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轮无效生长

    “不是……是……结婚。”

    田一晨说话也跟着颤抖和停顿了，“结婚……结婚呀……妈妈说……妈妈说我是独生女，不能嫁太远了……要常常能……能见到我。”

    “嗯，还有呢”

    他的语气太过严肃，田一晨不由得更加认真地考虑起来，思考之后说：“不吵架，要一辈子在一起，没有离异只能丧偶。”

    章嘉许不禁咳嗽了两声，郑重地回答：“明白。继续……”

    田一晨摇摇头，对他真的没那么多要求，很多行为已经习惯，很多行为还有待发现，比如是不是经常穿错袜子……

    “没了”章嘉许问。

    田一晨点点头。

    “我舅舅跟我说一个女人选择了一个什么样的男人，大约就选择了什么样的生活，可是男人为什么不能跟着女人的要求去改进呢”

    田一晨抱紧了身边的柱子，这是天上突然塌了个窟窿掉下来的小仙童吗光是有这种想法就已经很可爱了吧。抱柱子干嘛，抱他啊，田一晨整个小心脏都快跳炸了，转过身假装从容地说：“彼此成就吧，应该共同创造美好生活。也许我们父母那一代的确是你舅舅说的那样，可是一代人有一代人的新思想。”

    那双聚焦的眼睛，眼神不仅闪亮，似乎有了某种力量。田一晨仔细地听着他提出的问题，“如果，可能打的比方不对，如果你妈妈想要五千块的裙子，可是你爸爸只答应买五百块的裙子，你会怎么办”

    确实特别奇怪的比方，五千块的裙子……田一晨觉得妈妈从来都没有想要过。“那样也要相信爸爸已经做了能力之内最大的努力，细水长流，这四千五的差距其实爸爸会记得很久，然后会用别的方式去弥补，或者像你说的一样，男人也会为了女人想要的东西去努力，争取下一次可以满足妈妈。”

    “可是妈妈就想要那个裙子怎么办，你会出那四千五吗”

    田一晨大致猜到这家伙今天是因为什么事被批斗了——又在韵姨身上花了不该花的钱，“爸爸送的是爸爸的心意，我送的是我的心意，不能混在一起，或者说爸爸妈妈要是同意我的心意那我再出那笔钱，硬塞的话……有点感觉在嘲笑爸爸小气、没能力。”

    章嘉许无力地靠在栏杆上，正如舅舅说的那样，自己做事太冲动丝毫没有考虑到长辈们的感受，精打细算不是吝啬，好钢要用在刀刃上，钱多钱少都要有余粮。“可是妈妈也许这一辈子只有这一次机会穿上那条裙子，那怎么办”

    婚纱。

    田一晨望着池子里颤动的涟漪，是锦鲤在水下，又看了看他，眉眼清瘦地反倒让人怀念他小时候胖乎乎的样子，那么连忧伤起来都有可爱的模样。




第一八五章 打赌
    “傻瓜，我妈妈买衣服的时候总要问爸爸好不好看，因为裙子不是穿给自己一个人看的，爸爸的眼里衣服要好看价格也要合理啊，否则爸爸每次看到妈妈穿这个裙子就仿佛看到妈妈贴了一身的人民币……心都要碎了。”

    十万八的婚纱，可以贴好几层了吧，章嘉许笑了。

    田一晨觉得这家伙今晚真是傻得可爱。

    章嘉许细想想其实蒋霁明也没那么小气，许萌韵平时买的衣物都不便宜，动辄好几千的大衣他也没说过什么。舅舅说的对，只穿一次的衣服要的是记忆而不是压箱底的实物，蒋家没有肆意挥霍的人，许家也没有铺张的门风，许萌韵只不过是享受过阔太的日子，不太接受质量差距很大的生活水平。前有章建凯那样的丈夫，后有章嘉许这样的儿子，把个大家闺秀都带坏了。

    “我不在客厅的时候，他们有没有对你说过什么话”

    田一晨本能地避开了关于跳舞的话题，然后在众多“你吃点水果”、“以后要常来”之类的话里挑出了一句：“韵姨跟我说要我好好保管你送我的东西，是不是这个钥匙”

    “嗯，你听她的话。”

    田一晨正想说自己怕丢了……却被他拉进了怀里，他校服上有淡淡的香味，像是一种花香，什么牌的洗衣液呢……他说：“谢谢你跟我说这么多，我知道我错了，明天我就去找蒋霁明道歉，不，是找他们一家人道歉。”

    屠鹏飞努力睁着上下眼皮打架的眼睛，也不是到平日睡觉的时间了，就是等的困了，说好八点半在春晖园门口等，这都八点四十五了，迟到是不对的是丧尽天良的，想到当时为了揍他，那得多么守时啊，别说差十五分钟了，五分钟就跟丢了。

    终于等到两个人牵着手从公园出来，赶紧抖擞抖擞精神，可是这两个几乎天天见面的人还要停下来说话，天天见面的有什么话非得这么晚了讲！

    章嘉许说：“明天后天我请假了，明天有古典舞的老师来上课，我正好过去学一下，然后下午我的公开课是五点，我让飞哥接你过去。”

    田一晨钦佩，他已经可以当老师了，虽然是教小朋友。“嗯，不能当着你学生的面骂我笨，可以吗”

    “……你本来就笨啊。”

    田一晨指指小区门口的小轿车说：“请你马上从我面前消失！”

    章嘉许把书包塞给田一晨，乖乖上了车，摇下车窗探出头向一晨挥手，田一晨回应了一下然后走向单元楼。屠鹏飞车启动之后听见章嘉许说：“飞哥等一会，等她进楼我们再走。”

    田一晨脚程极快，真的是有点晚了，早一分钟回家都好，然后奔驰车才朝满街的霓虹开去，屠鹏飞漫不经心地说：“你才几岁啊，压根没法保证以后娶她。”

    章嘉许坐直了身体，“打赌吗”

    屠鹏飞气沉丹田，然后说：“打！”

    “赌什么”

    “你丫看我一穷二白有什么好下注的，只要你要只要我有。”

    章嘉许露齿一笑，“我不娶她你再揍我一顿，我要是娶她你给我开婚车。”

    屠鹏飞看了眼后视镜里的傻子，瘪了瘪嘴说：“做人还是你讲道理，敬你是条汉子。我已经想好怎么揍你了，还是四人一块儿上。”

    要不是怕死，这会儿章嘉许就已经先下手为强了。



第一八六章 被猫挠伤的手
    凌晨三点钟章嘉许突然醒来，床边的台灯还是亮着的，手腕处隐隐作痛，一抬手发现裹着纱布，三道足足有十公分长的伤口，完全不记得是怎么受的伤，昨晚婚礼上喝大了！

    伤口是猫挠的，大概现在卡布奇诺的爪子上还残留着自己的dna。

    口渴的要命，遂下楼找水喝，楼梯上的灯光照亮了一双眼睛，卡布奇诺稍微反应了一下嗖一下钻进了沙发底下再也没出来。周嫂听到动静从保姆房出来，开亮了客厅的大灯，把章嘉许吓得扶紧了扶手。

    周嫂昨晚也是被折腾够呛，但是看到他还是忍不住笑了，这喝醉酒的尿性跟他爸年轻的时候一模一样，一脸正经却满嘴胡言乱语。

    “醒了啊，是不是渴了”

    章嘉许点点头，看着周嫂从保温壶里倒出热水，然后还有点尿急，走到卫生间大概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猫挠伤了，卡布奇诺的窝被呕吐物糟蹋得面目全非。

    怎么做到的章嘉许拍了拍自己的头，没有半点印象了，这大概就叫断片。

    周嫂看他一脸茫然的傻样关切地问：“手还疼吗”

    “有点儿……”其余的事不大好意思问，丢人都丢到姥姥家了吧。

    回到房间章嘉许给屠鹏飞打了个电话，记得很清楚说好婚礼大约八点结束让他等在酒店的地下车库。打了三个才把屠鹏飞从睡梦中叫醒。

    屠鹏飞不大敢接，犹豫再三还是接了。

    章嘉许语气有点激动：“昨晚发生什么了”

    屠鹏飞心想你还好意思问，“呵呵，没啥啊，妈妈结婚喝了就喝了，但是你也喝太多了点，下次别这样了，老子吃不消。”

    “你怎么接到我的”

    “我看时间不早了就给你打了个电话，然后是你那继父接的说你喝了点酒来着，我把你扛到车库你偏不肯走，你说我不是你爸爸你不能跟我走，后来……”

    章嘉许问：“后来我爸来接的我”

    “哪能啊，那多麻烦，我一着急说我就是你爸爸……权宜之计！你别放心上啊！我不说我是你爸爸你怎么会上车呢！”

    “所以我叫你了吗”

    屠鹏飞在电话那头的笑声代表了一切。

    章嘉许淡定地说：“还我。”

    这种威逼的语气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了，屠鹏飞能想象他的表情大概是那次挨打的时候说“你们今天不打死我，我翻遍整个清溪都不会放过你们！”时候的样子，大丈夫能屈能伸，屠鹏飞紧闭双眼，含糊地来了句“大大……”

    “发音清晰点！”

    “爸爸！”屠鹏飞气的想摔手机，这种时间还来折腾人，换成是之前的脾气就上门去揍到他爹妈都不认得。

    章嘉许清了清嗓子继续问：“我还干了什么”

    屠鹏飞上下眼皮打架，双眼酸胀，一心只想好好睡觉，说话的舌头都有些捋不直，“你问我做什么事赚钱快。我说不知道，你居然还想打我，幸好你已经神志不清了，连我站在那里你都打不中我。”

    章嘉许瘫坐在床上瑟瑟发抖，恨不得来个时光机。

    昨晚被拉着去挨桌敬酒，说好的未成年不能喝酒结果那帮不知道是什么关系的亲戚朋友只顾着倒酒，还没敬完就不知道后面发生什么了。

    “你告诉我碰瓷赚钱，说着就给我表演了一个……然后扒拉着车说我撞断了你的肋骨要我赔钱，你……你这傻逼样以后千万别喝酒，周星驰都没你好笑。可我后来就笑不出来了，你他娘的在裤兜里藏了只鸡腿，咬一口吐一口，全吐车上了！”

    为了验证屠鹏飞说的，章嘉许用颤抖的手摸到了昨晚脱下来的西装裤，果然摸到了油腻，然后立刻挂断了电话，不能知道更多了，会加剧内心想死的冲动。



第一八七章 我养你一辈子
    洗完澡重新回到床上的时候还有两个小时可以睡，虽然内心很压抑很暴躁很懊悔但是很快就睡着了，一大早起来的时候还算神清气爽，可是看到佟嘉鸾的时候眼神还是畏缩了一下，她肯定知道昨晚发生了些什么。

    佟嘉鸾还是第一次看到章嘉许像个犯了错的孩子一样闪躲，出于保护他的形象本来不想笑的，但是卡布奇诺看到他的时候弓起了脊背爆发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弹跳直接跳到了冰箱顶上，这两个天生犯冲的家伙昨晚终于开战了，并且两败俱伤。

    想不笑真的很难，佟嘉鸾指指他的手腕说：“今天你要去打疫苗。”

    章嘉许木然地点点头然后为昨晚不知道到底什么情况的情况道了个歉。

    第一次接受了由佟嘉鸾专座送去上学，章嘉许依旧觉得自己大脑还在宕机状态，翻着翻着手机才发现事情可能远不止屠鹏飞说的那段，在醉酒状态时分别给黎岸和田一晨打了电话，黎岸还回了个信息：“我养你一辈子。”

    事态可能不太妙，“嘉鸾……我昨晚给人打电话了”

    佟嘉鸾鼓着脸憋笑，点点头。

    “我没说什么吧”心里充满了战栗，毕竟连碰瓷都表演了。

    “你跟黎岸谈了什么个项目，我也不太懂……你跟他说事成之后饭卡里要充一百万。”

    章嘉许感觉有点透不过气，心想佟嘉鸾是怎么做到不苟言笑把话说出来的，自己都觉得憋笑会憋出内伤。“那田一晨……我给田一晨打电话说了什么”

    佟嘉鸾摇摇头，确实不知道。

    跟黎岸打电话的时候章建凯就想把他撵回房间，奈何他气定神闲连说话都不带打结的，一手握着电话一手扒拉着沙发死活拽不动，打完电话之后心情又是好的不行，精力充沛到把章建凯这个中年人给累崩溃了，周嫂和佟于芳也都累的不行，伺候他换衣服喝蜂蜜水，还得阻止他做傻事。

    章建凯就上去洗了个澡的功夫他就受伤了，非说自己有钱了要给卡布奇诺换个猫别墅，抱着猫拼命摇晃还吐在了猫窝，然后就发生了猫袭人的惨事。

    章嘉许看到两个电话之间的时间差距是十八分钟，可能给田一晨打电话的时候已经进了房间，通话时长则是十五分钟，漫长的十五分钟都说了什么

    在校门口就碰到了田一晨，她好像背后有眼睛一样转过了身，章嘉许看见她回眸一笑不禁竖起了汗毛，倒吸一口凉气，木头人一样站在五米开外。

    太可怕了。

    田一晨破天荒地堂而皇之走到他身边抓起他的右手，果然没骗人，还真是给被猫抓伤了，有三道清晰的血痕。然后从书包的侧面袋子掏出了几颗奶糖塞到了章嘉许手里，说：“手手还痛痛吗家里就剩这么几颗糖糖了，你先拿着吃吧，还想吃的话今天等到放学我再去买行不行呢”

    章嘉许血槽已空，没有力量再接受自己昨夜干的蠢事了，拿着糖愣了一下后无奈地说：“我昨天喝醉了，鬼上身一样，而且……我真的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田一晨看他满脸不好意思的样子就越发想笑：“鬼上身可爱鬼上身吗大半夜要我出去给你买糖。”

    章嘉许看校门口的人已经不多了，摇头叹气地走在前面，田一晨看着他挺拔的背影又忍不住笑了，对比他平日里的行事作风昨夜那个奶声奶气撒娇的人还真的有几分像是鬼上身。

    “你今天一定要去打疫苗啊，那你还记得自己是怎么被卡布奇诺抓伤的了吗”



第一八八章 我要吃糖糖
    章嘉许并不是很想说话，只是更加细致地整理了一下袖子，确保伤口没有外露，走了几步回头看了眼还站在原地的田一晨，竟然看出了一丝慈祥……突然对昨晚发生了什么有了兴趣，于是走回去说：“等我状态好一点你再告诉我昨晚我到底做了什么。”

    田一晨捂着嘴还是笑出了声。

    昨夜确实一直在等他的电话，等到十点还没动静田一晨就睡了，心想他兴许是白天太累回家就睡了，谁曾都十一点多了他的电话竟然来了，接通后的第一句话就让人胆寒，他说：“宝宝，我痛痛，猫猫抓伤了我的手手。”

    田一晨试探性地问了句：“谁”

    “卡布奇诺，它是坏猫猫！宝宝，我不高兴了”

    确实是他的声音，但是依旧把田一晨吓的够呛，认识这么多年还没听过他这副腔调说话。冷静了几秒钟后田一晨学着他撒娇的样子问：“那么猫猫为什么抓伤你，抓了你哪只手手”

    “哎呀，你不要说那只坏猫猫！写字的手手，是……右边手手。”

    田一晨尽量克制着自己要暴走的内心，猜测他应该是喝醉了，除了听上去偶尔大舌头之外表述还是很清楚的，那么他应该还有点“人”的思路，于是关切地问：“很痛吗，要不要去看医生呢”

    “爸爸帮我包好了，嘻嘻……没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