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轮无效生长

年轮无效生长
作者：丁以洋
只要他好，就算生生不见也无妨，如果不好的话，那我一定要把他找回来。田一晨听说了一些旧闻，决心回到清溪。 他就是过的不好，但也只是道听途说，堂堂的章公子怎么会过的不好？他只有让别人过的不好的份！ 可是他看上去挺好的，他说：九年都是我的错，今后每一天都不可以再浪费了。 你怕冷我就是夏天，你不喜欢这里，我们就去流浪，我走不动你可以背我，让我一生都拥抱你的背，去从没去过的地方，见从未见过的人，迎接这一生还会降临的未知，章嘉许，祝你快乐，真正的快乐，以后的每一天，我都会祝你快乐……



熟悉的背影
    表妹许若霖的教室在斜下方的三楼，这个教室倒是特别，班主任站在门口，和下了课的学生一一道别，学生们也是安安静静陆陆续续走出教室。班主任是个背影美女，长发飘逸，看着文质彬彬，许若霖这只野猴子也被降服的乖乖的，竟然和老师鞠躬道别，章嘉许忍不住笑了，都高中生了，能不能别跟学生似的啊！

    许若霖一抬头就看到了章嘉许，兴奋不已，挥舞着手里的校刊，这个是50周年特别版，作为当年的学校理科高考状元，还有亲人们的打拼……得到了一块不的版面——第0页。

    表妹发了个信息过来：“哥，你还在等方案结果吧，我们刚投完票，正好我写会儿作业再走，你好了来教室叫我，送我回家哦。”

    章嘉许给了她一个k的手势。

    看了许久，班主任的背影，越看越似曾相识，当然很快就被否决了，这么多年，每个待过的地方，都有那么几次不好意思认错人的道歉，好几次都是被秦年拉着的，他总是说不好的消息，“章嘉许，这个不是她。”

    半个时后，结果出来了，校长说差强人意……这个校长可是全武康市出了名的雷厉风行女校长，和学生斗智斗勇从不放过一个坏学生，独独拿不住这个章嘉许。

    “嘉许呀，你看看，现在的学生都是00后，这个品味真是捉摸不定，不过你给的方案嘛，我看着都是中规中矩，这是算是最出挑的了。”

    是个三色搭配的款式，三版套装，最先要赶制的冬季款，数量4八件，交货日期是一个月之后，明天就得开始给学生量尺寸，说：“没问题，我明天就安排开始量尺寸，样衣的话一周后吧。”

    说完才发现根本不是一个问题……

    “程老师，年轻人嘛当然喜欢特别一点的，这个款式，全武康市最鲜艳了，我觉得大家还是很会欣赏的，做出来肯定很好看。”章嘉许慢条斯理地说着。

    章嘉许离开武康市多年，再次见面的时候要不是他自我介绍说名字叫章嘉许，怕是谁都不敢认。程校长当年的职位是教导处主任，还是担任着他的政治老师，这个学生是全校最难办的了，来头大，成绩门门零分，不过他靠高三一年就一跃成为理科状元，还有什么事情做不到的，人最怕的就是对自己痛下杀手，能看出来确实不易，蜕变成今日的样子，还真令人感慨万千。

    “嘉许啊，你有对象了吗”

    走哪都有人关心终身大事，看来确实到了要抓紧步伐的年纪了。

    “啊嗨，我哪有空谈恋爱啊。”根本不想谈恋爱，工作使我忘乎所以。

    “是心里还有人吧”

    章嘉许恍惚间摇了摇头，却不知道摇头真正的含义是什么了，跟点头是一个意思吧……

    “真的那就别不好意思了，我们学校新来一个老师，我可是好不容易请来的，单身，漂亮，年龄也跟你很合适，不过今天她应该下班了吧，下回来我带你见见，你一定会感谢我。”

    这么不正经的校长就只有她了，不愧是十多年前的死对头。

    “我这么不靠谱，您可别害了人家清纯美丽女老师，我不着急，真的。”章嘉许的推脱并没有什么用，程校长的莞尔一笑里有股子莫名其妙的神秘感。

    “真不急那我也不着急，怎么说呢都需要一点仪式感，才会记忆犹新，你呀费点心思准备准备，我怕你到时候吃不消，我请来的老师姓田。别说我不心疼你啊，虽然我曾经见到你就冒火。”

    章嘉许点点头和程老师道别，捏出了一手心的汗。走到许若霖班级的时候，脚步越来越沉重，教室里只剩了许若霖一个人，章嘉许走到最后第二排靠窗的位置坐下。“这是我高二时候的教室，我最喜欢这个位子，我喜欢的女孩就坐我前面，我最好的兄弟就坐我旁边。最惨的是黎岸，坐讲台边上。”

    许若霖一回头，诧异地看着自己的表哥，青春期有很多懵懂的事，有不懂就会问他，但是他极其吝啬，任何他的过去都只字不提，唯独今天。

    “哥，我们刚刚上了一节情感课，我们学校最近早恋风很严重，每个班都上了，我们班主任嘛是女生，讲的不全面，你跟我分享一下嘛，早恋到底有多可怕啊。”

    “回家，就你事多。”

    “我们老师都把我们说哭了，你请我吃牛排我给你讲故事。”

    “田老师”

    许若霖一度尖叫，他竟然知道新班主任姓田，别不是还知道更多内心一阵惶恐，勒令道：“不许给我爸爸打报告！”

    章嘉许一脸无奈：“什么报告”转而又开始嘚瑟，“吼吼，许若霖往后你最好心点，你们班主任不好惹，我都惹不起。不是想吃牛排吗走吧，正好我今天不忙。对了，你们班主任教什么啊”

    “语文。”

    章嘉许点点头，领着许若霖往停车场走去。学校的树修整过了，塑胶跑道都是崭新的颜色，天还没黑，篮球场上还有人运球上篮，微冷的风吹过耳边，章嘉许很喜欢这个活泼可爱的妹妹，看着她蹦蹦跳跳走在前面，很想回到还能摸着她的脑袋捏着她的耳朵的时候，那时候高二，怀疑着宇宙的大爆炸，学习着生命的起源、细胞的繁殖，背诵着古诗和革命的意义，推演着公式，重复着一个又一个被证实的逻辑关系，还有……仗着年轻，做着一切为所欲为的梦。

    西餐馆里学校并不远，出校门左转直行，两个红绿灯。等候着左转的绿灯，秦年牵着未婚妻的手，路过斑马线，也许只是一阵恍惚，因为都没来得及确认是不是就被表妹催促着开车。许若霖第一天拿到校刊，乐此不疲地翻阅着。

    “哥，你看看人家都是西装革履的，你偏偏放个穿潜水服的照片，多傻你知道吗”

    “多傻”

    “我都不好意思说我认识你！”

    章嘉许不言语，穿西装才傻呢。

    许若霖话题一转：“哥，听说我们的新校服上会有自己的名字，是真的吗”

    “是啊，这样啊，你们不管谁干了坏事，老师立马就能知道这人叫什么，多好啊。”

    许若霖嘴一撅表示鄙视，说：“你找不到女朋友真的活该，注孤生！你知道我们班主任怎么说的吗，她说呀，这是为了方便我们于茫茫人群中相遇，一下就能知道对方叫什么。”

    章嘉许把车停稳，回忆着刚才那个似曾相识的背影，对着许若霖会心一笑说：“你们刚才那课，是鼓励早恋的吧，你们班主任这样下去不行啊，非把你们教坏不可，我改天找你们班主任聊一聊，尤其是你这样的女孩，很让人担忧。”

    许若霖好像从来没见过章嘉许这样开怀的笑容，忍不住拉着他说：“哥，你再给我笑一个好不好”

    “有病啊，下车！”

    许若霖很体贴，真的讲了一晚上她的班主任。

    回到房间的时候，燥热的喉咙急需一杯冰冷的啤酒，一饮而尽，躺在地板上望着房间里浩瀚如宇宙的黑暗。

    宇宙最伟大的不是它的诞生，不是它包含的每一个星系，每一颗恒星，而是那束经过数十亿旅程穿梭而来的光，它藏着过去的事，把散落在孤岛上的人，又联系在一起。

    章嘉许想象着她的声音，清晰温柔，如在耳边。



你还喜欢我吗？
    她说，我那时候很幼稚，我把他的名字写在校服里，我当然不会让他知道我这么傻，我和他九年没见了，那时候有个叫校内的站，只要输入学校查询，就可以找到老同学，我就在上偷偷查他，真的吓一跳，他竟然考到北京那么好的学校，本来我们约好一起去上海的，不过也没事，我知道他有苦衷，可是我出了点意外，落下了一年的课，身体也不好，不过我还是考上了首都师范，想着可以去北海公园划划船啊，结果他转身就出国留学了，一去就是七年，这七年里我大学念完了，支教也去了，我想我可能是一辈子都不会再见到他了。

    她说，互联真是奇妙的东西，只要你想找都能找到，他刚上大学那会儿喜欢写博客，我就看他的博客，博客跟校内一样，都是过去式了，博客就跟那个qq空间差不多，可以发表日志，你们懂了吧，我每次看都好难受，他这个人吧，平时都是开开心心的样子，不开心的全写下来了，好像全世界跟他过不去一样。我很想安慰他，有什么过不去呢，伤疤都会结好的。

    她说，我和他是学两年级认识的，他知道我的一切，我也一样，我们见面第一天，他是转校生，我也是，我们做自我介绍，他竟然嘲笑我的名字太难听，笑的可大声了，当然啦，我那时候不叫田一晨，这个是上了初中才改的，你们说他讨厌不讨厌，全班都没笑我，就他扯着嗓子大笑，但是他知道我的曾用名，就这样一直叫，也不怕被人误会，哈哈，我的曾用名叫田宝宝。他叫起来可好听了。

    她说，上了大学就不叫早恋了，我总是期待着他会来找我，但是也很害怕，因为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巧不巧，这个人真是一次都没联系我，后来索性连博客都不写了，应该是没有什么难过的事情了吧，我想他说不定是遇到了别的女孩，过上幸福快乐的生活了，我们终究是错过了，不过也不可惜，他这么优秀应该要有一个比我好的人陪着他，我只是会有点羡慕和他在一起的那个人。只要他好，就算生生不见也无妨，如果不好的话，那我一定要把他找回来。

    她说，你们千万千万要要坚强，越是喜欢的，越不能在这么紧张的时候被发现，不然啊结果往往不会太好，老师会打报告哦，到时候你们被父母责备，老师也会很难过，世界上美好的东西也很容易破碎，因为你们也可能会跟我一样，拥有过，却不能有完美结局，到最后只能藏在心里，然后发现年纪差不多了，遇到一个合适结婚的，就凑合一辈子，拥有过却不能守护，比没有拥有更难过，你们也许终会经历多多少少的离别，但是我希望不是在你们最应该努力的时候，你们记住，你们的努力会带你们去一个更好的地方，遇到一个更好的人。当然，历经千帆也许还是他最好。

    她说，如果我和他还能再见一面，人生就不那么遗憾了，就算不能在一起，也好。

    许若霖复述完班主任的话，做出了一番评价：“哥，能被我们老师喜欢，那男的简直太幸福了，你说说这种渣男，竟然都不理我们老师，九年啊，那是一个人多好的年华啊，我诅咒这男的他一辈子单身，结婚也行，最后被老婆孩子抛弃，孤独终老，养老院都不收！”

    最毒妇人心……

    眼泪顺着脸流进头发，呼出的最后一口烟雾盘桓在眼前，跌落进酸涩的眼里。田一晨你要是不回来，我章嘉许还真的可能会孤独终老。

    拉回现实的是午夜凶铃，半夜了，许若霖一阵火急火燎。

    “哥，我作业落在你车上了，你明天有空送到我家来吗”

    “明天，没有，我有客户要见。”

    “后天呢”

    “老子要去钓鱼，约了人了。”

    许若霖要哭出来了：“我的语文作业，啊呀，你想想办法啊。”

    “语文作业你不是说我的字跟你的像吗，我帮你写，周一早上我正好要路过你们学校，我给你送过去，行吗，你哥我是最守信用的了。”守信用是假，心怀叵测是真。

    “行，谢谢哥，么么哒。”

    一本作文本，夹了一张卷子。好像还是她出的题。

    半夜里章嘉许打开书房，开始做卷子。

    古诗默写，切了一声，带回家的还会默写吗，不过这几句背不出来也不用上课了，回家种地算了。好像说的就是曾经的自己，就这一句，空格后是“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章嘉许毫不客气地写下了“踏破铁鞋无觅处”。

    “无言独上西楼，月如钩”，后面一句接了“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

    “人生自古谁无死”接“横眉冷对千夫指”。

    “但使龙城飞将在”接“不破楼兰终不还”。

    “垂死病中惊坐起”接“笑问客从何处来”。

    章嘉许越写越来劲，写的时候力透纸背，叫你个丫头还诅咒我，等着瞧。

    周一一早，章嘉许转交卷子的时候笃定地告诉表妹：“你们老师出的题不难，我都百度过了，肯定没问题。”算准这妹子懒惰的要死，肯定直接就上交了，果不其然。

    中午，大新路过独栋后面去食堂，看见章嘉许一个人默默地看着自己一手设计建起来的房子，摸着下巴，左边右边地看了好几圈，好生奇怪。

    “老大，你干嘛呢，吃饭了。”

    “我看看啊，哪里可以装电梯。”

    这楼才三层，有必要装电梯“老大，你是真的钱多，又不是摩天大楼装什么电梯啊”

    “这不是我老婆腿脚不好吗”

    老婆……什么时候相的亲，什么时候好上的，腿脚不好

    “老大！你不至于，你这条件想嫁给你的姑娘从清溪区排到仙潭区，你干嘛要个跛子”说完大新就后悔了，章嘉许那个可以杀人的眼神把人逼退了好几米，但是转瞬他又温和起来，抬头望了一眼开发区晦暗的天空。

    “大新，我们这儿是不是环境差了点啊，空气不好，也没个娱乐的地方，超市也没有，除了厂什么都没有，她要是后面怀孕了怎么办，不能住这里了，你是不是有亲戚是卖房的，能不能联系一下”

    病的不轻，不过比之前的寻死觅活可爱多了，大新无奈地顺着他的话回答：“可以呀，就是他们那楼盘吧……有点贵。”

    贵章嘉许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笑容，“贵的好，贵的质量好啊，约个时间，去看看。”

    这个能当真大新摸不着头脑，认识了一年多，这个人从来不曾提起要谈对象结婚什么的，好好活着对他来说都很困难，今天是怎么了

    是恋爱的吧，要不说恋爱使人疯狂，这个清溪开发区的人精都魔怔了。

    章嘉许很喜欢听厂房里缝纫机走针的声音，也很喜欢和姐姐阿姨们聊天，清溪区大大的事她们都清楚，足不出户便知天下事，等了半天，校服的样衣递到他手上，是他给自己量身定做的，对着镜子照了照，还挺返老还童的，很满意，姐姐阿姨们从不吝啬对老板的浮夸式表扬。

    “跟个高中生一样，迷死姑娘了要！”

    “啊呀呀，好看，真合适，我女儿也在这个学校，我拍个照给她看看。”

    许若霖打破了和谐的气氛，把卷子拍在桌上。

    “章嘉许，这就是你给我做的作业我的一世英名都给你丢光了，你是怎么做到写得满满当当，但是一个也不对的”

    “怎么不对呢，不可能，我可是学霸。”

    “我们老师看出来作业是我假人之手了，她要见家长，我跟她说是你干的。”

    心为之一颤，“那……是你们田老师要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