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成仙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时镜
众人相互望了一眼,都没插话。
曲正风嘲弄的神情,这时已变作了全然的冰冷。
旧日的仇恨尽数浮出,让他一双眼都变作骇人的暗红!
就这么盯着横虚,仿佛随时择人而噬的猛兽!
“十九洲皆知,轩辕剑才是昆吾至器,可这一柄剑,清虚道人并未传给你,而是传给了你师弟申九寒!”
“他天赋比你高,也更得你师尊喜欢。”
“昆吾首座之位,本是悬而未决。”
“但在阴阳界战后,清虚道人伤重陨落,申九寒亦因在向崖山通报之时犯下大错,以闭关来逃脱崖山质问!你横虚这昆吾首座之位,便是实至名归,谁也无法取代,更无法质疑!”
“从头到尾,不过都是一己私心!”
“既设计了申九寒犯错,消去这师弟对你地位的威胁,又稳稳地坐上了昆吾首座之位,成这天下正道说一不二的领袖,更借此削弱了崖山的力量,让你昆吾在这十一甲子的时间里成为了毫无疑问的中域第一!”
“真真是美名传扬,谁不敬佩!”
凌厉的言语,在这云海之上回荡,震动着所有人的心绪,可说到这里,已透出几分难言的怆然!
扶道山人听着,已闭上了眼。
握住九节竹的手掌,轻轻颤抖。
而曲正风说着,却是惨笑出声,那一声声质问犹如从天顶上传来,撞得人心惊胆寒!
“可是真人——”
“崖山何辜?那陨落的千修何辜?!”
“你为一己之私,机关算尽,可你却没有料到当时佛门亦出了变故,两方驰援尽皆不及,竟令崖山为极域鬼修所围,上千修士惨死黄泉之畔!”
“六百六十年了!”
“每每崖山主持小会时,你从索道上经过,看见河滩上那千修荒冢,不觉自己心中有愧,该以死谢罪吗?!”
“以死谢罪”四个字,说得阴沉而残酷。
绝不是什么戏言!
曲正风今日屠戮昆吾,杀灭昆吾半数修士,其中甚至有许多才从战场之上归来的精锐,分明不会轻而易举就善罢甘休!
从他开口要申九寒出面对质开始,接下来的一切都是设计好的。
横虚真人道袍上的鲜血未干,只问他道:“今日这一番话,你在心里憋了很久吧?四百年困于元婴,修为一无所进,便是心中有恨未消。今日虽然叛出,倒替崖山上门来讨公道。到底是我千算万算,算漏了一个你,倒叫你这妖魔,杀上昆吾,做下这不恕之罪,杀孽万般!”
“好一个‘不恕之罪,杀孽万般’!”
曲正风闻言已是大笑,心底悲哀震怒之余,竟是半点惊讶都没有。横虚真人若会轻易承认,轻易便觉得愧疚,当年也就做不出这等阴谋算计之事了!
只是心头一腔怒恨,如何能平?!
“听真人这意思,倒是我曲正风罪孽深重,难逃一死了?可今日当着这天下昭昭正道、众目睽睽,你横虚也敢否认自己旧日所为之种种恶行吗?!”
横虚真人的目光已是极冷,从头到尾情绪都未有过明显的波动,话音出口更是一片漠然:“申师弟之事乃我昆吾内务,不劳外人插手;当年半道遇袭未及增援崖山也是事实,半分不假。世事弄人,谁也无法料到佛门密宗作乱,坏了计划。我昆吾绝无借机戕害崖山众修性命之诡诈计谋!我横虚自接掌昆吾以来,正道直行,自问更未有对不起这天下正道、对不起昆吾之事,无愧天地!”
云海之上,又是一阵耸动。
显然先前曲正风之言似乎不像作伪,可横虚真人历年来的种种也是众人看在眼中,除却先前在八方城毫无预兆向那蜉蝣大妖傅朝生下手之外,的确没有什么可诟病之处。
更何况那大妖确系妖邪,还与那神祇有些牵扯……
众人实在不知事情真相到底如何。
可扶道山人在听见这一番话时,终是看向横虚,眼底已尽是恍惚之色。
曲正风更似听见了什么荒谬的笑话。
他简直不敢相信到了这时候,横虚竟还能满口胡言:“你横虚也只敢说自己无愧于昆吾了!正道直行,无愧于心!亏你也说得出口,真是连自己做过多少伤天害理之事都忘了!你既敢开这口,那曲某也不妨请真人与真人座下得意高徒,一块儿来认认!”
“啪!”
竟是一块不大的木牌被扔了下来,落在众人前方!
看着像极了一块简陋的墓碑。
而那墓碑上所写,赫然是——
吾妻谢氏见愁之墓!
“谢氏见愁?”
“见愁?”
“是崖山那个见愁吗?”
“谢氏???”
“这字迹怎生透着几分熟悉?”
“这……”
“不会吧?!!”
……
若说先前所有事情尚且还不明晰,众人皆是心有猜测但不敢下断言,那此刻曲正风所抛出的这一块木牌,却是瞬间点燃了所有的议论。
毕竟“见愁”二字,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而且曲正风话中点明了“真人座下高徒”,那十三位真传弟子中可只有一个姓谢!
横虚真人的眼皮顿时抖了一下,瞳孔剧缩!
便是一旁不显不山不露水的谢不臣,见了那已在岁月里显出几分陈旧的墓碑与碑上所写之字,亦不由怔忡了片刻。
他从未想过,还有重见此碑的一日……
“怎么,都不认得吗?”
曲正风眼底凶戾之气渐渐凝结,只想起自己在战中寻机离开极域到人间孤岛寻见那山间坟冢、看见这半埋土中的墓碑时,是何等的讽刺!
“无妨,无妨……”
他说着,一抖袖袍。
宽大的织金袖袍内,一缕深黑的烟气冒出,迅速凝成了人形。
竟是位翩翩公子。
华服在身,手中还拿一柄折扇,虽有曲正风力量庇护,但依旧厌恶这十九洲明亮的天光,只忙不迭展开那折扇在脑袋上挡住。
他刚要开口抱怨,一抬眼竟瞧见人群里的谢不臣。
但这一次,他却不敢贸贸然开口了,毕竟上一回险遭灭口!
旁人不识得这鬼修,可几位大能修士却是在枉死城的时候就已经见过他,更清楚那当日被横虚真人打断的话,再念及谢不臣与见愁当时亲口承认与对方曾有过什么。如今再见,真真是吃了一惊,同时心底也已恍然:原来当初暗中救走这鬼修的,竟是曲正风!
曲正风却未有向任何人解释之意,只道:“八十余年过去,时日已久,看来真人是连自己曾教唆凡人杀妻证道这种伤天害理之事都忘了!陈廷砚,今日天下自诩正道的修士皆在此处,你且来,帮他师徒二人想想清楚!”
我不成仙 第542章 假师徒机关算尽
杀、杀妻证道?
只这四字一出, 整片云海之上已是一片沸腾!
再想那“吾妻谢氏见愁之墓”八个字, 真是万万般猜测从心头起, 实有几分令人毛骨悚然的匪夷所思!
陈廷砚自那一日稀里糊涂被曲正风救了之后, 除了向他细细道明旧日之事外, 又指了见愁昔日所居之村落, 引他去那处查看, 倒是没什么事做,成日喊着无聊。但眼下乍一将他放在这么多人面前,他又有几分露怯。
真真是折磨死个鬼!
可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上一回若非见愁在场, 为他拦下那一根拂尘,自己只怕早已是烟消云散,对这昆吾师徒二人是全无好感。
当下他用折扇挡住自己脑袋, 咳嗽了一声, 便向横虚真人道了个礼,但紧接着又向旁边谢不臣一拱手, 道:“谢三公子, 久未相见, 您该还记得我吧?陈廷砚有礼了。”
谢三公子?
这听上去可不像是十九洲的称呼, 反倒像是人间孤岛那些凡人称呼文人或者高门出身的显贵之后。
根本都不需要多说什么, 只这一个称呼, 就让所有人竖起了耳朵。
玄月仙姬更是在枉死城时就好奇见愁、谢不臣两人间到底有什么渊源,方才见了那墓碑已算有了自己的猜想,但到底如何却还需要再听眼前这鬼修叙说, 所以竟也注目凝神, 仔细地听着。
谢不臣抬眸,看了陈廷砚一眼。
他与陈廷砚实在算不上很熟,且这人早年纵情声色犬马,在谢侯府中初见见愁时便曾对他言语调侃,实在令他不喜。
傻子都能知道他如今被曲正风带来此处,是要做什么。
可他心里竟无半分惊讶。
早在得知陈廷砚被人救走的时候,他就知道总有一日要面对今日的情况了,所以既镇定又冷静,只淡淡还了一礼:“陈四公子,有礼了。”
这倒让陈廷砚有些讶异,他甚至有些不确定起来,只觉得谢不臣这反应未免太过平淡,甚至透出几分坦荡,反倒让他不很相信自己听来的传言。
但那墓碑上的字迹总不作假吧?
他当年虽然不学无术,可到底多次出入谢侯府,见过许多谢不臣所写的字,绝不会认错。
所以略一犹豫,他还是带着几分小心地开了口。
“我在大夏时,死得虽早,可入地府后却听闻了许多消息。”
“其中一桩便同谢三公子有关。”
“听说当年谢侯府抄家之后,你与见愁道友共患难,逃至江南一代,隐姓埋名,住在一村落之中,结发为夫妻。但在不久之后,见愁姑娘之墓惊现山野之中,棺木尽开,中有血迹,墓碑倒地,上头还留有你字迹。”
“当时张汤为廷尉,亲自督办此案。”
“他断案颇有章法,凭屋内与棺中血迹推算,见愁已死;而墙壁上原本该挂着剑的地方却空无一物,谢侯府抄家之时正缺了一柄剑,所以料定是你杀了见愁姑娘。”
“只是通缉令贴遍,也未寻得你踪迹。”
“直到前阵子枉死城中惊见,在下才知,不仅见愁道友没死,竟然连你也没死,还活得好好的,都成了这什么昆吾的真传弟子!”
一开始说话,还有些畏畏缩缩。但说到后面,却是真的满腹牢骚,满腔的不解了。
陈廷砚眉头皱得老紧,简直像是抱怨了。
“你俩到底怎么回事啊?”
“……”
“……”
“……”
一片见了鬼的寂静,所有人几乎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真的跟他们猜的一样!
崖山大师姐见愁与昆吾道子谢不臣,随便一个出现,都能成为一个时代最辉煌的注脚。可就是这样惊才绝艳的两个人,在人间孤岛的时候,竟然还是共患难的夫妻?!
开什么玩笑……
包括众多大能修士在内,许多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只觉骇人听闻,又念及那“杀妻证道”四字,目光中都带上了几分隐隐的不认同,转向谢不臣。
一袭青袍,立于云海。
阴霾的穹顶上泻下一线天光,照落在他身上。
不管是这拔俗谪仙的姿态,还是那清隽微冷的眉眼,无不让人屏息,让人想起他在阴阳界战之中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却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将他与所谓“杀妻证道”这般的恶行联系在一起。
这可是昆吾的“紫微道子”啊!
谢不臣望着陈廷砚没有回答,似乎还在思考什么。
但昆吾另一位长老顾平生已忍不住了。
顾青眉乃是他爱女,他一路赶回,却亲眼见其死在曲正风手上,对他早已恨毒,如今又听陈廷砚这一番胡言乱语,真真是悲恸共恨意翻涌,直接开口反问:“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你曲正风为覆灭我昆吾,如此不择手段!这随便找来的一名鬼修便可对我昆吾弟子肆意污蔑了吗?!旁的且不说,若此鬼口中的‘见愁’便是崖山那个见愁,这么多年以来,她既有此仇为何从来不报?十九洲修士更是从未听闻过半分。且你二人口口声声说‘杀妻证道’,缘何今日她还好端端地活着,难道凭借她一凡人,竟有起死回生之能,死了又活过来不成?!”
这话话音一落,便引起了一些人的附和。
“对啊,若真有此事,为何从未听说?”
“都说杀妻证道,是没杀成?”
“棺木又是怎么回事?”
“横虚真人不至于让弟子做这种事吧……”
“可见愁又是怎么到的崖山?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吗?”
“诶,你们还记不记得……”
“什么?”
“就青峰庵隐界和雪域那回……”
“嘶!”
……
总算是有人想起来了!
不提不觉得,一提才想起来,这崖山大师姐见愁与昆吾道子谢不臣之间,还真的有点什么过节啊!
青峰庵隐界闹了个不死不休,暗探雪域又大打出手。
虽然最终谁也没能杀死谁,但那架势……
怎么看也不仅仅是普通的仇怨啊!
只是当时昆吾崖山无一提及个中缘由,天下修士便也只能不了了之,附会出什么两派争端和利益冲突来。
若是有旧日杀身之仇……
这可不就完全说得通了吗?
陈廷砚听见这长老的反问,又听周围人议论,只觉得什么青峰庵隐界雪域密宗,真是个一头雾水。
他不由有些茫然,转头看曲正风。
曲正风却已是抚掌大笑:“问得好!顾长老这一问,可真是问到了关键!”
“你什么意思?”
顾平生已然警觉了起来,只觉得自己似乎中了什么计,一时有些不安。
但曲正风哪里理他?
有人问出来,可比他自己说出来要好上太多了。
当下只将目光一转,近乎嘲弄地看了谢不臣一眼,又落到面目已彻底阴沉的横虚真人脸上,冷冷笑道:“陈廷砚已将事情说得如此清楚,真人贵人多忘事,但到了眼下竟然还未想起吗?说起来,昆吾谢道友难道就不好奇,那本该殒命于你剑下之人,到底是如何得存,甚至还出现在了十九洲的吗?”
谢不臣转眸向横虚真人望去。
横虚真人嘴唇已现出乌青之色,伤重之下周身气息都十分紊乱,沾血的道袍在这时看上去有一种说不出的冷厉。
他死死地盯着曲正风,动也不动一下。
在这一瞬间,云海之上,诸天大殿之前,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从曲正风这意有所指的言语中,嗅出了一丝藏在更深处的阴谋的气息。
谢不臣并未从横虚真人那边得到什么明确的提示与回答,于是眸光收敛,淡淡一垂后,竟然回道:“愿闻其详。”
愿闻其详!
他竟然这般回答!!!
若说先前只是曲正风单方面的指控,除却那墓碑之外根本没什么确凿的证据,那么此刻谢不臣的回答无异于默认了先前陈廷砚所说的一切!
杀妻证道!
这种事竟然真是昆吾门下做出来的。
别说是此刻云海之上正道的众多修士了,就是曲正风身后那一群星海亡命之徒与妖魔道上的邪魔外道,都禁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毕竟这种事连妖魔都未必做得出来啊!
“哈哈哈,你倒是敢做也敢认!”
曲正风也真说不准自己能看清这一刻的谢不臣,但一想到这师徒二人间看似和睦实则尔虞我诈的关系,便似乎也能猜着一点了。
“只是谢道友这一位师尊,便未必敢认了!”
“众所周知,修士修行大多顺天而行。而天道无情,所以修士修行途中皆追求断情绝爱。而十九洲宗门收揽门下弟子,一般择无父无母无牵无挂之人,以求无情入道。有严格之宗门,要求断尘世之因果,则一般静待其凡间父母亲族寿尽,因果自了。”
“所谓‘杀妻证道’,实连邪魔外道都不屑为之!”
“盖因强了因果实则种下新的因果,情不断而强断,日后修行亦有极大的可能沾染心魔,纵天赋超绝,也只恐不能过问心道劫!”
他话到此处,谢不臣已抬头看他。
横虚真人的目光更冷。
但曲正风话都已经说了出来,今时今日便是要将他昆吾种种污秽白之于天下,也要让横虚死无葬身之地,受尽万世唾骂!
“谁人不知你昆吾这一位‘紫微道子’天赋卓绝,十日筑基且击败第二重天碑龙门周承江,一时风头无两?谢道友这般的天赋,身为昆吾首座,你横虚又怎会看不出来,即便不斩情爱,他修为之进境也不可能受到任何阻碍。”
“可偏偏,你唆使他杀妻求道……”
“不仅如此,曲某日前往人间孤岛去,寻旧日那一座坟冢,竟见那坟茔所在乃是聚气藏风之龙穴,山精妖怪周旋其间,葬于此地之人,纵死魂魄也无法去往极域,只会盘旋于此间山野中,要么修成厉鬼,要么为精怪啃噬魂魄!”
“十九洲皆知,谢不臣乃你亲赴十九洲所收之徒。”
“归葬见愁时,你必定在场,不管是你亲自指明了这归葬之处,还是亲眼目见后未加阻止,都可见你横虚心怀不轨,绝非善类!”
“而且当时扶道山人亦在人间孤岛……”
这话又是从何说起?
曲正风前面所言,众人都能听明白,对昆吾这样的名门正派中竟出了“杀妻证道”这种骇人听闻的事情,自然咋舌。
可把人葬在风水穴中,好像并无不妥啊。
众人一时惊疑,不通其中关窍。
但诸位大能听到这里,脑海里却都是电光石火一片,已隐约明白曲正风怀疑的到底是什么了。
他望着横虚,一身织金黑袍凛然,只一字一句地念道:“‘百年内,大劫至。有一子惊才绝艳,将于六月廿二横出于世,取汝而代之,救昆吾于水火,挽狂澜于既倒’!这是真人往日借周天星辰大阵测算出的‘天机’,真人,曲某可没说错吧?”
昆吾大劫!
这件事知道的人可谓是少之又少,但但凡有所耳闻的,都是各门各派中有头有脸的人物。如今却骤然被曲正风一言道明,一时引得周遭悚然!
既有不解,亦有震骇。
横虚真人往日衍得大劫,今日昆吾尸山血海,岂不正正好算是应了劫数?!
千算万算,又怎能算,这天机命数,终究不能逃。
到今时今日,横虚真人又怎能看不明白这当中的症结所在?
他慢慢地闭了闭眼,只笑一声:“不错。”
“青出于蓝,取汝代之!”曲正风都是有些慨叹起来,“当年的师弟申九寒你尚且不愿忍耐,阴谋暗计算计他,连打带削,为一己私欲害得崖山千修陨落!在这昆吾首座的位子上坐了数百年后,又怎肯因这所谓的‘大劫’,心甘情愿,将这首座之位拱手让人?”
“昆吾大劫你要解,但首座之位你也不愿放,更不会容忍这天下有人要取你而代之!”
“所以你亲赴人间孤岛,收谢不臣为徒;”
“所以你唆使他杀妻证道,只为为他埋下心魔;”
“所以你令见愁归葬于风水龙穴,盖因你知扶道山人也在人间孤岛,而你来他必定知晓。寻你踪迹而来,自然会发现见愁,在魂魄徘徊于山野的情况下,能施展还魂之术。如此见愁不死,谢不臣纵原本没有心魔,在见她死而复生后,又如何能不出心魔?”
“所以你在人间孤岛收谢不臣为徒之事,本可做得更神不知鬼不觉,但你既未毁去见愁坟墓,甚至还留了那墓碑。都是因为你心底里希望,有那么一日,谢不臣杀妻证道之事败露,受天下人唾骂,亦绝了他取代你之路,更可以此作为制衡!”
“可你绝不会想到,今日来揭穿你的,竟然是我。”
“你既要算那天机,解昆吾的大劫,好不愿自己为人取代,却不曾想,正是因这一番的算计,才终至今日之祸!”
“因一己私心,你害了崖山千修!”
“因一己私心,你唆使弟子杀害无辜之人!”
“到如今,恶果自尝!正因那无辜之人未死,到得崖山,才令仇恨你的人有了离开崖山的机会,今日杀上昆吾,应了这百年大劫!”
天机算尽,到头来是作茧自缚!
谁也没料到,竟然会是这样。
整个云海之上,一时半点人声也无,只有呼啸的风声吹过,吹凉了众人刀剑上的鲜血,也让所有人先前因昆吾此番遭劫而滚烫起来的热血,渐渐变冷。
风过后,只觉寒意袭来。
甚至就连将这一切道明的曲正风,都不敢说自己此刻毫无触动。相反,他才是触动最大的那一个!
为崖山含冤而死的千修!
为横虚真人深沉的心机!
什么师徒情谊,从头到尾都是虚假。
这一位昆吾首座,有的从来不是什么热血肝肠,只有残酷冰冷的一颗心!
这时候,谢不臣的脸上是没有神情的。
或者说,谁也无法看穿他的心绪。
仿佛什么都没想,又仿佛想了很多。
在曲正风这一番话后,他只是将目光递向了横虚真人,眸底映着澄澈的天空。
不必言语,但已胜过太多言语。
旁人只从这一个看似什么都没藏着的眼神里,解读出了太多,太多……
“一切都是咎由自取。真人为昆吾,鞠躬尽瘁,做尽伤天害理之事!你昆吾之所立,弟子之所享,无一不浸染崖山千修之鲜血!今日我屠你昆吾,看这半数修士无辜殒命,真人可觉痛彻心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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