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轮无效生长

    “我跟你说，家里还是得女人做主，甭管你外头多风风火火，回家该当孙子还是当孙子的好，叫你做事就做事，不要多问，收起你那根不安分的舌头，家和万事兴啊。”

    章嘉许：“……除个草而已，干嘛呀”

    这个地方离云岫居实在有些远，不管是原路返回还是从山谷开出进城再返回，昨晚折腾一晚上的章嘉许也坚决疲惫，吃完就准备打道回府，冯嫂觉得田一晨想打包的心是真诚的，切了那只还没怎么动的茶熏鸡，非得让两人带上，盛情难却，田一晨连连道谢。

    “嫂子那我就不客气了，你手艺这么好，我们以后有空还会来的。”

    冯哥把在玩坦克的冯宇轩拉过来说：“跟叔叔阿姨说再见。”

    于是他就抱着他的宝贝坦克来说再见。

    “冯宇轩，你要是期末考试比期中考试进步，叔叔给你买遥控飞机，怎么样”

    “真的吗我要玩飞机炸坦克！”屁孩差点现在就把坦克给扔了。

    “呃……”章嘉许无语。

    选择的路线是从山谷进城，然后再回云岫居，比盘山公路好开多了，还能照顾到刚才可能没怎么吃饱的田一晨，可是她沉默了半程路了，章嘉许看油表显示已经余量已经不多，拐弯朝加油站开去，还没等自己先下车，她就下车了，这几天都是开开心心的如胶似漆，现在的一反常态让章嘉许有些担心。

    “怎么了，不舒服吗”

    田一晨不想拐弯抹角扯什么乱七八糟的，问：“佟嘉鸾还好吧，我看到新闻了，昨晚你一夜没回来，也不怕我担心，发生这么大事你怎么……”不知道怎么形容这种心情，他可以保持缄默，对此事无动于衷；他可以眉开眼笑，仿佛身边早就没了事故里的所有人。

    “这风大，回家再说，”说着便牵着田一晨的手往车里走去，驶出加油站没多久，电话响了，是黎岸，昨晚之后就换黎岸在医院守着，警方的调查也一直在进行，区监控显示章建良晚上八点进入，一时之后佟嘉鸾离开别墅，事故之后黎岸和佟嘉鸾先后进入别墅然后逗留，引起了警方的注意，而被警方传唤的章嘉许是和随后而来的两人一同离开的，中间逗留的时间超过一个时。

    黎岸似乎有些紧张：“你果然猜得没错，警方已经去过你给章建良安排的住处了……”

    章嘉许有些迫不及待打断他：“我现在跟宝宝在外面呢，多大事呀，我已经安排人处理过了，其他的工作过完元旦再说，出差这么多天你肯定累了，好好倒倒时差，这些事不用你操心。”

    黎岸站在急诊室外面，佟嘉鸾情绪崩溃后身体告急，现在正发着高烧。章嘉许言辞里的暗示稍稍让他缓和了一些，但是情况还是得报告：“人能不能挺过来，就看这一两天了。”

    “好，我知道了，晚上来家里吃饭吗”

    “等佟嘉鸾好一点吧，算了算了，不来了，没什么胃口。”

    田一晨有些诧异黎岸竟是工作狂，要是日后身边没了黎岸，估计章嘉许夜不归宿的概率又要提高了。“以后晚上不回来，要记得告诉我一下，你不在我也睡不好……”

    脸被他单手捧着，来了一个突如其来的吻。

    “事发突然，我看你睡的挺香，他们是联系不到佟嘉鸾才联系的我……算了不解释了，是我不好，保证不会夜不归宿，晚回一定报告，好不好”

    “不应该解释一下”

    “他们夫妻积怨已久，出狱不通知就是为了……谁也没想到会现在这样。”

    “要不我们去看看嘉鸾吧，她也算是你妹妹，虽然她……害我没有见你那一面，可是我们现在真正在一起了，所以其实心里也没那么记恨了。”田一晨低着头掰着手指甲，也不知道为什么，已经做不到在他面前口不择言了，甚至还要反复思考有些说出来会不会让他不高兴，这是所谓的隔阂吗

    “好啦，观世音娘娘，知道你善良，可是现在不是时候，她爸还没脱离生命危险，换而言之，不去又怎么样，遗产分完后我们就没有实质关系了，她们时不时来找我就是觉得自己拿的还不够，宝宝，我不想看见那些人。”

    那天办公室争吵的场面历历在目，曾经看着慈眉善目的佟阿姨对他说的话句句不堪入耳，连恳求都带着腹诽，那些不怀好意的中伤，也不知道他曾经受了多少，“你这么说也对，我是怕我们礼数上有失，毕竟……不过医院那种地方我也不想去，回家吧，我好困。”

    “你还能像以前那样无条件相信我吗”

    人还真是变了，十年前他一定会说：田宝宝，你必须无条件相信我！特别硬气，特别霸气，也特别让人生气，可是今天，言辞恳切仿佛哀求。

    “你这么问我就是不相信我，谁给你的胆子”

    “……”，章嘉许无言以对，不过总算是在语言上找到了一丝丝慰藉，她揣着明白装糊涂的样子，还挺可爱的。




第十四章 2 人情世故债
    愣是把风雨都抛诸脑后，去了商场，还去了菜场，回家后章嘉许又乖乖去院子除草，都是枯草，这院子还真是一副衰败的样子，好不容易组起来的新家，怎么可以有这么个院子，里里外外都应该是新的，看了一眼隔壁苎溪居的院子，云泥之别啊，那边有秋千，有盆景，还有假山……章嘉许干着干着活就坐在枯草上若有所思。

    这叫磨刀不误砍柴工，改造这个院子得先有好的想法。

    厨房里的田一晨虽然行动不如周嫂那么利索，但也在身体力行，不过眼尖的周嫂早就看穿了一切，“在家不干活吧”

    “啊”田一晨羞于启齿。

    “心切着手，还是我来吧，你这活干的还不如外面那个大少爷呢！”周嫂笑着吐槽，但是田一晨已经红了脸。

    谁不是个大姐……油面筋塞肉还行，田一晨顾不上太多，还是忙活起来好，外面那个大少爷挺喜欢吃的。“这个我会，我跟我爸爸学过，他也爱吃。”馅已经准备好，只要拿筷子慢慢塞进油面筋就行。

    “那你试试看，不行就放着。”

    “肯定行……”话还没说完，筷子侧面穿过脆脆的油面筋，第一个就这么破损，手笨这毛病这辈子还能治吗

    周嫂哈哈一笑，“没事没事，多着呢，不要放弃。”

    慢工出细活，田一晨夹起肉沫慢慢慢慢往里面塞，只是她塞一个，周嫂可以完成三个。章嘉许见状不禁感叹：“哎呦，还会做这个了啊，进步很多呢！”田一晨给了他一个眼神，示意他最好走远一点。可是他似乎并未接收到正确的信号，竟然继续吐槽，“还记得我第有次去你家，是暑假的时候，阿姨叫你切西瓜给我，结果你切了自己的手，所以呢后来去你家都是我切给你吃，再后来就更过分了我不切你还不吃了，就服你！”

    田一晨汗涔涔，有这种这么过分的事完全不记得……

    三段式否认：“不可能，我没有，你别瞎说！”

    章嘉许翻着白眼暗笑，随后就取代了周嫂塞肉的工作，而周嫂开始准备晚餐的大菜——大骨汤，汤汁要呈现诱人的奶白色。

    夫妻搭配，也不知道是谁塞的更难看，反正凑出了一盘，可以做红烧油面筋，炝颗青菜摆盘，到时候看起来更加美味。

    “叮咚叮咚……”门外传来门铃声，章嘉许看了眼视频，竟然没有直接开门而是上楼换了身干净利落的衣服，一身的黑色，背着身对田一晨交代了一句：“晚饭可能不回来吃了，早点休息等我回来。”

    整个屋子的气氛突然间开始紧张，他头也不回地走出去，田一晨打开大门就看见了警车和穿着制服的警察，不知道说了什么，指挥章嘉许上警车……

    “章先生，御风府第的案件我们已经列入刑事案了，有些事情还需要向您了解一下，就麻烦您了。”

    “不麻烦，应该的，不过我希望我一会儿可以来得及回家吃晚饭。”

    “那也说不准……不过我们可以给你准备晚饭。”

    两个警察中有一个长相憨厚的，说出话来倒是挺逗，顶着糟事的章嘉许都笑了。“那走吧两位。”

    许靖芃从隔壁别墅走出来，朝警车方向挥了挥手。

    “等一下！怎么回事”

    “……那啥……那啥我们……查御风府第的案子。”

    俩人脸一下刷白了，那个憨憨的编号9号警察说话都结巴了。

    “跟我外甥有关系”

    属于案件相关信息了，不方便透露，就算是……市长……

    “不确定有没有……所以要问问……”

    “那非得带他去警局你们事情都没确定，就把人带走合适吗”话也没多说，背着手朝云岫居走去，把拉着门的田一晨推进了屋里。

    下午三点半的警局，章嘉许还是第一次来，在审讯室坐了十分钟，9号警察拿了水进来，然后一开始讲了几句客套话，还递过来一支烟，挺文艺，一支兰州。

    “不好意思，我不抽烟，而且我也不喜欢身边有烟味。”

    两人很尴尬地收回了烟，开始进入正题。9号警察负责记录，另外一位负责问。

    “章先生，您之前跟章建良有联系吗”

    “有。”

    “什么时候开始的。”

    “4岁……”

    “……什么”两脸懵逼。

    “我4岁的时候不心落水，他儿子为了救我，死了。”

    “……”跟本案无关，“章建良出狱天，这段时间你们有联系吗”

    “有。”

    “能具体说明一下吗”

    整理了一下思路，说：“起码在人情世故上，他向我要点钱，也是应该的。”

    “据我们了解，章建良的前妻后来嫁给了你父亲章建凯，你们可不止这点关系。”

    章嘉许有些许不悦，这些警察未免管的太多了，“那也算，不过我都是跟我母亲一起生活，时候的抚养权都归我母亲。”

    “所以章建良联系你，只是为了钱”

    “当然不是，因为我父亲过世，子承父业，自然也继承了这些狗屁倒灶的社会关系，他要求在他出狱后，我可以给他安排一个养老的工作，我答应了，后来他又说想先在外面游山玩水一阵子，要我给他十万。时间就是1月1号。”

    与转账记录吻合。而这只是其中一笔。



第十四章 3 瓦解的城府
    “后来他说要回来，你知道佟嘉鸾吧，他说要给女儿备份大礼，又问我要了五万，时间是1月11号，十天前他突然告诉我，他真的要回来了，可是对我给他安排的工作不满意，要我先找个公寓给他住，我觉得这人实在太麻烦，又给了他一笔钱，告诉他仁至义尽。”

    “几号”

    “就十天前。十五万。”

    “昨天，就是事发前大概十个时，你们最后一次通话，是什么事”

    “要钱啊，他给我算了一笔账，然后就狮子大开口了……嗷，我确实态度不好，我也给他算了一笔账，他前妻从我爸手里得到不少啊，他女儿佟嘉鸾可是继承了我爸爸攒下的不少房产，怎么他就盯着我要钱呢，我就说了一句欠他儿子的，都还给他老婆女儿了，让他去找该找的人。”

    “所以，你就拒绝了”

    “当然，我的钱也不是天上掉下来的，都是血汗钱啊。”

    “听说，唐文路步行街一条街，就有几十个店铺是你名下的我一同学的老婆开服装店，就那个‘衣海晴天’你是业主”钱自然不是天上掉下来的，都是老爸给的，否则这个年纪，不都埋头打工，为了买房紧衣缩食的……不公平啊。

    “跟案子没关系的，请不要耽误大家的时间。”

    “那一晚，你和佟嘉鸾等人在别墅逗留，是做了什么”

    “心里难过，走不动路了，就缓一缓。”外面天开始暗了，这个季节四点多就开始要落日了，需要速战速决。

    问出来的都没破绽，两人关系紧密，却又不合，从转账记录就看出来了，确实是三番五次要钱，且数额巨大，短短一个月就0万，而且……花的精光。章建良不是善茬，而眼前的章嘉许则更是不好惹，背景大，财力厚，而且句句在理，实在没什么好继续问的，而章建良本人还处在昏迷状态，情况危急，但是确实是人为造成了佟于芳的死亡。

    9号警察说：“那就这样，情况我们了解了，跟您没关系，我们也就安心了，耽误您了。那您，就麻烦您自己回去了，应该来得及吃晚饭吧”

    “这么客气，配合调查是我们应尽的义务，希望可以给你们一些实质性的帮助，辛苦了。”章嘉许微笑点头，心里痒，还没出警局都点了根烟，回家又没得抽了。

    “嗨……他不是说他不抽烟吗，不给面子哦！”

    “你什么收入他什么收入你这烟不灵的……配不上他这大财主。”

    “势利眼，市长外甥了不起跟杀人案有关老子分分钟逮住你！”

    “好了好了，明天审审佟嘉鸾，不过要是章建良活不过来，那就死无对证了。目前来说他好像并没有隐瞒，你想想，被后妈的前夫缠上了，什么滋味

    那么章建良就是为了钱财去的，结果人财两空他原本只要保持泼皮无赖的样子要钱就行，搞出人命对他有什么好处”

    两人面面相觑，昨晚的现场人员黎岸，大致说的也是这些，并没有任何新的线索。

    章嘉许回到云岫居的时候，周嫂紧张兮兮地指了指楼上说：“我给你把饭热一下，你去吧。”

    果不其然，许靖芃端坐在沙发，看着晚间新闻，说：“过来坐。”

    章嘉许乖乖坐下，关切地问了一句：“吃了吗”

    “有你这样的外甥，我真是寝食难安，但如果我不吃，里面那丫头就不会吃。”

    章嘉许闷声不语，许靖芃开始漫不经心地换台，切到了黄金档的电视剧，若有所思地摇摇头，表示不满，“拍的什么玩意儿这是……”

    “这是给年轻人看的，自然不和你胃口。”

    “要你说”许靖芃斜着眼看着自己那个越来越野蛮生长的外甥。

    周嫂端着饭菜上来，催着说：“饿了吧，先吃饭，都是你爱吃的。”

    章嘉许正想起来又被呵住：“少吃一顿会饿死吗”

    这样的舅舅也没谁了，周嫂倒是不怕，护着章嘉许说：“这孩子胃不好，一定要吃的，不能饿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