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当前位置:首页  >  玄幻灵异

铜钱龛世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木苏里
车轮缓缓地开始动起来,李老头匆匆忙忙跑回自己呆的马车里,只是不知怎么的表情总有些茫然和担忧。临上车前,他刚巧抬眼看到了薛闲,便暂时敛了神色安抚性地道:“没事,马不肯跑有些耽搁了,车动起来便好了。”
这路上临时的意外似乎就这么解决了,确实有些麻烦,却比江世宁他们隐隐担心的事好得多。
薛闲冲李老头点了点头,算是招呼,而后车门一关,便抱着胳膊倚坐在那里。既没了继续拿玄悯泻火的心思,也不开口说话,显得格外懒散。
疤脸男走的这座桥实际上比断了的那座还要宽敞些,驴马拉着的车从上头缓缓滚过,旁边还留有余出的边,显得没那么危险。
自打上了这条山道,领头的那匹马便有些不如先前了,总是走走停停。
时不时便能听到前头变着花样的安抚和训斥。不大耐烦的马匹嘶鸣、车轮碾在雪地上的悉嗦声响以及偶尔的鞭子声交错混杂在一起,越往山道深处走,便越让人觉得有些不安。
“真就没事了?我怎么一点也静不下心呢?”江世宁在车里简直坐如针毡,脸上愁云满布,他平日那副慢吞吞的模样判若两人。
他兀自发了会儿愁,似乎也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这状态不大对劲,有些迟疑地开口道:“为何自打进了这山,我就这么慌呢?”
“阴气重。”薛闲语调没什么起伏地说了这么一句。
他平日里说话多少都带点语气,要么是嘲讽的,要么是揶揄的,情绪之丰富,层次多变,一听就是个不消停的。
眼下这种没掺杂什么情绪的语气于其他而言真是极为少见,莫名让人觉得气氛不对。
江世宁觉得眼下自己最好还是闭嘴别说话,免得惹到那祖宗。可又架不住薛闲那言简意赅的三个字勾起了他更多不安。
什么叫做阴气重?
薛闲没开口,倒是陆廿七摸着他手里的木枝,多说了一句:“我若是没记错的话,那船夫说安庆府地动还塌了山。”
“嗯?”江世宁转头看他。
陆廿七面无表情的扭过头来,冲他幽幽地道:“你说山上会不会还压死了一些人呢?”
江世宁:“……”
这小子也不知是故意吓人还是怎么的,这么一句话叫它硬生生说出了鬼故事的感觉。
石头张又是一脸要哭的模样,“你孩子这才多大啊?别学人家胡乱吓唬人!”
陆廿七翻了一个克制的白眼,默默摸着他的木枝。
薛闲掌心热得几乎要发烫了,他却依旧一动不动地倚坐着,还是那副懒洋洋半眯着眸子的模样,没有再作妖的意思,反倒弄得车厢里的其他人有些不大习惯。
车厢一度陷入安静,兴许是江世宁的错觉,他觉得这安静着实有些熬人……
这山道走得极其缓慢,也不知道马是怎么回事,最初偶尔还跑两步,后来变成了走,再后来变成了挪……
约摸半个时辰过去了,才墨迹到了半山腰。
玄悯始终用手指撩着布帘,目光沉静的看着车外,他不吭声,江世宁他们便稍安心一些。
薛闲的手掌其实十分难受,甚至已经不仅仅能用烫来形容了。他半垂着眸子,半点儿要摸东西散热的意思都没有。
一旦没了闹人的心思,一切都有些兴味索然。
这热度也不是完全忍不了,爱烧不烧吧。
他心里不咸不淡地哼了一句。
就在那种熬人的灼烧感开始顺着腕子往其他部位爬蔓的时候,一个略显清瘦的手掌突兀地出现在他眼前。
薛闲愣了愣,撩起眼皮看向身边。就见玄悯右手食中二指夹着布帘的边,目光半点儿未动,依然沉静如水地看着车外,左手却兀地摊在薛闲面前,掌心朝上。
不知怎么的,薛闲心头一跳。不过他很快缓过神来,下意识又用了那副凉丝丝的语气,道:“做什么突然秀你这手?”
玄悯终于短暂性地收回了目光,扫了他抱着臂的手一眼,“不用借物散热?”
他说完,便又神色淡淡地看向车外去了,手掌却依然摊开在薛闲面前,没有收回去。
那股被堵了道的气忽然就顺行无阻了。
薛闲端着最后一点儿架子居高临下地看了眼那手掌,咬着舌尖皱着眉状似冷肃地沉吟片刻。而后挑了挑下巴,用一种勉为其难的语气道:“行吧,难得你说回人话……那我就不客气了。”
此话一出,他颇不要脸地伸出了两只爪子,一只扒住住了玄悯送他纳凉的手掌,一只则蹬鼻子上脸地要往玄悯脸上招呼。
被玄悯按了回来。
薛闲正通体舒畅地叹着气,散着热,看着车外的玄悯却突然皱了眉。
“怎么?”薛闲刚一抬头就看见他那表情,干脆越过玄悯从布帘的缝隙里看出去。
山道是打着弯的,从他们的角度刚巧可以看见矮一圈的山道上,有一处堆着许多山体滑落的碎石,堵了老长一段道,那碎石一片狼藉,下头还压着些东西……
“我怎么觉得那压着的……是马车呢?车里别还有人吧?!”江世宁见状,也忍不住伸头来看。他那位置着实有些不方便,差点儿把脖子抻断了才看见点儿边角。
“是马车……”薛闲应了一句,又幽幽道:“你再看看,那马车你觉得眼熟么?”
江世宁悚然一惊。他呆了片刻,蓦地明白了薛闲让他们别离疤脸男他们太近的原因——
“你是说……他们……他们都……”
“嘘——”薛闲打断他,“碰上这样的人,某个字是忌讳,不好说,一说就醒了。”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更不能让他们看见……”
薛闲适当停顿了一下,冲布帘外挑了挑下巴,“否则,就没得消停了。”
然而这马车已然奔着那处去了,上山下山就这么一条路,山道也窄,没法中途回头。
“这怎么可能不碰见?!”江世宁心都凉了。





铜钱龛世 第39章 戏班子(四)
这一带气候阴湿,雪积得没那那样快,只在山道上覆了薄薄一层,被先前来往的人反复踩踏,有些地方便成了薄冰,滑得很。领头的马依然嘶鸣不断,真正是抽一鞭子才肯挪上几步,走得断断续续。
可即便这速度再慢,也不过是一圈山路的工夫,就该走到那大小碎石堆压的地方了。
“他们自己就真的完全……不知道?”江世宁僵着脖颈,一副噤若寒蝉的模样,等着薛闲或玄悯答话。
薛闲道:“若说真的毫无知觉倒也不是,你看他们——”
他随意冲车前挑了挑下巴:“那马到现在也没个消停,先前过断桥换路走的时候,那疤脸和那李老头都是一副为难又不情愿的样子,多半心里还是有些排斥这地方的。”
人么,对一些不幸有所感应时,总是下意识想绕开的。
这祖宗腿不方便,却不说安静地坐着。他没法站着弯过腰去看车外,便整个人横斜在座位上,勾头朝帘外瞄。玄悯不得不朝后靠在车壁上,才能给他腾出些地方。之前送给这祖宗纳凉的手,已经成了帮他维持平衡的了,撑了他整个儿上半身的分量。
最初明明是本着顺手收妖的心思铲回来的,眼下却相处成了这样,着实是世事难料……
江世宁坐在座位上,捏着袍子的手指显露出了他不大安宁的心情。
陆廿七膝盖刚巧碰着他,能感觉到他的动静。他忍不住用那几乎盲了的眼睛瞥了一瞥,道:“怕鬼的鬼我也是头一回见。”
“……”江世宁没好气道,“这会儿不是你在墓室下哭爹喊娘的时候了是吧?”
陆廿七被他堵得一愣,嗤了一声,撇过头去,倒是没继续嘲讽。
他年纪小,胆子也确实算不上大,只是脾气倔,有着少年人死要面子的心性,平时能装大胆都尽量装,只是那坟头岛的地下墓室有些超出他的忍耐范围,才原形毕露。
相较他而言,陆十九小小年纪起便能看见许多寻常人看不见的东西,习惯了神神鬼鬼那些玩意儿,自然是不怕这些的。
此时的廿七融合了十九的性子,所以才如此淡定。
只是他淡定了,江世宁被嘲了一句也收敛了些,就苦了石头张了。
他一听说江世宁也是鬼,整个人都不太好了。他瞪着那青豆眼,一言难尽地在车内扫了一圈——这一车厢拢共装了五个“人”,除了他以外,其他四个皆是牛鬼蛇神,而他前头的车厢、再前头的车厢,以及拉车的人和马,又没一个活物……
亲娘诶,这过的都是什么日子啊!
石头张想哭,他抱着暖手炉,缩头缩脚地使劲往车壁上贴,好像再用力一点,就能把他那大肚鹌鹑似的身体拍成扁的,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还有一点——”薛闲盯着帘外,说道:“等马车再往前走两步。”
整个车队在这说话的功夫里朝前行进了一段。原本需要遥看的碎石堆一点点被拉近,眼看着快到脚下了。在他们这辆马车行到那碎石正上方时,从马车里翻下去,就能顺着山崖边,轻轻巧巧地下一层山道,落在碎石堆上。
而离那碎石堆越近,拉车的马匹便越是烦躁不安。就听见疤脸男连嘘哄带呵斥的话音不断传来,不知是不是众人过于敏感,那疤脸男的语气也越来越急躁了,前面的车厢也不像先前那样安静,不断有话语声细细索索地传过来。
这般氛围着实让人难以安心。
“……他们会不会一时兴起也勾头往下一层山道看?”江世宁忍不住道。
“不会。”玄悯言简意赅地答道。
他说话惯来简洁,甚少解释什么,只挑最重要的部分说。这种斩钉截铁的干脆风格,在此时倒是能安抚人心,因为不会给人留有怀疑的余地。
江世宁安心了些,倒是石头张下意识问了句:“为何这么肯定?”
“因为他们自己也怕!哪来那么多问题。”薛闲依旧盯着车外,看也没看他,习惯性地怼道:“我看你浑身上下大约只有舌头是瘦肉,动得勤,割了下酒也挺合适的。”
下酒……
玄悯皱了皱眉:“……”
这祖宗怼人便怼罢,还非得恶心恶心围观的。
他扫了眼帘外,抬起另一只手拍了拍薛闲的肩膀:“我下车一趟。”
薛闲一愣,转脸道:“你来?”
玄悯“嗯”了一声,免得在这车里坐着,还得时不时听某些人胡言乱语地说些不能多想的话,听多了十天不吃饭都不成问题。
“你行么?”薛闲眯了眯眼,“这马车再磨叽也就是一圈的工夫啊?你来得及?”
玄悯不轻不重地压着他的肩膀,让他从布帘边让开,端端正正地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别挡着道。而后,他一把摘下腰间铜钱串子,抬脚越过薛闲。
他个头很高,而车顶又有些矮,以至于他不得不半弯着腰,借着被薛闲握着的手撑了一下,这才迈步下了车,一袭僧袍像是从门边略过的风雪一样,只是一晃,便不见了。
贴在车壁上的石头张呆了一会儿,连忙撩起了布帘,就见那抹云雪似的白色身影已经从山崖边翻了下去,无声无息,连一粒碎石都不曾跟着滚下去。
车里的众人均是被玄悯这出尘的模样给震了一下,除了薛闲……
他啧了一声,心说马马虎虎吧,比他自己略差那么一些。
想是这么想,他还是挪了挪身体,占据了玄悯原本的位置,掀着布帘,一动不动地盯着山道上玄悯的举动。
玄悯在碎石顶上稳稳站定,脚踩在那不足巴掌大的一点石头尖子上,愣是没让那碎石块晃动半分。他抬头看了眼山壁——在上一层山道和这一层山道之间,山壁缺了极大一块,显得上一层山道也有些摇摇欲坠,似乎承重多一些,便会整个人垮塌下来似的。
那缺掉的部分,眼下都堆在玄悯脚底。这些碎石,大的约莫有大半人高,这么冷不丁从上面砸落下来,别说木质的马车了,就是铁的也能砸变了形。
除了那一部分马车边角和罩着的蓝布帘子,其他均被死死压在石头底下,约莫已经不成形了。人就算挖出来,也铁定不是齐整的模样。
玄悯沉吟片刻,便有了打算。
正盯着他一举一动的不止薛闲一个,石头张和江世宁都凑在了布帘边,就连陆廿七都忍不住勾头望了几眼。
“你勾什么脖子?”薛闲瞥了这小子一眼,没好气道:“睡了几天起来,眼睛能正常看些东西了?”
陆廿七不冷不热道:“谢谢挂心,只是不巧,更模糊了一些。”
他看东西越模糊,便意味着他眼睛盲得越重,所看见的越倾向于气,而气所形成的轮廓自然没那样清晰。
其实薛闲还挺好奇的,于他这种天生目力远超寻常人的神物来说,其实颇难想象陆十九……抑或是现今的陆廿七眼中的世界会是什么模样。
“就你这个距离,基本人畜不分。”陆廿七随口答了他一句,形容了一下自己的目力。
只是……
这一听就不像个人话,更像是拐弯抹角地挤兑人。
“你能耐了。”薛闲短促地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抬眼继续去看玄悯。
以他的角度他的目力,足以将玄悯的一切动作尽收眼底。
都说刀,尤其是一些传说中的妖刀,要用血去醒,一旦醒了便是寒芒雪刃,能割风断水。玄悯的铜钱既没刃口也没锋芒,不知怎么回事,也总要用血去醒。
薛闲看见他又在手指上划了道口子,指尖在铜钱边沿上细细抹过。
就听“嗡”的一声响,那些铜钱便活过来似的,微微颤动着,在风雪中发出幽咽的鸣声,隐约又空茫。薛闲听闻这声音,耳里稍有不适,略微皱了皱眉。
玄悯将那五枚铜钱以东南西北中的位置排在左手掌心,又从怀里摸了几张用来画符的黄纸,只是纸上空空如也,什么纹样也没有。
他弯腰,将黄纸折了一道,对着东南西北的方向,在脚下的碎石上压了四张。接着,他便用手指拨转着左手掌心对着四方的铜钱,淡色的嘴唇微微开阖,似乎是念了句经文。
也不像是一整句,更像一个短促的词。
那些铜钱明明只是搁在掌上,却好似是生了根似的难以拨转。
玄悯念完那个梵音似的词,缓缓拨转了东面那枚,在他拨转的过程中,压在东面的符纸上突然出现了细细的血痕,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提着笔饱蘸了朱砂,正稳稳地画着符。
繁复的纹样一气呵成,在玄悯将整枚铜钱拨转半圈后收了笔。
接着是南面;
而后北面;
再至正西……
四张符纸彻底完成的那一瞬间,狂风平地而起,如虎咆狼啸。厚重的毛毡布帘子被那风刮搅着,猎猎直抖,噼里啪啦在石头张脸上连拍数下。
“……”石头张觉得自己当真是倒霉催的,他抹了把被拍得有些疼的脸,抬手把布帘整个儿掀了上去。登时,车窗毫无遮掩地暴露在风中,被狂风卷起的寒意和细雪直灌进来。
细雪又凉又刺,吹得石头张江世宁几乎睁不开眼。
他们眨了两下眼睛,又用手半挡着前额,这才重新看清山道上的情景。
“呵——”石头张直接惊得到抽了一口气。
就见玄悯招来的狂风直接将那山道抄了底,碎石和压在其下的车马均浮了空,完完整整被风托着,朝一旁的虚空中平移而去。
就在这整片狼藉彻底悬在空中时,依旧立在碎石顶上的玄悯抬起左脚,不轻不重地踏了一下。
他脚下的所有碎石车马便犹如承受了千钧之力般倏然朝深谷中坠去。
片刻之后,就听隐约一阵“隆隆”闷响从山谷中传来。
石头张傻不拉几道:“他要炸山啊?”
“那应该拖了你一起去炸了。”薛闲没好气地堵了他一句,道:“估计是就地埋了吧。”
正如薛闲所猜测的,碎石坠地的巨大冲击不容小觑,在它们真正落地前,山谷里湿软的泥便被冲撞出了一个深坑,那些车马和不知成了什么模样的尸体便刚巧落进了深坑里,那些碎石则刚巧堆成了一个坟包。
裸·露出来的石块芯子沾着被风刮搅而下的细雪,最终尘埃落定时,透出一种隐隐苍苍的白,像是在黄土坟包上洒落了一层纸钱。
玄悯收回铜钱时,顺手划了一根火寸条,将那几张黄纸也烧了。
算是送了个简陋的葬……
他抬手抹去铜钱上残留的一点儿血迹,重新挂回腰间,对着石坟头,清清淡淡行了个佛礼。
云雪似的僧袍下摆被风鼓起又落下,几个轻扫,便消失在深谷树林中。
于玄悯而言,翻上崖壁并不比翻下来难,几个起落间,便已经上到了原本落着碎石的那层山道上。马车终于转过了一圈,正朝这边拐来。疤脸男的声音也顺着传了过来,那领头的马只要再挪几步,便能露出头脸来。
以免被疤脸男看见,玄悯抬脚一踏,借力便上了山崖,正要从上头绕过去,就发现偏一些的地方,居然还剩了一堆碎石,碎石下头压着两个人,看不清头脸。
这堆碎石刚巧被嶙峋突兀的山壁遮挡住了,在玄悯之前落下的地方根本看不见。
看那模样,怕是当时车队被碎石砸垮后,有两个腿脚快一些的跑了出来,结果刚跑到那山壁后面,就又被另一波碎石砸了个正着。
马车眼看着就要来了,而玄悯此时再掠下去画符也已然来不及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条黑龙从山道另一边现出了身形。
薛闲!
这祖宗做什么都颇为声势浩大,就见两道玄雷直劈而下,轰然砸在那压在人身上的石块顶端。石块应声炸裂,变为无数齑粉。黑龙于无声无息之下裹挟着劲风,龙头一扫,劲风便连人带石粉一起卷下了山崖,在松林之间浩浩而过。
呼——
风静,树止。
剩余的两人落入山谷时,石粉如同砂土般掩在了他们身上,再未露出半点儿。
“吁——”疤脸男被那狂风一惊,拉了一下缰绳,等风过去,才又挥了下鞭子。
狂躁不安的马匹在走上这条山道时,看到空空如也的地面,忽地安分下来。笃笃的马蹄在山间叩着,行过玄悯处理过的山道,正朝突兀的山壁后面拐来。
薛闲下半身不便动弹,也没有知觉。他凭着上半身沿着山壁直上,将自己整个儿落在了上一层山道上,暂时避开疤脸男的视线。
谁知尾巴没有落稳,在疤脸男架着马车绕过山壁时,那倒霉催的尾巴尖“咻——”地一下,从山崖边沿滑落,半死不活地垂挂下去,刚巧挂在了车队面前。
疤脸男:“……”
薛闲:“……”
跟薛闲呆在同一层山道的玄悯默然无语,无声无息地走到这祖宗的尾巴边,默默地将他那挡人路途的尾巴尖拎了回来……




铜钱龛世 第40章 店小二(一)
一边是将自己努力贴在山道上一动不动的黑龙,一边是石化在原地,觉得自己仿佛在梦游的疤脸男,还有一边是提着某人的尾巴尖,垂目盯着山下的年轻僧人。这刚巧构成了微妙平衡的三点,像一幅凝固静止的画。
一时间,谁都没有动。
弹指的工夫被无限拉长。过了约莫一百年那么久,疤脸男最先了有动作——
他呆滞的眼珠转了转,神情恍惚地仰起头,盯着嶙峋的山壁看了许久,头顶之上除了茫茫细雪和阴沉沉的天,并没有任何活物。他想起方才所见之物,由粗至细,带着鳞片,似乎还有些别的……
记不清了,总之,那不知是什么的玩意儿在他鼻尖前来回晃荡了几下,甚至还差点儿打到了他的脸。
可那么大的东西,怎么会瞬间便消失?
“班头,怎么停着不走了?马又闹起来了?”后头的马车布帘被掀了开来,有人探头问了一句。
疤脸男这才回过神来,他猛地摇了摇头,将方才那古怪的东西从脑中晃了出去,心里暗道:定是赶了许久的路,犯困了,有些糊涂。
这么想着,他又拎起酒壶灌了口酒。这酒不像是江南一带酿制的,倒像是塞北来的,又烈又厚,一口下去,火辣辣的只烧心口。他打了一个激灵,手脚暖和了不少,干劲儿又上了头。
“呿——”疤脸男最后抬头扫了眼,便一抽鞭子,驱使着马匹继续前行。
在达达的马蹄声绕过这一层山道,朝更下一层走去,渐行渐远后,趴在山道上的黑龙翻了个白眼,长吁了一口气。
真龙吐息可不是寻常人张口闭口间那么一点儿活气,随随便便就能引起山间的狂风。为了掩盖住动静,让疤脸男早点打消疑虑,薛闲刚才连气都憋住了,一点儿没喘,差点儿没闷死过去。
危机解除,这祖宗再次活泛起来,好像刚才贴着山道的那个根本不是他似的。
就见他仰起了身子,居高临下地看着站在他尾部的玄悯,嗤道:“看吧,还得我亲自出马来给你收拾局面,若不是我反应及时,现在那疤脸就该跟自己的尸体面对面了。”
好大的脸!
“……”玄悯原本都打算给他把尾巴尖放下了,闻言又顿住了手,重新直起腰。
他也不说话,就那么提留着那点儿尾巴尖子,冷冷淡淡地看着薛闲,大有一种“你再说一次我听听”的意味。
薛闲看到那点儿尖子,恨不得把尾巴剁了:这碍事的玩意儿,缩小的时候被这秃驴成日捏在手里戏耍,恢复真身了,却依然逃不脱秃驴的魔爪,要它何用?嗯?
1...1920212223...53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