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轮无效生长

    六月注定悲喜交加。

    至于是怎么花了一个小时走到的春晖园，大概是“肌肉记忆”，拎着锅子走了一路也累了，干脆坐一会儿。田一晨窗下的那个长凳有猫在睡觉，白猫脏的灰不溜丢，比起那只必须要去宠物店护理的卡布奇诺看起来亲切多了，章嘉许轻轻把锅子放在了长凳上，白猫警觉地伸长了脖子，“借我半个凳子坐坐，不吵你睡觉。”

    这只白猫竟不似其他流浪猫般胆小，重新盘好了身体继续睡，章嘉许玩了会而魔方，觉得无聊后开始认真欣赏一只猫睡觉的样子，渐渐看到发困，直到被不远处的另一张长凳上的女人聊天声吵醒，两个人声音都有些尖利，主要还是话题紧张。

    “快四点半了，马上就要考完数学了，校门口人实在多。”

    “尤其是清溪中学，记者都蹲着呢，听说是之前有个被保送的高材生重新回来考试了，现在的孩子真是什么样想法的都有。”

    章嘉许对这些八卦的话题不感兴趣，掏出手机下看看时间却发现手机已经自动关机了，又是忘记充电的罪孽，还好听到她们说了句“快四点半了。”田一晨的舞蹈课程是到四点半，预计准时下课的话五点左右就能到了，反正没地方吃饭索性就在这儿等她回来。

    “快走快走，还十分钟就考完了，我不能让我姑娘知道我没在校门口等她。”

    章嘉许忍俊不禁，一是为那个阿姨的话，二是因为这种白猫，它正在清洗身体，一只后腿高高竖起，舔着不可名状的地方……佟嘉鸾经常会和卡布奇诺互相亲亲，现在想来确实有些恶心，本来想伸手摸一下，但是想到之前被抓伤的经历还是选择乖乖坐着看它“洗澡”。不经意间抬头看了眼田一晨房间的窗子，开着，窗帘晃动。

    还是要严肃面对现状，这场比赛是走不到最后了，但起码要陪她参加完夏令营，看她顺利在个人赛中晋级，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听上去好像也不至于太糟糕，但也许田一晨不是这么认为的，走不到最后的故事都很糟糕。




第二三五章 我担心的只有你
    又不知过了多久，那个阿姨领着女儿笑脸盈盈地回来了，是一个穿着格致中学校服的女孩，看来也是住春晖园，那个女孩路过章嘉许坐着的长凳后又转身确认了一眼，然后问好：“你是章嘉许啊，你怎么在这里”

    章嘉许站起来回应：“你好，方便问一下现在几点吗”

    “五点二十。”

    “谢谢。”心想着田一晨也许是去了煎饼店，不如去煎饼店看看，可是走到煎饼店附近又折了回去，校门口还聚集着好些高考的学生，车来车往水泄不通，煎饼店只看得到田家夫妇在忙碌，料想田一晨再怎么样这种时候应该也会搭把手，但是没有看到她；又或者是路上因为高考而堵车耽误了时间，于是又往春晖园走去。

    太阳渐渐西沉，天都马上黑了，时间太慢以至于心越来越焦虑，记得小区外有电话亭，还没走出小区，就看见一个一路狂奔的女孩，突然刹住了一下脚步后朝正面扑来，哐一下撞进胸膛，“清溪这么大你叫我上哪里找你啊！”

    章嘉许有些惊诧，“怎么了你，我一直在这等你回家啊，你去哪了”

    “韵姨打不通你电话就打电话给我了，可是我不停往你家里打电话都没人接……你没有回家……我就去找你了，可是找不到你，你……”

    这两个多小时内田一晨打遍了手机里所有的电话，无人知晓章嘉许去向，只能在和光附近一通瞎找，章嘉许除了舞社之外根本没有固定会去的地方，也不存在特别喜欢去的要去玩的地方，智商的巅峰是请屠鹏飞查看了游戏账号，可是也没人登录，田一晨差点在大街上奔溃，望着天空一筹莫展，最后才想到先回家和父母知会一声，召集全家一起找，再去山水名城死守，他一定会回家的。

    “笨笨，清溪这么可是大除了你我都不知道去找谁。”田一晨抱得太紧且迟迟不肯放手，“被你爸妈看见就不好了啊。”

    田一晨依旧不放手，四目相对，“我们退赛吧……你别骗我了，演技这么差我什么都看得出来，是你的伤还没好。”

    章嘉许低头时看见她发丝都湿了，脸颊通红，说话还带着微喘，“对不起……可是我想看你通过个人赛，在个人赛脱颖而出一样有机会争取到去国外比赛的名额。”

    田一晨丝毫没想到跳舞的事，想来想去都是他的身体问题，心揪的厉害，可是他彻头彻尾关心的都是比赛，“我担心的只有你。”

    “我这么多才多艺还需要你担心啊，不跳舞也还可以做其他事，本来我们家就不同意我继续在这行发展，我的身体你也不用担心，这些都是暂时的，明年我一定陪你走到底，今年算我欠你的。”

    他倒是云淡风轻就把问题全解决了，田一晨收住了酸涩的双眼里要冒出来的心疼，指指地上的小箱子，是个锅，“这是你买的礼物吗”

    章嘉许点点头说：“算吧，反正他们不会亏本的。”

    田一晨研究了一下不禁赞美道：“越来越会买东西了，这个很实用，外婆一定会喜欢的。”

    这夸奖不禁使人流汗，“……这是赠品，其实我是买了一个婚纱套餐送给外公外婆，他们年轻的时候没这条件拍婚纱照。”

    “真棒，奖励你去我家吃饭。”

    田一晨全家收留了孤零零的章嘉许，这家伙吃饭一如既往的乖，给多少吃多少，以至于最后躺在沙发上不能动弹，捂着肚子打着饱嗝只有双眼在转动，田一晨看着都难受，教训起爹妈：“以后你们都不许给他夹菜，胃不好的人能这么吃吗”

    夫妇俩面面相觑不敢说话，确实吃得太多，差点连汤汁都没剩。章嘉许索性换了个极舒服的姿势躺在了沙发，小声对田一晨说：“不消化的话我回不了家了，你对叔叔阿姨态度好点儿，求求他们让我睡这里吧，行不行”

    田一晨：“这怎么行，绝对不行，你给屠鹏飞打电话让他来接你。”

    章嘉许转了个身，“我不走，你家沙发挺舒服的。”

    “你现在放脸的地方我经常光脚踩，你起不起来”

    “我不……我起不来。”



第二三六章 吹头发
    时间已经接近九点，田一晨看着父母先后送卫生间出来，早起开工的父母这个点就要回房就寝，进房间不到五分钟的董文玉拿着薄被、枕头和新的换洗衣服给田一晨说：“这么晚了，他家还没人，就这么回去我不放心要不就让他住家里吧，这都是你爸的新衣服，我之前都洗过了，毛巾也是新的。”

    田一晨看了一眼还在沙发里别扭躺着的章嘉许，简直像一只癞皮狗，别人家父母嫁女儿都会哭，这对父母是不是天天盼着这一天早一点到这个伟大的母亲还叮嘱说：“你爸的衣服太土了，他穿不出去的，你把他换下来的衣服放洗衣机洗一下，晾一晚上就干了，记住了吗”

    不禁要白眼，“……知道了，你们睡吧。”

    章嘉许突然坐直了身体，“谢谢叔叔阿姨，住在你家我妈就不会担心我了。”

    田一晨把换洗衣服递到沙发前问：“你先洗还是我先洗”

    “你。”

    田一晨头发长，又要洗头又要洗澡的时候很麻烦，没一个小时都弄不好，刚关掉水就听到他在外催促：“你怎么还没好，我要上厕所，快出来！”

    “你憋会儿，我还要吹头发呢！”

    “不行，不能憋，你先出来一会儿我帮你吹。”

    田一晨火急火燎地擦干身上的水，套上宽大的睡衣，用毛巾裹住头发，最后把章嘉许放进卫生间……章嘉许温柔地把湿哒哒的田一晨推出卫生间：“出去出去，不能给你看。”

    田一晨抓狂，谁要看人上厕所！

    “你这沐浴露蛮香的啊，”章嘉许手长，坐在马桶上还能够得着置物架上的沐浴露，“dove……德芙不是巧克力吗，怎么还出沐浴露”

    田一晨竟然在此之前没发现过这两个东西是一个单词！“是多芬啦！”

    隔着磨砂玻璃门，田一晨把换洗衣服递给章嘉许，章嘉许把脱下来的脏衣服递出去，连同内裤也一起递了出去……而后迅雷不及掩耳般拿了回来，解释说：“这个不能一起洗。”

    幸好谁也看不见对方那张尴尬的脸。

    他洗澡倒是速度极快，用时不到十五分钟，白t恤蓝色格子睡裤，边擦着湿漉漉的头发边走向田一晨，田一晨也正在擦头发，只是这几秒停住了，这是爸爸最经常的打扮，也确实挺土的，可是他穿着竟然一点也不显土，看来是自己的爸爸长的不行。

    洗澡会使人颜值提升吗，他看上去更加好看了。

    把毛巾挂在脖子上，章嘉许拿过田一晨手里的毛巾，从头顶开始擦，慢慢到发梢，“吹风机呢，这么长需要吹很久啊。”

    田一晨跑进卫生间，从洗漱台下的柜子里拿出吹风机，抱怨说：“是啊，吹的手酸，天热的时候还出一身汗。”

    “我帮你。”

    两人坐在沙发上，田一晨惊讶地发现他还很熟练，一缕一缕抖动着发丝，动作还很轻，一点都没有因为头发之间可能存在的结而扯痛，比平时自己动手的时候还小心，“韵姨是不是经常让你帮她吹头发啊”

    “不是我妈，是黎岸，他头发多还有点卷，偏偏还喜欢留长发。”

    “这样啊，”田一晨觉得自己的h值发生了些波动，“我觉得他现在把头发剪了更好看，他……他怎么样都好看。”

    章嘉许关掉了吹风机，盯着田一晨看了几秒。田一晨背上开始出汗，他粉嘟嘟的双唇微微抽动，“你爸妈会突然出来吗”

    田一晨摇摇头。

    “那就好——”

    他突然的靠近引起了眨眼反射，但是没有往后闪躲，他的小霸道在心里被定义为小确幸，田一晨早就默默开始准备，为了后面那场漫长的分别储存能量，那必然是一场寒冬，父母会暂时关闭煎饼店担当起陪读的职责，而他将会变成声音和字符，变成真实的虚拟。

    “你，在我吹头发的时候不许说话！”

    田一晨点点头，依照指示额头枕在他肩上，把头发交给他搞定。



第二三七章 捞金鱼
    在他外婆生日这天之前田一晨从来没觉得章嘉许是个奇葩，除了喝醉的时候有些犯混，但那是酒精的问题，不是人品问题。天生的霸道是遗传他那个霸道总裁般的父亲，长相则集父母之所长，智商和自律则是书香门第的基因，这样综合素质高人一等的优秀学生自然备受父母好评……但这些都是发生在今天之前。

    进门之后章嘉许把电蒸锅随手放到了地上，把12寸的大蛋糕放到餐桌，然后带着田一晨开始跟长辈一一问好，真是少长闲集，田一晨紧张地不得了，这一家出来的都是精明强干的行业精英，觉得说话的时候必须要细细琢磨，所以就是最好不说话，做一个安静的女孩，可是章嘉许完全不是这样，嘴上抹了蜜一样，说的话甜的人倒牙。

    田一晨还是第一次见到许安东身边的那个中年女人，是章嘉许的大舅妈，一派“腹有诗书气自华”的气质，十分温婉，章嘉许对他大舅妈说：“大舅妈你真的被岁月遗忘了，跟我大舅在一起看着都是老夫少妻了，你怎么保养的一定要告诉我妈妈，好不好啊。”

    许安东正撸起了袖子剥毛豆，不由得瞪了眼自己的宝贝外甥，调侃说：“大忙人啊你，不是打架就是住院，还差点上新闻。”

    大舅妈用胳膊轻轻碰了下许安东，“别说孩子，你看哪次是他的错，苦倒是吃了不少，人都瘦了，真叫人心疼。”

    章嘉许故作可怜，许靖芃用食指点点他的头说：“这小家伙就是被家里的女人惯坏的，由着性子的结果就是活脱脱的小章建凯一个。”

    田一晨觉得章建凯特别好，丝毫不逊于这一家的英杰，寒暄完后递上礼盒装的雪花酥说：“这是我妈妈做的雪花酥，章嘉许特别喜欢吃，嗯”有些害羞，觉得只是一些拿不出手的东西，是妈妈非要带着让大家尝一尝。

    还是大舅妈先接的话：“这丫头就是你们常说起的吧，嘉许说你还去我们单位演出过呢，我在市残联工作，去年的一个文艺汇演你是不是去了啊”

    田一晨点点头，原来和这个舅妈还有点隐约的联系。大舅妈剥开了一包，喂到腾不出手的许安东的嘴里，说：“你血糖不太好，咬一口就行了。”然后把剩下的半块吃了，还赞不绝口，“怎么做的啊，太好吃了，奶味十足，我就说嘉许有福，看这小丫头真讨人喜欢。”

    田一晨被夸的心里痒痒，却十足羡慕这对夫妻，结婚二三十年还一如既往，互看对方时眼神都温柔了几分，转身看了眼章嘉许，进门之后他就没有安分过，现在不知道在鼓捣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准备逗妹妹玩。

    章嘉许觉得陪这帮红色基调的政府官员实在无趣，于是把许靖芃的渔具拿了出来，还拿了许若霖的“仙女棒”自制了一个小鱼竿，又切了几块小块肉挂在鱼钩上，左手鱼竿和小桶右手抱起许若霖，说：“哥和姐姐带你钓鱼去。”

    钓鱼……田一晨汗涔涔。

    小区里有个大的金鱼池，作为小区的景观亮点，鱼池维护的很好，其他小朋友都是乖乖花一块钱问物业买鱼饲料，只有这对兄妹趴在池边——钓鱼。

    “这样是不是不太好啊，没人钓鱼。”田一晨善意规劝着。

    章嘉许振振有词地回应：“从小我舅舅就带我在这边钓小金鱼，从来没人说过这样不好。”

    田一晨无奈，这摆明了是不敢惹吧，鱼池边的告示牌明明白白写着：禁止捕捞金鱼，投喂请购专业饲料，违者罚款。

    关键是这家伙还准备把钓起来的鱼往家里拿，简直破坏治安管理条例！

    “哥哥好厉害，霖霖还要三只小金鱼。”

    “小事一桩，你看我的。”章嘉许从桶里拿出了一个小网兜开始下手捞，把一边只能喂鱼的小朋友差点看哭。

    许若霖搂着章嘉许欢呼：“要那个黑的，丑丑的那个。”

    “那你把它喊过来，太远了哥哥捞不到。”

    “小黑小黑快过来，小黑小黑快过来！”

    田一晨打算拨乱反正，跑去买了几包饲料，说：“我们一起来喂鱼吧，你看小金鱼们吃的多开心啊。”

    “霖霖你用饲料把小黑引过来，然后哥哥帮你抓住它。”

    田一晨：“……”



第二三八章 小贝壳
    兄妹俩配合的不够好，田一晨只能勉为其难一起帮忙，那条黑金鱼在鱼群里还是挺特别的，摆动鱼尾的形态也很好看，一点也不丑。

    “过来了过来了，都不许说话。”

    眼疾手快一捞就中，还不止一条。脆弱的小金鱼们这一上岸怕是九死一生。

    “原来你从小就钓鱼啊，上次在清溪山看你那么兴奋以为是你第一次钓鱼呢。”

    “从小就没朋友能玩什么啊，其实八岁以后就没钓过了，在这儿钓鱼一点也不好玩，鱼就在眼前，上不上钩一清二楚，所以清溪山那次确实是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钓鱼。”

    田一晨指指桶里的小金鱼说：“我们把它们放了吧，这样真的不好。”

    “霖霖，听姐姐的话好不好，哥哥觉得姐姐说的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