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轮无效生长

    蝙蝠侠汪汪叫了两声，章嘉许打趣说：“蝙蝠侠都叫你进去睡觉了，听不听话”

    “再待一会儿，就一会会儿。”蝙蝠侠竖起的大耳朵太威武了，田一晨捏着不肯放手。

    “有的是时间，蝙蝠侠虽然年纪大了，但是老当益壮啊，身体好着呢。”它好像听得懂章嘉许说的话，又叫了两声，然后瘸着腿走回自己的窝。“现在你能跟我回房间睡觉了吗”

    白天那么忙，而夜晚囿于睡眠，相处的时间总是那么短暂，陡然间感叹起这个已经老大不的年纪，都在为了生活疲于奔命，过去的时间抢不回来，所以舍不得说晚安。

    熬夜的人，大概都是想从睡眠中偷一点点光阴，想想白天想不够的人，填补白天写不完的故事。可是之前田一晨从没有熬夜的习惯，没多久就靠着章嘉许的肩膀睡着了，听着她细腻均匀的呼吸声，章嘉许又一次陷进了这连万家灯火都湮灭了的夜色里。

    最好的地方是家，最美的景色是家外面的那片天空，月影浮动，灿星闪烁。

    把田一晨放到床上，才想起那件事总不能青不提白不提，打开手机后看到了黎岸一个时前发来的信息：已处理，人在凤栖酒店。




第十一章 1 大哥我不吃人
    只开了几盏壁灯，包厢里有些昏暗，黎岸把大衣裹在佟嘉鸾身上，进门一刻钟一直保持着沉默，那两个人蹲在角落里。

    会所的大少爷邢铠有些沉不住气了，这个黎岸出了名的脾气不好，生人勿近，头一回见的时候是章嘉许喝的烂醉，喝得进了医院，这个人二话不问就把包间砸了，今天出了这么大事，竟然又是他出面，真怕弄再出个好歹。

    邢铠把大灯打开了，说：“黎公子……差不多得了。”

    “把灯关上。”黎岸语气冰冷，让人不寒而栗。

    “要不，你还是让章公子来吧，这都不早了。”

    邢铠不愿意关灯，黎岸站起来去关灯，蹲着的两个人竟然也开始不耐烦了，嘴里碎碎念着，其中一个还嚣张地朝黎岸做了个吐口水的动作，沙发里的女人蓬头垢面，意识全无，蜷缩着像一只孱弱的兔子，黎岸关掉灯，一脚踹在那个不知好歹的人身上，没蹲稳的毛贼一下头撞在墙上。

    “药呢，你们给她吃的药呢”

    两人沉默。

    “再问一次，药呢”语气越来越尖利。

    其中一个似乎意识到有些不大对头，颤颤巍巍掏出一包装在塑封袋的药。

    黎岸把药放进酒杯，说：“谁不老实就谁喝，说清楚，碰她了吗”

    是保安看到异动后集合了五六个人才出动的，俩毛贼倒也不猴急，自以为那处僻静没人会发现，灌了药的也不会出声，偏偏是手机闪光灯露出了最大的马脚，衣服还没扯开就被按住了。

    邢铠看着黎岸越来越难看的脸，说：“放心，肯定没有，那方面肯定没有，还没来得及呢。”

    黎岸摇晃着放了药的酒杯，言辞平静地问：“她漂亮吗”

    “我俩真不知道她是主持人，我们自己去自首还不行吗”

    “她漂亮吗”黎岸提高了音调继续问。

    俩毛贼怯生生点点头。

    黎岸脸上突然露出的笑容，让在场所有人感觉阴森森的，莫名开始紧张，邢铠给他留了两个看着五大三粗的保安，说：“别闹出人命，那章公子也兜不住，你要是不爽爱砸就砸。”

    “邢老板，好了我叫你。章公子日后问起来，你就说什么都不知道，谢谢了啊。”

    黎岸指指沙发里的佟嘉鸾继续向毛贼发问：“眼光不错啊看上她，继续上一个问题，碰她了吗”

    “没有，真没有，就拍几张照片，都删了，真的。”那杯酒看得人瘆得慌。

    “没碰她怎么会出了门还到了后面，她自己走过去的”话语温柔却带着刀的样子。

    “……当时她昏了，酒也喝挺多，我们架着出去的。大哥我们这就去自首行不行”

    “别急别急，一会大哥我找人送你们去，你们看看啊天这么黑，路上多不安全呐，是不是”黎岸放下酒杯，从桌上拿了一瓶啤酒，“接着那个问题，碰她了吗”

    俩毛贼被黎岸的同一个问题问的毛骨悚然，不知道怎么才算是回答了，只能一个劲摇头。

    “没动手，所以她的衣服是她自己脱掉的”

    几近崩溃，其中一个突然很硬气地站起来说：“是脱了，老子说了他妈的还没得手，你子还有完没完，别太嚣张，你就算把我们送到公安局又能怎么样”

    另一个似乎对此地形势更为了解，拉着自己的同伙继续蹲下，颤抖着嗓音说：“我想起来他们说的章公子了，是市长外甥，亲外甥。”那眼前的这个人也是来头不，那沙发里的……本来今天出场的应该是他们嘴里的章公子，看清了形势，俩人往角落里又龟缩了一步。

    “怕什么，大哥我不吃人，就问问，怎么碰的她。”

    俩人把从头至尾的经过事无巨细做了阐述，倒是把黎岸听的不耐烦了。再说下去沙发里的人都快醒过来了，“行了行了，老子不是警察，这些你们留着去警局慢慢讲，摸她了是吧，来来来，都给老子把手放头顶。”

    两人不甚配合，因为实在搞不懂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双手抱头不知道吗，警局没进去过，要现在进去学吗”黎岸开始暴躁。

    乖乖双手抱头。

    黎岸撸起袖子，举起手里的啤酒瓶砸过去，砸完一个接一个，啤酒伴着玻璃渣子飞射，两人觉绝没想到他真的会动手，捧着被砸到的手嗷嗷直叫唤，鲜血直流，看得保安都心惊胆战，黎岸掸了掸衣服，又准备了一杯酒，放了药，对保安说：“看着他们一人一杯给我喝掉，哪里发现的他们就给我丢回哪里，对了，大衣就别穿了，毕竟天这么冷。”然后抱起沙发里的人，大步流星朝外面走去，保安抹了把汗，这个破坏力比第一次来的时候多了，不过依然手下不留情，但也不给章公子惹麻烦，人命还是要不了的。



第十一章 2 最干净的人
    黎岸把佟嘉鸾放到床上，妆容早就花了，一脸的狼狈，帮她擦脸的时候她突然翻了身，也不知道怎么地还吓了一跳。屋子太安静，让人有些昏昏欲睡，电视台的跨年晚会还没结束，只是有些无聊，床上的那个人依旧睡着，想起应该给章嘉许回应一下这个事，毕竟他只是装作不知道。

    “已处理，人在凤栖酒店。”

    过去许久没有回音。

    浴缸的水放好了，黎岸特别喜欢凤栖酒店的浴缸，还能透过落地玻璃看景，远处清溪山的暗影格外清晰，山里永远是一副安静惬意的样子，不像这城里……水深火热。

    温热的水让人都忘了时间在流逝。

    佟嘉鸾慢慢从昏迷中清醒，模糊的视线也开始变得清晰，那个浴缸里的人侧面好看极了，西方人深邃的眼睛和高挑的鼻梁，是黎岸！猛一下子坐起来，头重脚轻，呕吐感涌来，直径奔进卫生间。踉踉跄跄走出卫生间，却看见刚才还在浴缸的人，**着站在浴缸边，不客气地说：“给我拿一下浴袍。”

    佟嘉鸾别过身说：“你自己拿。”

    “就在你手边的柜子里，我哪知道你这么快醒。”

    佟嘉鸾拿出浴袍背对着给他拿了过去。

    “怎么，没见过，害羞之前没看清楚，今天要看看清楚吗”

    慌乱中跌跌撞撞走回床边，拿起衣服和手包跑向门口，不管之前发生过什么，黎岸不会比别人仁慈。果不其然，一把被推回床上，佟嘉鸾平复了一下呼吸祈求黎岸说：“求你放我走。”

    “我放你走”黎岸一阵哂笑，“真不知道自己今天发生了什么的话邢铠那边的监控你要不要看看”

    只知道喝多了，旁边有人递了杯酒，也喝掉了……后面发生了什么一无所知，现在竟然在凤栖酒店。佟嘉鸾绞尽脑汁，想不起任何异常，白色毛衣已经脏了，不由害怕起来，可是身上不痛不痒，没有任何皮外伤。

    “放心，没吃大亏，我对你呢也不感兴趣，就觉得找个机会跟你单独聊聊，也不是不行。”

    “看我出丑是吧，现在满意了吗”

    “哈哈哈哈，要是那两人把你那啥了，扔大街上，我才满意呢。”

    佟嘉鸾没忍住，伸出手朝他脸连甩去，被他一把抓住。黎岸从就好看，甚至还有点人畜无害的乖巧，可是此刻他眼神里充满了攻击性，他越是靠近，就越让佟嘉鸾害怕，不敢睁开眼看他，手被他抓得生疼，用力挣脱却不心摔在了地上，这副狼狈相正好中他下怀。

    “承蒙搭救，你戏也看了，现在我可以走了吗”

    黎岸拿起红酒杯说：“急什么，感谢我也应该敬我一杯吧。”

    佟嘉鸾不情愿地接下酒杯，只希望喝完立马可以离开，一饮而尽，可是他又倒了一杯，摆出他一贯的那幅“矫揉造作”的姿态说：“真厉害呀，还这么能喝，女中豪杰！不怕我也给你下了点药吗无色无味，喝完立马骚的不行……”

    “黎岸你不要太过分了！”佟嘉鸾厉声呵斥。

    “我过分弄脏一个人然后把脏水再往另一个人身上倒，是不是你们更过分信不信我现在就灌你点药，直接扔大街上，反正你也不是第一次经历了，不是吗”

    佟嘉鸾崩溃到极致，大半杯红酒直接泼在了他脸上，暗红色的液体顺着他白皙的皮肤往下淌，“我没有……没有……不是的……”。

    “没有那么我帮你回忆一下，九年前……哦……是高考前三个月是吧，那几个人一定很可怕，他们欺负了你，力气可大了，可是你不敢告诉任何人，后来你妈妈知道了，不过她连个屁也不敢放，她也怕他们呀，坏事做多了要天打雷劈的，九年前这个雷明显不够大啊！”

    佟嘉鸾蜷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黎岸蹲下来，把她抱紧在怀里，“有人像我这样抱过你吗，我知道你也是受害者，你太可怜了，可你为什么不像他一样试着去死一次，或许你会比较幸运，医生会告诉你妈妈，对不起我们尽力了。”

    他的力气大的无法挣脱，佟嘉鸾扯着他的浴袍，拍着他的背，可是毫无用处，他疯了，一定是疯了，说的每一句话都要直戳心脏。

    她不停挣扎，不停颤抖，黎岸放开她，看着她这张煞白的脸，竟然也没多少痛快。

    “佟姐不愧阅人无数，还这么淡定，来，给他打电话，看看他会不会接，接了的话问问他在做什么，是不是也跟我们一样，孤男寡女独处一室啊”

    佟嘉鸾撑着站起来，绝不让他占了上风，早就鱼死破了，何必输给他。

    “哈哈哈……你看看你，跟我一样可怜，非婚生子女，在中国躲了这么多年，偏偏性取向不正常，好可惜他倒是很正常，还比一般人傻，非她不娶。”

    “他真的那么好九年前，你信不信他就眼睁睁看着你被人拖走，你哭喊挣扎，可是他袖手旁观，然后等你回家，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问你怎么了，还喊你吃饭……”

    佟嘉鸾对那天记忆犹新，那天回到家，他竟然在，戴着耳机坐在飘窗上看着复习题，周嫂在做饭，特地做了他喜欢吃的梅菜扣肉和奶油鸡茸汤，试图以最快的速度回房间，洗掉身上的污秽，他叫住她：怎么现在才回来你……怎么了快点出来吃饭，我饿了。

    不可能，他不可能看到……可是这件事除了妈妈，没有第三个知道……

    章嘉许！可是他要是不知道，黎岸又怎会知道。

    佟嘉鸾通红的双眼死盯着黎岸，这一刻这样活着，连最后的尊严都散成了尘埃，然后被这房间里的净化器吸得一干二净。

    “我不信，你骗我，他一定会救我，一定会的。”佟嘉鸾愤怒地朝黎岸扑去，他像是淬毒的箭，不偏不倚射中心脏，毁了那个全世界最干净的人。



第十一章 3 他们都该死
    黎岸抓住她，把她摁在墙上，那双灰蓝色的眼睛里熄灭了所有的火，掉下一滴眼泪，“他要是真这么好，你为什么要害他结果是不是很让你失望呐……”

    用力推开黎岸，走到阳台，真有往下跳的决心，房间的灯光照亮着楼下的泳池，太可笑了，因为跳下去也死不了，凤栖酒店的露天游泳池在西塔和东塔之间的过道，相当于楼层的八楼，这个房间的阳台正对泳池，距离不过是个十米跳台。

    他站在背后，又开始戏谑地嘲讽说：“出门往右走十米左右，有个窗子，楼下是凤栖湖，那边下去凶多吉少。yuju，iju。”

    望着眼界所及的城市光亮，刺骨的北风肆虐，呼呼作响，佟嘉鸾转身看着黎岸，敞开着的浴袍，里外都是刚泼的那杯红酒，亦是狼狈不堪，甚至那张脸都无法入眼了，脸要来干嘛，早就丢尽了，自嘲说：“我这种人，死哪不是死，别弄脏了这么干净的凤栖湖，这样都对不起全市人民。”

    “你要是不生在那种家里，该多好”

    还是此生第一次听到这样的安慰，并且从他嘴里说出来的，竟有几分感动，搞不好是幻听，他怎么会说这种话呢，他恨不得今晚死个人才好。

    “我要是不生在那种家里，该多好”像是自言自语，轻飘飘地从嘴里出来，北风没有吹散酒意，头疼欲裂，晃晃悠悠走进房间，旁若无人般脱掉沾了污秽的白色毛衣，钻进那个软绵绵的被窝，弯曲着身体，白色的羽绒被覆盖全身，咬着手指开始抽泣。脑海里那张爱笑，时而带点趾高气昂的脸，慢慢破碎，努力拼凑，依旧拉不回那些越散越远的碎片。

    他怎么会那样九年前他就在恨，可是他若无其事、装聋作哑……他去那个残疾人的家楼下孤独地望着那盏灯的时候，在想什么……是不是在想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黎岸的重量压上来，隔着轻柔的羽绒被，他说：“我骗你的，你当真了”

    佟嘉鸾想从被子里出来，可是动都动不了，他手长脚长，把人困的死死的，他说：“田一晨回来了，他都可以当过去从没发生过一样，立马改头换面重新做人，你怎么不行”

    “我的过去，也是我的未来，他可以丢，我不可以。”

    “你跟我走，就你一个人……让那个女人去自生自灭，就当是一命偿一命，祭奠那个孩子……我们的孩子……”

    他简直是疯了，佟嘉鸾那隔着被子的一脚踹在他大腿，他松开后立刻掀开被子，“不是你的，不是，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那一晚我们什么都没有发生！”

    “他骗我，你也骗我，走啊去找他对质，看他当着田一晨的面怎么说，你想毁了他，现在也不晚，他们搬进了那栋别墅，你侬我侬的，我现在带你去看看，好不好”

    历经这么多年的风雨，佟嘉鸾不敢说自己练成了金钟罩铁布衫，但也不至于不堪一击，谁不会挑衅，说：“好啊，去，谁都不要好过，黎岸你想好了吗。”

    黎岸呆站在原地，双眼无神，发丝凌乱，仿佛刚刚结束一场鏖战。

    “黎岸，谁离开谁都可活，他们都活的好好的，甚至我怀疑他从未想过要死，但是我不想再纠结这些事了，我要离开这里，然后我也可以好好活，那你呢，这么多年你从未真正离开过他，日后你可活吗你比任何人都希望田一晨不回来，对不对你演的可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