬外城人之恶,给之后所有人埋下了祸端。
他在发现虞青莞之后,造了许多关于薛漓沨的话本子,为自己之后的计划做了充足的准备。
长时间与这里的人同吃同住,他得了一个消息,关于随缘赌坊的位置的传言,但传言终归是传言,他无法求证。
时间很是紧迫,家中老小快要被山南的地头蛇给一刀解决了,幸亏他沉得住气,仍是按捺住性子等待。
等到什么时候呢
他这人什么都不好,就运气特别好。
城主要造酒坊,掘了第一铲子土,他知道,最佳时机来了。
如何把薛漓沨引入彀中
那利用虞青莞便好。
对外散播出消息——当年虞青莞父亲之死与章铭有关系。
虞青莞来找他求证时,他在房内点了一盏灯,窗棂上的剪影晃动,他模棱两可地说了许多,虞青莞泣不成声。
哪怕这些事儿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但被他那么一说,再无关紧要的事儿也有所谓了起来。
在此之前,他还给罗小七吹了吹耳边风。小老实罗小七一心为主,瞧见主子的心头肉被章铭这些话刺激到不行,暴脾气的他冲进房内,可惜有一人代他先行下了手,那人便是——侯宝儿。
假扮为侯宝儿的章铭拎着金瓜锤,借酒行凶。为的是章铭因一件小事罚他俸禄。
迷迷糊糊之间那金瓜锤“哐当”砸中了假章铭的脑袋。
罗小七说好听些叫忠厚,说难听些即是蠢到无救。他这脾气一上了头,侯宝儿半推半就中,他夺了金瓜锤狠狠地将假章铭给砸死了。
当然,说不准那人早就死了。
章铭曾得罪了许多人,这种得罪说大也不大,说小呢也不算小。
而碰巧的是那些人今夜全到了。
诸如被章铭勒令过尽快关门大吉的赛沧陵,父亲被革职导致至死没能相认的玉淑,因一件小事被章铭从摘果儿这类轻松活儿中除名的枕玉母亲,沧陵县衙一众早就不服“外城人”管束的衙役,和不信鬼神还骗了他一口梨花木棺材的章铭结下怨的曾停,甚至常来县衙中逛荡被章铭一口咬定偷窃的小枕玉……
侯宝儿心思缜密,罗小七一时之间也不知这是个披了壳子的人,毕竟不常接触,觉着他自己领了个名儿就是这人了。
而后侯宝儿和罗小七做了一个小局——将每个人都引进来。
侯宝儿躲着模仿章铭说话的声调、语气,激怒了每一个人,每个人都按照他设想的那般抄起显眼的地方摆着的一把刀,捅了尸体。
于是……
每一个人都脱不了干系了。
侯宝儿做了牵头人,为了把刀口遮掩,选择将尸体开膛破肚。
割脑袋这事是罗小七做的。
他被侯宝儿唆使的这群人烦的不行,为表不会泄密,他亲自操刀。
虞青莞在众人的逼迫下,闭着眼给了一刀,众人欢呼。
有些坏事,一个人做了,其他人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便会强烈谴责这人,可是当每个人都犯下了同一个罪行,那么只能你看看我,我再看看你,相视一笑,守口如瓶,为这个共同的秘密谴责道德。
“那么,暮涯来沙城是偶然”云岫忽然想到了这么一个瞎姑娘,温柔地热爱生活的姑娘。
叶惊阑用调羹在汤药中搅搅,取一勺,放在嘴边吹凉,递送到云岫嘴边。
“张口,喝了便告诉你。”
云岫往后面一靠,仰天长叹,良药苦口利于病,但她没想到能这么苦。
“啊——”任由他喂进了嘴里。
可是她等到了一句让她想从床榻上挣扎起来捅叶惊阑一刀的话:“我也不知道。”
又将话题转到了章铭这里。
章铭以假死脱身后,他在赛沧陵脚下踩着的沧陵县正中处没有找寻到他要的“宝物”。
叶惊阑推测,这是那位谋士找的由头,让章铭来沧陵县将这里折腾一番的由头。目的为何,暂时不明了。
第二个案子——余央之死,其实并不难解了。
导火索是余央喜欢孩童,近乎疯狂的迷恋,枕玉的母亲发现不对时,又酿出了另一个祸事。他的未婚妻也发现了这事儿,要与他解除婚约,余央失手杀了觅锦,此事天知地知余央知,因此在暮涯冒充觅锦时,曾停借由她的生辰八字与她报的假名推算时会那般吃惊。
直接诱因是章铭没能拿到抚恤金,女帝将这事抛在脑后了,吏部也派遣了另一人到任。
间接诱因是余央疑似发现了沧陵县的宝贝。
那么,要是以同样残忍的手法作案……
经过章铭设计一番,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懒散的外城人做了一县之主,被“热心”的沙城人送上了西天。
可怜的余央就这么丢了命。而沙城人觉着自己做了大好事。
就连从余央那里拿走的金子都被顺手打发给了乞儿……
接下来就是一一解决知情人。
章铭说自己没杀人,还当真没有杀人,至少他这身份只能是惨死在沙城沧陵县的县令。
当真是按照赛沧陵的说法——是非不可定夺。
满城皆恶。
云岫唏嘘着。
叶惊阑喂下她最后一口汤药,眼波流转,他笑说道:“我不知道暮涯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饶是虞青莞这般弱女
第二零二章 小大夫
蒙络扒拉着烧鹅肚子里的果脯。
沙城什么都不行,就吃食还行。
这仅限于沙城,要是出了这座城,谁还认识沙城的吃食,放着满大街的各类小糕点不取用,啃个烧鹅过嘴瘾
可惜,她没能离开这座城,并且对这里的烧鹅爱的……还算是深沉。
顿顿烧鹅,餐餐烧鹅,快要把自己变成一只烧鹅了。
蒙络很苦恼,天天烧鹅也就罢了,怎得还有欠债之人!
然而这个欠债的人没有一点自觉性,不仅要欠着,还要拖着。
但凡动过脑子的人都能明白这两件事压根就没有关联,吃烧鹅和欠人情债间最难还的便是人情债,云岫深谙此理。她不愿再接蒙络的话,欠债还钱,杀人偿命,这些事比起这还不尽的人情来,真是太简单了。毕竟一次性就能到位。
蒙络拂开了云岫的手,目光灼灼地看着躺在床榻上微微漾着笑的她。
“仅支持月底前清账,小本生意,概不赊账。”蒙络的舌尖扫荡着樱桃小口,烧鹅上的油味儿还夹杂着果脯的甜。
蒙络的脑子里转了无数个漂亮的弯,她恨不得把她想到的所有全数抖落出来,一是一,二是二地用到云岫这里。
就这还做上生意了,云岫打了一个哈欠。她并不困,只是想掩饰自己藏不住的笑意。
“那该如何清账”云岫压了好一阵才憋住了笑。
蒙络将手中未啃完的鹅腿丢进了纸包里,一叠,两叠,三叠。
再把纸包收入怀中。
满脸堆笑的她,正想说些什么。
只听得一声“吱呀——”
这个小村庄的小木门的轴许久没有上过油,老旧的轴吱呀作响,开启时得用大力。
似提示着屋里的人,将会有人进来。故意放缓推门的速度,来人推开了一条缝子,又顿住了手上动作。
蒙络像一只猴儿一样,一蹦便跳进了地窖里,拉过了本是盖在入口处大洞上的箩筐,再把木盖子给填了回去。要问蒙络这么显眼的地儿怎么会不被人精叶大人发现,或许有时候人喜欢装葱姜蒜里面的老三也说不定呢
所以,太计较了反而会让快乐变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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