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轮无效生长

    他的脑子在购物上不好使，设计起房子那就不一样了，第一家是由三间老宅组成的“东篱人家”，第一间屋子保留了下半部分的旧砖墙，上半都是玻璃，光亮通透，做了茶室和书屋，厅堂里还有个种睡莲的大水缸，大厅里可以席地而坐，也可以坐在蒲团上，颇有一番资情调；第二间看得出之前保留的还不错，加固了木质的横梁和柱子，一楼是餐厅，二楼有两间复古的房间，都是红木制品，优雅又不失奢华；第三间屋子则大很多，老底子的时候就是带前庭后院的，显得阔气些，后院做了个池子，边上种了梅花，还有石台，这两天天气好，上面还放了文房四宝，不禁让人想起“吾家洗砚池头树，个个花开淡墨痕”，头顶望去，木质的栏杆，还有住客在阳台懒洋洋地晒着太阳。

    后头传来一阵脚步声，是一个同龄的平头男子，看着挺紧张：“来怎么不说一声吓死人了要！喝茶吗，新进的碧螺春。”

    “好啊，来一壶。”

    沏茶的高手还得数这个人了，够繁琐，但处处很细致。

    章嘉许介绍说：“这位是东篱人家的店长，之前是学机械的，偏偏喜欢做文艺青年，不过也很不错，这里很多东西都是他打理的，包括另外两处，都是按他的品味买的东西，他是我见过最会买东西的店长了！”

    不知道是夸还是打脸，从来不给老板省钱，东篱人家是章嘉许名下三处民宿中规模最大，盈利最低的，至今还没换店长大概老板是心地善良。

    “他最大的特色就是大方，配的洗漱用品都是大牌中样，用不完就直接免费赠送，每个房间每天还配两张sk面膜，喝水都是依云，你说这生意会不好吗，房价也没比其他人高多少……所以不挣钱，老板娘你有数了吧。”

    店长水壶都拿不稳了，这个一进门就面带笑容的姑娘，是章嘉许的……老婆，还以为他带大客户来参观呢。“不是的不是的，老板娘你晓得哇，他公司客户多，他也不给人家城里五星酒店开个好房，就带这里来，给我做生意带来很大阻碍呀！还这样说我，真不灵！”

    田一晨捧着茶叶罐子哈哈大笑。这个理工男说起话来一点也给面子，还带着方言，特逗。

    “是要离职的意思”

    店长委屈地捧着茶杯敬他。“开玩笑啦，快点拿，烫！”

    第二处是个三层洋楼，这个房子真是没法再用，只留下了一个果园，原本种的橘子树和枣树。洋楼的格局像是老式公馆的样子，建成后将果园扩大了，多了些景观植物，这个季节银杏都落叶了。

    一楼是酒吧和咖啡屋，香气扑鼻，女店长看着大约四十，挺清瘦，最拿手的就是爱尔兰咖啡，章嘉许要开车只能忍住不喝，光闻着味儿就馋。“给我来杯茶艺曼特宁吧。”章嘉许也挺喜欢这款手冲咖啡，颇有港式鸳鸯的韵味，手冲调制陈年的曼特宁咖啡，混合淹研磨好的红茶粉和牛奶。“这里叫归年阁，姐姐以前是做乐队的，叫归年，我觉得挺好听，这里有酒有咖啡，不提供任何肉食，还能预约乐队演出，就是姐姐退出的那个归年乐队。”

    这个店长气质和性格也挺清冷，进门到现在都没说一句话，一身民族服饰，很有个性，这种懒得搭理老板的员工才是好员工！

    “准备了很久的东西，终于有机会送了。”原来真正会写书法的人在这里，东篱人家的文房四宝真是摆设……一张婚书，还有一枚印章。“臭子只会找我说心事，非你不娶，除了我的印章，信不信这里的每一块砖上都刻着你的名字”

    田一晨还沉浸在那杯美妙的爱尔兰咖啡里。

    这里的每一块砖都是定制的，砖模里就刻好了一个“晨”字，这才明白怎么这屋里怎么都是格子，白色的墙壁上每一块砖都露出一块，以为里面是壁灯，原来是为了要把那个“晨”字露出来，为了避免损坏，还是用玻璃嵌着的。

    还真有灯，的ld灯。

    “一般我们还真不敢开这个灯，光做这个墙就绞尽脑汁了，还别说，真有星空的样子。改天来住，一定大开眼界。”她像个长辈一样拍拍章嘉许的肩，“一会儿有客人要来了，楼上都准备半天了，我呢要去检查检查，你们自便啦。姑娘真有福气，这臭子，就交给你了。”




第十三章 3 咖啡馆爱情故事
    田一晨默默放下了摸着墙的手，转身看向呷着咖啡的章嘉许，也不知道是哪丝微妙的表情触动了他，他竟然说：“你感动什么呀，跟你求婚一枚戒指怎么够”

    很想知道如果就这样被妈妈消极的言辞说动了，生生放弃了，从此两人散落天涯，再也不相往来，那他如何

    可是那个结果重要吗，假设的东西，都不重要。

    “感激不尽，但是无以为报。”

    “那你就投我以木桃，匪报也，永以为好也，怎么样”

    这青天白日下的一个吻，对于羞涩的田老师来说，可不止是木桃了，甚至连章嘉许都有些紧张了，正好被两个路过来买咖啡的年轻碰上，这两位穿着打扮不俗的大龄青年，一下子双唇分离，可是手却还是紧紧得牵着，反而搞得两个年轻很紧张，半只脚踏进门里，然后时间定格。

    章嘉许倒是不羞涩，大方地问：“两位请进啊，喝什么，我是这的老板。”

    “……摩卡，有没有摩卡”男孩问。

    “有，等会儿啊，我先洗洗手。”

    他会做咖啡田一晨有些拭目以待。

    浓缩咖啡和巧克力酱融合，浓稠的巧克力散进温热的牛奶里，然后覆盖上厚厚的奶油……田一晨目光聚焦，章嘉许颇为得意，准备接着露一手绝技，当细腻的牛奶和浓缩咖啡慢慢融合，可以出现一个饱满的爱心。

    年轻里的女孩惊叹道：“老板，我也要一杯这样的。”

    “那不行，我的心只有这一颗。”

    田一晨竟痴痴地望着章嘉许，连心都开始升温了，“章先生你，怎么什么都做的这么好”

    这话算是牵起了章嘉许内心所有的骄傲，两个年轻端着摩卡迟迟不愿离开吧台，极度想听这两位可能随时会娓娓道来的故事。

    “这个说来话长啦，我有个喜欢的女孩，做什么事都特别努力，要么不做，要做就要做好，为了配得上她，我要比她更加努力。”

    恬静的外表下，泛滥起了十年前的悸动，以为和他重逢后迎来的不过是一场淡淡而去的人生，怎么能犯这种低级错误，彼此错过的明明就是一场迟来的热恋。

    那个自来熟的女孩，两眼放光，不到二十岁的年纪，伸着舌头舔着甜腻的奶油，然后抿抿嘴唇，指指隔壁坐的长发姐姐问：“你喜欢的女孩，是不是她呀”

    彼此的凝望已经是最好的答案了。就连看着腼腆的男孩都不禁产生了好奇，问道：“哥哥姐姐在一起多久了啊”

    章嘉许一脸得意：“咖啡店只卖咖啡，不卖故事。”

    这个老板原来只是看着大方，秀恩爱也是犹抱琵琶半遮面。

    “不卖的话，可不可以换呢”女孩已经对咖啡失去了兴趣，死追着故事不放。

    “这主意不错，公平起见，你们年轻人先说。”

    女孩整理了一下思绪，看了一眼身边这个麦色肌肤，体格健硕的男孩，嘴角泛起一丝笑意，突然间有些不好意思了，但是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只能说了：“要从高中毕业开始说起，其实我一直就很喜欢他，高考完我……我就表白啦，可是他无动于衷，害我伤心很久，表白失败而已啦，我得豁达，可是今年刚一开学，我居然在我学校碰到他，他说学姐学姐，没有男朋友的话我可以追你吗”女孩突然面红耳赤，说不下去了。

    章嘉许的兴趣不在这个已经明朗的结果，而在于中间看似断裂的那一段，眼珠一转，说：“让我猜一猜，你不敢接受她的表白，一定是进不了跟她一样的学校，然后发愤图强一年，终于得偿所愿。”

    “是啊是啊，我报了体育生才考上的……”

    田一晨稍稍燃起了兴趣，把垂下的头发夹到耳朵上，问：“可是分开一年啊，不难过吗”

    “分开是为了更好的在一起，我们现在可以朝夕相处了啊。”看似腼腆的男孩实则有着很强的占有欲，很霸道地搂着女孩的肩。

    章嘉许问：“你不怕这么好的女孩在大学被人追走了”

    “那不是正好考验一下她是不是真的喜欢我嘛，再说了，不过挖个墙角……”男孩此言一出，女孩忍不住掐了他的大腿，然后男孩一下不敢往下说了，看着女孩撅起的嘴，一脸赧然。

    田一晨和章嘉许忍俊不禁。

    “好了，轮到你们了！”女孩端正坐姿，洗耳恭听。



第十三章 4 信任危机上
    章嘉许清了清嗓子说：“那说来话长……我们认识都快二十年了。我们是不是在一起十多年啦”望着田一晨，渴望她承认。

    “我第一次说喜欢你，是樱花开的季节，我们正好坐在樱花树下。”

    这一段回忆说的章嘉许内心一颤，“那就是十四年”

    “哪有，你什么都没有回应。”

    “是吗……老婆我错了。”

    女孩咖啡杯里的奶油已经融化，咖啡也渐渐冷却，听着他们有些模糊的回忆，开始钦佩：“叔叔，你们看着很年轻啊，没想到已经在一起这么久了！”

    叔叔刚才还是哥哥呢……

    “……，姑娘你脖子有没有点不舒服啊，叔叔给你拧一拧好不好”

    话一出，女孩竟然真的脖子一缩吐着舌头笑，说：“那你们肯定早恋啊！”

    “任何事情一旦来了就是刚刚好，没有早晚之分。”章嘉许从吧台下面的抽屉摸出一张手写书签，定是女店长的字，隽秀的瘦金体写着“归年之盼”，“凭此券来本店消费，一律八折，打尖住店都行。”

    “我们是慕名而来的，说这里的咖啡特棒，果然名不虚传，老板人还这么好！后院有个树林，落满了银杏，是这里的红打卡点啊！”女孩说着往后院走去。

    章嘉许倒也不揽功，对田一晨说：“我外婆来过之后给我的建议，就移植了一些银杏，今年还是第一次看到它们落叶，一开始我还以为活不了呢。”

    簌簌的风里银杏叶还在飘落，遍地落黄。院子虽，但是确保了四季分明。

    第三处地方很远，离开后坞往山谷开去，可以说和云岫居整整隔了一座山，一处排屋，旧的一半在地上，连接着新的一半则在水里，进去要路过一座古色古香的九曲桥，这大概就是他说的可以钓鱼的地方，河对岸种着杨柳，进门是一番乡间滋味，墙上的装饰品都是用五谷制成的标本，有稻穗，有大麦还有青稞之类的，田老师也不甚分得清五谷……

    柜台上放着算盘，有那么点老一辈的意思。

    从桌底下钻出个孩子，喊着：“爸爸妈妈，章叔叔来了！”

    一男一女从厨房出来，男的说：“不是说来吃饭嘛，我以为你没那么早呢。”

    “下午还有事，吃完可以早点走，没事你们忙，我外面钓会鱼。”

    “钓上来算我输！”一派大哥的作风，嘲笑都是一本正经。

    “那你等着瞧。”章嘉许把田一晨拉到门外的长凳坐下，慢悠悠拿出鱼竿，问：“看着怎么样，哪里好啊”

    田一晨帮忙理着鱼线，喝完咖啡的嘴跟抹了蜜一样，说：“我们家最好。”

    章嘉许还来不及感动，后背就挨了一枪，皮孩子竟然拿玩具枪打老板，吃了豹子胆。“冯宇轩你给我过来！立正！”

    屁孩腾一下就站直了。章嘉许一点不客气说：“站十分钟先，枪没收！”

    听到枪要没收，又一下跑进厨房没影了。

    “冯哥是本地人，去东北当了十二年兵，特种兵，厉害的不行，受伤就退伍了，这个陆上的旧房子本来是他租来开烧烤店的，房主当时要卖，我看着不错就买了，不过我答应了他可以继续在这做生意，所以跟其他两处不一样，这里我只收租金，营业额都归他，一会儿你尝尝他的烧烤，特别好吃！”

    鱼一点没动静，田一晨倒是冻得搓手呵气的，整个人都像趟进了河里，冷的直哆嗦，抛下章嘉许说：“太冷了，我去里面暖和暖和。”

    客厅的环境不错，皮质的沙发，茶几上有新鲜的水果和坚果。关键还有热水，能喝一杯热腾腾的水，真的太幸福了，门外的家伙衣衫单薄意志坚韧，依旧守着那根鱼竿。

    “今日凌晨，本市高档区御风府第内一别墅发生火灾，接到报警后公安、消防、10等迅速赶赴现场抢救伤员和扑救火灾，凌晨1时15分火灾得到控制，据我台记者最新发来的报道，火灾中受伤的佟姓中年女子于今日凌晨6时左右宣布死亡，另一章姓中年男子目前尚未脱离生命危险，屋内除烧毁之外现多处打斗痕迹，死者及重伤者除火灾吸入性损伤、烧伤外伴有多处皮外伤，其中章姓男子不久前才刑满释放，不排除人为纵火可能，具体事故结果需要等待警方的进一步调查。”

    那杯刚倒的热水洒了一部分在手上，疼得立马咚一下把杯子摔在了茶几上，慌乱中扶起杯子关掉了电视机……朝屋外看去，那个背影正打着电话，挂掉后慢慢收起鱼线和鱼竿，面带笑容朝里屋走来，带着室外的寒气，田一晨收不回神色里的惊恐，低下头整理着洒满水的茶几。

    “水怎么洒了，没烫着吧，我看看……”

    “没有没有，不烫，就是把人家茶几都弄乱了，你看我笨的。”

    他就这样摸着自己被烫红的手，田一晨却下意识地收回了，“我没事，不要紧的。”

    如何深的湖，才能把湖底的暗流汹涌变成表面的波光粼粼，风平浪静



第十四章 1 信任危机下
    中午的几道菜，可以说融贯中西，南北通吃，冬季滋补的羊肉是烤羊肉串，铁板牛柳香辣爽口，芝士焗饭齿颊留香，清爽的田园蔬菜沙拉，浓郁的南瓜酸奶浓汤，重头戏还是那一只茶熏鸡，特地选的山里散养鸡。

    佳肴当前，田一晨却吃的十分索然，都是蜻蜓点水，稍稍尝了尝味道，虽然感觉一直在吃，却不那么尽兴。冯宇轩朋友倒是喝着汤津津有味，田一晨看着他吃，看着看着就不动了，冯嫂是主厨，看到老板娘突然不动筷子了，有些紧张：“是不是我做的不合您胃口啊”

    田一晨赶紧摇头，为自己的不礼貌道歉：“没有没有，特别好吃，就是我没那么饿，一会儿我打包带走是不是不大好啊”

    看似高高兴兴的，却没早上时候那么自然了，章嘉许把汤盛好端给她，说：“喝点汤，累了的话我们一会儿就回家，明天再去看爷爷，我给我姑打个电话，让她下午别忙活了。”

    确实有些困倦，一晚上都没怎么睡好，那张身旁无人的双人床实在太大了，翻来覆去都摸不到床沿，他倒跟个没事人一样，好像自己是一只早起劳动的蜜蜂，田一晨心思一转说：“那也好，你每次都这么着急，我都来不及给老人家准备点什么，下午我们去商场看看，给爷爷带点礼物，还有家里的院子都是杂草，麻烦你回家后再劳动劳动，除除草什么的，我好种花啊。”

    “这大冬天的你种什么花啊”

    “我愿意啊，马上放寒假了，闲的，哼哼……”皮笑肉不笑，搞得章嘉许一阵尴尬，虽不是什么富甲一方的霸道总裁，当着这么多人这样吃瘪还是难得，冯哥一家倒是乐呵呵看着，甚至他还说起了风凉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