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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文豪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上山打老虎额
这样一想,他心里稍安了不少,面上的尴尬之色也敛去了。
可接下来的一幕,却是令他彻底的震惊了。
却见晏先生竟是走到了陈凯之身边。
陈凯之……
陈凯之和师公怎么会有关系?
其实何止是怀义公子,殿中所有人,此时都已懵了,每个人都是一脸震惊的看着,似乎有些难以相信自己看见的。
虽然众人都知道,陈凯之和这晏先生有一些关系。
比如在当初抗胡的时候,这晏先生特意下山,对陈凯之表示了支持。
可这只是道义问题啊,没有人会相信,当真是陈凯之请动了晏先生下山,所有人都只认为,这定是晏先生心中有大义,陈凯之的相请,不过是个名义而已。
说起来,他们理应是泛泛之交才是,也仅仅只有几面之缘的人而已。
可是……
所有人无法接受的是,晏先生走到了陈凯之面前,和陈凯之相互交换了一个眼神。随即,晏先生便站在了陈凯之的身侧,与此同时,其他杨彪、陈义兴、蒋学士人等,也都站在陈凯之的身侧。
这宴会,一下子诡异起来。
每一个人面上都是骇然。
莫说是其他人,便是慕太后,也是震惊不已。
慕太后本是和陈凯之有过私下的交流,听说晏先生被陈凯之请来这赴宴,她自认为这是好事,可没往深里去想。
只是现在所见的一幕,却完全是另外一个意思了。
她显得很激动,眉宇轻轻一展,露出喜悦的笑意,一双眼眸也是停留在陈凯之身上。
陈凯之高坐,喝着酒,一圈大儒站在他身后,面色从容,倒好像是理所应当一样。
这些一个个眼高于穿了,就是负责公文的属官,录事,便是记事,参军,形同于秘书,再直白一些,就是护国公府秘书长!
“……”
“看来……”陈义兴也笑了笑:“是该让诸公重新认识一下了,老夫陈义兴,忝为护国公府主簿。”
主……主簿……
太皇太后眼花缭乱,听到陈义兴竟成了一个小小主簿,差点眼前一黑,直接昏厥过去。
这简直就是天方夜谭,完全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那蒋学士一脸委屈:“老夫没什么官职,只好做一个小小门客了,惭愧,惭愧。”
他口气,像是发泄不满,这位桃李满天下的名儒,居然……特么的没官职了。
晏先生面带微笑,从容道:“而今主公在上,我等岂敢轻易就坐,上下尊卑有别,我等侍奉护国公,自该谨守礼法,请世公子,万万勿怪主公,若主公对世公子有得罪之处。”
晏先生徐徐朝怀义公子走去,到了近前,笑容可掬的看着怀义公子,接着双手拱起,深深作揖:“学生愿代主公,向世公子赔罪。”
怀义公子身子一颤,这个时候,他脑子已经嗡嗡作响,彻底的懵了,可他不傻。
眼前这个人,无论如何,还是自己的师公啊,衍圣公府尊师贵道,怎么可以让自己的师公向自己行礼呢。
不可以,万万不可以。
他忙不迭又慌乱的样子起身,道:“不敢,不敢,万死,万死……”眼看着,晏先生的礼成,他心像针扎了一般,真是痛死了,憎恨陈凯之,又恨晏先生本是佳人,竟是从贼,可此时,他还能做什么?却忙是噗通一通一下,跪下了。
自己无法接受师公大礼的。
却已经接受了。
作为未来的衍圣公,礼法的代言人,接受了一个不该接受的礼仪,就仿佛是自己的爷爷给自己行了个礼,他能怎么办?而且在这众目睽睽之下,怀义公子想死的心都有,只能跪下,以更大的礼奉还:“万死,师公,万勿折煞了学生,请受学生一拜。”





大文豪 第六百九十六章:杀局
这一跪,真是受尽了屈辱。
可怀义公子明白,自己非如此不可,不管是礼仪上,还是道德上,他都必须如此做。
此刻他心里可算是恨透了陈凯之。
原本不过是跟着梁王打点秋风,顺便批评一下陈凯之,反正他是高高在上的衍圣公世子,就算批评了你又如何,你还敢不服?
他可是衍圣公府的接班呢,你陈凯之还能翻天不成,估计狠狠批你一顿,你陈凯之只能吃哑巴亏。
谁晓得呀,现在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简直丢脸丢到家了。
只是众人的表情,却都各有不同。
太皇太后似是有些猜不透,不过这神色,却和往时不同,眉宇间似乎带着淡淡的喜悦,面容里又透着淡淡的愠色,很是让人琢磨不透呀。
而慕太后心里藏着暗喜。
想想看,这么多的大儒还有名士啊,无一不是至关重要的人,可偏偏,这些人竟肯委身在陈凯之之下,这意味着什么?
别人都说赵王乃是贤王,可现在看来,陈凯之才是真正的贤公,宗室之中,谁及的上他?
何况,有这些人辅佐,将来……
她心情顿时愉悦无比,忍不住凤眸朝赵王和梁王撇去。
梁王已经很尴尬了。
而赵王呢,面色依旧还是不怒自威的样子,不过,瞧他样子,心里只怕是五味杂陈吧,估计心里很难受吧。
慕太后抿唇淡淡一笑,旋即便浅声道:“好了,既是盛宴,就当饮酒当歌,怀义公子,不必如此。”
怀义公子方才起身,而晏先生已退至陈凯之的身后。
陈凯之被人拥簇着,还是有些不习惯,尤其是今日如此多的瞩目眼神,他面上不露声色的样子,只等那怀义公子失魂落魄的回到了位上,陈凯之突然道:“世公子……”
怀义公子恍然,不禁抬眸,看向陈凯之。
他却见陈凯之笑吟吟的看着自己,这在怀义公子眼里,是一张极可恶的脸,细白的面容不禁冷冷一抽,嘴角也是勾勒出一抹笑意,只不过这抹笑意别有深意。
陈凯之见怀义公子一副吃了苍蝇屎的样子,不禁笑了起来。
“学生还记得,世公子方才正在品评学生,可惜,这品评只说了一半,还请怀义公子不嫌,能否请怀义公子贯彻始终呢?”
何谓贯彻始终,就是尼玛的有上半句,总还得有下半句,你不能说了一半,下面没了,太监了。
众人此时才回过神,心中复杂无比。
而现在,怀义公子却是尴尬了,他瞥了一眼梁王,本来他心里早有腹稿,今日肯定不打算给陈凯之好话的。
只是可惜………
他看着一眼陈凯之,嘴唇嚅嗫了一下,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还能说什么呢?
师公都成了陈凯之的长史,自己难道继续说陈凯之此人各种不是?这不是说自己的师公,还有这么多大儒眼睛都瞎了?
何况,这些大儒的分量,未必比他这个世子低,他毕竟不是衍圣公,不过是世子而已。
此时此刻,他只得艰难的道:“方才,吾说到了哪里?”
陈凯之盯着他,笑吟吟道:“若学生记得不错,理应是‘护国公乃学候,理应为君子,远小人,而亲名士,可以我观之,却是不然,护国公有君子之名,却善用严刑峻法……’”
严刑峻法,没错,就是这该死的严刑峻法。
在这个时代,用严刑峻法来评判一个学候,是相当于骂人的话,这是说陈凯之乃是个酷吏,而儒家最崇尚的乃是教化,严刑峻法和教化可谓是背道而驰。
怀义公子只能瘪了瘪嘴,淡淡道:“不错,就在这里,护国公善用严刑峻法,而惩治奸邪,却又以教化,来宣化良善百姓,刚柔并济,有古之伊尹之风也,何况护国公贤达,礼贤下士,辅佐圣主,大治天下者,非护国公不可。”
极高的评价,就差点将陈凯之比作是周公了。
这话说出来,连怀义公子自己都觉得恶心。
陈凯之笑了,他忙是起身,肃然道:“世公子言重,学生,万万当不起这句评价,学生不过是草莽之辈,虽有寸功于朝,却不过是粗鄙之人,不敢,万万不敢。”
怀义公子没想到陈凯之还玩这一手,这孙子开始装了。
他心里暗恨,却不得不颔首点头:“哪里,哪里,护国公实至名归,百年难一出,你不要谦虚。”
陈凯之却忙是摇头:“请世公子收回这些话,学生是绝不敢当的。”
怀义公子此时却是尴尬了。
这什么意思。
特么的,被你坑了,你还不依不饶了,他像是被陈凯之逼到了悬崖上的人,此时非要说几句陈凯之的好话不可,可是呢,陈凯之偏偏要谦虚,不但谦虚,而且还令他不得不应对。
明明要掉悬崖的是自己,然而他却只能一味的奉承,希望陈凯之能饶自己一命。
这怀义公子憋屈的很,却不得不道:“护国公谦谦有礼,就不必如此了,吾既有所评断,定无收回的道理。”
大臣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便是梁王陈入进现在也感觉自己是在火中烧一般。
姓陈的,便宜你占了,你还要如何?
陈凯之依旧执拗的摇头:“不,世公子有所不知,学生所行之事,世人褒贬不一,世公子此番话,太过高抬,学生何德何能,远远及不上朝中诸公,世公子如此评断,令学生汗颜。”
依旧还是不肯。
这意思仿佛是,我也没这么好,这里很多人比我强很多,所以我不接受。
怀义公子更尴尬了,这些话,他是不能收回的,收回了岂不成了反复小人?而且陈凯之这意思,反而是说自己评断的不准,堂堂世公子,怎么可能不准呢?
怀义公子所代表的,可是衍圣公府啊。
他不愿意和陈凯之纠缠了,只得看向梁王。
陈入进也明白了什么,便笑着起来打圆场:“陈凯之,你不必谦虚了,朝中诸人,论起忠勇贤明,俱不如你,怀义公子字字珠玑,自不会有错。”
陈入进虽是痛恨陈凯之,可这怀义公子将来还有许多用得着的地方,此时自然要为怀义公子解围。
许多大臣一听,也明白过了味来,这时也很乐意来做好人,纷纷道:“是啊,是啊,护国公不必谦虚。”
“护国公有功于朝,人所共见。”
这其实不过是借机捧个臭脚而已,说一些言不由衷的话,既可替怀义公子和梁王殿下解围,说出来的话又好听,嘴上便宜,反正不需付出什么。
这满殿之上,俱都是夸奖的声音。
大抵都是贤臣、有古大臣之风,或是忠心,将来大有可为之类。
陈凯之目光一闪,猛地一下,整个人突然变得锐利起来。
若说方才,他给人的感受是虚怀若谷、温文尔雅。
可在这转瞬之间,却有一种坠入囊中的锐利,宛如长剑出鞘,浑身竟有剑锋的虹光!
陈凯之道:“那么……”
他徐徐走到了殿中,面色冷静,拜倒:“那么臣有一事要问,臣若非奸邪,亦可当得起贤明二字,可陛下竟要诛杀微臣,微臣心中不胜惶恐……”
“……”
一下子,所有人又都懵了。
这到底玩的是哪一出,这陈凯之是要做什么?
赵王、梁王,俱都面无血色,很是惊恐的看着陈凯之。
今日陛下口称要杀陈凯之,听去的人可是不少。
可谁想到,陈凯之竟会在这个时候,说出来。
你看,现在满朝文武都称赞陈凯之乃是贤臣。
而陛下竟对这样的贤臣喊打喊杀,这是何意?
陛下乃是天子,可毕竟年幼,小小年纪,竟喊打喊杀,对忠臣如此,如何不教人心寒?
这莫非是昏君吗?
而这……毕竟还是其次的,真正可怕之处就在于,陛下年纪这么小,那么,是谁教陛下说这些话的?
是谁?
陛下身边,有坏人啊。
陈贽敬差点没一口气提不上来,直接昏厥过去。
见过坑的,没见过这么坑的,方才陈凯之谦虚的过分,还以为陈凯之不过是想玩谦虚的把戏,谁料到,这一切,不过只是铺垫而已。
慕太后的脸色,骤然间冷了下去,轻轻的咬着唇,一双冷幽幽的目光往赵王身上看去。
太皇太后眼眸也瞬间的变得幽深。
一个所有人都称赞的贤臣,现在却‘开始惶恐’,却是因为皇帝要杀他,这……还像话吗?
只是对于太皇太后而言,最紧要的还是维护皇家的体面要紧,此时她第一个念头,便是觉得陈凯之有点儿分不清轻重,有什么话,为什么不在万寿宫当面和哀家说,非要在这大庭广众,当着如此多的人说出来。
因此她微眯着一双眼眸,冷冷的注视着陈凯之,那目光之中带着警告的意味。
整个崇文殿,气氛一下子达到了冰点,每一个人,俱都停止了呼吸。
因为他们清楚……接下来……可能是一场杀局了。
只是谁也无法预料,到底是谁成为这场杀局的被害者!




大文豪 第六百九十七章:清君侧
太皇太后眼眸微微阖着,眯成了一条细缝,她下意识的,竟是朝赵王看去。
赵王还在待罪,日子并不太好过。
万万料不到,好好一场宴会,这一次有机会来,他本料着,理应是接下来情况好转的信号,慢慢的,自己又该出现在大众面前,最后这个待罪,改为了戴罪立功。
可哪里想到陈凯之这家伙竟还想折腾。
他脸色很是难看,本来他是想做缩头乌龟看好戏的,可是现在呢,是不行了,因此他连忙起身,忍不住道。
“陈凯之,陛下要杀你?你休要胡说,陛下乃是圣君,怎么会无端这样说,你大庭广众,如此指责陛下,这是臣子应当做的事吗?”
这句话诛心至极。
你这是要陷陛下于不义,作为臣子,指责君王,这本就是逾越了本份,你陈凯之是什么心思?
陈凯之正色道:“臣惶恐不是自己,臣为大陈出生入死,何曾俱怕过死?”
说着,陈凯之似乎像是等待鱼儿上钩的渔翁,眼底里透着笑意。
这笑意,对着陈贽敬,被陈贽敬看了个一清二楚。
陈贽敬突然有点害怕这个陈凯之了,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啊。
可陈凯之说的是实话。
陈凯之怕死吗?
若是怕死,如何能立下这么多功劳,能成为护国公。
他不怕死!
只要他有理,他就可以将天都翻过来。
所以他完全是不怕死的。
因此陈凯之眼眸微微一眯,凛然道:“臣所恐惧的是,陛下小小年纪,竟被人这样误导,假以时日,再被身边某些人蒙蔽,最后是非不分,这是要陷大陈于何等境地?臣所恐惧的,乃是大陈的江山社稷,陛下乃社稷之主,克继大统,承上天和祖宗之命,牧守万民,天下军民百姓的荣辱生死,俱都维系于陛下一身,也都在陛下的一念之间,这是何等大任?”
他侃侃而谈,朗声继续道:“正因为陛下年幼,也因为陛下关系着万民的福祉,所以他的一言一行,他身边人对他的教导,才是至关重要。臣不俱死,陛下若要赐死微臣,不过一句圣旨而已;可臣心里却是惶恐万分,为的不是自己,为的是祖宗的基业。倘若我陈凯之听了这些话,知情不报,或者是只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引不起重视,那么陛下为奸佞谗言所惑,以至贻误社稷,微臣……万死不足惜。”
“正因如此!”陈凯之凝视着陈贽敬,一字一句的顿道:“微臣今日,即便粉身碎骨,亦要惶恐,亦要在太皇太后、太后,以及君臣面前,痛陈此事。”
“陛下维系社稷,若有错处,今日若是隐瞒,他日,如何成为圣君?圣人有句话,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若是陛下今日觉得什么话都可以乱说,什么错都可以犯,那么请问他日怎么服众?”
这一番话,真是精彩到了极致。
原本早有许多赵王的党羽跃跃欲试了,你陈凯之当众诽谤陛下,这不是要骂陛下是昏君,这是为臣之道吗?
可一下子,所有人都哑了火。
小错不去纠正,不去重视,将来会怎么样呢?
能将陛下的错误指点出来,这样的人才是忠臣呢。
原本,太皇太后也颇有几分愠怒,她觉得陈凯之有点儿‘过火’了,可此时,她若有所思,似乎也觉得陈凯之,竟然也有一番苦心。
小皇帝此时还懵懂,他只知道,这个他不喜欢的人在这里侃侃而谈,每一个人都很紧张,此时竟有些畏惧了。
陈贽敬不得不佩服陈凯之,这厮这张嘴,还真他娘的能把死得说成活的。
简直是气死人不偿命的。
他在心里深深叹了一口气,旋即才不由冷声道:“好,本王也很敬佩护国公的忠心,护国公既然心忧社稷,既然也已进言,那么,可以退下了。”
陈凯之摇头。
请神容易送神难啊。
若是你们不将这什么狗屁怀义公子请来刁难自己,自己今日,说不准还真只是来喝酒的。
可是你们蠢就蠢在,见缝插针,无论什么事,都想坑害自己。
那么……事情可就不是你赵王还有梁王想要结束就可以结束的了。
既然开始了,那么我们就好好的讨教一番,看看鹿死谁手。
陈凯之勾唇笑了笑,旋即一脸正色道:“事情已经奏报,我在等陛下的口谕。”
意思就是,我已经上奏了,但是陛下总得给我一个回音吧。
说是回音,其实就是,你们不该给我一个交代吗?
这叫降维打击。
你赵王是个老狐狸,总还能应对。
可现在,我陈凯之要的是陛下给个话,只是这陛下不过七岁,这叫拳打敬老院、脚踢幼儿园。
陈贽敬羞怒道:“陛下年幼……尚……”
太皇太后此时道:“不,哀家看哪,是该陛下给一个口谕。”
陈贽敬一听,涨红了脸,他显然知道,太皇太后被陈凯之说动了。
小皇帝一脸无措的样子,一双小眼眸不停的转动着,看看这人,看看那人,茫然不已,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倒是一旁的小宦官急了,眼泪都出来,陈凯之的‘惶恐’,可不是这么简单的啊,皇帝身边有小人,自己也是皇帝身边的人。
他忙是低声道:“陛下,陛下,快说,快说您知道了,快说陛下从此之后,一定不再开这些玩笑。”
小皇帝却被吓着了,红着一张脸,怔怔的发呆,老半天一句话都说不出。
而陈凯之凛然看着小皇帝,屏息等待。
“陛下……”那小宦官跪在御座下,已是快哭了:“陛下快说,快说……陛下您得说,您知错了。”
陈凯之耳朵尖,别人听不到那儿的低语,可陈凯之却都听的一清二楚。
此时,他笑了。
因为陈凯之很明白,这个小皇帝是一定不会认错的。
之所以当庭在此上奏,就是因为陈凯之相信小皇帝绝不会认错。这小皇帝,身边被无数人哄着敬着,除了太皇太后、太后,他谁也不放在眼里,这个年纪的孩子,一旦养成了这等蛮性子,自尊心极强。
此刻要他认错,绝对比登天还难的事。
果真如陈凯之意料的那般,小皇帝已被身边小宦官的低语弄得烦了,他厌恶的将小宦官推开,随即道:“朕认得你!”
他一双眸子,带着高高在上的傲然,还有对所有人的不屑,完全是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
在他眼里,天下的人,几乎都和身边的小宦官一般,是他的奴仆。
小皇帝凝视着陈凯之片刻,随即他道:“你叫陈凯之,朕认得你。”他高声道:“你陈凯之是奸贼,朕要诛杀你!”
嗡嗡……
殿中混乱。
陈凯之心里笑了。
“来人,来人……”小皇帝厉声吼道。
可是身边的小宦官已是涕泪直流,身如筛糠,他知道,陛下说出这番话的时候,自己已经完了,全完了,陛下身边的所有人,只怕都要遭殃。
没有人听从小皇帝的话。
殿中的群臣,却已是个个既露出失望,又露出了尴尬。
现在在这庙堂,所有人都称赞陈凯之是忠臣是贤臣,就在方才,圣公的世公子,亦是褒奖有加,还有这么多的大儒,包括了赵王、梁王也都违心的称赞了陈凯之。
可如今……
小皇帝毕竟还小,完全没看到众人的神色,依旧在叫嚣:“来人,人呢,狗奴才,莫非你想抗旨不成?”
他的嗓音,依旧还带着孩子一般的稚嫩,可这说话的腔调,却给人以恐怖感。
太皇太后眯着眼,她脸色已是凝住了。
坐在上首的,乃是自己的皇孙,好皇孙啊。
殿下,已有人站出来,带着哭腔:“陛下,不可啊,陛下……请收回成命……”
“陛下……”许多人痛心疾首的滔滔大哭。
整个殿中,已乱做了一团。
慕太后眼眸带着杀意,却还是很快掩饰过去,她将脸微微一偏,借故没有再去看小皇帝。
只有陈贽敬却是打了个颤,他满是惶恐,此时心里只是痛骂陈凯之卑鄙,竟是将小皇帝来当做弱点,可偏偏,小皇帝确实是他赵王最大的凭仗,可同时,也是最大的弱点,一个口无遮拦,全无心机的孩子,实在是太好操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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