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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文豪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上山打老虎额
朱县令如痴如醉,像是喝醉了酒一样。
这时,身边有人继续念道:“余情悦其淑美兮,心振荡而不怡。无良媒以接欢兮,托微波而通辞…”
又是一段,话锋一转,将梦中人见到这神女心神摇曳,只恨不得立即请人说媒的急迫之情道了出来,这种急迫,反而更增添了对神女的向往之心。
朱县令抬头,念这下一段的人,居然是方先生。
原来方先生听到这文章,也是错愕,一时之间,也被这美好的辞赋所吸引,居然径直步入了公堂,直接到了面前,忍不住念起来。
满堂皆惊。
谁也想不到,陈凯之当场作赋,而这辞赋,堪称神作。
众人迫不及待的看下去,完全沉浸在其中。
陈凯之凝神静气,不为外界所干扰,他知道,能救自己的,只有这一篇洛神赋,自然,这是粲溢今古,卓尔不群的曹植所作,这篇洛神赋,更是名传千古,可是现在为了救命,陈凯之已经顾不得什么了。
陈凯之心里有一股气,气这张如玉如此陷害自己,所以下笔越来越快。
便听身边有人道:“于是洛灵感焉,徙倚彷徨。神光离合,乍阴乍阳。竦轻躯以鹤立,若将飞而未翔。践椒涂之郁烈,步蘅薄而流芳。好,好啊,真是令人神往。”
这文章,为了掩去曹植的身份,陈凯之改动了一些,可即便如此,依旧没有失去它的味道。
他也不知身边是谁在叫好,只听到耳边无数的赞美和感叹。
他手提着袖子,继续从容下笔,将自己这梦中人见到神女的惆怅、犹豫和迟疑俱都写出,在怅然若失之间,洛神深受感动,低回徘徊,神光时离时合,忽明忽暗。可是终究,人神有别,于是飞腾的文鱼警卫着洛神的车乘,众神随着叮当作响的玉鸾,随同洛神,一齐离去。六龙齐头并进,驾着云车从容前行。
最终,梦中之人,依旧在伫立于河畔,想要离去,却又怅然若失,徘徊依恋,无法离去。
最后一个字,终于落笔。
呼。
陈凯之长出了一口浊气。
即便是自己,写完这篇辞赋的时候,心中也禁不住被这留恋之情所感染,心中竟有一股莫名惆怅。
而此时,朱县令和方先生俱都瞪大了眼睛,似乎也还沉浸在感动之中。
没了……
就这样没了,可心里更加怅然了。
其余如宋押司这些文吏,大多也都有些感触,一时竟也痴了。
站在衙外的生员,个个屏息。
傻子都能从方才的朗诵中,感受到这洛神赋的魅力。
这衙堂里,出奇的安静,安静得落针可闻。
尤其是那方先生,今日在课堂上,让生员们作文,这陈凯之还无从下笔,心里对他不免失望和轻视,现在双目久久凝视着这文章,心中百感回荡,震惊得微张着口却不知说什么是好。
陈凯之抬眸,扫视了所有人一眼。
他才懒得管别人怎么看,他心里只惦记着张如玉……





大文豪 第二十五章:无耻之尤
张如玉不傻,他能感受到这辞赋的魅力,心里一下子急了。
不可能,这怎么可能?这文章……从哪里来的?不好,县令大人似乎开始动摇了。
这陈凯之想作一个文章获得了县令的青睐,就能脱罪?
张如玉阴阳怪气地道:“文章倒还尚可,可这与你的春宫图有什么关系?”
这一句话,却是令如痴如醉的朱县令清醒过来。
倒是陈凯之抿嘴而笑道:“因为我梦中的洛神,便是这个模样啊,我清醒之后,脑中还浮想着这神女的模样,便连忙绘了出来,自然,我的画功太差,所画出来的神女,不及梦中万一,神女变幻莫测,梦中穿的,便是这衣裙,现在张如玉你竟说她是春宫图,在你眼里,这是春宫,可是在我的眼里,这却是仙子,虽然我画的不好,可是在我心里,这却是圣洁的神女,张如玉,你这是小人之心!”
张如玉呆了一下,脸上笼了一层阴霾,想要反唇相讥。
陈凯之却已振振有词地继续道:“大人,学生听过一句话,叫做心中有佛之人,看什么都是佛,可心中有shi的人,便觉得满世界都是污秽。在学生眼里,这幅画,犹如圣光,学生虽没有画好,可是每每去看,心里都不禁想到那梦中神女的端庄,如沐春风之余,又不禁愁绪万千;而这张如玉,真是小人,在他眼里,这幅画中的神女,竟是污秽不堪。有道是心里有佛,则看到的都是佛,心里有……呃……”
接下来的话有些不雅,陈凯之很识趣地避开,提高了分贝,更加大义凛然:“这样的人,真是龌蹉,无耻,卑鄙,不学无术,下流!学生敢问大人,大人再细细看看,这幅画当真是不堪入目吗?”
心中有shi,处处都是shi。
这当然是鄙夷张如玉是个不学无术,且还思想龌蹉之人。
可是现在,陈凯之一句反问,却将朱县令问倒了。
他为这篇华美的文章而感动,脑海中已有一幅神女巧兮倩兮的美好形象。
只是这画,呃……
堂堂县令,众目睽睽之下,该怎么说才好呢?若是说,其实本县看着这幅画,也觉得不堪入目,这不是等同于告诉别人,自己和张如玉一般思想肮脏?
何况县令对这文章,真是爱煞了,现在还沉浸在那文章之中呢,心里甚至在想,若不是梦到神女,怎会有这样一篇神作?这陈凯之,想必说的是实情。
朱县令义正言辞地道:“本官现在细细一看此画,倒是觉得画中女子端庄,犹如神女。”
朱县令表态了,只有你这龌蹉的张如玉,才会如此没有艺术细胞,才会如此俗不可耐,这般不要脸,品性高洁的朱县令看到的,却是神女的美好。
宋押司等文吏哪里还敢犹豫,纷纷交口称赞:“是啊,我等看来,也是如此,乍看之下,这画中女子虽是显得伤风败俗,可是细看之下,此女的眉宇之间意境幽远,而今见了这文章,方才知原来这是洛神,倒是县公一眼看破,倒是我等愚钝,后知后觉,县公高明,深不可测,我等拜服。”
陈凯之看到宋押司等一干文吏摇头晃脑的模样,心里也是好笑。
张如玉的脸拉了下来,他感觉不对劲了。
怎么转眼之间,这县里的人全部都改变了立场,都和陈凯之站到了自己的对立面?
陈凯之哪里还会给他翻身的机会?还装什么谦虚,痛打落水狗啊!
陈凯之厉声道:“张如玉,你我从前是有一些仇怨,可是我们好歹是同窗,万万料不到你如此卑鄙,居然来告我,现在这画,县公大人都已经为我做主了,那么我想问你,我调戏了哪一个千金小姐?”
张如玉膛目结舌,迟疑道:“是……是……”
陈凯之厉声道:“你说,你若是不说清楚,今日县令在堂,我非要请大人主持公道不可,你倒是说说看,我调戏了谁,你这般侮辱我的清白。”
“我……我……”
张如玉自是不能说啊。
难道他敢把自己表妹牵扯出来?
一旦牵扯出来,肯定是要传唤表妹的,荀家那儿,关系到了自家女儿的清白,这表亲的关系,就算彻底断了。
而且,表妹莫非还要承认,自己被陈凯之调戏了?
吓,滑天下之大稽,荀家若是承认,这荀家还能抬得起头来做人吗?
可一旦荀家不认,张家和荀家不但要反目成仇,自己也就成了诬告了。
朱县令一看张如玉难以启齿,犹犹豫豫的样子,心里大抵就明白了什么。
陈凯之深吸一口气道:“大人,这张如玉小人之心,先是诬告我私藏春宫,其后,又告学生调戏良家妇女,可现在,他连调戏的是哪家良家女子都说不出,学生蒙受这样的不白之冤,惹上这样的官司,实在冤枉!恳请大人为学生做主。学生现在要告这张如玉诬告学生,诬告反坐,罪加三等!”
嗡嗡……
衙堂内外,又是哗然。
事主成了被告,而被告成了原告,让看的人一身冷汗。
朱县令心里了然了,忍不住又看了那篇文章一眼,随即脸色一板:“张如玉,你可知罪!”
张如玉吓得面如死灰,这样的公子哥,最擅长的是打顺风球,一旦遇到了挫折,反而不知所措了,于是他咬着下唇,心里比死了还难受,从在表妹那里见到这个家伙,自己就不知走了什么霉运,先是表妹对自己愈发冷淡,之后拜师又被这小子摆了一道,现在好了,偷鸡不成蚀把米。
他不甘心啊。
他想失口否认,将这个官司打到底,绝不能便宜这个小子!
哼,以张家的实力,还弄不死你一个穷小子?
朱县令见他踟蹰,脸拉了下来:“好大的胆子,陈凯之毕竟是你的同窗,你还这般诬告,你的书,读到哪里去了?”
张如玉冷汗淋漓,想到此前种种,知道朱县令对自己已经十分不满了,他下意识地咬咬唇:“大人……”
他刚要开口,朱县令铁面无私的样子,眼眸如刀子一样落在他的身上,接着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无耻之尤!”
无耻之尤?
就在方才,还想着反击的张如玉,身躯却是颤抖起来,这四个字,在公堂上从父母官口里骂出来,就等于是骂娘了。
张如玉气得差点背过气去,这是自己一辈子洗不清的污点啊。
偏偏,这时候,身后又听到许多观看审问的人发出了嘲讽的笑声,张如玉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完了,吓得一时浑身使不出半点劲儿,噗通一下跪在了地上,口里下意识地道:“学生万死。”
朱县令看都不看他一眼,一双眸子别有深意,接着冰冷地道:“来人,将这张如玉押起来。”
“是。”
公堂上顿时凛然。
有心人很明白,这张如玉只怕别想会有好下场,不过,这张如玉的背景却是不简单,周县令虽是厌恶他,也知道当下不能动刑审判,先押起来,等张家人来领便是。
无论张家有什么背景,众目睽睽之下,案子审到这个地步,朱县令怎么可能不注意自己官声呢?
周差役已是带着几个差役上前,将张如玉不客气的反手剪起,直接拖了下去。




大文豪 第二十六章:县令宴席
陈凯之很清楚朱县令不继续审的理由,其实就是想等张家人来交涉。
不过既然已经定了张如玉无耻之尤的基调,那么自己便算是无罪了,这朱县令,其实还算是个清官,否则,以张家的权势,最后可能各打五十大板,如今能做到这样,已经算是公平了。
这就是有权有势的好处啊。
陈凯之没有继续纠缠下去,而是和颜悦色地朝朱县令行了个礼:“多谢大人为学生讨还了公道。”
本来朱县令还怕陈凯之不肯干休,谁晓得陈凯之见好就收,反而给朱县令留下了一个好印象,朱县令含笑道:“名师出高徒,你这文章,可是自己作的吗?”
他还惦记着那篇洛神赋呢。
陈凯之道:“正因为学生梦见了神女,方才有了这灵感,所谓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
朱县令眼前一亮:“好一句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很好……”欣赏地看了陈凯之一眼,又接着道:“好好读书,府试在即了,本县望你能脱颖而出。”
他点到即止,因为在这众目之下,并不是说闲话的时候,勉力几句,便道:“回去吧,好好用心。”
陈凯之谢过,心里松了口气,却知道接下来还会有后话,自己得回去等消息,县令应该还会问文章的事。
这一次,自己也是被逼得急了,不得不将这洛神赋写出来,不过……好像反响有些大。
陈凯之抬眸,见方先生已是走了,哎……看来这位恩师,还是爱那琴棋书画的风雅人,文章做的好,也未必能入他的法眼。
心里一声叹息,陈凯之略略有几分失落。
从衙中出来,得见天日,心里又畅快淋漓了,张如玉这是活该,居然敢害他!
倒是许多同窗纷纷凑上来道:“方先生说,叫我们赶紧回学里去,不要滋事。”
这些投来的目光,带着几分羡慕。
那杨杰则是幽怨地看着他,倒像是陈凯之欠了他什么似的。
其实这很好理解的,本来还以为是两只臭虫在一起,能臭味相投,学渣找到另一个混吃等死的学渣,一下子不寂寞了,结果陈凯之分明是学霸啊。
牛到杨杰仿佛一下子失去了朋友。
陈凯之朝他们团团作揖:“各位同窗,我们赶紧回学里去吧。”
回到县学,众人三三两两回到明伦堂,方先生却早已在这里高坐了,而大家的书案上,依旧还摆着笔墨纸砚。
众人才想起,今日是先生考教文章。
杨杰脸色骤然蜡黄起来,方先生已是站了起来,其他的人都已经交卷,也只有杨杰和陈凯之二人卷上空白。
方先生漫不经心地到了二人案前,只看了杨杰的卷上一眼,道:“你叫什么名字?”
杨杰额上冷汗渗出:“学生……学生杨杰。”
方先生只淡淡地道:“明日抄一遍《诗经》给我。”
“是,是……”杨杰唯唯诺诺地应着。
方先生这才眼角扫了一眼陈凯之,眼里似笑非笑的样子,不知是不是讥讽:“想不到你能作出这样的文章。”
陈凯之心里说,不就是说我这人对你的琴没有兴趣,所以觉得我这粗鄙之人,登不上大雅之堂吗?
陈凯之笑吟吟道:“学生不敢当。”
方先生倒是愣了一下,这人的脸皮很厚,这是夸你吗?你还不敢当了,这脸皮……
方先生有点拿他莫可奈何的样子:“明日清早,早一些来学里,记得带诗经来,光能将文章倒背如流有什么用?”
陈凯之乐了,方先生虽然严肃,现在却算是松了口了,愿意给自己打小灶了。
真是不容易啊,虽然他很不好接触,陈凯之也挺烦他的恶趣味,却是知道方先生算是正式认了自己这个门生了。
这种事,陈凯之最拿手了,别人但凡有意,一定得上杆子往上爬,敲锣打鼓把事情给敲定了,到时候你想反悔都来不及了。
“恩师!”陈凯之的恩师两个字,犹如炸雷,吓了方先生一跳,也让其他同窗打了个激灵,纷纷侧目。
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陈凯之这才一副激动之情溢于言表的样子:“学生谨遵恩师教诲,明儿一早,赶早来学里,请恩师指教!”
指教两个字咬字要清晰,语气要坚决,绝不给方先生转圜的余地。
读书啊,凯哥就靠这个改变命运了,这是天大的事,有了这名师教导,陈凯之一下子信心十足了。
方先生似乎能猜测出陈凯之的心思,这家伙,是怕自己抵赖吧。这哪里有半分谦谦君子的样子?
方先生觉得自己的心口挺疼的,自己怎么会收一个这么俗不可耐的门生呢?顿时有一种自己一世清明就要毁在陈凯之手里的感觉,哎,作孽啊。
深呼吸,脑子里立即想到那位远在京师,风度翩翩的大弟子,方先生总算是缓过了劲来,目光一撇,假装没听到陈凯之的话,旋身收拾了案上的,低着头道:“下课。”
陈凯之的心情却是好极了,他才不在乎恩师怎样想自己呢,这不重要,学到本事才是真的。
自己挺聪明嘛,又能过目不忘,有了这样的名师教导,将来一定能金榜题名,想一想好激动,忍不住乐呵呵的。
方先生不忍去看陈凯之这小人得志的模样,将书夹在腋下,匆匆走了。
陈凯之也匆匆回了家里,今儿下课有些迟,歌楼的人早已醒了,连灯笼也都挂起来,那翠红在勾栏里探头探脑,这小丫头和陈凯之熟了,见陈凯之今日回的迟,心里担心。
等见了陈凯之徐徐背着书箱回来,方才吐舌,又缩了回去,惹得歌楼里又是喧闹,有人打趣道:“翠红不是等着你的陈公子回来吗?怎么人回来了,反是躲起来了。”
陈凯之便朝楼上的人笑起来,道:“见过诸位姐姐。”
说着开了柴门,正要进去,身后有人叫自己:“凯之……”
陈凯之回头,见是周差役,心说,难怪有人这样亲热的叫自己呢,原来是周大哥。
他忙给周差役行礼:“周大哥怎么来了?快,里头坐。”
周差役摇摇头,道:“不坐,你也别进去,告诉你个好消息,今日县令大人在廨舍摆了桌酒席,是赵县丞和吴教谕作陪,噢,还有宋押司,席间说到了你,县令大人请你去喝杯水酒,凯之啊,你了不得了啊,县令都请你吃酒呢。”
陈凯之知道是那篇‘洛神赋’惊动了县令,这县令还沉浸在那篇文章中呢,请自己去喝酒,未必就是真正看重自己,十有八九是多喝了几杯,感觉上来了,叫自己去坐坐。
领导嘛,很多时候也就是心血来潮而已,你若是当真,就傻缺了。
这种情况,陈凯之见得多了,反而没有周差役这样的振奋,很淡定地道:“噢,那么烦请周大哥带路。”
周差役算是彻底服了这家伙,和宋押司关系不浅,现在县令大人有请,这县令是什么,是父母官啊,周差役在县里当了这么多年差,大人连他的名字都叫不上呢,见了他,大抵也就是一句‘喂,那……那个谁,你来一下’。
可县令大人惦记着陈凯之啊,他心里火热,比以往更殷勤了:“请,请。”
“不要这样客气。”陈凯之还记着周差役给自己办户口的事呢,亲和地道:“你我是朋友,说请就生分了。”
有良心!
周差役便道:“是我的不是。”




大文豪 第二十七章:打脸小人
这一路,陈凯之不免和周差役几句闲话,却决口不能提周县令,因为他知道,周大哥也只是个传话的,从他口里也问不出什么来,既然问不出,自己旁敲侧击,就显得逼格太低了。
人嘛,总要端着一点身价才好,不求有天子呼来不上船那样的逼格,可至少也要做到不卑不亢,做人的学问,实在是太多了,上辈子自己跌打滚爬,吃了多少亏才换来的宝贵经验。
转眼之间,到了衙里,径直由周差役领着到了后衙的廨舍,周差役先去通报,陈凯之方才走进去,便见小厅里,县令端坐在其中,左边是县丞陪衬,右边是吴教谕,宋押司则是忝居末座。
桌上是一桌残酒,陈凯之一看,就了然了,今日自己不是主角,果然就真的是县令在兴头上,只是请自己来坐一坐的。
做人,不能自作多情啊。
陈凯之其实并不介意,谦和地行了礼。
朱县令笑道:“老夫正和吴教谕说了你来着,来的正好。”
陈凯之便看了吴教谕一眼,吴教谕在县令面前,不知说了自己坏话没有,不过陈凯之心里并不忐忑,这吴教谕要说坏话就说便是。
他反而十分惭愧汗颜的样子道:“自入了学,就一直蒙受吴教谕关照,学生实在惭愧得很。”
朱县令表情就变得别有深意起来:“爱才之心,人皆有之,陈生员一篇《洛神赋》,惊诧四座,了不得,来,坐下说话。”
陈凯之便陪坐在宋押司的位置之下,与宋押司交换了一个眼神,宋押司给了他一个眼色,随即目光又落在吴教谕身上。
陈凯之心里明白了,吴教谕果然说自己坏话了。
呵呵……
这吴教谕还真是有仇必报啊。
可惜,你倒霉,遇到了我。
陈凯之便侃侃而谈道:“那篇《洛神赋》,不过是学生偶得的佳文,都是因为一场梦而起。”
谦虚得差不多了,陈凯之顿一顿,方才道:“这也是吴教谕平日里关怀的结果,若不是吴教谕对学生关怀备至,平时嘘寒问暖,学生哪里能安心读书,吴教谕不但关心学生的学业,还关心学生生活,学生心里,感激涕零。”
朱县令面上露出了有趣的样子:“噢?是吗?说来听听看。”
吴教谕的脸上,明显有些尴尬了。
陈凯之道:“吴教谕总是问学生在学里习惯不习惯,还说我是方先生的门生,他是最看重的,说我不但要读书,更要在学里学会做人,还说若是生活上有什么问题,大可以去找他,他……是将我当作子侄来看待的。”
“是吗?”朱县令哈哈大笑,似笑非笑地看了吴教谕一眼:“很有趣。”
吴教谕特么的越加尴尬了。
方才喝酒的时候,县令提到了这陈凯之。
这吴教谕本来就讨厌陈凯之,既然县令提起,当然少不得要狠狠批评几句,说了陈凯之在学里不少品德败坏的事,少不得添油加醋,说陈凯之仗着有一点小聪明,顶撞自己。
结果……
他老脸一红,谁知道这陈凯之会跑来猛拍自己马屁啊。
自己说了他的坏话,结果这厮却跑来将自己一阵猛夸,这不就显得自己是小人了吗?自己说他行为不端,陈凯之却当着县令的面,说自己对他嘘寒问暖,你说,作为县令的,会相信谁?
当然是相信很傻很天真的小生员陈凯之啊,人家毕竟年纪小,给人一种不谙世事的印象,这样一来,县令会怎样想自己?
好你个吴教谕,表面一套背后一套,在陈凯之的面前,关怀备至的模样,背地里说人坏话,你……这是小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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