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元情诗与剑榜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长庆二年
陈十一郎的真情实感,全在这首诗里了!
……
先得楼上,静静的。
所有人都沉寂在“师埋地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的悲愤和震撼中。
除了诗歌本身的震撼,还有就是诗中的“陈苌”!
也就是说,在他们面前的,便是昔年名震两京,诗传四海的陈十一郎!
更惊讶的是,颍川神童竟然还是孟浩然的嫡传弟子
哎呀,这里面的信息量真是大,必须好好理一理。
可是,从这首诗中,已经可以看出——孟浩然这个徒弟收得不冤。
作为诗才本就高人一筹的陈十一郎,得了他的指点,果然是非同凡响!
全篇上下一气,至臻化境!
不仅在于无可指摘的遣词用句,更在于情感充沛,直击肺腑,终于不是一味炫技的作品!
哪怕周宾也挑不出他的毛病,且要感佩万分了!袁修
谁胜谁负,还用得着票选么
刘保、董玉、袁修三人彼此对视一眼,趋步下来,冲着陈成叉手一礼,齐声呼道:“总编!”
是的,陈成的身份,曾经还是“诗榜编辑部”的总编辑,是全国各地十几个联络站小编辑的领导,这番下来更应该是会昌郡主唯一指定“特派员”,无论诗才还是工作履历,几个人理应对他表示尊敬。
“折煞陈苌了!”陈成礼貌地叉手回礼:“我已经不插手故惠文太子诗榜很多年了,今番前来,只为私事,几位贤兄莫要多礼!”虽然陈成名义上不再担任总编,可这“头号顾问”是跑不了的,但是大庭广众。众口悠悠,他还是不好说自己与小郡主仍有联系,免得引上方顾虑。
见他如此谦逊,刘保几个人又是一番礼让,他说归说,谁都知道这小子依然在总编辑部有巨大的话语权,可不敢怠慢。
而且他一直不说真实身份,摆明了就是审查基层工作来了,看破不要说破。
总编小编相互引荐完毕,陈成也自然而然地把这先得楼化为了主场,举止言谈间就带了东道主的气场出来:“绍生!今番已经不是你我二人第一回交锋了!胜负,实则不在我的考量!”
“我也知道,你的诗才,足以于一地称雄!这榜一,也可以悉数让你!”
“可是,你俩犯下的累累罪行,我已经不是一次明示于你!便非要一而再,再而三,错上加错,罪上加罪,生人羞耻,亡灵不安!”陈成大声斥责着:“便非要我将你二人的故事,版印雕刻,再给天桥底下说书的,将你们今日昨日的事情讲化分成九段,每日不停轮流的广播——使人人皆知,你才开心吗”
众人格外错愕:罪行什么罪行
难道表哥实则是江湖逃犯杀人放火,无恶不作
又或者更精确点,孟浩然就是此人谋杀的
香炉见陈成图穷匕见,看样子不想让他俩今日安全离开了,有些急切,求助地看着绍生。
绍生却四平稳,古井无波,微微笑:“陈兄弟何必动怒区区胜负,我也不放在心上,又何必你让。何不观众人意见后再说话”
听他的意思,似乎对这票数还有些想法。
陈成也很平静。
现场齐刷刷地举手——都是支持陈成的。
大获全胜!
第317章 绍生之败(第一更)
虽然两个人都声称自己“不关心胜负”——
可是当这一次,观众们以压倒性优势支持陈成获胜,还是令陈成心中感到无比的舒爽。
出门两三个月了,这一次终于彻彻底底击败了绍生!
既然自己实力得到公认,又是孟夫子唯一传人,那么,处理绍生这数月来的种种恶行,也是理所当然的分内之事了!
“这二人,并非表哥表弟,”陈成冲着他俩冷笑:“可能这位表哥还有一个颇有名望的外号,‘无敌江左’!”
“他是绍生!”众人又一阵惊讶。
这人之前风头很劲啊!
怎么今天出名的人都聚到一起了吗
“周兄,莫不是……你也是一位传奇人物”齐才子试探问周宾道。
“我倒是想啊!”自由自在的周宾叹息道。
“今日当着吴越才子的面,咱们就来好好说说此君究竟怎么个无敌法!”陈成见对方丝毫没有悔过、惊惧的样子,索性也不要再给留任何的情面了!
咱们让一切在阳光下说话!
当即一五一十,将绍生如何假哭装可怜,从孟夫子弟弟孟洗然二叔那里骗得部分遗稿,如何假托孟浩然弟子在他的老友张愿那里骗取盘缠,借着这些不传于世的诗游金陵,闯润州,战姑苏,平武进……
一路摧枯拉朽,无人可制!
在场观众听了事实真相,无不鄙夷万分,越发理解陈成的悲愤,“寄人间而雪满头”了!
更令人诧异的是,绍生听陈成讲他的这些劣迹,脸不红气不喘,反而津津有味的样子。
“脸皮厚,厚脸皮!”柳绘忍不住吐槽,她还听陈成说,这人还有在金陵某天晚上杀人灭口的嫌疑呢!
在扬州,诗榜第三的王昌龄前辈、诗榜第十七的刘慎虚前辈,洞悉了绍生的伎俩之后,原本宽宏大量,放了他一马,并没有让他在两位大宗师和扬州群贤的面前身败名裂,他也作诗铭志,不再抄诗——
这才一月的功夫,说出的话简直像放屁一样!
你们说,陈某今日,能不讨要公道么!
众人看绍生主仆二人的眼神越发冷冽,香炉也知道这次吃不了兜着走了,有些急切地看着绍生。
“咳咳。”绍生听陈成慷慨陈词了半天,基本没搭腔,这时开口道:“陈兄弟听错了吧我在扬州——何曾答应过你说的这些”
“我的诗说:寂然无复一念邪,此志不回端截铁——意思是,不达到目的,不消了心中的不平,”绍生微微笑:“还是故我——不会改的!”
全场哗然!
无耻啊!无耻!
你有哪门子的不平倒还成了受害者
“那你究竟是什么目的又不平什么”陈成皱眉。
“我以为陈兄弟能知晓呢!”绍生掸掸膝盖上的浮尘。
“我知晓什么”
“陈兄弟不觉得,作为唯一‘亲传弟子’,有的事情你做的有失公允”
陈成没理解。
“当初夫子仙逝,三大诗榜上,首先将其除名的,是哪一家”绍生盯着陈成的眼睛质问道。
嗯,历史上,孟夫子去世几年后,世人都不知晓,连李隆基斗是到了天宝四载征召天下隐士,浩然不至,才知他早已故去。
这一次因为陈成的原因,第一时间将死讯传书长安,诗榜上也是专门出了一期专刊,有点“终生成就奖”的意思。
然后呢
“将孟氏于诗榜上除名!”
对方强调这个,有些莫名其妙:
去世的人,干嘛还要放在榜上
掌握诗榜上各位宗师的动态,生老病死,及时向读者公告,那是分内的事情啊!
非要像开元诗榜、玉真公主诗榜那样,短则几个月,多则一年半载,诈尸更新一次,才对吗
可是面对对方的问责,陈成还是明白了原因:
及时更新榜单不是错,错在于自己本身。
自己作为孟老师的学生,在他去世之后,很快将他的名字从诗榜上撤下来,对读者来说很及时很给力,比另两家时效性强太多。
可是未免过于无情。
就好像人活着的时候各种事有求于他,人一死,立马没有了任何利用价值,抛诸脑后!
这怎能不令人心寒
更进一步,你出纪念专刊,把孟氏列位“天下第一”,不像是推崇,更像是怜悯,是安慰奖。可孟氏的才学,需要安慰奖么
纪念刊之后,又是怎么做的
迅速除名!
买到诗榜的人,惊讶上面并没有孟氏的名字,一问:噢!死了!
这岐王诗榜还当真是火热及时呢!
一下就把两个竞争对手比下去了!
你做得如此决绝的原因,就是要显露你的消息是第一手的!你比那两个好!
这是不是在吃孟氏的“人血馒头”
当真要这样吗
保留排名到当年年末,在名字上套一个方框——表示这位前贤今年死了,但是他仍然值得在今年的诗榜上有一席之地,是不是更妥帖
陈成心里一呆:听他这么一说,自己的确是不够妥当!
可是老师死了,除了仪甫大兄,洗然二叔,最伤心难过的就是我啊!
刚要分辩,对方却打断!
“我,”绍生指着自己:“为孟襄阳讨不平!”
手指向陈成:“陈郎君,作为‘唯一弟子’,我且问你!”
“孟襄阳逝世半载,其遗稿或缺逸未成,你可有补而足之”
“或讹误错谬,你可有比而较之“
“及孟氏酬赠他人之作,不见于孟氏手稿,你可曾遍访群贤,拜而求之,一一收录,而不弃之”
绍生句句诛心,全像刀子一样扎在陈成身上,可竟然无法还口!
对方这就是在质疑:你是传人不假,那么你把你老师的诗集编纂好了吗
还真没有!
夫子去世,是对陈成另一重大打击,以至于这大半年来,又是颓废了好一阵子。
如果不是因为绍生的事,恐怕一时半会,他还真没有将老师的遗稿结集出版的打算。
即便是在扬州挣了钱,付梓版印,也只是抢占版权的行为,跟绍生说的一样:
遗稿中缺失的部分,没有补足;
错谬矛盾的地方,也没有给予修正;
酬赠他人的作品——我哪知道他都给谁写过诗诗稿里没有收录的,一律当做没写过!
说实话,陈成也没打算过做这些事。
当这些都被绍生一一指出后,陈成忽然满心愧疚起来。
“这些事,”香炉忽然开口:“表哥——啊不,公子他一直在做!”
陈成和众人十分惊讶,齐齐看向绍生。
第318章 宅男也疯狂(第二更)
绍生忽然长长叹了一口气,其中的疲倦和辛劳,格外分明。
拍拍香炉的肩膀,向他释然一笑,站起身来,朗声向众人道:
“某,自幼喜好名山,十岁首事陵山!践止恒岳,求学通元丈人!又过苏门,问道于隐士元知运!太行采药,经过王屋山小有洞!太白山上习隐诀!终南修《亢仓子》九篇!”
绍生一连串“报菜名”似的履历,历数自己踏足过的名山——其实就是告诉众人:
我曾经跨过山河大海,也穿过人山人海!
我有真才实学!也历遍大千世界!
我会是不学无术的文抄公搞笑!
“虽未见夫子其人,神交已久!直到——”绍生的语调一时凄然:“得岐王诗榜,始知浩然物故!”
见他当真动了真情,众人无不心有恻恻!
绍生苦笑:“没有在朝廷上做官,史书也不必记载——一代宗师的妙韵,难道从此而绝”
“我尝试去搜寻遗稿,原因为此等作品,当广泛流传才对,可实际上呢”绍生讥讽地看着陈成:“十不记一!”
陈成愈发羞愧,最全的诗稿,其实在自己手中,可自己并没有像通告死讯那样及时,反而一直藏着掖着。
万一遇到老鼠,火灾,那这遗稿就毁了!
“我去襄阳哭祭,多得夫子二弟,孟洗然前辈帮助!他对我说:其兄作品,写的多,留存的少,动辄毁弃,不再编录——常常叹息说‘文不逮意’,没有保留的必要!流落既多,篇章散逸!这妙绝天下的诗作,竟然将要失传!岂不可悲!岂不可叹!”绍生大声道,陈成简直要无地自容了。
如果失传,那么手中手稿最多的自己,便要成为罪魁祸首!
“故此,我从襄阳出发,踏遍江汉山川,敷求四方,遍访邻里、故人——往往有获!”绍生感慨道:“如今,搜得孟氏诗作二百一十首,都在这本《浩然文集》中了!”示意香炉取出一本手抄诗集,字迹端正,考据严谨——
刚刚“表兄弟”二人所吟诵的几首诗作,连陈成手中诗稿也没有收录的——却全在他的这本文集中了!
正因为反复校对,抄写,才使得两个人都对这两百来首诗全部熟稔于心,可写可改!
陈成看到对方的整理工作,再看看自己手头的一堆“乱麻”,非常不是滋味。
这时候周宾质疑道:“既然你说,是为了替孟襄阳搜揽遗稿——那为何又要借他的诗为己用,还屡屡参加各地的诗会,抬高自己的声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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