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轮无效生长

    “逛菜场怎么样，相信你也没有去过菜市场，我可喜欢陪我妈妈逛了，买新鲜的蔬菜水果，然后踩着夕阳回家做饭。”

    章嘉许看着她细心挑着水果的样子，真正迎接到来自生活的气息，是苹果的甜，是凤梨的香，是火龙果的颜色。见过不少公子哥身边带着浓妆艳抹的主播或者模特，更甚者就是拿钱走人的姐……她那样清新脱俗，弥足珍贵。

    过去那一团乱麻的生活，她会理得整整齐齐吧。

    “辛苦你了。”就想为未来的生活感谢一下幸运女神。




第十章 2 似一朵轻云刚出岫
    她带着疑惑转头，拿了一片试吃的橘子塞到章嘉许嘴里，说：“辛苦不辛苦啊，很幸福，橘子甜不甜，买一点吧。”

    “好。”

    在超市流连太久，已经接近五点，天都黑了，奈何前面排队结账的队伍太长，田一晨推着车子指指前面说：“那边可以自助收银的，你跟我来。”

    超市都不用人工收钱了自助扫码买单

    只是相对而言会操作的人不多，两个工作人员负责协助顾客结账，田一晨驾轻就熟很快就完成了，章嘉许忍不住感叹：“嚯，这东西可以啊，先进。”

    “刚谁还抱怨购物车落后呢少见多怪，笨笨！”

    “嘘……你再大声一点就要被人听到了，他人会嘲笑你嫁了个傻子，我可舍不得有人笑话你。”

    “知道啦，我保证以后在外面绝对绝对不说你笨……我也怕丢人啊！”

    “……”，章嘉许真想一个栗子拍她脑门上。但是舍不得。要学会享受输一辈子的感觉。

    车子渐渐驶向清溪山方向，田一晨望着夜色里黑青色的山影，知道是真的要回家了，十年前他指着一栋还未完工的别墅说这是十八岁生日的礼物，等到十八岁就完工可以住进去了，等我们老的时候，就在这里看看日出日落，种种花钓钓鱼。

    我们。

    时候，对分离的预感那么弱，然后长到这个岁数，经历过分分合合，越来越感到要珍惜朝朝暮暮。

    他说这里的别墅都有名字，都是主人起的，你给起一个吧。

    边上最近的一套叫“苎溪”。这山里有苎麻，因此得名。

    苎溪居十多年前就被许靖芃买下了。二老非常喜欢山里的清静。

    当时旁边在建中的不过是一个躯壳，钢筋水泥的骨头还露着，很可惜之后再也没见过。黛色的山就在不远处，一碧如洗的天就飘着一朵孤云，从山间的树后慢悠悠游走。

    似一朵轻云刚出岫。

    后来它就叫云岫居。

    两套房子极为相似，都是灯火通明。不过苎溪居看着更有人情味，二楼的阳台有花，有桌椅，门上还挂着喜庆的灯笼。章嘉许把车开进云岫居，车还没熄火里面就传来狗叫声，一个中年妇女把大门打开了。

    是周嫂和蝙蝠侠。

    那只叫蝙蝠侠的黑背后腿因为车祸残疾，现在看来真是同病相怜的意思，它老了，站在周嫂身后，不敢走出门。

    田一晨傻傻看着章嘉许，不知道该说什么。

    十年前没造好的房子，十年前的能做一手好饭的周嫂，十年前那只颤颤巍巍走路的狗。他们都在。

    “到家了，喜欢吗”

    那门里飘出的香味都是十年前炸肉丸的味道。

    时光不能倒流，那一切都在，就是最好的样子，田一晨紧紧牵着章嘉许的手，借着灯光看见他明眸里亮起的期盼，就只想抱一抱他，陪他过一过在这里的生活。

    周嫂催促着说：“进来啊，宝宝快进来，尝尝我刚做的丸子，知道你喜欢吃。”

    田一晨跟在周嫂后面进门，她一进门，蝙蝠侠也跟着走了，留章嘉许一人在门外，世道真的变了，他被遗忘在门外。

    待不了几分钟，隔壁的苎溪居蹿出来两个孩子，一下子就进了云岫居的门。

    “哥哥，奶奶喊你们快点去包饺子。我来拿炸肉丸。”男孩**岁的样子，看着特别乖巧，“姐姐好，欢迎姐姐来我家。”

    女孩很羞涩，躲在男孩后面。

    “ia，到哥哥这里来。”

    怪会撒娇的，要抱抱，还要捧着哥哥的脸亲亲。

    “蒋嘉芮，我们喜欢叫她ia，ia，这是哥哥的未婚妻，叫姐姐吧，叫姐姐亲切。许清沇是许若霖的弟弟，”他正在厨房吃丸子，拿不拿且说，先吃饱。“成绩一塌糊涂，感觉跟我都不是一家人，千万别让他知道你是老师，不然见你就怕。”

    叫蒋嘉芮的女孩睁着那双跟章嘉许一模一样的眼睛，笑起来露出两颗虎牙。

    “姐姐好。”然后从章嘉许身上下来，牵起田一晨的手就往苎溪居走去，还没走出门，黎岸和许若霖就出现了，最萌身高差，15岁的许若霖身高刚好到黎岸的肩膀。

    黎岸少说也有1八5吧。人高马大，不过整体看着清瘦，一副男模的姿态。

    “哎呦我的ia，黎岸哥哥抱抱，看看重没重，半个月没见了呢，想死哥哥啦。”ia见到黎岸才真正见到哥哥了的感觉，眉开眼笑，往他的背上爬，挂在他脖子上。

    章嘉许无奈地摇摇头，指挥的们走前面。



第十章 3 幸运饺子
    “我太忙，我们家他就全权代表我，差一点我感觉他们根本不知道还有我的存在，以为黎岸才是亲哥哥。”

    “所以知道错了吗，嘉许哥哥”田一晨接着他的梗调侃着，吸了一口山间带着溪水和草本气味的空气，看着热热闹闹的家，特别美好。

    苎溪居还在包饺子，田一晨的出现立马打乱了全家人的节奏，外公外婆都白了头发，外公眼睛不好使了，眼里只有昏黄的灯光，耳朵倒还灵敏，一进门就听到他说：“嘉许带田宝宝来啦是不是”

    “是啊，外公。”章嘉许先一步给外公敬茶，还像时候那样先闻闻，“好茶！”

    外婆精神矍铄，看见她田一晨突然明白了一句话叫“你老了也一样可爱”，她拉着田一晨的手舍不得放下，说：“这些年好吗，叫我一声外婆吧，以后都是一家人了。”

    相聚的日子，有点止不住眼泪了，是三生有幸吗，可以和他们成为一家人。

    “外婆。”她的皱纹多了，不过那双手依然细腻柔软，牵着牵着就摸到了脸上，摩挲着彼此的皮肤，阵阵暖意入心。

    许萌韵从厨房出来，踢了章嘉许一脚说：“去收拾桌子，老是坐着不动，菩萨吗一点忙也帮不上！”章嘉许噘着嘴不情愿，真是不可思议这个人可以几十年如一日说话不中听。

    “妈，您快让人坐下，宝宝你跟阿姨一块儿包饺子，我爷爷那辈还是北方人呢，喜欢吃饺子。”田一晨都不敢抬头，阔别十年，眼神里都是陌生。这个家里都是**，不过许靖芃叔叔也是个有趣的人，当年是戴着口罩去给章嘉许开家长会的，因为怕丢脸，要用口罩兜着。此刻他正跟章嘉许一起准备着桌上的餐具。

    章嘉许收拾完桌子把从购物车里取出来的那个硬币洗了又洗，说：“宝宝，你包个幸运饺子给我。”

    “那也不一定是你的。”这个陌生的声音是从厨房飘来的，田一晨转头看见一个穿着围裙的中年男子，只能是ia的爸爸了，竟然是现在清溪学和初中的校长！刚回清溪的时候有过一面之缘，他有参与教师面试，全程不苟言笑，很是森严。“田老师我们是见过的啊，还记得我吗”

    “蒋校长……您……”

    “校长个屁，我们家就他没地位，宝宝你别理他。”这话是从许萌韵嘴里出来的，当天极为冷峻的蒋校长，现在只能搓着围裙不停点头。

    章嘉许把一块钱包进了饺子，田一晨惊呆，这分明是这一堆里最漂亮的那一只，月牙形，个头适中，褶子也很整齐。这手巧的，难怪能做出那尊泥塑。“一会儿我肯定能找到我包的这只，饺子宴上最靓的那一个！”那可不容易，这一顿饺子数量非常可观。

    许萌韵看着儿子喜笑颜开的样子，却一阵心酸，他有多久没这么笑了，想不起来了。

    还真是药到病除。

    蒋校长推了推眼镜，观察着那只饺子，啧啧称赞说：“手艺不错，这只饺子我记下了，一会儿是我的。”

    “大明哥啊，你有本事现在就吃掉！”章嘉许毫不客气。

    大明哥这什么辈分

    蒋校长先一步解释：“我爸爸是嘉许外公的学生，算起来嘛这辈分，叫哥不差。”

    章嘉许闷笑不语。许萌韵的眼神倒是开始锋利，蒋校长按住老婆的暴脾气：“好了好了，下饺子去，你跟我一道。”这蒋校长看起来确实比许萌韵年轻，田一晨只看不敢多问，反正早晚都会知道，少参与了九年，故事都断了。

    黎岸和几个孩处的特别好，坐在地上搭玩具，大孩子一个，许清沇和蒋嘉芮站得一边一个，左右护法一样，许若霖则是坐在他对面把切好的水果往他嘴里送。田一晨指着这景象一阵惊叹：“我知道你为什么不讨喜了，你看他，他现在也是七八岁。”

    章嘉许朝黎岸看了一眼，站起来把外公外婆扶上餐桌，一番大长辈的姿态：“许清沇去喊你妈妈来吃饭，ia你去洗手，准备吃饭了。还有你田宝宝，洗完手到这边坐好，吃饭了不知道吗”

    他讨喜就奇怪了，对孩子们都是凶巴巴的。

    外公外婆倒是看着欢喜，也似乎把所有的功劳都归在了田宝宝身上，章嘉许之前每次回来都恹恹地坐着，拿着手机放不下，微信和电话一停不停，坐不了一会儿就急着走，孩子都不敢跟他多说话，ia毕竟和他有着深厚的血缘关系，真心亲近一下却感受到他的笑里都是疲惫和不情愿。

    所有人都知道他生病了，多么努力才能把他当成正常人对待。可是他哪里像个正常人

    很久没像今天这么活络了，连从胆的ia都不怕他了，直接从哥哥的碗里抢饺子吃，还真是别人碗里的东西比较香。家伙狼吞虎咽，章嘉许给她擦嘴都来不及，汤汁差点都弄到衣服上，不过他也不生气，专心喂妹妹吃饺子。



第十章 4 山间火独明
    ia不顾手里还抓着肉丸子，直接上手一抹，搞得手上脸上都是油腻腻的，从来没伺候过孩子吃饭的章嘉许无奈地牵着她去洗手，许萌韵就指着他的背影说：“这么多年了，还是第一次有个哥哥的样子，都好当爸爸的年纪了，什么也不会，宝宝你就催着他做家务，别护着他啊！”

    田一晨红着脸点头，希望这不是催婚的意思……筷子夹起的这只饺子看着长相不错，心翼翼戳进去，还真有个硬币，趁章嘉许不在位子上，动作迅速地夹到了他碗里，然后若无其事继续吃，蒋校长呵呵一笑调侃说：“作弊呀作弊，抓起来。”

    “不抓他也考零分。”许萌韵想起那些年他的成绩单还是很生气。

    “考零分不容易啊，”许市长摸着儿子的头说，“我们家这位青铜选手，数学考5，也不容易，是不是”

    许清沇被爸爸的话呛到。

    “什么5分，谁考5是不是你啊许清沇”章嘉许坐回位子只听到后面半句话。

    一茬接一茬的吐槽，许清沇气得翻白眼：“是你考零分啊。”

    章嘉许被饺子里的硬币硌了一下，一开始检查过，绝对没有那个月牙饺。除了她还能有谁，她已经吃饱了，特别斯文地喝着热腾腾的奶油鸡茸汤，突然有种归心似箭的心情，加快了吃饭的速度。

    “哎呀，我有点累了，我跟宝宝就先回家了啊。”

    “就在隔壁的你急什么陪外公下个象棋，宝宝来帮我走子，这一家子就你有本事能赢我，耽误不了你多久。”

    这是全家都得捧着的外公，盛情难却。

    “好啊，下棋下棋。”

    这哪是田宝宝帮忙走子，所有人乌泱泱站在外公身后，风水都不好了。下到一半手机不停在震，是个熟悉的号码，挂断又打挂断又打，挺机灵地改发了短信，回完直接关掉手机。

    黎岸去阳台接了个电话后匆匆离开。

    “去哪啊”章嘉许看他连声都不吭有些担忧。

    “看个合同，a那边说合同报价有点问题，事，外公外婆我先走了啊，新年快乐。”

    章嘉许牵强一笑，这个大合同过完元旦就要签，核对过多次了，绝不可能有问题，而且这都几点了……“那你处理完早点回去休息，还有问题跟我说。”

    “行了行了，陪你的宝宝去。”

    黎岸道别章嘉许，裹紧大衣踏进灰蒙蒙的夜色，山间已经起雾了，夜风寒冷刺骨，而那个刚还在门口现在已经不见了的人影，他决绝要和过去那些蝇营狗苟决裂的态度，更是寒冷刺骨，竟然可以做到面不改色。

    “黎公子，章公子怎么回事电话不接，佟姐喝醉被人猥亵了，人我扣在这呢，你要不让他来一趟”

    “他……怕是没空，你怎么跟他说的”

    “我说佟姐被人喂了药，强奸未遂，他就短信回了我两个字报警，这是佟嘉鸾啊，公众人物怎么好随便报警他电话都打不通了，我只能找你了。我知道你不喜欢管她的事，但是总不能把她撂这里吧，大过年的。”

    所以他是打算把烂醉然后失去意识的佟嘉鸾仍在那个会所自生自灭……就算她活该。

    每一个平静的月夜，万家灯火里亮起各家的故事，几家欢喜几家愁，章嘉许安顿完苎溪居的事，终于回到了心心念念的房子，洗漱完毕后，这山里已经没什么灯火了，这个地方叫后坞，再往山里开半时，就到了民宿聚集地，秦年家的竹屋就在那，卯榫结构，整个屋子没有用一根钉子，绝对的能工巧匠才能打造。

    田一晨看着他呆站在阳台吹冷风，他也不是什么扛打的好身体。“别着凉，”可是自己走到阳台的时候，却被眼前的景色惊艳了，远处的国道灯火绵延，稀稀落落的城市灯光，还有夜色里渐变的山色。“好美啊。”

    章嘉许回房间拿了块毯子，把田一晨和自己裹在一起，坐在阳台的地板上。

    “野径云俱黑，江船火独明，你说这首诗写的多孤独啊。”这山脚下的房子，恐怕只有这一间还亮着，还特别的冷，简直呵气成冰，可是和他这样待着，浑身渐渐暖和起来。

    “那要是船里有两个人呢他们一边喝着酒，一边谈天说地，这个世界上并不需要有第三个人。”章嘉许用自己还算暖和的手揉搓着她已经冰冷的手。

    蝙蝠侠慢悠悠地走近，趴在地上，头枕在毯子上。如果它不出事，一定是一只帅呆了的黑背，聪明伶俐，英姿飒爽。它仿佛深深地用记忆怀念过自己的救命恩人，也仿佛悲伤绝望地不再期盼有生之年再见她一面，如今她回来了，可惜这年迈的身躯已经不知道如何表现惊喜。前爪搭在她腿上，试探性地触碰，希望她不会厌恶一条垂垂老矣的狗。田一晨抚摸着它的脑袋，它享受着，闭着眼好像带着微笑。这是一种极为聪慧和忠诚的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