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国赵为王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熙檬父
顿了一顿之后,赵丹伸手一指自己的大儿子赵恒:“另外,寡人希望恒儿能够参与到此事之中,还希望叔父安排一下,一定要给恒儿一个接触到普通匠人的机会。”
赵胜闻言又是一愣。
在这个年代,“士农工商”四个阶级之间可以说是差别极大,属于完全不同的四种人。
赵恒身为国君长子,甚至很有可能成为未来赵国的国君之人,乃是“士”这一级的顶端人物,为什么要跑去和那些比农民还要贱一些的“工”们混在一起?
难道说国君对于这个长子有所不满,这是一种敲打和惩罚?
但是赵胜还是应了下来,随后很快把这件事情抛在一旁,反正这是大王自家的事,管他呢。
赵胜带着人美滋滋的把这一套马具从马身上卸下来,然后出宫去了。
等到赵胜走后,赵丹才将目光收了回来,放到了自家长子赵恒的身上:“怎么,对寡人的安排不太理解?”
老实说,赵恒现在确实是一脸懵逼,毕竟作为这个时代的土著,“士农工商”这种等级分明的观念也是在赵恒脑海之中扎了根的,所以这位赵国大王子确实很难理解自己父王的想法。
赵丹拍了拍赵恒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道:“孩子,记住父王今天跟你说的这句话。凡自食其力者,皆非贱业!这个社会和国家的进步,归根结底,还是要靠那该死的资本家和可敬的工程师啊!”
战国赵为王 第十八章 苏代使齐(1)
齐国都城临淄。
根据《考工记》的记载:“匠人营国,方九里。”
这句话的意思就是说,如果把一座城市看成是标准的正方形,那么作为周天子的都城单边长度就是九里,四面城墙长度加起来的周长就是四九三十六里。
依周朝宗法制,天子之下便为诸侯,诸侯国都城的单边长度被规定为七里,总周长则是二十八里。
西周各大开国时期的强大诸侯,比如说周武王弟弟姬叔度所建立的蔡国都城蔡城,另外一个弟弟姬旦(周公旦)之子姬伯禽所建立的鲁国都城曲阜,殷纣王的庶兄微子启所建立的宋国都城宋城均是如此。
但在周朝分封的众多诸侯国之中,却偏偏有一个例外,这个例外就是齐国国都临淄城。
单以周长而论,这座建立在淄水旁边的都城周长达到了四十三里,不但远超诸侯国所应有的二十八里周长,甚至也超过了周天子三十六里的都城洛邑,是此刻华夏大地上面积最大的一座城市。
自从武王灭商纣,西周代商之后,西周立国的大功臣太公吕尚(姜子牙)就被周武王姬发分封在此地,封国名字为“齐”,这就是齐国的由来。
在那之后,吕尚就找了一个地方建立了一座名为营丘的城市,作为齐国的都城。
到了齐献公吕山之时,这位齐国国君将营丘城进行了一次大规模的扩建,并将这座城市改名为临淄,此后多位齐国国君又对临淄进行了多次扩建,由此奠定了这座东方大城此后数百年间的辉煌。
此刻的临淄,虽然已经不复之前之前晏婴出使楚国时对楚王所说的那般“张袂成阴、挥汗成雨、比肩继踵”的热闹和繁华,但却仍然是诸国之中一等一的繁华大都市。
就在这一天清早,一辆马车在数十名齐国宫廷卫士的护卫下,从郭城之中的馆驿出发,自临淄宫城和郭城相交的稷门缓缓的驶入了临淄宫城之中。
马车上所坐的这一名宽袍大袖,颇具君子之风的老者,便是赵国国君赵丹派来齐国都城临淄的使者,赵国客卿苏代了。
苏代看着面前这座巍峨大气,完全展现出一代霸主风范和齐国数百年底蕴的庄严宫殿群,心中也是颇有感慨。
他的兄长苏秦,就是在这座宫城之中,被政敌所派出的刺客当街刺杀!
而他今天来到这里,也正是为了继承兄长的遗志,将齐国这个国家,彻底的打落到尘埃之中。
扶燕灭齐,是苏秦为首的三兄弟共同的梦想。但如今燕武成王所执政的燕国已经是一滩扶不上墙的烂泥了,想要达成灭齐的目标,那么就必须要借助赵国的力量。
自从赵武灵王胡服骑射以来,日渐强盛的赵国和昔日老牌霸主齐国之间就爆发了多次冲突和战争,震惊天下的五国灭齐之战赵国也是不余遗力的参与其中,两国之间的恩恩怨怨早已无法化解。
只要燕赵联合,那么再灭一次齐国,也并非什么空谈。
所以赵国绝不能够在长平失败,否则的话苏代的所有梦想就统统都成了空谈。
苏代知道自己已经老了,恐怕活不了几年就要追寻自己的兄长苏秦而去了,他的人生道路已经马上就要走到尽头,但是他一生所追寻的目标却仍旧没有达成。
这一次的齐国之行,很有可能就是苏代这一生的最后一次机会了,所以他必须竭尽全力的去抓住这一次机会。
马车缓缓的停了下来,一名早就在此等候的齐国官员迎上前来:“使者,吾王已在殿中等候。”
苏代抬头看了一眼,面前的这座高台名唤桓公台,台基座高一十四米,共有九十九级台阶。
高台的顶端建有一座金碧辉煌、气势非凡的大殿,名唤金銮殿。这座金銮殿位于整个齐国宫城的最中央,所有宫城中的其他宫殿楼阁均如众星捧月般围绕着这一座金銮殿所建。
这座金銮殿就是齐国如今举办大朝议的地方所在,也是齐国的最高权力中心。
苏代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的心情能够变得更加平静一些,然后走下马车,跟着这名负责带路的齐国官员一步步的沿着台阶走向了高台之上的金銮殿。
片刻之后,苏代就来到了大殿之中,如迎接者所说,齐王建和齐国诸臣确实已经在殿中等候了。
在走入大殿后,苏代先是环视大殿一圈,随后心中不由感慨:“好大的阵仗。”
在宫殿的最上首位置上跪坐着的那个看上去不过二十出头、头戴紫色王冠、身着金色王袍的年轻人,便是齐国的现任国君齐王建(田建)了。
在齐王建的两边,数十名齐国大臣分左右两排而坐,大臣们年纪不一,有些两鬓早已斑白而有些却是正值盛年,但无论他们之中的哪一位,看向苏代的时候目光之中都不可避免的带着丝丝发自内心的倨傲和不屑。
作为整个春秋战国期间强盛时间最长,明君名臣名将最多的老牌强国,即便如今的齐国已经不再是那个当世第一,但是在齐人的心中仍旧有着那丝丝挥之不去的优越感。
这种无比执着的“别看老子现在是个弱鸡但是其实老子祖上也阔过你赵国不就特么一个暴发户在老子面前吊什么吊”的优越感,大概也只有后世的大英帝国子民能够相提并论了。
但这些其实并不是重点,苏代的目光缓缓的移动着,最终落在了齐王建更上首的一张座位上。
上面坐着一名同样是一身华服的中年贵妇,贵妇的年纪已经接近五十岁,但是那种雍容的气度却丝毫没有随着年华的逝去而有着丝毫的改变,她就这么平平淡淡的坐在那里,散发出来的威严却比本该是这座宫殿主人的齐王建还要更胜一筹。
“君王后···”苏代的眉头微微一皱:“她竟也在此,看来齐国对吾这赵国使者,果然是颇为看重啊。”
君王后,齐襄王田法章的王后,当今齐王田建的亲生母亲,齐襄王田法章后期齐国的实际执政者,并曾经在自己儿子齐王建初即位的时候摄政。
她和自己的夫家姐姐,赵丹的母亲赵威后一样,是战国后期两名最为才智卓越、为国为民的女强人。
太史公司马迁曾经在《史记·田敬仲完世家第十六》两度以“贤”这个字来称赞君王后,足见太史公对这名奇女子的欣赏。
当看到君王后的时候,苏代就觉得这一次可能有些棘手了。
如今齐王建早已成长为一名意气风发的成年人,君王后也早就已经从两年前开始还政给儿子,自己隐居深宫之中。
但任何稍微了解齐国政坛的人都知道,孝顺无比的齐王建,从来对自己的母亲君王后都是言听计从的。
所以今天苏代不单单要说服年轻的齐王建,更要说服这名曾经长期执掌齐国权柄、以智慧、信誉以及贤能著称于诸国的君王后才行。
但有一个问题就是,谁都知道这位君王后,可是齐国之中最大的“亲秦派”!
这个突如其来的变故,无形中增加了苏代说服齐国的难度。
苏代深吸了一口气,朝着面前的齐王建行了一礼。
“赵臣苏代,见过齐王,见过太后。”
战国赵为王 第十九章 苏代使齐(2)
苏代这一礼下去,坐在大殿上首王位那位年轻的齐王建也是微微颔首,温声道:“苏卿不必多礼。”
苏代直起身来,走到殿旁一张早已准备好的桌案面前坐下。
只见苏代刚一坐下,就有一名齐国大夫对着苏代道:“不知苏卿此番前来,所为何事?”
大殿之中所有的目光瞬间就都落在了苏代的身上,事实上在座的齐国君臣们心中对于苏代此来目的自然是十分的清楚,只不过是想要听听这苏代到底有怎么一番说词罢了。
苏代本人对此当然也是心中如同那明镜一般,自春秋时期纵横家一脉出现以来,这一派便是靠着游走列国游说诸侯作为最重要的求名求权手段,作为当今天下纵横家一脉执牛耳者,苏代又岂会对这番场景感到陌生?
这,才是纵横家所应该表演的舞台,而今天金銮殿这座舞台,将只属于苏代一个人!
苏代轻咳一声,不紧不慢的对着殿上的齐王建和君王后拱手一礼,随后道:“苏某此番奉赵王之命而来,乃是为解齐国灭国之厄也。”
好似瞬间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颗重磅炸弹。
此言一出,金銮殿中齐国君臣齐齐色变,更有甚者直接痛斥出声:“苏代,尔不过区区一赵臣,安敢在我临淄金銮殿之上如此胡言!”
实在不怪齐国人不够淡定,实在是苏代的语气太过张狂,一上来就是“老子今天过来就是来救你们齐国滴,你们齐国人要是不听老子的话,那你们就完蛋鸟!”
这简直就是爷爷能忍,姥姥也不能忍啊,齐国君臣自然是更不能忍。
就连坐在上首的齐王建也是脸色微变,年轻的脸庞上明显的露出了不爽的意味。
就算你赵国是美帝,我们齐国也不是日本好吧,你苏代为何敢在我齐国君王面前如此信口开河?
面对着群情汹涌骂声滔天的齐国大臣们,差点就要被口水吞没的苏代脸上没有丝毫慌乱,反而发出了一声嗤笑:“代闻齐国素以上国自居,今之所见,不过一群骂街之徒尔。”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清冷的声音突然从大殿的最上首响起。
“够了。”
这是来自齐国太后君王后的声音。
整个金銮殿瞬间安静下来,刚刚还张牙舞爪恨不得把苏代生吞活剥的齐国大臣们,一下子变成了一只只安静的小白兔。
下一刻,君王后那沉着安静中带着威严的目光落在了苏代的身上:“苏卿有言,但说无妨。”
苏代见状心中也不由得暗叹一声:“君王后之贤名,果然不虚。”
刚才苏代所用的,其实是纵横家们比较惯常使用的话术,想要先凭借着危言耸听和不屑让齐国君臣感到愤怒和恐惧,然后再继续借题发挥。
本来看上去这个计划已经成功了一大半,但是很显然——这位齐国的太后是唯一一个没有上当的人。
但苏代可不是这么容易就被打败的人,之前只不过是开胃甜点而已,主菜还没有上呢。
只见苏代脸色一正,开口道:“当今天下诸候国十余,雄者有七,即齐赵燕楚魏韩秦也。七国之中,又以秦国最为势强。秦据崤函之固,拥川蜀之地,君臣固守以窥周室,有席卷天下,包举宇内,囊括四海之意,并吞八荒之心。”
苏代说到这里,故意的停顿了一下,环视了一圈金銮殿。
苏代这一番的话意思简单的说就是指出一点:“秦这个国家,想要的不是争霸天下,而是消灭其他所有国家,一统天下。”
很显然,这番话打动了不少人,苏代能够看到有些齐国大臣暗暗点头,而更多的齐国大臣虽然面无表情,但看上去也在思考着苏代的话。
于是苏代继续说道:“秦孝公时,商君入秦佐之,内立法度,务耕织,修守战之具,外连衡而斗诸侯,于是秦人拱手而取西河之外。孝公既没,惠文、武、秦王稷蒙故业,因遗策,南取汉中,西举巴、蜀,东割膏腴之地,北收要害之郡。”
苏代的这第二段话,说的是秦国自秦孝公任命商鞅变法以来的对外扩张,占领山东各国领土的历史。
说到这里,苏代突然抬高了声音。
“天下苦秦久矣!苦秦者,非只三晋之国,齐国亦不能免也!”
一句话犹如洪钟大吕般瞬间响彻整个金銮殿,于在场诸人的耳旁不停回荡。
此言一出,在场齐国君臣不由得脸色微变。
实在是苏代这句话,听起来非常的有道理。
受秦国之苦的,真的不只是和秦国接壤的三晋(赵魏韩)而已,齐国同样也深受其害。
不要以为齐国和秦国不接壤,齐国就和秦国之间没有任何恩怨了。
在齐国强盛的时候,曾经参与过好几次诸侯国合纵攻秦。
三十八年前(公元前298年),齐王建的爷爷齐湣王田地派出齐国名将匡章和魏国名将公孙喜,韩国名将暴鸢一起组成联军,用三年时间攻破了秦国的天下雄关函谷关,逼得当时尚在盛年的秦王稷不得不割地求和。
而自从秦国建立函谷关至今,也仅仅只有这么一次被攻破的记录!
而且那一次如果不是齐国时任相邦孟尝君田文听信韩庆之言和秦国议和,三国联军甚至有可能长驱直入,攻破咸阳,一举灭掉秦国!
对这件事,秦国上下无不引为奇耻大辱,时刻心念着要复仇齐国。
于是在函谷关被攻破的十二年后(公元前284年),当齐国灭宋引发众怒之时,秦国积极的响应了燕国的号召,参与到了反齐同盟中去,和赵、韩、魏、燕一起组成了五国同盟,共同进攻齐国。
最终在一代燕国名将乐毅的率领下,五国联军大败齐国主力,连续攻克齐国七十二大城,加上见风使舵临阵倒戈的楚国一起,战国六雄完成了一次对霸主齐国的肢解和瓜分。
整个春秋战国时期,齐国最后一段作为主角的辉煌时刻就此落幕。
如果不是之后齐国有着田单这么一名不世出的人杰,靠着即墨这一座孤城完成绝地反击的话,齐国这个国家早就和中山国、鲁国之类的国家一样,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之中了。
那一场五国灭齐的浩劫,只不过刚刚过去了二十四年而已,在场的齐国君臣,绝大部分都是那一场浩劫的亲历者。
在齐国人看来,五国灭齐,燕为首恶,但秦国,也同样是个该死的帮凶!
所以苏代这一句“天下苦秦久矣···齐国亦不能免也!”倒是真的让不少齐国大臣有着共鸣。
苏代见此刻气氛烘托的已经算是比较到位了,于是便不失时机的朝着殿上的齐王建以及君王后一拱手,道:
“今我赵国与那秦人决战于长平之地,若赵败,则山东六国再无可阻强秦者矣,如此则秦一统天下之势已成,齐国又何以幸免哉?故代今来此,愿以万金求齐国半年之粮,以缓我赵国燃眉之急,阻危难于齐国国境之外,如此赵国幸甚,齐国幸甚!”
苏代这是直接摆明来意了。他话里的意思非常明显,现在我赵国长平一输,那么东方六国就统统都完犊子了,你齐国也只有灭国的命运。
所以现在请你借(卖)粮给我,这样我赵国就能够帮你把秦国给挡住,那么就真正可以做到“你好我好大家好”。
苏代说完这番话之后,就用目光注视着殿上的齐王建,等待着齐王建的答复。
战国赵为王 第二十章 苏代使齐(3)
这里苏代所说的“万金”,当然不是一万两黄金,事实上黄金作为货币大规模流通,那得到千年之后的唐宋时代去了,这个时代的“金”实际上指的是铜制货币。
苏代这句话的实际意思就是你齐国把粮食拿出来,我赵国用钱买,多少钱都不会少你的。
作为战国七雄之中的工商业大国,赵国这点自信心还是有的。
事实上,钱这个东西,反而是这一次整个议题之中最不重要的一点。最重要的一点,当然是齐国肯不肯拿出这些粮食给赵国,帮助赵国度过这燃眉之急。
但国家与国家之间的外交,就好比是一场辩论会。苏代作为赵国一方的首席辩手,上来率先提出了“借粮给赵国,我觉得ok。”这么一个观点。
那么接下来当然不可能就直接由主评委(齐王建和君王后)做出决定,而是应该由反方辩手上场。
果然下一刻,一个清朗的声音立刻响起:“苏卿此言谬也!”
一名宽袍大袖的齐国大夫昂然出列,众人定睛一看,原来是齐国大司行田炎,只见田炎先是朝着上首的齐王建和君王后一拱手,随后侃侃而谈。
“苏卿之言,臣所不取也。臣闻当今之世,乃大争之世也。诸侯相互征伐,故有朝秦暮楚之谓也。或今日合纵,或明日连横,岂非诸国之常态也?孔子曰,人无远虑,则必有近忧。秦者,齐之远虑也,赵者,齐之近忧也。今秦赵相攻于长平,正乃我齐国之幸事也,宜观之而不可助之,故借粮一事,万不可行!”
这田炎就说了,这年头大家你打我我打你那都不算个事,谁打谁都是正常的。而如今秦国是我们齐国的“远虑”,赵国是我们齐国的“近忧”,所以你们两个去打生死好了,我们齐国只管坐山观虎斗,谁赢谁输我们齐国都高兴,最好是两败俱伤,所以借粮这种事情就赶紧拉倒吧。
田炎这个大司行的官职就相当于齐国的外交部长,是齐国重臣之一,而且他本身也是齐国田氏王族的一员,因此他的话无疑就代表着齐国一部分大臣的意思。
事实上田炎的这种想法,在这个时候的齐国应该属于主流意见,历史上的齐国也正是因为秉持着这种坐山观虎斗的想法,所以既没有出兵也没有借粮给赵国。
对于这种言论,苏代当然是有所准备的,但苏代还没有先开口,却有另外一个人抢先开口了。
“大司行之言,鄙人亦不取也。”
众人纷纷转头看去,却见说话的是另外一名齐国重臣,大司田周奋。
这位大司田周奋年纪约莫四十来岁,整个人方脸浓眉,长得一副老实人的模样,但双眼之中却是精光闪烁,锋芒其中。
当下周奋起身出列,对着齐王建和殿中齐国众臣就是一番高论。
“以臣之见,不如借粮以退秦兵,不借则秦兵不却,是秦之计中而齐之计过也。且赵之于齐,扞蔽也,犹齿之有唇也,唇亡则齿寒。今日赵败,明日必患及齐。夫救赵,高义也,却秦兵,显名也。不务为此而务爱粟,为国计者过矣。”
这个周奋的意思就是,对于齐国来说,赵国是挡在秦国东进面前的屏障,所以为了保护这个屏障,借粮是应该去做的。而且援救赵国逼退秦国这件事情,属于在诸侯之中大大长脸的事情,为了一点粮食就不去做这件事情,简直就是扯淡啊。
毫无疑问,周奋的这段话和田炎的话正好是针锋相对,这番话一出,田炎的脸色立刻就变得阴沉了不少。
正所谓有人的地方就会有派系,齐国的大臣们自然也不可能免俗。周奋和田炎,恰好就是一对齐国政坛之中有名的政敌。方才周奋话里的那最后一句“为国计者过矣”,就是暗指现在讨论的都是国家大事了,你田炎还在这里瞎扯淡!
苏代看了一眼周奋,周奋正好也将目光投了过来,两人四目相对,均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一丝隐藏得极深的笑意。
这位相当于齐国农业部长的大司田周奋,其实有着一个不为人知的恩人,这个恩人,就是如今身在赵国邯郸的都平君田单!
周奋,就是田单为了这一次苏代出使齐国所提供的,最强大的助力。
可别小看这个周奋这个大司田的身份,在这个总体来说尚处于封建农业社会的年代,周奋这个农业部长的身份,可比田炎这个外交部长还要强一些呢。
而且别忘了,赵国在这个时候毕竟是能够和秦国相提并论的两强之一,论起外交影响力来说也并不算弱,因此齐国的政坛上亲秦者固然大有人在,但是亲赵者也并非就完全无人。
有了大司田周奋这名齐国重臣在前面顶住之后,诸多亲赵派大臣也纷纷跳了出来,力挺借粮之事,于是双方你来我往,两派大臣在金銮殿之中吵成一团。
至于引发这次争吵的始作俑者苏代则是一直老神在在的坐在那里,就好像这件事情根本和自己无关一般。
毫无疑问,这样的争吵是根本不可能吵出任何结果的,所以当争吵持续到一定阶段之后,有一个人终于有些按捺不住了。
这个人,就是在场的秦国使臣佚庄。
要知道秦国的“远交近攻”战略,首先是“远交”,也就是交好齐、楚、燕三国,接着才是“近攻”,就是攻击更加靠近秦国的韩、赵、魏这三个从晋国分离出来的国家(也就是所谓的“三晋”),所以秦国使臣出现在齐国的金銮殿之中,当然就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事实上这位秦国使臣佚庄来到齐国已经有好几年了,在这几年里,他在齐国政坛之中上下活动打点,或威逼或利诱,用尽了浑身解数,让不少齐国的大臣成为了亲秦派,甚至因此而影响到了齐国的最高统治者,所作所为不可谓不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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